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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荀旦是被祁煜撿回來的。
六歲的荀旦恭敬奉上一盞熱茶,祁煜接過茶小酌一口:“喝了你的茶,我就是你師尊了!
荀旦在十二歲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只兔子精,因為祁煜那廝張口閉口都是“小兔崽子”。
十二歲那年荀旦第一次獨自下山“歷練”。說是歷練,其實不過是被書中所描繪的浮世萬千景勾起了好奇心,想要親自看看。然而山上一待就是六年,祁煜從來沒有要下山的意思。無奈,荀旦決定采取特別措施——趁著祁煜喝高了睡大覺時偷偷溜下山。
山下街鎮(zhèn)果然繁華,荀旦有些看花了眼。但是個人就會餓,餓了就要吃飯,吃飯就要花錢。祁煜那廝平日里窩在山上,沒什么外在物質(zhì)需求,自是用不上錢,是以荀旦跟著祁煜活了六年,半個銅板都沒見著過。
就在荀旦看著包子鋪里皮薄餡大的包子吞口水時,一雙手伸在荀旦面前。
“吶,這些糕點給你了!
那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
荀旦猶豫著要不要接,那少年率先開口:
“少俠想是暫時落了難,恰巧祁某日常最愛幫扶江湖俠士,這些糕點便贈與少俠,于我也算是一樁功業(yè)。”
師尊的竹舍里存著一堆古籍供荀旦日常課業(yè)完成后翻閱,不知是不是祁煜疏漏,那些晦澀難懂的書里竟也夾雜著一冊話本子,講的是江湖上形形色色的故事,看的荀旦熱血沸騰。十二歲的荀旦第一次被人叫“少俠”,腳下有些發(fā)飄,忙不迭接過糕點道了謝。
少年人之間的友情總是建立地格外輕松,不過半晌功夫,兩人已從詩詞歌賦談到了人生理想。
荀旦有些羞赧:
“我想當(dāng)大俠!
但話本子里說妖精是當(dāng)不了大俠的。
思及此,荀旦有些失落。
祁某人自然看得出來,問道:“怎么了?”
荀旦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通。
“俠之一字從來不是只有人才能做到。路見不平謂之俠,鋤強(qiáng)扶弱謂之俠,只要胸懷熱忱便可以成為俠……”
祁某人說地?fù)u頭晃腦,荀旦聽地充滿信心。
忽的,祁某人停下手中搖地亂飛的扇子:
“好了,接下來說說你為什么覺得自己是個妖精吧!
“我?guī)熥鹄辖形襖'小兔崽子\',那我可不就是個兔子精嘛!
祁某人不知怎么向自己的倒霉徒弟解釋自己罵人罵順口了這回事,只得尷尬笑笑:
“他不是還叫你名字嗎?你的名字還是他給取的!
“想來是師尊怕我因為自己是個妖精自卑,所以給我取了個人的名字。師尊用心良苦,作為弟子我感激不盡,日后定然做牛做馬報答師尊大恩……不過我聽說凡人名字都有些好的寓意,不知\'荀旦\'二字有什么含義……”
祁煜完全沒想到自己在自給兒徒弟那里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不太自在的打著哈哈,腦子沒過彎,嘴先回答了:
“哈哈,沒什么,當(dāng)年我把你從水里撈上來時旁邊路過個教書先生,想著該給你取個名字,我說叫\(zhòng)'狗蛋\'得了,賤名好養(yǎng)活。但那教書先生大抵以為我認(rèn)錯了字,捋了捋山羊胡:\'那倆字兒念荀旦!\'”
一時間,天地仿若靜止。
在祁某人說到一半時“狗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盯著祁某人一通細(xì)看,劍眉桃花眼,尤其是右眼角那一顆淚痣——這不活脫脫少年時期的祁煜嘛!他不是應(yīng)該在山上睡覺嘛!“狗蛋”不懂,但“狗蛋”大受震撼。
祁煜的不自在也就是一瞬,轉(zhuǎn)瞬即逝。
在“狗蛋”接連遭受兩次打擊還沒緩過勁兒的當(dāng)頭,祁煜恢復(fù)了本來樣貌并一把扛起懵逼的“狗蛋”。與其遭受來自徒弟的質(zhì)問,祁煜選擇率先發(fā)難:“小兔崽子能耐了,居然想趁著我喝醉了偷跑下山。嘿嘿,沒想到吧,你師尊我千杯不醉……”
于是,荀大俠第一次下山以被自家那千杯不醉的師尊扛回山上告終。
回到山上荀旦做了許多糕點說是要隔空拜一下那位教書先生,感謝他的改名之恩。
不過那些糕點最終都進(jìn)了某位取名鬼才的肚里。
反正本來也不是真的要拜教書先生,荀旦表示無所謂。
不過此次下山也有些收獲——祁煜承諾有空就陪荀旦下山逛逛。
“為何師尊以前從不下山?”
祁煜垂眸不語。
荀旦以為自己觸了師尊傷心事,有些慌亂:“師尊我……”
“因為我懶!
荀旦再次受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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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的荀旦看著綁在身上的捆仙索覺得自己就不應(yīng)該獨自下山。
師尊生辰將近,荀旦拿著以往偷偷下山給農(nóng)戶打雜攢的錢想要買個生辰禮。哪知道才走到山門就被套了麻袋綁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地方。
好在綁他的人并沒有為難他,只說要等他師尊來提人。
荀旦等了半晌,一個貴公子款步而來。不知是不是錯覺,荀旦覺得他與自家?guī)熥痖L的有五分相像。
來人對著荀旦施施然行了一禮:“少俠,冒犯了!
荀旦白眼快要翻上天:“知道冒犯還不把這破繩子給我解開?”
來人一愣,仍是笑道:“他的徒弟必然不同凡響,祁某也是怕少俠不配合……”
這個姓祁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彭”得一聲,整個屋子被炸的四散飛開,屋中除了荀旦一人毫發(fā)無損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波及。尤其是綁荀旦的那個姓祁的,一身衣衫被炸的焦糊,后退幾步嘔出一口黑血來。
“祁淵你小子敢綁我徒弟,找死!”
“哥!我……”
祁煜不聽,大喝一聲:“劍來!”
月華出鞘,大殺四方。
荀旦以前不是沒見過師尊的佩劍,但都是祁煜癱在躺椅上以靈力驅(qū)動月華劈柴。
祁淵原本就不是祁煜的對手,再加上他并無戰(zhàn)意,三招之內(nèi)已被制伏。月華抵在祁淵頸間,祁煜冷冷道:
“我的人,我?guī)ё吡!?br>
回到山上,荀旦的腦子還是懵的。今天的師尊屬實和記憶中師尊的固有形象不太符合。
祁煜把手在荀旦面前晃晃:“怎么了?被你師尊帥傻了?”
得,還是自家那為老不尊的師尊。
荀旦恍惚記得自己被師尊提溜走時祁淵喊了一句:“三日后會武場,盼與兄長一見……”
“師尊要去嗎?”
“去,我與他也該有個了斷!
師尊與那祁淵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荀旦有些好奇。
荀旦是祁煜一手養(yǎng)大的,翹翹尾巴祁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如此云云一番,荀旦明白了。
祁煜和祁淵生于修仙世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祁煜大祁淵半個時辰,身為長子自小受到的關(guān)注難免多些,再加上祁煜于修習(xí)一途很有天賦,被認(rèn)為是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選。祁淵天賦不輸祁煜,只認(rèn)為自己輸在了那半個時辰上,心里很是不平。祁煜再三表示自己不愿做什么家主,族中長老無奈,決定讓祁煜祁淵二人在十五歲那年一比高下,據(jù)此選擇家主繼承人。
如今回想起來,祁煜只記得那日天氣很好,祁淵送來的一碗甜湯味道不錯。
上了場,祁煜才發(fā)現(xiàn)周身靈力運(yùn)轉(zhuǎn)不暢,驚覺甜湯有問題。
本以為祁淵的計劃就到這了,反正自己志不在家主,輸了就輸了。比試完畢祁淵卻將劍式一收朝著家主瀟灑一跪:“我要向諸位揭發(fā)祁煜偷練邪術(shù)!”
許多平日里相處融洽同門紛紛出來附和,說曾親眼看見祁煜偷練邪術(shù)。
有個長老怒喝:“休要胡言!”
祁淵面色凜然:“是不是胡言諸位探一探祁煜的筋脈便知!
祁煜覺得自己仿若墜入冰窖。
祁煜就這么背負(fù)上了偷練邪術(shù)的罪名,被發(fā)配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守一個小山頭和一個街鎮(zhèn)。曾經(jīng)的天之驕子從此銷聲匿跡。
幾年后事情敗露,祁淵被發(fā)配到另一個山頭,家主遣人接祁煜回去。誰知祁煜一頭扎進(jìn)深山老林里不見那些人。那些人沒法,找了幾天后就回去了,畢竟家主孩子不少,再挑一個堪當(dāng)大任的也不難。
“再后來呢?”
“再后來我就撿到你了啊。”
荀旦不知道十五歲的祁煜面對眾人栽贓是如何的手足無措,心疼道:
“徒弟日后定然更加努力修習(xí),以后徒弟會保護(hù)師尊再不受這腌臜氣。”
說罷想起自己剛剛才被師尊搭救,有些不好意思,又強(qiáng)調(diào)一遍:“徒弟會努力的。”
其實荀旦根骨絕佳,祁淵有句話說的沒錯——祁煜的徒弟,不同凡響。
月色下,祁煜笑得開懷:
“好!
三日后,會武場。
荀旦看著祁煜把祁淵按在地上暴揍,揮舞著雙臂直呼:“師尊威武!焙薏坏米约阂采先ヵ咂顪Y兩腳。
挨了頓揍,祁淵好像并不生氣,只是有些失落:“哥,你是不是很恨我?”
月華還未收起,劍氣映的祁煜臉上多了一抹冷色。
“不恨,因為你不值得我傾注任何情感。你已受罰,我們之間已然兩清!
祁煜轉(zhuǎn)身拉著荀旦要走,身后傳來祁淵的聲音:“抱歉……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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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上,荀旦開啟了地獄模式的修煉,實力以幾何形式增長。
十九歲的荀旦已不是原來的小蘿卜頭,他終于有了保護(hù)師尊的能力。
山下街鎮(zhèn)連日里有妙齡女子失蹤,雖說過不了多久就會毫發(fā)無損的回來,但論誰也不想突然失蹤一陣子,想來是哪個妖獸作祟,一時間還是有些人心惶惶。
春季林間時有蟲鳴,祁煜這兩日睡得不好,眼下烏青一片。荀旦想著讓師尊不要太操勞,獨自一人提了劍除妖去了。
搞事的是只耗子精,修為不高,三兩下敗在荀旦手下。逼問之下得知耗子精找不著老婆,煉制了一瓶“真情水”,誓要找到自己的真愛。奈何同類中真的沒有傾心于自己的,正巧才聽了一出人類與精怪之間的愛戀故事,耗子精把手伸到了人類少女身上。所謂“真情水”不過是些小把戲,能讓喝下的人說出對自己的真實感情。耗子精被抓住的時候正把“真情水”兌進(jìn)了一壺酒里準(zhǔn)備再去找年輕姑娘問問喜不喜歡自己。
為防耗子精再去作亂,又思及他惡行不重,荀旦決定繳獲了“真情水”順便“感化”他一下。
經(jīng)過荀旦的“感化”,鼻青臉腫的耗子精瘸著一條腿罵罵咧咧地走了。
回去后荀旦把“真情水”隨手一放后就去給祁煜煎安神的藥了。
待到藥汁煎好荀旦發(fā)現(xiàn)自己那千杯不醉的第一次露出了醉意。
壞了,不該把“真情水”亂放的。
“乖徒,過來。”
荀旦梗著脖子,上前扶住旋然欲倒的祁煜,只覺祁煜身上熱得嚇人。
“師尊,我去給你弄點醒酒湯!
祁煜覺得很熱,只有被荀旦松松扶著的胳膊才有些許涼意。荀旦要抽身離去,祁煜哪肯同意,遂反手牢牢抱住荀旦不撒手。
沒辦法,荀旦在身上掛了個人形掛件的情況下走一步停一步地挪到了廚房,熬了一鍋醒酒湯。
一番折騰下來祁煜沉沉睡去,荀旦看著睡著的祁煜只覺面頰發(fā)燙——被祁煜一口一個“乖徒”叫著,時不時冒出一句“我心悅你”,又想到“真情水”作用下都是肺腑之言,荀旦感覺自己簡直興奮到發(fā)瘋。
自己最初明白自己對師尊圖謀不軌時極力想要壓下這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師徒之間的感情,但是沒用。自己越是想要壓抑,那種感情反而越發(fā)明顯,幾次險些走火入魔。不知從何時起,荀旦發(fā)現(xiàn)自己不想做游歷天下的少俠了,他想留在祁煜身邊,祁煜就是他的整個天下。荀旦知道自己完了,他喜歡祁煜,喜歡地不得了。后來荀旦決定和自己和解,他想只要不向祁煜表露心跡,默默陪著師尊他已然知足。
情從何起?
愛緣何生?
荀旦不知道,荀旦只知道師尊的懷抱很溫暖,荀旦貪戀這份溫暖。
此番知道了師尊心意,荀旦覺得自己仿若夢中,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冷靜冷靜后替祁煜掖好了被角,轉(zhuǎn)身輕手輕腳離開了房間。
祁煜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想起昨天干的荒唐事有些發(fā)慌。滿屋子找荀旦而不得,又想到自家那徒弟向來臉皮薄,別是被自己嚇壞了,連夜跑路了。
想到自己接下來有做空巢師尊的可能,祁煜頓覺一陣心酸。
哪知祁煜還沒擠出幾滴眼淚水,荀旦抱著一大堆東西回來了。祁煜定睛一看,荀旦懷里赫然揣著兩套婚服。
感情這人沒被自己嚇到,而是連夜下山置辦成婚的物事了。
“師尊,成婚吧!
眼前的少年滿面通紅,也不知跑的還是羞赧,祁煜想起剛把他撿回來時他還是個小團(tuán)子,頓時有些韶華易逝的感覺。
“師尊?”
荀旦見祁煜不答,有些慌亂。抬眼去瞧祁煜,卻見師尊燦然一笑:
“好啊!
春日里山間桃花盛開,微風(fēng)吹過,有陣陣桃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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