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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M先生的一封信
M先生: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離得很遠(yuǎn),不會灼傷人,但一直都在。船停在無風(fēng)帶,海上沒有浪,非常藍(lán),一切看起來都很漂亮。
我今天多喝了幾杯,雖然我每天都喝得很多。但這次是真的喝多了點。因為我躺在甲板上看天,直到所有的云都從視線里離開,我突然叫出了你的名字。
是你的名字,就是那個有點繞口的姓后的很好聽的名字,不是“鷹眼”。我當(dāng)時就想,大概真的喝多了。
然后和我一起躺著的Yassop問我,你是我的什么人。
你是我的什么人。
這個問題放在其他很多人身上都可以有個明確的答案。比如Yassop是我狙擊手,Beckman是我的副船長,比如Roger是我的船長,Buggy是我的青梅竹馬,比如雷利是第一個教我用劍的人,Lucky是第一個請我吃雞腿的人,Luffy是我第一個舍得借草帽的人……(當(dāng)然,我也可以給你,如果你想戴的話)
你不是我的朋友,從很早、我們剛認(rèn)識不久起,我就沒有把你當(dāng)朋友;
你不是我的敵人,盡管你已經(jīng)是七武海,我被稱作四皇;
你也不能算我的對手,我們沒有認(rèn)真比過一場,后來你再不愿再向我出刀;
戀人?
……
我的生命中實在充斥著很多人,他們陸陸續(xù)續(xù)走向我,把那些位子一個個填滿,滿得快要塞不下。那我把你放在哪里?
你不是第一個和我牽手的人,也不是第一個和我擁抱的人;你不是第一個和我接吻的人,你不是第一個和我□□的人;你不是第一個和我決斗的人,你不是第一個和我喝酒的人;你不是第一個為我受傷的人,你不是第一個為我包扎傷口的人;你不是第一個讓我哭的人,也不是第一個讓我笑的人;你不是第一個喜歡我的人,也不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我去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人,但你是我最喜歡的人
——這件事早已與肉麻或羞怯或是別的什么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我已經(jīng)過了不敢承認(rèn)它的時候。
當(dāng)我們還在那時候,我用你的名字稱呼你,你也叫我“Shanks”。我們習(xí)慣把這些悶在心里,表面上一派灑脫,仿佛我們之間的一切只是對這個世界叛逆的挑釁,所謂愛情這種東西,比起大海與自由,并沒有什么值得去小心翼翼地珍惜經(jīng)營。那時候我們放肆地想:看,我什么都敢做。
現(xiàn)在我知道其實我不敢做的事有很多,比如,我不敢跟你在一起。
我也已經(jīng)不再是不向現(xiàn)實妥協(xié)的年紀(jì)。就好像失去左臂后的那段時間,我?guī)缀醪荒茏岳,每天都心情煩躁,無力地破壞東西,也破壞自己,那種彷徨我想我會記很久,我甚至懷疑自己沒有它還能不能活得下去?晌耶吘够畹搅私裉欤擦(xí)慣了與右臂相依為命。我已經(jīng)不再想我的左臂還在會怎么樣,就像不再想我們之間的那些毫無意義的“如果”,就像我從某天開始一直叫你“鷹眼”而你稱我“紅發(fā)”,再也沒有"Mihawk”和“Shanks”。
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這大概是一種成熟,但對于一個年近不惑的人,大概就得淪為衰老。
三十歲以后,我漸漸發(fā)現(xiàn)有一些二十歲時可以輕易完成的招式再也無法使出,也被Beckman拔掉過幾根白頭發(fā)(他似乎熱衷此事,自從他頭發(fā)全白后),甚至在某個宿醉后的清晨干嘔到胃出血(船醫(yī)堅持說那是水土不服)……這些都沒有讓我覺得是衰老。
直到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無法清晰完整地想起你的樣子與聲音,我想這就是衰老,無法再創(chuàng)造什么回憶,只有把從前的事一件件回憶又一件件忘記,以此度過余生。雖然我大概到死也不會停止與大海創(chuàng)造回憶,可是對你,一切早已經(jīng)停滯。我只有無能為力。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吧。
我想我死的那天,那些能想得起來的部分也會一點點地消失,世界逐漸變成一片空白,最后剩下的也許只有大海的藍(lán)色,和你眼睛的金色。
在世上最美麗的兩樣?xùn)|西中死去,想想也挺不錯,你說是不是。
啊啊,今天好像真的喝多了,怎么扯到“老”和“死”上面去了。
我是想和你討論一下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的,不過這個問題前面已經(jīng)回答過了。
嘛,那就這樣吧。
Ps.關(guān)于信開頭的稱呼,我要聲明:對“鷹眼”這個名字絕對沒有什么惡意,稱你為“M先生”,只是我聊勝于無的一點耍賴罷了。你也可以稱我為“S先生”或者“獨臂先生”,哈哈,如果你喜歡。
Shanks
Red號的副船長Beckman煙癮犯了,在床上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爬起來抽一口。他摸黑從抽屜里取出煙袋,轉(zhuǎn)頭就看見船長室里的燈光疲憊地跳動著,窗上映著一個明滅不定的伏案書寫的黑影。
他可不認(rèn)為這人會辦公到半夜三更,因為這一向是自己的活計。他邊抽煙邊狐疑地多瞄了兩眼,還是決定倒頭睡覺。
“Beckman?你醒了嗎?Beckman?”
老大,現(xiàn)在才半夜一點。別壓榨我。
Shanks又叫了兩聲,對面房間一片靜默無聲。他聳聳肩,把桌上那張墨跡未干的信紙拿起來看了看,這時候油燈“啪”的一聲滅了。
他坐在那兒發(fā)了一會兒呆,把信卷起來插進(jìn)口袋,拿著手電筒走上甲板。守夜船員的鼾聲在頭頂上徘徊,Shanks出神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大海,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停止。
過了一會兒,Beckman非常之無奈地爬起來。
“老大,你大半夜捅著紙條跑上甲板,難道想投許愿瓶么!
“許愿瓶?”
“嗯,類似這東西吧。把心愿寫在紙上裝進(jìn)瓶子,然后投向大海。如果大海收得到就能實現(xiàn)你的愿望……嘛,大概是這樣吧!
Shanks低頭看看荷包里的信,想了一下,突然跑回自己的房間,邊跑邊回頭說“Beckman!幫我找一個瓶子,可以裝得下這封信的。”
Beckman對于這種任務(wù)早已司空見慣,他扒了扒沒梳的長發(fā)。
“是,船長大人!
他們不想驚動船員,但搜索范圍內(nèi)的瓶子不是瓶口太小就是瓶身太短,縱然Red號上的酒瓶從數(shù)量和種類上說都可以稱霸Grand Line,但忙活了半天的正副船長還是沒能對付這封信。
“我想起倉庫里有一個跟這差不多長的瓶子。”在試完最后一個能看得見的瓶子后,Beckman突然說到,然后他奪過Shanks的手電筒一路小跑離開。
Shanks把手里這個裝了半截信的瓶子打量了一番,這時月亮從云層后漏出幾絲光線,他隱隱看到那些濡濕未干的字句,自我解嘲地笑起來。
他想今天自己是真的心情很好才會寫這封信,一封永遠(yuǎn)都寄不出去的信
——如果不是看見報紙上強(qiáng)制召集七武海的消息,照片里那個人的表情那么模糊而清楚。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想起過這個人。
Beckman拿著瓶子去甲板的時候,正看見Shanks右臂一揮,將瓶子大力拋出,在明朗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見瓶子落入海中,瓶口朝上,顛簸了兩下,居然沒有沉,露出半截的信隨著平和的波浪緩緩漂流,逐漸遠(yuǎn)去。
然后云再度把月光封鎖。
Beckman放下手中的瓶子,伸腿把它踢倒,它咕嚕咕嚕滾了兩圈,停了下來。
“這樣都沒有沉,也許它真的可以漂到我想找的那個人那里吧。”如果有奇跡發(fā)生。
“原來那是信啊。”
“不是……是愿望!
……
那是一張羊皮紙,也許在下一刻,那封乘著酒瓶漂流的信就會被浪花打翻,如果它僥幸逃過魚或海王類的吞噬,便會一直慢慢地下沉,直至海底的最深處。在最昏暗而模糊的地方,寂靜睡去,不被時空打擾。
在那之前,附在上面的任何文字任何寄托任何愛意早已被海水沖刷得一干二凈,它們隨著藍(lán)黑的墨水蕩入整個大海,漸漸與之融為一體。
那么海水會因此藍(lán)上那么億萬分之一。
而在這片藍(lán)上億萬分之一的海上,有一個男人正沉沉睡去。他今天心情不是太好,Grand Line喜怒無常的云跟了他一整天,此時他靠在椅背上,全身濕透。雨水沿著帽檐劃過他濃黑的眉毛,滑入他美麗的眼睛。
然后,仿佛淚水一樣,滴落在這片無人知曉的億萬分之一的藍(lán)色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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