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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我叫麟兒,聽說祖父和爹爹還在京城做顯國公和顯國公世子時,我不叫這個名字。
只是后來全家遷居去了江南,爹爹說賤名好養(yǎng)活,便不再叫我那拗口的名字,只稱為麟兒。
裴麟。
我私心里倒是覺得我這個名字好聽極了,威武霸氣的很兒。
外祖父倒是說過幾回,說這個名字聽著很沒有志氣,不過娘親說了句:“母親曾提起過麟兒這個名字,說這名字好聽極了。”
外祖父就沒有異議了。
在我不懂事的時候,我也曾經(jīng)問過母親,外祖母是誰?她長什么模樣?家里的宗祠里怎么沒有她的牌位?
母親聽后總會紅了眼眶,愣了許久連話也說不出來,父親望向我的眼神中也會染上幾分責備。
而后我漸漸地開始明白,外祖母是母親心中的傷疤,能不提就不要提。
妹妹柔兒出生以后,母親臉上的笑影就多了不少,連對我也親近了很多。
她總是會為妹妹做些可愛小巧的虎頭鞋,還會在天黑了的時候給妹妹唱動聽得不得了的歌謠,那樣軟糯的調(diào)子,母親小時候也一定這么哄過我入睡吧。
妹妹周歲生辰的時候,外祖父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我特別高興,每天纏著祖父和外祖父,要他們跟我將西北戰(zhàn)亂的故事。
我對母親說:“將來麟兒要去平定西北,做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母親卻只是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說:“麟兒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我那時候還不懂大人說的話里的深層意思,只以為母親這話是不許我學武的意思,心里頭一次生出了些挫敗之感。
父親不知怎么瞧出了我的頹敗,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帶著五歲的我去了一處無人的校場。
父親摸著手中的纓槍,笑瞇瞇的與我說道:“都說學武之人七歲時就能看出他的天分,今日你我父子比試一通,瞧瞧你有沒有這個天分。”
那時我只覺得父親故意在難為我,我連那雙柄劍拿著都費力的很,又怎么能和這么高大威武的父親比試呢?
可在父親殷切的注視下,我還是拿起了那一把雙柄劍,稚嫩的我艱難地抬起了劍首,不過須臾就脫了力,那劍柄險些砸在我的腳上。
我本是不想落淚的,祖父說過男子漢大丈夫可是有淚不輕彈,只是父親那飽含心疼的目光一向我投來,我便忍不住自己的淚意。
父親也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纓槍,奔過來將我抱在了懷里,檢查我的手心有沒有受傷。
自從記事起便一直如此,父親時不時地會來廂房伴著我入睡,還會慈愛地為喂我吃飯,給我講些志怪故事,母親待我卻總是分外疏離,連身邊的奶娘也會在背后瞧瞧議論。
說:“別家夫人都疼愛極了嫡子,咱們夫人怎么倒反過來了?”
我曾偷聽過一回,聽完好幾夜都輾轉(zhuǎn)反側(cè)到難以入眠。
好在母親不僅是對我有幾分疏離,連帶著對父親也淡漠的很兒,對家里其余的人也是如此,我便告訴自己,母親本就是這樣一個天性淡然的人。
只是妹妹柔兒出生以后,我就不能再這么欺騙自己下去了。
母親望向妹妹的眼神里有溺死人的溫柔,捧在手心里百般疼愛,父親給妹妹安排的那幾個奶娘也沒了用處,母親連喂奶也是親力親為。
母親幾乎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給了妹妹,連一絲縫隙都不曾勻給我過。
那一刻,巨大的失落籠罩住了我。
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在母親眼里,我和妹妹是不一樣的。
此刻的我,被父親溫暖的懷抱包圍,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放聲大哭了起來。
父親有點怔愣,只以為我是哪里受了傷,或是大英雄的夢做不成了太過傷心,先是溫聲勸慰了我?guī)拙洹?br>
可我的哭聲沒有半分減弱,反而越哭越傷心,父親這時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連忙替我擦眼淚,又問:“麟兒有保家衛(wèi)國的想法固然好,可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說不準就會傷了你自己!
我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道:“我不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我是為了讓母親驕傲!
父親給我請的先生說過,這世上做父母的無一不希望孩子能功成名就,我聽了這番話以后,就立下了要成為大將軍的夢想。
這樣母親就會為我感到驕傲,她也許就會像疼愛妹妹一樣將我摟在懷里。
我哭著像父親哭訴了這些話,本以為會被父親苛責我男子漢大丈夫竟會嫉妒自己的妹妹。
誰知父親卻不知怎么得紅了眼眶,而后將我摟得更緊些,他說:“麟兒,不要怪你母親,都是父親的錯。”
我不明白這與父親有什么關(guān)系?
后來,父親牽著我回了江南的府邸。
那一夜用晚膳時,父親讓奶娘們陪著我去廂房里用膳,他冷凝著面色,強硬著讓母親放下了懷里的妹妹,并道:“荏荏,我要和你聊聊!
不知父親和母親聊了什么,那一夜過后,母親待我就不一樣了。
她將妹妹交付在了奶娘的手上,尋了一個先生休息的日子,帶著我去江南的野外放風箏,我玩的起勁的時候,母親不知怎得竟對著我的背影哭了起來。
我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風箏,跑到母親身邊,滿臉擔憂地問她:“母親怎么哭了?是麟兒做錯了什么事嗎?”
母親哭的越來越厲害,只見她淚眼模糊的擁住了我,說道:“麟兒沒有錯,麟兒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
我跑的滿頭大汗,連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母親卻這般緊密地將我抱在懷中,用那溫軟的帕子替我擦了擦額角上的細汗。
母親的懷抱香香軟軟的,聞著時就能讓人心生愉悅。
我開心地握住了母親的手,想要拉著母親一起去放風箏,順便讓她看看我放風箏的技術(shù)。
但是明若姑姑卻攔住了我,并且紅著臉對我說:“麟哥兒,夫人跑不得步!
我失望地看著母親,小心翼翼地問道:“母親是不喜歡放風箏嗎?”
母親含笑揉了揉我的頭發(fā),溫柔地告訴我:“不是母親不喜歡放風箏,是母親的肚子里又有小寶寶了,所以不能陪著麟兒在田野里奔跑!
母親又有弟弟妹妹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我既開心又不開心,可我知道母親一定是希望我開心的,所以我努力地揚起一個微笑,說:“好,那母親不要跑了,就在這兒看著麟兒!
母親溫聲囑咐我要小心些,我答應了以后就繼續(xù)在田野間放肆奔跑,追逐著那只越飛越高的風箏。
我想,無論過了多少年,我應當都會記得這一日,母親陪著我無憂無慮地放風箏的這一日。
女兒出世以后,沈菀荏連著做了好幾日的噩夢,夢里她回到了沈家還未出事的時候,母親坐在搖椅上為自己縫制虎頭鞋。
每一回她想從秋千上奔下來投入母親的懷抱時,卻總會出現(xiàn)一個高大威武的男人,蠻橫地將母親掠走。
他抱著母親離開的腳步快極了,不管沈菀荏如何使了勁的奔跑,都趕不上他們。
每一回從這噩夢中抽身醒來,她皆會淚濕衣襟,整個人好似丟了魂一般沉郁不安。
裴池有時也會被她的動靜吵醒,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便知她是又做了噩夢,只得將她摟進懷中溫聲安慰。
沈菀荏一開始還會抗拒裴池的懷抱,可當柔兒出生以后,她似是漸漸地認了命,決心要與裴池過上一輩子的安穩(wěn)日子。
旁人也驚訝于沈菀荏的變化,連德懷縣主瞧了也會悄悄在背后囑托裴池道:“好生待荏荏,別叫她再傷心難過。”
可唯獨裴池知曉,沈菀荏并不高興,她愿意與自己天長地久地待在一處,也不是當真原諒了自己,而是為了一雙兒女。
他不知該如何付出真心才能讓沈菀荏重新愛上自己,百般法子都無用后,他也只能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女兒柔兒也漸漸地長大,麟哥兒越來越懂事,家中請的先生說麟哥聰慧過人,將來說不準有什么大造化。
裴池聽后卻只是淡淡一笑:“略知些字,懂些道理就罷了!
沈浚塵對麟哥兒這個外孫疼愛極了,自從來江南放下了仇恨后,便將麟兒的事放在了頭一位。
本是臉色常年陰郁的人,和麟兒日日湊在一處,不僅臉上的笑影多了,連神色間的頹喪都蕩然無存。
德懷縣主也在一次茶余飯后笑著感嘆道:“自從搬來了江南,咱們一家人的日子都舒心了不少!
沈菀荏對此也樂見其成,平日里總勸著麟兒去父親的院里玩不說,待麟兒五歲之后還將他的院子安在了竹院旁。
沈浚塵便住在竹院內(nèi),平日里若是想見外孫了,走兩步路便能見到。
麟兒自然也極為喜歡外祖父,連自己的祖父也拋之腦后,平日里遇上了什么難題,也總會去竹院問外祖父的意見。
沈浚塵日日與麟兒相伴,也從中窺探出了自己這個外孫心里對沈菀荏的芥蒂。
特別是柔兒出生以后,麟兒便愈發(fā)覺得母親只愛妹妹,并不愛他。
沈浚塵聽后久久無語。
趁著裴池不在內(nèi)院時,去了沈菀荏的院子里,將麟兒的這事說與了沈菀荏聽。
送走父親后。
沈菀荏心內(nèi)的愁思與悵然便一股腦兒地冒了上來。
這事是她對不住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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