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過

　　要下雨了。
　　我看著頭頂急速聚集的密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我們的老巢沒有人，空氣里彌漫著隔夜的蛤仔面的味道。窗外雷聲隆隆，我躺進沙發(fā)里，想要睡一會兒。

　　但是沒過多久，我就聽到外面有人疾跑的聲響。
　　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我繞到立柱后面，拔出我們藏在那里的砍刀。
　　門被推開了，雨聲清晰起來。
　　我看到的是蚊子。他的腿一瘸一拐，渾身濕透了。
　　從立柱后面走出來，我的出現(xiàn)嚇了他一大跳：
　　“哇！你在也不出聲音��？”
　　“你被誰追？”
　　“后壁厝兩個…”他彎腰揉著右腿，“媽的…”
　　我找出一塊兒干的布，扔給他：“擦一下�！�
　　他在頭上胡亂抹了一把，就抽出煙塞進嘴巴里。
　　坐下來把他的腿搭在我的腿上，我撩開褲管，他的腿上有一條長長的開始發(fā)紫的痕跡。
　　“你等下，我記得白猴上次有拿他們家的藥膏放在這里。”
　　“不用啦，那個好臭�！�
　　“臭就臭，你是女人喏，還怕臭？！”
　　他憋氣，不吭聲了。

　　我拿出藥膏的時候，他明顯很不想擦，但是我還是打開了那個瓶子的蓋子。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墻上的兩道天窗被刮得呯呯作響。
　　他半靠在沙發(fā)背上吸煙，腿放在我的膝蓋上，抽了抽鼻子，小聲咕噥：
　　“真的很臭誒……”
　　我笑了。

　　那些粗細橫亙的傷痕在他的小腿上成了一定的彎曲。
　　“志龍叫我們晚上去舞廳找他�！�
　　“我不去了，這樣走路都不行，怎么跳舞？”他直起點身子，好像想起什么一樣看著我：
　　“對了，你今天怎么沒有和他在一起？”
　　“他跟著Geta大仔去Masa那里了。”
　　“去那邊做什么？”
　　“今天是Masa的生日�！�
　　“誒？那他晚上去得了舞廳嗎？”
　　“可以偷跑出來吧�！�
　　“我還真是不懂耶…以后志龍要是接手了廟口，不曉得后壁厝會怎么和我們對著干？”
　　“這些不是我們該操心的�！�
　　藥擦好了，我盡量輕地放下他的腿。
　　他摟住我：“謝了�！�
　　難聞的藥膏味在我們之間散開，他笑呵呵地看著我，慢慢吐出煙霧，那道霧遮住了我們臉上的表情。他的體溫傳遞在我的左肋，
　　“你這個樣子回得了家嗎？”
　　“不用擔(dān)心我�！�

　　有時候，我知道我是與眾不同的。
　　這是能讓我感到恐懼的兩樣?xùn)|西之一。蚊子不明白我的躲避，我和他拉開了些距離。我很愛和他們，這些兄弟膩在一起，但是志龍以外的，單獨相處，如此近距離我就很不習(xí)慣。阿伯和白猴神經(jīng)大條，怕是永遠都不會察覺。但是蚊子，我知道他能感覺到，盡管他不懂得個中緣由。

　　其實，我也不懂…

　　“你差不多也快要過生日了吧？”
　　“恩……”
　　“你想要什么禮物？”
　　“哼，想要什么你都可以？”
　　“可以呀！”他一點都沒有猶豫。
　　我想譏諷他兩句，可是看到他堅定的臉孔，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喂喂，說呀，你想要什么禮物？”
　　“呵…”我也點燃了煙，靠進沙發(fā)的另一頭：“等我想想吧…”

　　我想要志龍不再去寶斗里。
　　可以嗎…
　　愛說笑。

　　蚊子盯著我，似乎想要看穿我的頭腦，我瞪了他一眼，他縮了回去。
　　雨沒有減小的趨勢。
　　我們好像被困在里的，找不到救兵的人。外面的暴風(fēng)雨能把一切叫喊聲都掩蓋。
　　他似乎還是不死心，老是在說：
　　“你想好了，就先告訴我吧，我怕和他們幾個買重復(fù)了。”
　　后來，他閉上了嘴，一定是想到了志龍，他知道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會第一個告訴志龍的。
　　蚊子，你知不知道你很好懂？
　　志龍也是這樣…任何喜怒哀樂都直接放在臉上。
　　我忍不住，真的很想要大笑，
　　“好啊，那我就第一個告訴你�！�
　　“是什么？”他很高興。
　　“我要你不準再去找小凝�！�
　　“哈？”
　　“好話不說第二遍�！�
　　“你那個哪里算什么好話？”
　　我挑挑眉，“那就算咯~”

　　他竟然在思考？我真的快要笑出聲了。
　　但是，想了好半天之后，他誠懇地望著我說到：
　　“我有答應(yīng)她幫她贖出去，她哥哥欠牛屎的賭債。但是我會盡快…”
　　“誒誒誒誒…”
　　我急忙打斷他：“你還認真吽？我開玩笑的啦�！�
　　“……”
　　他明白過來，很囧，于是馬上轉(zhuǎn)了個頭，接著抽煙。
　　我也感到一點尷尬，不再說話。
　　天窗被風(fēng)吹地猛然關(guān)上了，雨點重重地敲在玻璃上，很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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