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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物
我從小就喜歡跟著我哥哥,雖然他只比我大四歲,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溫柔的,對待長輩謙和有禮,對待小孩耐心十足,我會經常鬧著他陪我出去玩,之前他還會抱著我的,現在他說我太重了,抱不動!說完還雙手捏了捏我的臉說:“你看,你胖成什么樣了!闭f完溫和一笑,可我從小就是一個看顏的人,尤其是我哥這張臉,百看不厭,竟忘了生氣道:“哥哥,你好帥哦。” “不用你說,我知道!彼厚臉皮的認領了!更可氣的是,他說我丑,還不及他的五分之一!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害怕另一個男孩子吃醋,即使是親妹妹也不行。
我哥從小就受女孩子喜歡,就連親戚朋友都在夸贊他,長大后更是情書接著一封情書,但我哥從不會扔,他都會放在一個木盒子里,我看見后問他為什么不扔,他說:“別人喜歡自己,是自己的榮幸,不能糟蹋別人的真心,更不能用惡語去回答!焙髞,我每拆開一封信,背面都有長達二十字的感謝,即使沒有還回去,讓她們看到。我哥一直是這樣,溫柔且有教養(yǎng)!
這年,我十三歲,我們一起去海邊看海,他看著夕陽突然說一句:“小孩,如果我以后突然消失了,你好好生活,不要為我難過!蔽耶敃r不懂這句話的意思,還反駁道:“你才是小孩,我不小了,如果你消失了,那我就把你的錢全部花掉,讓你娶不到女朋友! “好……不要難過!彼种貜土艘槐,我回去太累了,是我哥背著我回去的,路上,我隱約聽見他叫一個人寶貝,還在哄著“她”,但我聽到那邊是男孩子的聲音,我太累了,沒能睜開眼,但我一直以為,是我聽錯了。
這年,我十五歲,高一了,我哥送我來的學校,他也剛剛金榜題名,步入大學生活,因為我哥出眾的長相,我們班女生都問那是誰,欸!誰讓他魅力那么大,那么多小姑娘打聽,但我仔細回想,他身邊好像從沒出現過女生,唯一一次,還是當面遞情書的 。我看見我哥,后退半步,微微欠身,向那個女生道了歉,回去之后,我見他在我家樓下打了將近三個小時的電話,一直在笑,時不時的還會按兩次手機,像給某人一直發(fā)信息似的,我懷疑我哥——戀愛了!
有次,我放學回家,發(fā)現家里氣氛不對,爸爸媽媽都在家,我哥坐在他們對面,我媽像是發(fā)過很大的脾氣,我走到我哥旁邊,看到了我哥稍腫脹的右臉頰:“你們打我哥了?”“你回你房間去啊,乖乖,這沒你的事,你先回去!蔽覌寢寽睾偷貙ξ艺f,我不禁皺眉“這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嗎?”“沒有你先回房間,聽話!蔽腋缯酒饋,摸了摸我的頭,對我說著,他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我真的就回房間了,因為怕打擾到我和我哥的學習我們家裝了隔音的房子,我看不到外面的場景,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等我出去吃飯的時候,卻不見我哥的蹤影,我問我爸我哥去哪了,他說出去了就沒在說話,而我媽一言不發(fā),像是沒聽到我說什么一般,我也沒懷疑什么,只當學校有事情,只是我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感。
“哥——!彼现芎臀疑塘亢昧艘獊斫游业,我走近了才感覺到旁邊有一個大哥哥是和我哥一起來的!翱词裁矗蛘泻舭!”我哥輕拍了我的頭,我看了我哥一眼后向那個哥哥打招呼,他居然只點了點頭,這也太高冷了吧!他沒我哥高,卻比我高出一個頭!白甙,先去吃飯!蔽腋缫皇滞浦业男欣钕洌硪恢皇謴目诖锬贸鍪謾C。我悄悄對我哥說:“哥,那個人是誰啊?怎么這么高冷啊!我剛剛跟他打招呼他都沒理我!”我沒注意到我哥忽略了我前面的那個問題,只回答道:“他剛剛不是跟你打招呼了嘛!”“你是誰那邊的,胳膊肘往外拐!”我朝我哥說道,還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也只是笑笑,我哥就是這樣,即使我剛剛打他,他也不會說什么的。
我發(fā)現我哥這一路上都在對著手機笑,時不時的看一眼走在旁邊的大哥哥,這段對話是我在我哥死后的第五天看到的,以至于我久久不能釋懷:“怎么,吃醋了?”“你親妹妹我吃什么醋!薄澳切∨笥训哪樤趺床粚Π?”“…你從小就有個這么漂亮的妹妹在你身邊?”“對啊,總不能是半路蹦出來的吧。”“你…你之前真的沒和女生談戀愛〔逼問〕〔逼問〕?”“真的沒有,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說十遍你愛我!〔刀架脖子〕〔刀架脖子〕”“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苯酉聛韮蓷l是語音:“哥~,說你愛我。”“寶貝,我永遠愛你!蔽也恢浪麄兪鞘裁磿r候對對方發(fā)的,但我哥的嗓音很深情。可是我再也聽不到了,他就要永遠離開我了!
我哥帶著我們去吃了火鍋,他竟然都點了清湯的鍋底:“你不知道我無辣不歡嗎?”我逼問我哥:“怕某個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吃多了,得胃病了怎么辦?”我一直以為他說的那個人是我,看到他為我著想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計較了,我專心下菜,沒有注意到那個大哥哥看我一眼后,捏了一下我哥的腰后往旁邊挪了挪,我哥也緊跟著他,到最邊沿了他們才停下,我抬眼看見他們后,還嘲笑我哥是不是和他是連體嬰兒,一輩子都要連在一起。“是啊。”我哥回答道,因為熱氣有些大,我沒有看到那個大哥哥紅了眼眶。
“你不回家嗎?”“我今晚去他家睡,明天送你去學校!薄昂,拜拜!蔽也碌绞俏野謰尩脑蚓蜎]再說什么,我又沖那個大哥哥招了招手。
在我拐進樓道的瞬間,我好像看到我哥的手摟住了那個人的腰,以為是打鬧,我就往樓上走去,畢竟,大男孩的世界,我一個少女怎能懂呢。在那晚,不會有人知道,我哥摟著那個人的腰,俯身吻了上去,到明天再見面時,我分明見到那個大哥哥脖子上的吻痕,畢竟我和他不熟,也不好意思問是不是女朋友怕他被拐跑了,所以留下來的標記。但,也太明顯了吧!誰讓他和我哥的長相有得一拼,女朋友還要天天擔心會不會被外面哪個女狐貍精勾走。可我卻忘了想,昨天是我哥和他一起回家睡的。
在某一天,我忘記了,只記得我哥又把我叫去海邊,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說的毫無邏輯性,什么戒同所,什么有病,什么要永遠在一起,我清楚的記得我哥最后看著海,眼眶紅了,我不知怎的,覺得我哥哭了,就一定是別人做錯了,因為他那么好,怎么可能會犯錯呢!我抱著我哥,只聽見他在我肩膀處說了什么話,卻被海風的聲音和我的手機鈴聲壓了下去,后來,我也不知道我哥說了什么。
——我走了。
他當時只說了這三個字,我卻漏聽了這么重大的信息,如果我當時聽到我哥說的話,如果我聽到后安慰安慰他,如果我媽媽沒有打來那通電話,是不是這一天永遠也不會來臨。這一天成了我永久的噩夢,在我十五歲這年,我哥哥牽著另一個男孩子的手,從頂樓跳了下去。
我回到家,空無一人,覺得正好沒人,出去玩玩吧!在我踏出單元樓的時候,聽到有人要在廢樓的樓頂跳樓,我抱著好奇的心態(tài)去了現場,樓層太高,我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上面是兩個人,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隨后,我看著樓頂的人往下看了一眼,我認出了他,他也看見了我。他是我哥。我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不顧身邊人的阻攔跑到了樓頂,我看到我哥和那個男孩子站在邊緣處,然而在幾米外,有消防兵,有警察,還有……我的父母。
我聽到我哥說:“我是同性戀,可我認為我沒有錯,他也沒有錯,為什么要逼我們?我就是想對你們說,我很愛他,下輩子,我就不做你們的兒子了,我已經夠累了。”我的父母沒有哭,甚至態(tài)度很堅決,對哥說的最難聽的話,連我都聽不下去了,我沖父母喊道:“夠了!彼麄兣ゎ^看我,我往前走,可快走到我哥身邊時“別過來了,就站那里吧!蔽腋鐚ξ艺f道,我腳下停了,看著我哥,又看了看旁邊的大哥哥,我看見他的手臂和臉上都有傷,應該是被他父母打的!案绺纭!蔽页雎暫暗,卻有明顯的發(fā)顫,我哥沖我笑笑說:“小孩兒,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不要難過……把眼淚擦干!蔽亿s緊抬手抹了兩下,我見我哥腳往邊緣處走了一下,我回頭喊道:“你們都別過來,誰也……不許。”準備來救援的消防員停下了腳步,我又看向我哥,“三年!蔽腋缯f!笆裁?”我不明白三年是什么,“以后就知道了!蔽腋缬中α诵,“小孩,下輩子我們再見,你會理解我的,對吧!”雖是在問我,但卻是肯定句,他知道我很了解他,也很理解他,“可是,哥哥,我以后就見不到你了!蔽铱蘖顺鰜,“我走了,下輩子見,乖,聽話,好好學習,好好生活。”我哥說完,溫柔的摸了摸那個男孩子的頭說:“別怕,有我在。”大哥哥摟住了我哥的腰,我哥吻了上去,不過幾秒,他們分開,他就是想告訴所有人他們相愛,有錯嗎?
我哥看著樓頂的這些人說道:“抱歉,打擾你們工作了!彼允贾两K也沒再和我父母說話,而我父母的態(tài)度也是漠不關心。在所有人都等著我哥下來時,他牽起那個大哥哥的手,吻了一下,低聲說:“來世我們再相愛,就一定要白頭偕老!”“好,…我愛你!薄拔覑勰!
我哥沒有說“我也愛你”,因為他們的愛不分先后。
我親眼看見我哥牽著那個男孩子的手跳了下去,沒有一絲猶豫,或許他們想了很久,我見我哥的眼角有淚,許是有些遺憾,不能與他共白頭。所有人都很震驚,就連我父母也是,他們以為我哥是在逼他們同意,可不是的,我哥很認真,我沒有讓他們任何人動我哥和那個大哥哥的尸體,我拿出自己所有的零花錢和我哥之前獎勵我的小費,將他們葬在了一起。他們的墓碑我刻上了“夫夫”。
我現在才知道,是“他”不是“她”。
我不會原諒我的父母,是他們逼死了我哥,可那個大哥哥的父母也沒有來認領尸體,甚至沒有出面,我又想起大哥哥身上的傷,我哥一定會很心疼吧!畢竟,我哥看他時溫柔又心痛。他還用手撫摸了大哥哥身上的傷,我不知道大哥哥的經歷和傷痛從何而來,但我哥一定知道,他那么心腸軟的人,會不會哭啊,會不會抱著大哥哥哭。∥也唤叵。
之后,我接管了我哥的所有遺物。
后來,在我18歲生日這天,也就是那一天的三年后,我接到了我哥的定時視頻,我根據視頻里的話,找到了我哥所有遺物中的一封信,里面裝著一張銀行卡和一枚戒指,拿著銀行卡上寫著“取他的彩禮”,戒指上,有那個大哥哥和我哥名字的縮寫,視頻我看了無數遍,是對于我,對于他的,對我美好的期許,美好的寄托;對他是深情的告白,教給他釋懷。
原來,當年是我哥想自己去死的,那他得多孤獨!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哥同意了大哥哥和他一起跳樓,我想,是愛吧。
他真的…不,是他們真的離開了。
我現在事業(yè)有成,卻沒組家庭,我難以釋懷這件事,可我哥說要我好好生活,我會聽他的話,每當有人問起我的家人,我不會提及父母,每月給他們養(yǎng)老費已經是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系。哦,對了,我學了法律,用來保護他們,雖然用不到了,但我依然可以幫助無數個“他們”。我會回答他們說:“我有一個很好,很溫柔,世界第一好的哥哥……和一個冷酷,溫柔,世界第一好的哥哥!辈皇且粋是兩個。
說好了的,哥哥,下輩子我們再見。也望你和他攜手與共到白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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