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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古往今來,善口技者,屈指可數,聲自口出,以假亂真。
1、
傅衡瞇著鷹隼般的眼眸,盯著臺上的女子思量。
清樂坊的臺上,正是有一艷麗女子妖嬈的身段在正中旋轉,雖比旁的伴舞女子身量高了些,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風情萬種。
一舞畢,臺下的看客們紛紛都看癡了眼。
那女子步履緩慢地下了臺,惹得男子們按捺不住地往上湊去,女子不動聲色地擦肩而過,只留下一陣誘人的芬芳。
傅衡招了身旁伺候的小廝,道:“那女子喚作何名?”
“爺,那女子名喚阿雪,是近日才風聲鵲起的!
“好,就她了。”
小廝頗有眼色地應了下來,此事已然熟練至極。
2、
清樂坊是江陽城內赫赫有名的歌舞坊,這里頭的姑娘們都是容貌絕佳,舞姿絕然,兩年前的阿茶和如今的阿雪更是清樂坊內的招牌,惹得達官貴人常常一擲千金。
傅衡便是這兒的?椭唬墙柍莾戎笕说莫氉,也是個人盡皆知的風流公子。
自那日起,世人都知曉,傅衡用重金包了清樂坊的阿雪姑娘,旁的人再難以見到阿雪姑娘的舞姿綽約。
有人聽說,傅衡將那珍心齋的點心全買了下來,只為了討好阿雪姑娘的胃口。
也有人曾見到,在一艘雕刻得煜煜生輝的畫舫里,傅衡與阿雪相談甚歡,好不愜意。
甚是有傳聞,阿雪姑娘不喜那傅府里的侍妾,傅衡將其一一打發(fā)走。
沒過半年,阿雪便被接進了傅府。
阿雪被接到傅府后院時,傅衡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自家的亭子里。
阿雪款款向他走來時,他的眼里毫不忌諱地生出一絲貪戀。
就在他正要抱住眼前的美人時,阿雪柔韌的身姿旋轉開來,咯咯笑道:“素聞傅公子頗愛聽那話本子上的故事,阿雪前些日子聽了些有趣的故事,不知阿雪今日可否獻丑,為傅公子講上一講!
傅衡瞧著與自己身量矮不了太多的美人,不得不承認比起上一個尋死覓活的阿茶,更能吊起他的胃口。
“也罷,那小爺我便聽你講上一講!
3、
“從前,有一農戶家的女兒,自小便生的分外美麗,因家父欠債,十四歲那年便被賣進了歌舞坊,成為一名舞姬。那女子原本有一青梅竹馬的情人,卻因此而被生生拆散,只好靠書信來往,或是在每逢十五上寺進香時躲在后山相見!
阿雪講到此處,彎眸一笑,似是憶起了美好的往事。
可這一笑倒是惹得傅衡出了神。
“可是長此以往,終究不是法子,男子為了能光明正大地與女子在一起,便想為女子贖身,只是那歌舞坊卻開價需黃金千兩,方可放人。
正在男子無計可施之時,遇見一曾在京城極富盛名的口技師傅,決定跟著他學藝,想著學成歸來,便能靠著這門手藝,闖出些名堂。
女子雖不舍他就此離去,卻也含淚送他出行,只待情郎歸來!
話音落了許久,阿雪突地蹙眉道:“這故事的后續(xù),阿雪一時忘了,還望傅公子讓阿雪下次再與您細說!
傅衡應許了,他一直覺得此女子甚是有趣,來日方長。
4、
只是傅衡這日夜里卻睡得不甚安穩(wěn),只因在睡夢中被一凄厲的女聲喚醒。
“傅衡,你拿命來,你害得我好慘吶!”
傅衡被嚇得困在床的里側,不停地哆嗦著道:“誰?是誰?別裝神弄鬼的!
一道白色的影子閃電般的速度在他床前閃過,發(fā)出駭人的笑聲,一聲接著一聲。
就在傅衡準備下床,奪門而出時,一張慘白如雪的臉突地倒掛下來在他面前,用一雙烏黑的眼珠子恨恨地盯著他。
比起被所謂的“女鬼”嚇到,那張熟悉的臉,才更讓傅衡害怕,嚇得暈倒在地。
那個女人的臉,是早在兩年前死去的阿茶。
5、
一夜夢靨,傅衡驚恐萬狀,不敢出房門半步。
阿雪一早便不請自來,傅衡本不想見,卻心生懷疑,遂邀阿雪入內。
傅衡問起阿茶的事,阿雪卻不經意地道:“在我未來之前,阿茶便過世了,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
傅衡冷汗直流,難不成真是那女人的鬼魂作祟,前來尋他。
“傅公子,您不必憂心,我都聽說了,當年是那女人不知好歹,拒了您,不是您的錯!卑⒀⿲⑹指苍诟岛獾氖稚,寬慰道。
“今日起,我給您講別的有趣的故事!
在聽著阿雪講的妙趣橫生的故事下,傅衡漸漸放松了心,許是自己做惡夢罷了。
只是自那夜起,傅衡夜夜都被阿茶的‘鬼魂’驚醒,夜不能寐,食不能寢,找遍了城中的大夫和道士,都無法解決這起怪事。
日子久了,傅衡被摧殘得形如枯槁,似是風中殘燭。
6、
阿雪在傅府住下已有半月有余,正當傅衡的父親從外地歸來,見兒子竟是如此憔悴模樣,便當下斷定是阿雪從中搗鬼。
傅衡貪戀其美色,不肯信其父之言,執(zhí)意留下阿雪。
阿雪聽聞傅衡為自己辯解,便當日夜里,主動來到傅衡房中感謝。
傅衡面色蒼白,頗有幾分倦怠之色,“阿雪,今日,可否能為我講你第一次與我說的故事?”
“好。”
“那女子后來因舞藝超群而名聲大噪,皆被眾人一擲千金,也想一親芳澤。這其中便有一位家中有權勢的公子看上了她,可女子不依,拒絕了幾次,就被強行拐了去。
女子遭其侮辱,被毀了清白之身,絕望中想要掙脫,卻被那惡霸凌/辱至死。
那男子學藝歸來,得知真相后,上府衙報案,可是奈何那公子家中權勢滔天,府衙根本不理會這樁強搶民女的案件!卑⒀┘毤毜劳辏壑辛髀冻霰驹摬仄饋淼暮抟。
傅衡越聽越不對味,這個故事為何和當年他將阿茶拐來的事如此相像。
正當他恍惚之下,一把鋒利的刀子生生插進了他的心臟。
阿雪詭異的笑容,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他大驚失色,氣息奄奄地道:“你,你難不成是阿茶?”
7、
刀子又加深了幾分,阿雪附在他的耳邊道:“你猜錯了,我不是她!
傅衡第一次從阿雪的嘴里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雄厚卻又帶點磁性。
不可置信的神情在傅衡面上顯現(xiàn),可還來不及驚呼出聲,便已氣絕身亡。
阿雪半是痛快,半是冷笑地瞧著死去的傅衡后,隨即悵然道:“阿茶,我終于為你報仇了。”
原來,阿雪并非是女兒身,而是男兒身,他的真名叫姬如雪。
當年,姬如雪學藝歸來,跟著師傅賺了盆滿缽滿,卻得知阿茶已故,雖悲痛難忍,卻仍是固執(zhí)地去打聽到阿茶身亡的真相。
氣憤之下,姬如雪帶著搜集來的證據去報案,可傅家權勢極大,根本無人理會他的申冤,只將他隨意打發(fā)。
萬般無奈,走投無路,姬如雪只好穿上女裝,描起女妝,善用口技改變聲音,所幸他生來便有著雌雄莫辨的美貌,才順利騙過了清樂坊的主事。
在清樂坊韜光養(yǎng)晦,苦練舞技,更是將女子的一言一行模仿得唯妙唯俏。
這一切的目的,皆是為了有機會接近傅衡,從而得以報仇雪恨。
在傅府住的這些天,他白日里給那奸人講故事,夜里就易容成阿茶,扮鬼嚇傅衡,為的就是日夜折磨他,趁其不備,殺之而后快。
為了今日的成功,他拋棄了一個男子的自尊,生生將自己活成了一個女人。
8、
姬如雪冷冷清清地笑著,笑著笑著,忽地,他將桌上燒得正旺的燭火打翻了下來。
垂落的窗簾被火苗點燃,熊熊火焰瞬間將姬如雪包圍了起來。
火勢愈猛,他卻是欣喜若狂,只因他瞧見了阿茶身著一身素色白衣,朝他走來。
卿本佳人,曾與君花前月下,許諾一生。
曾幾何時,臨別之際,阿茶道:“待你學成歸來,我必嫁你為妻!
姬如雪滿足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柔聲道:“阿茶,我來了!
阿茶,我來娶你為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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