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到現(xiàn)在都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遇見季小川的那天，陽光似乎格外的明媚，一連下了一周的雨，就在那天莫名地停了。季冉的心情也因為多日不見的陽光而在一霎間明亮了起來。季小川匆匆地在她身邊擦肩而過，可是季冉突然在那一刻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那么清晰那么清脆。

　　季冉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孩子，上學(xué)的時候總是遲到早退，不按時交作業(yè)，考試總是最后一名，所有的老師都不喜歡她，可是季冉不在乎，那些東西對于她來說都好像是身外之物。每次看見平日里趾高氣揚(yáng)地對手下幾百員工發(fā)號施令的父親，卻在老師辦公室里低聲下氣的樣子，季冉的心里依舊沒有一絲波瀾，甚至有些小得意。

　　可是季小川不是，他有著一對平凡卻親切的父母，每天都穿著洗得干干凈凈的校服，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檸檬味的舒膚佳味道。他的聲音不大，可是一講話，所有的人便會放下手頭的東西聆聽，大家都默許他講的話他提的意見。

　　季小川不認(rèn)識季冉，因為他們是兩個世界里的人，可是季冉卻記得季小川，記得那雙笑起來彎彎的眉眼。是的，季冉不能不知道季小川，因為每次學(xué)�？纪暝嚪虐竦臅r候，他們兩個人的名字總是隔得最遠(yuǎn)，一個在榜頭，一個在榜尾。季小川是從來不會走到榜尾去的，季冉也是，因為她知道，不用說自己的名字總是最后一個，驕傲地守著那個角落，堅定不移�？墒撬辉诤�，于是，便會習(xí)慣性地走到榜頭，抬頭去看那個和她同姓卻截然不同的那個名字。每看一次，便會在自己的心里深深地再鐫刻一次那三個字——季小川，還有那個看起來永遠(yuǎn)都是那么云淡風(fēng)輕淺笑的樣子。

　　季冉?jīng)]有什么大出息，她也懶得學(xué)那些女生在季小川面前晃悠，可是有一天季小川卻晃悠到了季冉的面前。其實也算不上晃悠，只是兩人同時攔住了一輛的車。那天下很大的雨，馬路邊車如流水，卻始終沒有一個空車。季冉已經(jīng)站了許久，終于千辛萬苦地等來一輛，季小川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也同時將手搭上了車把。兩人都抬頭看著彼此，然后季小川笑了，說你先吧。季冉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說，如果你也去學(xué)校，那我們正好同路。季小川點頭，眉眼彎彎，季冉的心里就那么軟軟地塌陷了一塊。

　　那天后來，季小川說，原來你早就認(rèn)識我了啊。按著以往，季冉是會點頭的，可是那天，卻突然莫名其妙地說，沒有啊。然后，季小川笑了，沒有作聲。那一刻，季冉從他黑黑的眼珠子里，看見了自己的樣子，滿頭零碎的短發(fā)，看不見一絲女孩子應(yīng)有的溫婉。

　　從那天起，季冉開始留頭發(fā)，開始從凌亂的抽屜里找出課本，她想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孩子，就算依舊那么不起眼，可是至少要有長頭發(fā)，還有老師所說的對于自己那般糟糕成績應(yīng)有的羞恥心。而季小川依舊是學(xué)校里最顯眼的那顆星星，是女生眼里嘴里最出色的那位王子。

　　他們還是兩個世界里的人，只是偶然間在校園里碰見的時候，有了笑意的傳達(dá)。日子就那樣一天天地逝去，直到有一天，他們拿著一張印著“畢業(yè)證”的小本本，離開了這個校園。然后，季小川便真正意義上徹底地離開了季冉的世界。

　　季冉拒絕了在父親公司里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她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去了沒有父親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地方。累的時候，季冉會偷偷地在腦子里描繪一遍那雙彎彎的笑眼，她已經(jīng)不知道那雙笑眼主人的任何消息了，只是有一次無意之間，輾轉(zhuǎn)地知道了他在一個不屬于她的城市里。季冉知道，季小川還是王子一般的生活著工作著，沒有她也好，就算沒有任何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也好，他都會生活地很好，因為他是季小川。

　　時間仿佛像在賽跑，有一天起床的那個清晨，季冉在鏡子里清晰地看見了鏡中那雙眼睛爬了幾條細(xì)細(xì)長長的尾巴。季冉突然地想起來一千公里以外的父親，心底里有個聲音地低低地告訴她，她想回家。

　　于是一個斜陽夕照的日子里，季冉回到了那個爬滿蘿蔓的房子。曾經(jīng)那么意氣紛發(fā)的父親有了些許傴僂，季冉的眼睛澀澀地發(fā)干，心里卻酸酸地有些發(fā)脹。她告訴自己，是因為看見樓下院子里母親手植的那棵亭亭而立的玉蘭樹緣故，不是因為那個有了銀發(fā)的男人，因為他不值得自己去為他多任何想法，哪怕那么一絲絲也不允許。

　　季冉永遠(yuǎn)都忘不了母親離開前那個木然的眼神，已經(jīng)沒有了悲傷，曾經(jīng)的絕望都變成了無望，也就沒什么好牽掛的了。母親走之前，緊緊地攥著季冉的手，不肯松開，她有話想跟季冉說，可是蔓延到她喉嚨處的一個個癌癥小細(xì)胞，讓她再多的話都生生地哏在哪里，怎么也吐不出來。后來，季冉想抽手出來都費(fèi)了好大的勁，白皙的手指上生生地被母親握出了幾道紅紅的痕跡，過了好些天才漸漸隱去，可是季冉的心里卻刻下了幾道深深的溝痕，退也退不去，補(bǔ)也補(bǔ)不滿，即使后來父親給了那么多印著毛爺爺頭像的紙張，那些個深溝依然橫亙著，季冉想，自己這輩子也修復(fù)不了了。

　　母親遺體火化的那天，父親還是沒有回來，季冉低著頭忙前忙后，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旁人看了，竊竊私語道，這個小姑娘真是硬啊，硬得都滴不出一滴水來。季冉是聽到的，可是臉上依舊是清爽著，沒有一點晶瑩的水珠浮現(xiàn)。只是那天以后，季冉的腦袋總是高高地?fù)P起，再也不曾低過頭，在母親的病床前，在母親的追悼會上，她已經(jīng)低夠了頭，這一輩子要低的頭，她都已經(jīng)用光了。

　　直到后來，遇見了季小川，那個神一般存在的男子，讓季冉習(xí)慣性地去仰望，很舒服很熟悉的感覺，彎彎的眼角眉梢里，季冉發(fā)現(xiàn)有那么一絲絲母親年輕時候的痕跡。季冉貪然地享受著那種感覺，她的目光總是最敏銳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微笑，季小川永遠(yuǎn)都是笑著的，好像沒有人世間應(yīng)有的煩惱，老天寵了他最寶貝的一個人，給了他無盡的歡笑。

　　季冉想要問他賒借一些笑容，因為她想在那塊嵌著母親照片的石碑前面，微笑地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可是這些話，季冉開不了口，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和季小川說，不對，應(yīng)該講，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人說過話了，除了夜半無人私語時，對著相框里淺眉低笑的母親，她已經(jīng)忘記了怎么去和一個個鮮活的個體說話了。

　　直到那個雨天，那個馬路邊，那個出租車旁，那張熟悉的笑臉，季冉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彌漫的煙雨里，脆生生地響起。

　　“如果你也去學(xué)校，那我們正好同路�！�

　　那一刻里，季小川突然在腦子里閃過古人的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盤”，他聽見自己的心底催生出了一朵美麗的花，努力地綻放著，妖嬈地布滿了心間，角角落落里都是枝枝葉葉。

　　季小川的身邊總是有著形形色色的女生，她們或許青澀，或許奔放，或許聰慧，或許明朗，可是就是沒有那般悅耳清脆的嗓音那般賞心悅目的容顏。季小川沒有去多言什么，他不會，更不敢，他還記得當(dāng)初的那只小貓，被全世界遺忘的小貓，臟兮兮的樣子，卻有著最嬌嫩最動聽最微弱的喵喵聲音。他平生第一次被一個生命所觸動，想要好好地照顧這只被他無意間撿到的小貓，便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當(dāng)做早飯的蛋糕喂給了它，可是換回的除了手上留下幾道紅紅的爪印，還有就是那個從墻上閃過的一道白色的背影，飄然而去，決絕的眼神那般的不通人情世故。

　　季小川突然對自己感到無力，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好，人也好，不是都像童話一般總有那么完美的結(jié)局，他不敢再赤裸裸地表現(xiàn)出自己的情緒，喜歡的就放在心間好了，不一定要讓人感覺出來，因為弄不好就成拙了，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去表現(xiàn)好了。

　　于是季小川便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季冉，他不知道有時候季冉會在角落里偷偷地看著自己。他們彼此偷偷地看著，卻彼此相隔著，忽略著彼此心中的那種悸動，他們忘了告訴自己，那是喜歡，或許也是愛。撥開云霧便會清楚地看見對方，可是他們誰也不敢，于是有了畢業(yè)，于是便有了那么多年的分離。

　　后來，當(dāng)季小川談了好幾次不痛不癢的戀愛之后，每多一場分手，便會對心底的那個影子多一份想念。當(dāng)每一個女朋友變成前女友的時候，季小川都會聽到類似的一番話，“你的心里住著一個人，我怎么擠也擠不進(jìn)去”，無奈的語氣讓季小川的心隱隱作痛，他會狠狠地想念著那個人，那個不知消失在何處的人。

　　后來的后來，當(dāng)季小川成為公司里最年輕最前途無量的人，成為女同事心中、交談中最深不可測最高不可攀最炙手可熱的人時，季小川前所未有地從心里挖出那個被他隱藏了很多年的人，他告訴自己，他愛著那個人，從那個雨天開始便愛了，否則不會在夢醒時分，看著窗外皎潔白光時，會失常地將薄薄的棉被蓋住頭，臉上枕頭上潮潮的，潮潮的，一如他的心情。原來，真的有一種想念叫做刻骨銘心。

　　季小川總在反問自己，如果那個雨天不曾撞見她，是不是今天會生活地更好一些，煩惱更少一些，微笑更久一些，心里更寬一些�？墒怯腥绻�，他還是想要遇見她，就按老天安排的一樣，只是他會帶一把很大很大的傘，大得能夠遮住兩個形單影只的人，然后他會接過她的話，告訴她，其實學(xué)校也不遠(yuǎn)，我們一起走吧。

　　人生本來就短，為什么不早點一起走呢，至少能夠讓彼此更久地靠在一起，然后一起走過青蔥歲月，走過黃昏日落，走過細(xì)雨斜陽，走過花間阡陌，管它什么小貓，季冉不是小貓，她是季小川喜歡的人，是季小川一心一意想要對她好的人。

　　季冉生活的故鄉(xiāng)，其實算不上城市，只是一個縣級市，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如果有心要遇見什么人也不算什么難事，否則不會才回來幾天，就在超市里遇見那個在心里放了很多年的人。當(dāng)時季冉正彎腰從一整排開放式冰柜里挑選進(jìn)口的奇異果，前一天晚上，季冉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漸漸有些許睡意襲來時，卻聽見隔壁房間里低低地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她是想發(fā)火的，便沖過去，可剛剛推開一絲門時，季冉看見床上蜷縮著的那個身形，那雙手將被子死死地掩蓋著口鼻，隱隱傳來急促卻明顯壓抑著的咳嗽聲時，季冉就那么不爭氣的感到眼眶中發(fā)潮。

　　她突然想起母親還在的時候，那時她還很小，每年獼猴桃上市的時候，母親總會牽著她的手去市場采購回許多許多，一大籃筐重重地，卻硬是被瘦弱的母親抬回5樓的家中，有熟透了的，也有依然生硬的，母親便會把那些已經(jīng)軟軟的放入果盤里，其余的裝進(jìn)箱子里放好，每隔幾天便從箱子里取出來一些，添補(bǔ)到果盤中。季冉是不喜歡獼猴桃的，她嫌剝皮太麻煩，而且毛茸茸的細(xì)毛總會弄得一手全是，可是母親卻依舊將它們作為家中最頻繁出現(xiàn)的水果，只是因為父親喜歡，她便也對它們滿心歡喜了。

　　季冉明明記得自己從來不去記住父親的喜好，可是，總是因為母親，父親愛吃的愛用的東西便如九九乘法表一般爛熟于心，甚至不必刻意去想便會信手捏來似的。只是母親走后，家中已經(jīng)許久不見獼猴桃的影子了，季冉是故意不想看見獼猴桃的，父親便好像遷就著她，滿足她的故意�？墒悄翘煲估�，季冉突然很想獼猴桃，她告訴自己，只是因為想念母親了，沒有其他任何緣故，不是因為那些咳嗽，更不是因為那個想要隱藏自己咳嗽的人。

　　所以第二天，季冉早早地起來準(zhǔn)備去超市，父親已經(jīng)起來了，桌子上已經(jīng)擺放好了早點，父親見季冉匆匆忙忙地要出門，便追過來問，不吃早點啦。季冉略有些不耐煩地擺手，穿好鞋子準(zhǔn)備出去時，抬頭瞥見父親有些老態(tài)的臉時，季冉就脫口而出，“我出門了”。短短的四個字而已，季冉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便有些逃也似地走了，沒有回頭。所以季冉?jīng)]有看見父親的表情，一個曾經(jīng)人高馬大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應(yīng)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便哏咽地有些泣不成聲。季冉忘了，自從母親走了之后，她和父親之間再也沒講過一句話了。

　　季小川在那么多年之后又見到了季冉，那一瞬間，心里排山倒海地潮起潮落，仿佛時間在那一刻停止，整個世界都黯然失色，唯獨(dú)季冉是那么鮮活地出現(xiàn)在眼前，鮮活地在他眼眶中微微顫抖，季小川不知道是眼淚還是什么，總是感覺擋住視線，讓自己不能那么清楚地看清季冉，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卻生怕一下子就消失錯過了，他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個6年可以等待了，可是腳卻像生了根般，怎么也挪不動了。

　　季小川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季冉，她彎著腰俯身仔細(xì)挑選著奇異果，本來夾在耳后的發(fā)絲落下，一根根的青絲一般，季小川的呼吸好像也就跟著發(fā)絲滑落而靜止了，那么多年的想念，突然就近在眼前，總有那么一些不真實感，舍不得去靠近，因為怕是和往日一般只是在夢境中，一伸手去觸碰，便如鏡中月水中花，只激起點點漣漪便化成模糊的水痕。

　　季小川不曾記得季冉喜歡獼猴桃，至少那時候他是從沒見過季冉吃過的�？墒钱吘挂呀�(jīng)過去那么多年了，原來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以為不愛的也都愛了，只是不曉得季冉還是不是以前的那個季冉，還會不會記得那個相遇的雨天，和后來就此錯過的那個陽光明媚的畢業(yè)日。

　　他想如果她在這一秒抬頭的話，那么這輩子他就再也不和她分開了。

　　季冉順手將松散掉下的頭發(fā)夾到耳后，已經(jīng)過去了6年，本來短得有些扎手的頭發(fā)如今已是飄散至腰了，6年前的季冉從來不敢想象自己長發(fā)飄飄的樣子，母親過了以后，她便把留了很多年的長發(fā)剪去，冥冥中跟自己說這是一種告別，清冷堅決的樣子讓人心寒，可是后來有了一個人，有了一份掛念，便有了一種再蓄長發(fā)的信念。只是為了一個6年前消失的人，季冉硬是將短發(fā)變成了長發(fā)，她在的城市處于高緯度的北方海濱，每年的冬天，凜瀾的大風(fēng)總是吹散她的長發(fā)，吹得擋住了眼睛，可是季冉卻很是堅持，她從來都是一個一心橫到死的人。

　　這些年過去了，好多的人事早已翻天覆地地改變了，一如以前的獼猴桃，現(xiàn)在的奇異果，都是換湯不換藥的東西，卻有著天壤地別的價格差異，有些東西不論你怎么努力就是再也回不去了，就好像她和季小川，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可能就是沒有可能，季冉的心里漲漲地有些生疼，直起身子準(zhǔn)備去過秤的時候，人來人往之間，她還是一如多年前一般，一眼便望見了仿佛鶴立雞群般那個王子一樣的人，溫暖的笑容在十二月寒冬的清晨如和煦的暖日一般灑在她心中，點點滴滴，溫溫?zé)釤岬�，暖洋洋的，又有些濕漉漉的，季冉已�?jīng)很多年不曾哭過了，母親不在以后便不曾有過了，好像母親的離去就帶走了她哭泣的權(quán)利，可是昨天和今天，一連兩日她的眼睛都是潮潮的。

　　季冉幻想過很多次，自己再和季小川相遇的情景，有雨天的，有晴天的，有玉蘭花盛開的，有微風(fēng)拂面的，可是就沒想過今天；曾經(jīng)以為再見時會有一種天雷陣陣隱隱浮現(xiàn)，然后便轟鳴而來，以為會電閃雷鳴電光火石，可是就不是現(xiàn)在這般寂靜如水。原來，相逢就是相逢，沒有那么多修飾，兩個人的目光接觸停滯，兩個人的酸楚悲涼，是愛情吧，是命運(yùn)吧，季冉告訴自己，既然老天都讓我們再見，為何不成全自己這么多年來的相思之苦。單戀也好，即使季小川忘了自己也好，這一刻，至少這一秒，他是她的。

　　感謝老天，成全了自己。

　　季小川從來不知道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有奇跡，可是季冉抬頭了，不僅僅抬頭了，他還看見季冉眼眶的淚水。季小川的心被無形的狠狠揪痛，沒有奇跡，只有去爭取，季小川在季冉淚眼斑駁中過去，將季冉攬入懷中，他聽到季冉的啜泣聲，和著一句輕聲細(xì)語道，原來你也在啊。

　　好像閃電劃過腦海，那么多年過去了，季小川終于知道了，原來真的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原來真的就是恰好遇見了。是的，走了這么久，走過那么多千山萬水，原來，我們都在這里。

　　感謝老天，讓他遇見了她，在六年前的雨天，也在六年后的今天。

　　季冉其實不知道，在她回來之前，季小川早已去過那間爬滿綠蘿的房子，在那個已生銀絲的老人面前一字一語道，“我愛季冉，愛了6年了，從我不知道的時候，原來就愛了”。

　　季冉還不知道，其實在6年前的那天里，季冉否認(rèn)曾經(jīng)自己早已認(rèn)識他的那天里，季小川沒有穿校服，季冉忘了。

　　季冉從來不是個好孩子，至少是一個連說謊都不會編織完美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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