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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人
六月,烈日當(dāng)空。
周末學(xué)生都不上課,藝術(shù)學(xué)院的林蔭道上顯得空落落的。
楊雪背著畫夾急匆匆往畫室趕路,因為上周教授布置的作業(yè)還沒有完成,她決定利用周末時間趕工。
不大一會來到一座爬滿常青藤的灰磚小樓前,這兒是油畫專業(yè)的大樓,畫室在三層。
推開畫室門,除了林林立立的畫架,七零八落的畫具,以及空氣中飄蕩的松節(jié)油味,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楊雪在自己的畫架前坐下,脫下白襯衣,擼起袖子將工具箱里的畫具鋪陳開來,正式創(chuàng)作前,她拿起一張素描紙先打一個小稿。
其實這次作業(yè)拖這么久,倒不是因為她懶惰,而是這次教授布置的是油畫人物創(chuàng)作。
既然是人物創(chuàng)作,那自然少不了找模特,同學(xué)里有直接臨摹了事的,有找同學(xué)互相幫忙對畫的,可楊雪不想敷衍了事,所以遲遲未能完工。
人物小稿打了無數(shù)張,就是沒有一張能讓自己滿意的。
“阿嚏……阿嚏……”
正在畫紙上奮筆畫著的楊雪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手下不受控制,線條歪到太平洋去了。
“得,又畫遭一張!
本來就對筆下的小稿不太滿意,這下徹底失敗了,楊雪有些懊惱地將其抓成一團(tuán)扔掉。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覺得腦袋昏沉沉的,想來昨天不小心淋了雨,今兒有點感冒了。
須臾,楊雪微困,倚在椅靠里,漸漸入睡。
起初耳畔還聽得見麻雀在窗外鳴啾啾的聲音。
心里想:“好困啊!”,至此耳識漸鈍。
約經(jīng)了一箭之遙的夢境,突然覺得有物件壓在身上,猛地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她方才脫下的白襯衫。
再一側(cè)目,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位似曾相識的女生,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烏黑亮麗的披肩長發(fā),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冷香。
容貌白皙清秀,身形清癯挺拔,年齡似乎比自己年輕許多,雖然氣質(zhì)清冷,但依舊讓人移不開眼。
楊雪忍不住低低嗅了嗅。
啊……一股沁人心脾的香!
“我怕你著涼!”女生看著她說。
“我……我們見過嗎?”
楊雪心下懷疑著,便坐起來。
“我見過你嗎?”楊雪又看她一眼問。
“現(xiàn)在不就見了嗎?”女生目光灼灼地迎視著。
想來也對,楊雪點點頭:“請坐啊!”
女生沒有拒絕,端正地坐在她的對面,中間隔著桌子,兩人對視著,不知為何,都不禁有了笑意。
“你叫什么?”楊雪問。
女生沉思一下,好似自己的名字仍是諱莫如深,不能輕易出示。
“嗯……我是……”,女生忐忑地說。
“梅……”
“韓梅啊!
“哈!原來是小梅。
楊雪如同遇故人般恍然大悟。
兩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出奇的是楊雪并不覺得尷尬,反而就想這么靜靜地盯著韓梅,細(xì)細(xì)觀察她臉龐上的每一個角度。
見此,韓梅頷首,遲疑了一會兒,耳尖泛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粉紅。
抬眸看向楊雪,輕聲問:“我該怎么稱呼你?”
藝術(shù)生平日里愛細(xì)細(xì)觀察周圍的人或物,忽而覺得不妥。
楊雪覺醒,露了歉意的笑說:“哦,我叫楊雪!
“好親切的名字!表n梅心下暗想。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忽而聽楊雪呢喃低語。
“什么?”韓梅不解。
“我在創(chuàng)作油畫人像,你愿意當(dāng)我的模特嗎?”
“。俊表n梅詫異。
“沒有報酬的那種!
“……”
她沒有馬上答復(fù)。
“其實當(dāng)人像模特挺辛苦的,枯坐半天,不能說話,不能動,無聊得很,還容易打瞌睡……”
見人似乎不大愿意,楊雪打著哈哈自顧自地往回找臺階下。
“沒關(guān)系,我就是隨口說說,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韓梅就滿口答應(yīng)了。
很快,她調(diào)整姿勢端坐在背景布前,楊雪開了打光燈,調(diào)節(jié)好光線,二人對坐開始作畫。
潔白的油畫布,鋪陳于畫架上……
調(diào)色盤中朱紅、赭石、靛藍(lán)、檸檬黃在畫筆的揉弄下漸漸調(diào)和開來……
色澤濃郁的顏料,黏糊糊的涂抹在潔白的畫布上。
靛藍(lán)顫投入檸檬黃的懷抱,用盡所有力氣揉碎罅隙,滲透進(jìn)彼此的身體。
朱紅與赭石纏綿在一起,迸射出溫?zé)岫丶t的調(diào)子,將畫布浸染出一片熱烈。
一個絕美的側(cè)影慢慢在畫布上顯現(xiàn)出輪廓。
“阿嚏……阿嚏……”楊雪抑制不住又打了兩個噴嚏,畫筆差點又畫歪了。
“你感冒了?”端坐于前的韓梅問。
“嗯,有一點!
“吃藥了嗎?”
“昨天買了藥,沒顧得上吃。”
“那不行,會嚴(yán)重的!
韓梅起身來到楊雪身邊。
吸了吸囔囔的鼻音,楊雪摸出口袋里的感冒藥掰出一片送入口中。
韓梅用紙杯自一旁飲水機(jī)中給她接了一杯溫水貼心地遞了過來。
就著溫水吞藥入喉。
“謝謝!睏钛┱f。
“你會冷,穿上吧!”韓梅拿起她的白襯衣。
“可以不穿的!”楊雪自覺身體硬朗。
韓梅堅持說:“不,你感冒了,要保暖才行!”
無奈,楊雪套上白襯衣。
韓梅掩口輕笑。
“你笑什么?”楊雪不解地問。
“你怎么這么可愛,還需要人照顧!
被韓梅這么說,楊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片刻,楊雪對韓梅提議說:“走,我倆到操場上走走吧,好像坐很久了,我怕你坐久了乏得慌!
“嗯,也行!表n梅贊同。
她站起身來,艱難地越過面前一排擠嚷嚷的畫架,向楊雪走去,可是裙子的一角不慎勾住了畫架上的桿兒。
見狀,“小心!”,楊雪喊出聲來,干山萬谷都一起回蕩。
來不及了,韓梅已經(jīng)被絆倒在地,一排排畫架順勢轟然倒下,儼然雪崩!
楊雪猛然警醒,原來是一場夢而已。
“做夢了?”
臺燈亮了,一個香肩微露的女子輕輕翻過身,自旁攬住楊雪在耳畔咕噥道。
她的披肩長發(fā)散落在耳畔,溫?zé)岬谋窍⑤p拂著臉頰,弄得楊雪有點癢,不自覺地蠕動了一下身體。
“嗯。”
“夢到什么了?”
“夢中人!
這一句話,讓韓梅瞬間轉(zhuǎn)醒,醋兮兮地問:“夢中人是誰?”
楊雪淺笑不語。
韓梅不悅,拍了她一巴掌,兇巴巴地追問:“說,誰?”
楊雪對上韓梅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又看,倏然一笑,一字一句回答:“心、上、人!
“心上人?”
看眼前女人笑得一臉燦爛,韓雪“啪”地打了她屁股一巴掌,以示懲戒。
板著一張小臉,佯裝嗔怒。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說……心上人是誰?”
斜睨了一眼眼前人氣呼呼的樣子,楊雪心中惡趣味大作,故意挑逗說:“你猜!
“猜?我是你肚里的蛔蟲嗎?這我怎么猜得到?”
見楊雪故意不急不慢地和自己買起了關(guān)子,韓梅心里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翻身將人壓住,雙臂撐在枕頭兩側(cè),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
借著氣勢繼續(xù)“嚴(yán)加審問”。
“說……夢中人,有我嗎?”韓雪指著鼻尖問。
“嗯……”楊雪抬手掐了掐韓雪繃著的一張軟糯小臉,嬉皮笑臉地回答:“你說呢?”
“要你不說實話,看招……”
見這女人左右沒點正行,韓梅張牙舞爪地伸出兩手,借著空氣中的寒意伸進(jìn)被窩對她進(jìn)行偷襲。
“叫你夢中人,叫你賣關(guān)子……看我癢癢攻擊……”
“啊……啊……啊……饒命啊,饒命,女俠……小的下次不敢了……”
“哈、哈、哈……饒命……”
楊雪全身上下被咯吱到不行,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只大蝦米,陷進(jìn)被褥隱藏起來,免遭眼前“魔爪”迫害。
“啊……啊……好癢癢……”
韓梅繼續(xù)威逼利誘。
“叫女俠不好使,不如叫聲姐姐來聽聽。”
楊雪已經(jīng)笑得地上氣不接下氣,紅著一臉,帶著剛剛起床囔囔的鼻音,撒嬌一般地叫著:“姐姐,饒命。≌娴牟桓伊,再也不賣關(guān)子了……”
“姐姐,好姐姐,別鬧了,行不行?嗯……”
“啊……”
打鬧漸止,嬉戲調(diào)笑聲也變成了沉重的呼吸聲、和呢喃不清的枕邊細(xì)語。
“嗯……哈……”
“呃……嗯……”
窗外,雖是白雪皚皚,院內(nèi),一株清癯的白梅在清晨凌冽的寒風(fēng)中獨自盛開。
室內(nèi),冷香浮動,已是一室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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