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從那個被叫做小小蠻的家伙說起。很粉嫩可愛的乳名，結(jié)果生出來是個帶芽兒的，讓楊毅很失望。這孩子是一群娃中最大的，可有個大哥哥樣了，不停在冰箱和茶幾間跑來跑去，把所有即食的東西都翻出來分給其它孩子，“吃吧，吃吧，別客氣�！�
　　楊毅疑惑地看看電視墻上的主人照片，是她跟于小鍬沒錯啊，再看那熱情好客的小子，真切地明白了啥叫喧賓奪主，“這也不誰家呢……”
　　西面飄窗上窩著成了精的瓷娃娃，長睫毛忽而扇動，嘴唇紅滟滟惹人咬，美人胚，可惜是男孩兒，就成妖孽了。這是翅膀媽和時蕾最大的遺憾：馬騁。翅膀說：“我們老爺子取的，真大方，爺倆兒名往塊堆兒一擺，跟一對雙兒似的�！倍p兒8歲，小學剛念了半年，又乖巧又聽話，就是懶洋洋的，什么也不玩，也不大愛說話。據(jù)說原先學習不咋地，被時蕾訓過幾回，成績突飛猛進。問其原因：聽媽媽訓話要站著太累了。
　　蹲在旁邊數(shù)他睫毛的小孩是于雙洛，他樂不得把招待小客人的任務(wù)讓給蠻哥，這樣他就可以專心纏著馬騁了。這些年見面次數(shù)不多，小孩記憶又不牢靠，所以于雙洛每次見了馬騁都要問：“你是小姑娘吧？”馬騁不理。他追著楊毅問，“媽，媽，我是朝她叫小姐姐嗎？”倒是知道比自己個子高，一定年紀也大。
　　楊毅對欺負自己兒子的事永遠樂此不疲，耐心地教導他，“愿意叫啥就叫啥�！�
　　于雙洛急得幾乎掛在馬騁身上，“你怎么不跟我說話�。磕闶悄猩�是女生？”他很溫柔地哄騙道，“你告訴我，我把我媽金項鏈給你�！�
　　楊毅靠了一句，向沙發(fā)上修模型四驅(qū)車的孩兒他爹抗議，“于一，管管你兒子。”
　　秦天佑搶先拒絕道：“等會兒再管，小姨父幫我換電池呢�！�
　　楊毅就鄙視道：“什么電池換半拉鐘頭了還沒換上。”
　　半個鐘頭沒有，但于一跟這車絕對耗了有十多分鐘了，還是沒能讓它正常行走。當年修理真車都不在話下，這么個小玩意擺弄不了，讓他很沒面子。聽見楊毅的話白了她一眼，對眼前一臉期待滿眼崇拜的小男孩說：“去，佑子，讓你媽找把螺絲刀給姨父�！�
　　秦天佑歡快答應(yīng)，奔廚房去找媽媽。
　　叢家家和時蕾、董維曼一起，正準備這一屋子大孩小孩的午飯。秦天佑進來要螺絲刀，叢家家拖出一個小工具箱，不知于一要十字頭還是一字頭的，干脆整箱都遞給兒子，又擔心他摔倒了被錐尖刺到，跟在后面進了客廳。一眼看到于一把那車大卸八塊兒攤擺在沙發(fā)上，忍不住噗哧一笑，“這要是他爸拆的，早嗷嗷叫喚了�！�
　　天佑告狀，“爸爸拆完拼不上�！�
　　錢程瞇眼警告，“佑子——！”
　　“橙子——！”楊毅用麻將在他桌前敲敲，“該你出牌了。嘿，爹是橙子，兒是柚子，補C啊。家家你改名叫桔子吧，你們家太有喜感了�！�
　　錢程一本正經(jīng)道：“她是兔子�！�
　　對家的季風大笑，“這一屋就沒有人類嗎？”
　　翅膀冷哼，“你他媽黑手黨之國混幾年，整一副外星人口吻回來，還‘人類’。”
　　季風毫不避諱指著他攻擊，“就你頭一個不是人類�？浚液脦浊K錢機票搭著，回來一趟讓你這頓摟夾兒。”
　　這話可得不到什么同情，楊毅說他，“這屋現(xiàn)在屬你最怪異，別不知道咋回事�！�
　　季風長大了，尤其表現(xiàn)在反應(yīng)速度有所提升，“你也別不知道咋回事兒！”他動作麻利地碼完牌，下莊的骰子交到翅膀面前，雙臂一疊，壓在桌上，笑瞇瞇望著叢家，“我就是不結(jié)婚，還等著你——”
　　錢程臉青了大半。
　　季風繼續(xù)說：“——生個女兒給我當童養(yǎng)媳呢。”
　　錢程這下整個人都青了，“咱家答應(yīng)過這事兒？”
　　翅膀噴笑，“橙子，我給推薦一個M城最好的做絕育手術(shù)的大夫吧�！�
　　于一撿笑撿到趴在沙發(fā)上起不來，惹得秦天佑擔心地扶著他肩膀直問：“小姨父你怎么啦？”
　　叢家家伸手去捶翅膀，“這么多孩子呢，你就在那兒滿嘴跑火車�！�
　　翅膀不在乎，“他們能聽懂個屁�！�
　　“翅膀——”
　　翅膀嚇一跳，還以為是時蕾，一回頭是兒子躺在飄窗上大咧咧地喚他，沒好氣地應(yīng)，“叫爹�！�
　　馬騁嘟囔，“這么多爹，我一喊還不得全回頭��？”
　　翅膀同他講道理，“他們?nèi)仡^也不是你爹，我就是不回頭也是你爹�！�
　　馬騁似根本沒聽他講話，自顧自地提需求，“我想吃冰淇淋�！�
　　小小蠻自告奮勇，“我去拿。”
　　于雙洛大吼，“我去。你不知道在哪。”吼完回頭再輕聲輕語對馬騁說，“你要吃什么的？我們家啥味兒的冰淇淋都有�！�
　　馬騁斜著他深邃黝黑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于雙洛。
　　于雙洛興奮地顯擺著，“真的，巧克力味的，草莓味的，酸奶味的……”
　　馬騁問：“咸鴨蛋味兒的呢？”
　　“�。俊庇陔p洛一愣，嘻嘻笑道，“那能好吃嗎？”不過還是回頭問于一，“爸，有咸鴨蛋味兒的冰淇淋嗎？你去給小姐姐買唄？”
　　一屋子人笑得岔氣。叢家直揉眼淚，“還小姐姐……你家于雙洛越來越跟個小流氓似的，倆眼睛骨溜溜的，見著漂亮的就叫姐姐妹妹�！眲e有深意瞟一眼翅膀，“是不是跟誰家孩子抱錯了？”
　　翅膀不以為然，“這不正繼承了我二哥的隱性基因嗎？”
　　“去你大爺?shù)��！庇谝谎鄄槐狀^不抬，但不耽誤他接聽別人講究自己。車終于能跑了，交給秦天佑。孩子歡呼一聲，不忘溜須拍馬，“小姨父真厲害”。于一的自尊心劇烈膨脹，環(huán)視一圈，走到被眾人冷落的陽臺前盤腿坐下，一招手，秦天佑馬上沖過來，一大一小趴在地板上玩得不亦樂乎。
　　楊毅瞥他們一眼，“哎喲，扎著，還整砬子跟前兒鬧去了�！�
　　叢家家也不放心，起身去把那兩盆碩大的仙人掌往旁邊推了推，笑看于一，道：“還真給鼓搗上了，真不枉他頭半個月就吵吵要回來找你修車�！�
　　于一夸道：“這小子有意思�！彼矚g機械，也喜歡喜歡機械的小孩兒，不像于雙洛，滿腦子都是動畫片和漂亮小朋友。
　　完全不知自己正被親爹嫌棄的于雙洛，大搖大擺走過來，抱著爸爸的大腦袋撒嬌，“爹地，沒聽見我說要冰淇淋嗎？”
　　于一指著冰箱方向，“去找那個爹要�！�
　　于雙洛張著胖胖一雙手臂向冰箱跑去，嘴里高喊：“爹地——我好想你——”拉開門，討好地望向馬騁，“小姐姐，小姐姐，來來，看，這么多你都不想吃嗎？”
　　馬騁也躺夠了，起身活動腿腳，慢吞吞走過來，審視地看了一會兒冷藏室，視線轉(zhuǎn)向于雙洛，“我不是姐姐�！崩潇o了一下，又說，“我站著尿尿的�！�
　　怦的一聲關(guān)上冰箱門，于雙洛撇嘴，“不信�！�
　　翅膀聞言怪笑，“好，要出事兒。這要再來倆說他是小姑娘的，俺家大騁直接脫褲子了給你。”
　　叢家家哭笑不得，“就你教出來的，那么小的孩子哪懂這些？”
　　楊毅站在翅膀這邊說話，“真新鮮，干啥不懂啊？你以為都像你家佑子似的，成天就知道提溜個小破車傻淘傻淘的。老大家騁少爺老有思想了�！�
　　季風也猛點頭，“那當然，你不看騁少老子是誰！虎爹無犬子知道不？”
　　翅膀道行極深，一兩句話激不到他，倒是望著一屋跑來跑去的小壯丁們很發(fā)愁，“太他媽崩潰了，一窩小蛋子�！�
　　眼看著一個接一個的進產(chǎn)房，楊毅是最晚的，眾星都盼她能生個月亮，結(jié)果抱出來的還是個小色狼，她自己也很納悶，“你們哥兒幾個是不犯啥說道��？我看他們幾個就跟當年看你們仨一樣腦袋疼�！�
　　“腦袋疼？”身為仨人之一的季風，因目前沒犯到這說道，理直氣壯地還擊，“洛洛將來說個你這號的媳婦兒，你等腦袋炸吧�！�
　　楊毅脫口就罵，“放屁！”
　　于一才走過來就聽見這話，配合媳婦的氣勢，抬手在季風頭上拍了一巴掌，“說那晦氣話�！�
　　翅膀也怨他不懂事，“孩子大過節(jié)的，不能給點良好祝福嗎？”
　　廚房里香氣撲鼻，呼聲嘹亮，“小朋友各找各媽，洗手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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