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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新來的丫鬟毛手毛腳,摔壞了本少爺一副好棋,氣得我又是心疼又是憤怒:“誰安排你過來伺候的!本少爺?shù)难诀吲哦疾粷M十歲,你今年幾歲?”
“奴婢……”
小姑娘嚇得聲若蚊吟,一向聽不得女人哭的陳算這時去而復(fù)返,打開扇子圓場:“楚兄何必動怒,區(qū)區(qū)一個下人,不值你大動肝火,不如遣她去后廚,讓廚娘教教她!
不等我回應(yīng),他徑自吩咐她:“還不快去,難不成還要讓你家少爺送你?”
“……是是!”
她落荒而逃,但我內(nèi)心還是窩著火。
看著滿屋子的童男童女,我再次揚聲強調(diào):“本少爺生來脾氣差,情緒變化堪比變天,你們要機靈點,不然我一一——”
“得——”
一股異樣如電流竄入脊背,我話語一頓,莫名地看向陳算,看到他僵住的嘴。
那張嘴,在幾次翕張后,最終接下一句:“得空我再來看你!
我仍舊沉著臉,內(nèi)心沒有一絲起伏,反而感覺整個人沉入泥潭里,嘴里的話一轉(zhuǎn),不容置喙道:“陳算,天黑了,不如留下來吃個便飯!
一覺醒來,我穿進(jìn)一本書里。
本以為是走爽文路線,再不濟也可以是咸魚翻身,總之留我一條狗命,我可以唯主角馬首是瞻。
但我沒想到,我就是主角,還是反派主角。
逆天的是,我沒有金手指,最終還是要死。
并且不是死在npc手里,而是被隨之而來的穿越者殺死。
他們可以是乞丐,商人,甚至是我府上的奴仆,我并不是唯一的穿越者。
因此,我雖然成了少爺,但日子過得并不比上班輕松。
由于我整天提心吊膽,神經(jīng)也衰弱了,照鏡子時才發(fā)現(xiàn)滿眼血絲,更添幾分反派氣質(zhì)。
一開始,我是不信有人真的會來殺我。
別人穿書都是開啟第二人生,我不信自己一上來就是修羅場。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楊管家給我找?guī)讉盤亮條順的女人。
“少爺這是……想娶親了?”楊管家試探地問。
“不是,”我瞥了眼鏡中的自己,“以前沒機會,現(xiàn)在我要開葷!
說來丟人,我在原來的世界都二十五了,還是處男,別說交女朋友了,連女孩的手都沒牽過。
現(xiàn)在我有錢有勢,第一時間當(dāng)然要去找姑娘。
至于為什么不自己逛窯子,純屬是頭一回生,怕丟臉。
楊管家辦事果然高效,很快就往我房里送來幾個妹子,個個爭奇斗艷,像敦煌壁畫上的仕女。
反觀我自己衣衫不整,吊兒郎當(dāng)?shù),不免有些局促地杵在原地?br>
只聽人群里不知誰撲哧一聲,姐姐們像并蒂蓮似的簇?fù)硪粔K,霎時囅然而笑。
笑聲如同檐下相撞的角鈴。
我大囧,可這時候也不能慫啊,人都來了,難不成聊個天就打發(fā)了?
正當(dāng)我硬著頭皮準(zhǔn)備大干一場時,余光忽然瞥到繚亂衣袍間,閃過一道極其刺目的白光。
我下意識向后一仰,還沒看清,飛揚的發(fā)絲就被斬斷了,黑色的刀擦過鼻尖,插進(jìn)我兩腿之間的床板上。
“媽的,算你躲得快!”一位頭戴簪花的美女極其不雅地吐了一口痰。
我兩腿發(fā)顫,這把刀兇悍得幾乎將我整個人釘在床上。
“美女有話好好說!我們素不相識,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我們坐會喝喝茶聊聊好不好?”
“聊?有什么好聊的,反派必死!”
她說著拔起刀,我也看清那是什么牌子——原來是張小泉。
但現(xiàn)在不是感懷的時候,在她再次揮刀而來時,我就地一翻,原地坐的地方立即出現(xiàn)一道半指長的刀痕。
我連滾帶爬地朝門口跑去,那刀緊追其后,幾乎切掉我半個發(fā)冠。
這娘們兒是來真的!
門外傳來人員走動的響聲,我奮力一撲,用頭頂出了門,撲倒在一人腳下。
對死亡的恐懼讓我顧不了那么多,當(dāng)下揪住面前人的大腿,驚恐道:“英雄!幫我殺了她!她是個瘋女人!”
那人沒說話,當(dāng)下一腳踹翻女人,在她仰翻在地時踩住了那只一直握著刀的手。
又有幾人撲了上來,女人狼狽地被按在地上,汗?jié)n淋漓的臉黏著發(fā)絲,像玉石上的脈絡(luò)。
她劇烈掙扎,無比絕望:“就差一點!就差最后一個!我就可以贖罪回家了!”
“江兄,如何處置這女刺客?”
恩公回頭,驚魂未定的我才看清他的臉。
長得真好看,一定是個學(xué)霸。
“還……還能怎么樣,殺了埋了……”
“哦?可是這小娘子長得很好看啊,我不舍得。”
我終于冷靜下來,如看螻蟻般注視著地上歇斯底里咒罵的女人。
“再漂亮也是個刺客,順道……”我掃了眼剩在屋內(nèi)像鵪鶉一樣緊緊縮在一起的女人,補充道:“把她們也一并處置了吧!
恩公姓陳,單名一個“算”,是主角的哥們兒,但不是最好的那一個。
畢竟反派主角不僅是個寡王,也沒什么朋友。
他們最多是臭味相投。
那天府里盛況空前,就是過年都沒這么熱鬧,但沒見一個人笑。
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像被揉碎的花瓣,落入府內(nèi)的池塘里。
她們邊嗆水邊喊救命,聲音凄慘。
我剛開始還能坐在樓上喝茶,后來聽久了也覺得分外嘈雜。
不會游泳的很快沉底,學(xué)過一點的,不是蝶泳就是自由泳、蛙泳,被我那些家丁丫鬟打地鼠似的敲了回去。
怕她們詐死,我又讓人摁著那些尸體泡了半個鐘頭。
面前的茶涼透了,陳算也沒收回俯視水潭的目光,如同一筆墨痕的眼角泛著紅暈,像樹枝上盛開的桃花。
我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覺得再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過了很久,他才用手指擦了擦眼角,一臉歉意道:“江兄見笑了,實在見不得香消玉殞!
“別客氣,兄弟,要不是你,今天涼的就是我了!蔽腋屑さ亟o陳算重新倒了一杯茶。
我也不會安慰人,只得又說:“如果你實在難過,不如就讓本少爺帶你喝酒跳舞!
這里沒有白馬會,當(dāng)然也沒有歌舞廳。
而經(jīng)由剛才那一遭,我也沒了找姑娘的心情,反而覺得任何一個靠近我的人都像要來殺我的。
屋內(nèi)軟玉溫香,陳算那張蔫蔫的臉重獲新生般意氣煥發(fā)。
他摟著姑娘,見我還坐著,就說:“為何一臉不高興?”
我平靜道:“剛才被嚇傻了,開心不起來!
“你膽子何時變得如此小了?”
“剛剛!
陳算無奈地?fù)u了搖頭,推開身上的姑娘,坐到我旁邊,給我倒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江兄,莫辜負(fù)了良辰好景!
杯中晃著酒色,陳算的手指很白,像展瓣的玉蘭。
古人說話就是酸。
我也學(xué)著他講話:“陳兄,時隔上次見面已有半月之久,可還記得,你曾答應(yīng)過我的,給我?guī)Щ赝笼埰ぶ瞥傻墓??br>
陳算愣怔,眼里酒氣晃悠:“唔……我忘記了,陳某這就給你賠罪!闭f著就要晃晃悠悠地貼近手里這杯酒。
然而我打開杯子,但仍舊有幾滴濺在我的手背上,一股刺鼻的氣味伴隨著呲呲聲蔓延開來。
陳算驚醒:“你!”
“陳兄,最近有人想殺我!
我打發(fā)掉歌伎,拿袖子蹭掉手上殘留的酒液。
房中只有我和陳算。
地面上,酒液所經(jīng)之處,就像滾燙的巖漿燒了過去,燒出黑色的腐爛洞口。
陳算看著我手背上的燒痕,神色收斂,嚴(yán)肅道:“你是指之前那位拿刀追你的漂亮姑娘?”
“這次是她,下次也有可能是男的、老的。”
“……你最近可有結(jié)什么仇家?”
這回?fù)Q我沉默,我總不能直接告訴陳算我是穿越過來的,不是這里的人。
于是我說:“有,我睡了一姑娘,奸后拋尸。白天你見到的那個是她姐姐,F(xiàn)在兩姐妹都死了,她們爸媽都會過來報仇,剛才的毒酒就是證據(jù),接下來只會發(fā)生更恐怖的事,我需要你保護(hù)!
只見陳算神色復(fù)雜:“……我為何覺得將你放進(jìn)牢里更安全?”
我沉下臉,懇切地握住他的手:“哥們信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雖然陳算最后答應(yīng)保護(hù)我,但我仍不放心,我也不能雇他當(dāng)貼身保鏢。
既然之后的穿越者很可能是我的身邊的人,我不如就把那些下人都換了,讓楊管家給我找?guī)讉孩子。
自從上次出事,楊管家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少爺,都把他們叫走了,找?guī)讉小孩子……那孩子會伺候人嗎?萬一惹惱少爺……”
我大手一揮,打斷他:“男人女人都靠不住,我只能信小孩了。”
楊管家:“可……少爺……”
我嘖了一聲:“廢什么話,還不快去?”
“是……可是少爺,孩子還是太小了,不如等他們長大……”
“……”這回我就算是再不懂也明白了。
“想什么呢!我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21世紀(jì)遵紀(jì)守法的好青年!”
楊管家終于走了。
解決了內(nèi)憂,還有外患。
但那些穿越者都隱藏在人群里,我又怎么找出他們呢。
況且已經(jīng)有一個人找到了我,勢必會有下一個襲擊者。
難道我只能傻乎乎地等著他們上門?
坐以待斃可不是解決之道,坐在家里更不是。
我決定冒個險。
在冒險之前,我將陳算約出來逛街。
“江兄最近都變得不像自個兒了,怎么還邀男人逛街!
雖然這樣說,但我的轎子停在陳府,他還是踏著仆人的背鉆了進(jìn)來。
人群熙攘,賣包子的、搖撥浪鼓的、捏糖人的,各式各樣的吆喝像水聲一樣在窗外流淌。
陳算拿扇子挑簾,眉眼含春:“江兄想買點物什嗎?我方才見有賣糖人兒的,不如帶點回去給你府里的下人?”
“不用,現(xiàn)在又沒過節(jié),送什么福利!
他似乎還想勸我,但我已經(jīng)扯開轎簾,指著前方對轎夫說:“看到那個背筐的老頭了嗎?給本少爺撞過去!別撞死了,后面的事都由本少爺處理。”
陳算:“……”
反派的轎夫果然給力,二話不說托著個轎子直奔前面那個老頭,利索一蹭,就將他推開了,背上的筐子一歪,新鮮的蘋果全滾了出來。
我見狀連忙大喊:“停!”
轎子應(yīng)聲而落,我急匆匆地下了轎,嘴里全是“罪過罪過”。
“哎呦我的蘋果,哎!別踩別踩!踩壞了我怎么給老伴兒交代啊!
老頭趴在地方兜那些蘋果,我也跪下來撿,衣服蹭臟了,比他還緊張那些蘋果。
漸漸的,那老頭停下哭聲,噙著淚看我:“你……”
“哎呀,都是我的錯!我家下人不長眼,把你撞倒了,我給你賠不是。”
眼見四周圍上一圈圈人,我不顧手上的土,就從袖子里拿出一疊銀票。
“嚯——”
人群里傳來一陣騷動,有人開始揣測這是誰家的大傻子。
老實說,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腰纏萬貫的快樂,情緒比他們還高漲。
這時我聽到陳算的笑聲,短促得像蜻蜓點水。
“你你……”老叟傻眼地看著我將銀票塞到他手里。
“一點心意,希望您笑納!蔽倚Σ[瞇地補充道:“夠賠蘋果嗎?不夠我再添點!
“不不……不……”老叟顫抖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
人們擠來擠去,終于將一個看熱鬧的大嬸擠了進(jìn)來。
我又好人做到底,過去將她扶起來。
“謝謝謝謝!贝髬鸬椭^,掛著菜籃的手撐著我兩臂站起來。
這時她忽然攥住我的手,從蓋著藍(lán)布的筐里取出一把金屬剪刀——那是廚房專用的,猛地朝我的臉刺來。
這阿姨不講武德啊,殺人先毀容是什么操作!
“陳算!”我嚇得大叫。
眨眼間,大嬸被踢飛出人群,落在停靠在路邊的牛車上。
陳算衣袂翩躚,猶如神祇落在我的身前,扇柄躺在手心,猶如掌中的一柄劍。
陳算,你是我的神!
第二個穿越者被聞聲趕來的衙役捉進(jìn)大牢。
虛驚一場,人群散去,看著老叟高興地捂著錢趕回家,我也坐回轎子,跟陳算連聲道謝:“兄弟啊,要不是你,我就橫著回去了!
陳算摩挲扇子,沉吟:“原以為江兄當(dāng)初的說辭只是同陳某開一個小小的玩笑,今日得見,才信江兄身邊果然危險重重!
“這可不,我還能騙你?今天已經(jīng)揪出一個,我看明天還能不能找出下一個。”
“可還是太危險了,江兄怎能以身犯險!
陳算手指一頓,沉聲道。
“沒辦法,人是殺不完的,除非我死了!蔽易屢粋仆人跟著老頭回家。
陳算眨了下眼:“江兄這又是何必?難不成想要回來?”
“我會干這么丟臉的事?”我挑眉:“我剛才在街上就這么把錢給他,保不齊有眼紅的搶劫,我讓人跟著他是以防萬一!
陳算微微一愣,半晌將臉掩在扇后:“江兄心思竟如此縝密,陳某自愧弗如!
回去時我買了些糖人分給府里的孩子,還給一些女眷捎了幾批絲綢。
吃飯的時候,護(hù)送老頭的仆人也回來,說了大概情況,我滿意地點點頭。
本以為這事徹底結(jié)束了,但沒想到第二天又出事。
衙門的人上門拿人,說是我府里的下人疑似涉嫌一樁命案。
等我與陳算趕到衙門,就見一個哭得聲嘶力竭的婦人,而我府里的下人也梗著脖子抵死不認(rèn),堂上已鬧得不可開交。
眾人指點著地上那具發(fā)灰的尸體,我定睛一看,這不就是我昨天撞倒的那個老頭?
知縣驚堂木一拍,全場安靜了下來:“疑犯林榮,你可知罪!”
林榮:“小人冤枉!根本不是小人干的!”
我見老頭的確涼透了,又盯向林榮,見他姿勢有些不自然地揪著前襟。
我附在陳算耳邊:“他好像有問題!
陳算看得津津有味:“誰?活得還是死的?”
“……”死的有問題只能是詐尸了吧!
我拽著陳算上了公堂。
驚堂木又一拍:“閑雜人等,休得入內(nèi)!”
我自顧自地走向老頭的尸體。
陳算被我扯進(jìn)來也不好再回去,只得拱手道:“大人,在下發(fā)現(xiàn)此案有疑,特來稟報!
“哦?說來聽聽。”
“好。”
就在陳算陳述時,我蹲下查看尸體,看到他脖子上幾個指印,他是被掐死的。
正準(zhǔn)備回去時,余光忽然瞥到他手腕上的痕跡:Till death is a youth,我頓時陷入沉默。
……老頭還挺潮。
我原本的計劃是借那陣騷動,引出穿越者,倒沒想到自己在人群里隨便找個老頭就是穿越的,這概率也太大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老頭在第一眼見到我時卻沒有對我動手,是怕人太多不敢下手?
而且接二連三遇到穿越者,他們知道我也是穿越過來的嗎?
我又盯著這個有些發(fā)黑的文身。
他們似乎都帶著現(xiàn)代的某一樣?xùn)|西,比如張小泉菜刀、廚房剪刀,以及這個文身。
我站起身時,堂上好不熱鬧,林榮的衣服被撕開,露出夾層里的銀票。
跟我想得差不多。
案結(jié)后,婦人作勢要跪,陳算連忙架住。
他穿著月牙白的衣袍,瀟灑從容,如同一輪上升的月亮,腰間別著一根竹簫。
“別跪,我可受不起,要謝就謝他。”
他噙著笑意望向我,正好與我四目相接,嘴角收斂了點:“怎么了?”
“沒事!
婦人轉(zhuǎn)而給我道謝:“多謝恩公,若不是你,我老伴兒就冤死了……”
看著婦人風(fēng)韻猶存的臉,我震驚的語氣不比陳算的輕:“你們是夫妻!”
“是的,雖然我們的歲數(shù)相差甚遠(yuǎn),但心卻相近。我不在意他原先娶過妻,何況遇到他時,他的妻已經(jīng)病逝了,我們只想好好過日子。”
……
事后陳算無比唏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到底是時運弄人,讓彼此在錯誤的年紀(jì)里遇上對的人!
我的內(nèi)心隨著這句話一動,難不成并不是所有的穿越者都想殺反派?老頭在這里遇到真愛,不想回去,因此就不用贖罪。但有些人需要回去,就必須贖罪。
贖罪?贖什么罪?
想到這里,我倒覺得豁然開朗。
這時,陳算忽然拍了拍我:“江兄,你可有心悅的女子?”
我想了下:“沒有!鄙缧竽挠袝r間談戀愛?
“為何?是沒遇到?還是不喜歡女子?”陳算的笑都從扇縫里露出來了。
我剮了他一眼:“陳算,你怎么這么八卦!
陳算但笑不語。
我的眼神順勢落到他腰間的簫上,提議:“陳算,晚上你晚點回去,在我家給我吹支曲兒再走吧。”
陳算:“你當(dāng)我是小倌兒呢,江少爺,晚了我就直接宿你府上!
“隨便你!
當(dāng)晚陳算倚在樹下吹簫,腔管嗚咽壓住頭頂婆娑,那夜如此安靜,我為彼此各斟一杯酒,放下酒壺時,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也并非只有我一個人寂寞。
幾天后,我?guī)е愃憬o老頭吊唁,一進(jìn)門就看到那張現(xiàn)代黑白照。
就此確認(rèn)后,我與婦人寒暄幾句,就走了。
臨行時,陳算先我一步站在院里。
青天朗朗,就在我吃不準(zhǔn)他要做什么時,陳算執(zhí)著那根蕭,無不悲憫地對著屋內(nèi)吹了一曲,明明是吹給死人的,卻并無昨晚那般凄婉,反而如故人回歸,言猶在耳。
婦人當(dāng)即落淚。
坐上馬車,我有所感觸,也不怎么會夸人,只能說:“你真是個好人!
“江兄見笑了,陳某素來心軟,平時連螞蟻也不敢踩!
“哦?”我瞥向他,只見他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破涕而笑:“即便是江兄離去,在下也會難過的!
“哦!蔽掖瓜卵郏抗饴湓谒氖捝希骸澳銊偞档那咏惺裁疵?”
“江兄想學(xué)?我可以教你!
“行啊!蔽乙豢诖饝(yīng),自然地將蕭拿了過來。
黑漆九節(jié),六個按孔,簫身被保存得很好,連上面的刻字也完好無損。
我盯著它們,緩緩出聲:“這上面的字我竟不認(rèn)識,敢問陳兄這是什么意思?”
陳算贊嘆道:“江兄不認(rèn)識,竟也知道那是字?我也不知何意,這蕭是當(dāng)初跟外邦人買的,說是店鋪名兒,方便與同行區(qū)分!
“哦!蔽遗d趣缺缺地將它丟還給陳算,說了一句:“無聊!
陳算妥善收好:“江兄是說學(xué)蕭無聊還是……”
“都是。這里什么都沒有,沒有……”
“沒有什么?”
我挑開車簾,看荒郊綠野,隨口道:“沒有一匹好馬,供我信馬由韁。”
“怎會沒有呢?”陳算忽然叫停馬車,讓車夫解開繩索,自己縱身一躍,騎上馬背。
失去了馬,整輛車晃了下,車廂內(nèi)的我下意識抓住車軸。
等車停穩(wěn),我抬頭,陳算對我伸出一只手。
“干嘛!蔽叶⒅兄干系睦O皺眉。
“帶你騎馬。”
陳算不由分說地扯過我的手,將我?guī)像R背。
我臭著臉。
車夫追上幾步:“少爺……”
“你先回去吧,本少爺晚飯才回來!
我居高臨下地吩咐,還沒坐穩(wěn),陳算一夾馬腹,慣性將我整個人拍到他胸膛上。
一陣笑聲在他的胸腔里震顫,不等我反應(yīng),陳算又一抖韁繩:“少爺,您可要坐穩(wěn)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
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
暈車的我在馬背上狂吐不止。
回去時,陳算滿臉歉意地看著我,不放心地跟我一塊進(jìn)府。
而我這張慘白的臉也屬實嚇壞府內(nèi)的下人,特別是楊管家,因此又多叫來幾人伺候。
陳算摸著鼻子立在人群之外,憋笑道:“我竟不知江兄暈這個……”
“你不知道本少爺?shù)氖聝憾嘀亍!蔽覔]手:“行了,都下去吧!
“是!
新來的童子生澀回應(yīng),軟糯的聲音讓陳算多看了幾眼,露出跟當(dāng)初楊管家一樣的神色:“江兄還好這一口呢!
“……”
就在童子都退出去時,我叫住其中一個:“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那個低垂的腦袋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陳算的嘴角也耷拉下來,不動聲色地審視他。
我率先發(fā)問:“你幾歲了?”
面前的人,驚恐地抬頭:“少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沒聽懂?”我懊惱地搔了搔頭,從位子上下來,一步步靠近他,最終附在他耳邊:“how old are you?”
這次暗殺反派的,是名侏儒。
他煞白著臉,不甘地說:“我天生就長不大,而且也沒怎么跟你接觸,你到底怎么看出來的?”
“煙!
他叫囂的聲音戛然而至。
“你以前抽的煙不少吧?都腌入味了!
他抖著嘴唇終于說不出一句話。
一直沉默的陳算這時道:“江兄,不如饒他一命!
“怕什么,我有說過要殺他?”
像是把玩老鼠的貓,我愉悅地笑了笑,但陳算沉著臉顯然不信我。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回答我的問題;二,回答第一個問題!
穿越者:“……”
“哦,你的命都在我手里,哪有什么選擇可言!蔽沂諗啃σ猓骸澳銈?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
“……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有些復(fù)雜!贝┰秸叩诘厣希骸拔以疽呀(jīng)被判死刑了,執(zhí)行當(dāng)天卻穿到這個鬼地方,說什么要維護(hù)書內(nèi)和平,必須除掉反派主角,集齊三個才能以新身份重回現(xiàn)實世界,搞得跟召喚神龍一樣——這系統(tǒng)也不說好,怎么反派主角也是穿過來的,這還怎么玩!”
面對他的吐槽,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你們都犯了什么錯?”
“還能有什么,老子來前剁了我老婆和她奸夫!彼荒樀靡狻
“這么說,你們互不認(rèn)識!
“是啊!
“哦!眴柾炅嗽,我就覺得沒意思了。
穿越者睨了我一眼,笑得有些猥瑣:“說好的,放我走的。”
“啊!蔽疫@才想起來,就叫來幾個人,朝松了一口氣的穿越者揚揚下巴,淡聲道:“這人是賊,叉出去打死吧。”
“是!”
“你無恥!”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變卦,穿越者被架起來時一臉驚慌,掙扎中,從他身上掉下一只打火機。
真是天真,我是反派主角啊,都說是反派了,怎么還會饒過他。
我笑他天真,撿起那只打火機,將它放進(jìn)始終一言不發(fā)的陳算手里。
“陳兄,此物甚好,給你留作紀(jì)念吧!
在這之后,我周圍難得清凈了一段時間,但我的名聲在下人心里卻似乎不太行,他們都說我是活閻王,就連陳算都不來找我玩了。
我能理解他為美人傷心,可為了一個殺人犯生我的氣又是哪門子道理?
說到底是酒肉朋友,一見識到真正的我,就棄我于不顧。
本少爺也懶得鳥他。
我近期要考試,哪能想這些事。
本來我也沒想過去京城,純粹是家里人三天兩頭催我,煩得不行就去了。
但我在原先的世界就沒怎么讀過書,在這里又怎么會看那些佶屈聱牙的經(jīng)書,干脆擺爛,大擺特擺,擺到了考場,我隨手寫了幾句李白的詩,就大搖大擺地坐馬車回來了。
半個月后,幾頂官轎落到我府前,下來幾個人,宣布我中了。
我當(dāng)官后能見陳算的次數(shù)就更少了,許久未見,我竟有些想他。
于是我翹班去了陳府。
進(jìn)了陳府就是興師問罪:“好你個陳算!說要保護(hù)我,怎么我殺個人就把你嚇跑了?”
府里冷冷清清的,只有陳算坐在石凳上,似乎在削什么東西。
他尋聲望來,一張臉不笑時自帶一種疏離。然而只有一瞬,他詫異地盯著我身上的官服,站起身來,似乎想給我行禮。
“別!都是哥們跪什么跪!卑蠢碚f難得逞一回官癮,我應(yīng)該高興,但看著陳算寡淡的眉眼,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你及第那日,我未來得及祝賀你,怎么你今天得空來了?”陳算坐回去,但與我卻十分生疏。
我不好說我是為他而來,只是說:“朝中都是待朽的枯木,不如你眉清目秀,看著養(yǎng)眼!
陳算勉強笑了下,我才注意到他眼下發(fā)青,似乎沒休息好。
我正向詢問他,目光不由得落在他手里的木人上。
“這是……”
“原本是想前幾天就給你的,結(jié)果我手笨,刻了好久,F(xiàn)在非但沒刻好,反而被你知道了!
看著他終于由衷地笑出幾聲,我也有所動容,心里暖融融的,扯過他道:“先放著,你先給我吹只曲兒!
雖然我當(dāng)了官,陳算也變得有些拘謹(jǐn),但簫聲依舊,勾起我身處異界的寂寥。
曲終,陳算漆黑的眼睛凝視著我,目光沉沉:“江兄可知這首曲子的名字?”
“不知道!
“時空を越えた寂しげ,簫版!
“哦,是嗎!蔽铱粗愃銖奈慈绱四氐谋砬椋坪跏窍铝艘淮尉薮蟮臎Q心,繼續(xù)含笑:“我還真沒聽過!
我翹班的消息不知被誰走漏了風(fēng)聲,第二天就有人在大學(xué)士那兒打我小報告。
說也奇怪,我這官位小到只夠排末尾,怎么也有人惦記。
大學(xué)士就是當(dāng)初提拔我的考官,平時一見我就是“小江啊,你最近可有新作?”,這會直接板著臉:“小江啊,你這就不對了,素餐尸位,辜負(fù)圣上對你一片信任!
我懷疑他也是穿越過來的,現(xiàn)代的身份極有可能是 hr,企圖pua我。
幸好我胸?zé)o大志:“承蒙先生栽培,這個位置我恐怕難以勝任,不如您跟皇上說說,讓我告老還鄉(xiāng)。”
“哼,你年紀(jì)輕輕,告什么老,還什么鄉(xiāng)!”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我志不在此,先生又為何留我呢。”
“不想為官,當(dāng)初又為何答那首詩?若是讓我告到皇上那兒,你可知你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總不能真的成為第一個因欺君之罪被殺的反派主角吧,這多沒面子啊。
話說都怪我賤,考什么試,當(dāng)少爺不好嗎?這不,來古代上班了。
除了被迫上班,我還要解決前仆后繼的穿越者。
殺到后面,我都開始懷疑自己要不就此寄了吧,活著好累。
那一個月我心情郁結(jié),頻繁往陳府跑。
這么些日子過去,陳算的木人也雕好了,我舉著木人,仔細(xì)看了看,心情很好,對上陳算略顯疲憊的眼:“以后誰嫁你有福,木人果然很像我!
陳算緩緩扯開一個跟他臉一樣蒼白的笑:“江兄開心便好!
這個木人滌蕩我滿腔戾氣,將它好好收進(jìn)懷里后,我邀請陳算來府里下棋。
地牢陰濕,還有蟲鼠爬動聲。
我?guī)Я艘桓逼,按那日的殘局(jǐn)[好,與陳算隔著一扇鐵門,相對而坐。
“那天是你贏了,這局棋已經(jīng)沒有再下的必要了! 被關(guān)多日,陳算的聲音干澀沙啞,一張臉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不到最后的‘將軍’,死局也能扭轉(zhuǎn)!蔽颐鲆活w棋子,頭也不抬地問他:“你下還是不下?”
噠——
陳算力不從心地跟在我后面。
“你第一次喝的花酒里,是我下的毒!
“哦,那你還打算喝下去,料到我會阻止你?”我不以為然:“那之后呢?那么多次機會,你又什么不殺我?”
陳算沒回答,反問:“那你呢?明知道我就是穿越者,為什么還跟我走這么近?”
“你當(dāng)我憐香惜玉!蔽亦咧,大大方方地說:“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朋友!
“朋友!闭f著,他喃喃。
“那現(xiàn)在為什么改變主意了?”
“演累了!
看著他無動于衷的模樣,我又不滿地將棋子落在棋盤上。
就像陳算說的,這已經(jīng)是盤死棋了,再下下去也改變不了什么。
陳算再也沒動,我接著說:“陳算,你也很笨,留那么幾個英文字母在那根蕭上,不就等著被我抓嗎?”
“是啊,我原以為反派只是書里的npc。”他嘆息一聲,多少帶點遺憾的意味:“所以到底是反派壞呢,還是人本身就帶著惡意。”
我不甘心地反駁:“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主角一開始并不是反派。只是你們先入為主地認(rèn)為這個角色就是壞的,以至于擅作主張地將反派人設(shè)套到我的身上。而生存的本能一被激發(fā),我自動接下這個反派角色;蛘邚囊婚_始,我們就被耍了,我們本可以相安無事地在這個世界生存!
我說的有些激動,陰暗的地牢里,陳算的呼吸似乎紊亂了一瞬。
過了一段時間,他才從棋盒里摸出一粒子,聲音恢復(fù)平靜:“但自從你第一次殺人,你就已經(jīng)成為書中的反派。已發(fā)生的事無法回溯,往后只會有更多的穿越者為你而來,只會殺掉你!
這回輪到我沉默。
這是一個悖論,如果我任由穿越者殺掉反派,我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而為了活下去,我必定會找出那些穿越者。
縱然我有心避免,前赴后繼的穿越者始終會逼著我成為這個人。
況且我在一開始就做出了選擇,后來的一切不過是水到渠成。
想明白這件事,我反而像被命運愚弄了般自嘲起來。
在現(xiàn)代我只是個過著朝九晚五的小職員,沒有朋友和愛人,每天想著如何在這一天活下去。
這里雖然沒有WiFi,也很無聊,但至少解決了我的溫飽問題。本想在這里做個咸魚富二代,舒舒服服地醉死溫柔鄉(xiāng),哪怕是個夢,只要它不醒就是真的。
可我一旦成為了反派,終究是書中的人物,一切都身不由己。
還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陳算,怕過一會就問不了了:“你原先的名字叫什么?等會我好給你立碑!
“……韓青!标愃愫邝聍竦难勰曋,死到臨頭了還倔得很。
“你好,韓先生。你是犯了什么罪,被安排到這個世界的呢?”
“我殺了我未婚妻。不,不是我殺的! 我看到陳算眸光微閃,蒼白的面容里竟顯出幾分生機。
“她癌癥晚期,起初哭了好幾天,到后面才平復(fù)下來,我向她保證,是生是死我都會跟她在一起。但也在那時起,她的情況就不對了,情緒異常平靜,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次變故。直到她提出安樂死。
但她父母一直沒有簽字,她只能求助我。就在我偷偷給她注射的那天,她父母看見了,以為是我害死了她。”
“真可惜。”
“沒什么可惜的,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正好跟她做個伴!
猝不及防被為了口狗糧,我涼涼道:“確實,我現(xiàn)在就送你上路!
陳算看著我笑,看得我心里發(fā)堵。
手指摸到袖子的東西,我將木人放到棋盤上:“那這個呢?你為什么雕給我?”
“這個材料并不是普通的香木,聞多了對心肺不好。你帶著,不出一年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
“呵,殺人還這么費勁呢!蔽覛庑α耍骸澳悴蝗缰苯託⒘宋,留著我這么長時間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陪我一年?”
陳算沒說話,只是默默將那木人收了回去:“事已至此,你動手吧,就像你當(dāng)初殺那些人一樣,殺了我!
他這不顧一切的做派倒是瀟灑。
我氣得掀翻棋盤,黑白子噼里啪啦的交錯四散:“行!你想求死,做朋友的怎么可能不幫你!”
“喝了這酒,你就可以跟你未婚妻在地下長相廝守了!”
不知為何,我開始眼眶發(fā)熱,陳算的臉也漸漸模糊。
就在毒酒即將倒入陳算嘴里時,一個堅硬的東西忽然頂上我的后腰。
我手一抖,將毒酒丟了出去,也放開了陳算。
“江卿,我朝禁止濫用私刑,你犯法了。”
這聲調(diào)無比熟悉,我每天上朝就是在這樣年輕溫和的聲音中靠在門上睡著的。
我聽到報銷栓被拉開的聲音,只要皇上輕輕扣動扳機,子彈就會穿過我的身體。
反派居然死于熱兵器。
我不由得震驚出聲:“這已經(jīng)超出了這個世界的武器界限,這不公平!”
皇上:“這我哪里知道,平時多做好事,穿越了就可以帶把趁手的兵器!
現(xiàn)在死局真的出現(xiàn)了反轉(zhuǎn),陳算死不成了。
皇上好笑地看著狼狽的他,笑得像只狐貍:“這幾個月辛苦了,現(xiàn)在你的任務(wù)終于要結(jié)束了!
陳算接過那把槍,也有些震驚:“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皇上挑眉:“很奇怪?不奇怪,反派在的地方就有穿越者,反派必死。好了,我不打算回去了,打工哪有當(dāng)皇帝爽,我要留在這里統(tǒng)領(lǐng)天下!
等皇上走后,陳算側(cè)首反問我:“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
“有,我剛才就不該說那么多話,早點解決你多好!”
陳算笑出了聲,像是之前同我游山玩水般:“沒機會了!
我試圖跟陳算求饒:“韓先生,看在我放過你的份上,你也放過我吧,我保證做個好人,把自己洗白白!
但陳算根本油鹽不進(jìn),聲音低沉得如同牢獄中的鬼魅:“油嘴滑舌,不會發(fā)生改變的,你終究是反派!
“……”我氣得簡直想將他掐死:“陳算!你別自以為是,你不是想跟你未婚妻團聚嗎?不如把這把槍頂在自己頭上,成全彼此!”
“不急,等你死了我就自殺!
“你瘋了!”
我震驚地說不出話。
現(xiàn)在,我知道陳算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心中凄然。
但我仍舊不死心,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陳算,你雕這個木人這么像我,是不是因為你那幾個月都在想我?”
周身的空氣似乎凝滯了。
我等待陳算的回答。
故事在這里戛然而止,我看著韓青,突然有種掉坑里的不祥預(yù)感,連忙扒著他不放手:“大佬,反派到底有沒有死。磕悴荒茉诮Y(jié)尾給我來這么一手!”
韓青好笑地看著我,扶了扶眼鏡:“開放式結(jié)局不好嗎?”
我氣得幾乎想掐死他:“開放式結(jié)局也不是這么來的。
韓青無法,又坐回了位置。
他在文檔里打字,說:“那就設(shè)置be吧,等會寫個現(xiàn)代番外he!
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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