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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清風(fēng)
水泉聲叮叮咚咚，咚咚叮叮，男子艱澀睜開眼眸，入目是高高林木頂上湛藍(lán)如洗的天際，四下泥氣撲鼻，綠野清芬，隱隱可嗅到一絲一縷的血腥氣。
竟然……沒死？……
黑眸又緩緩合上。世界至此已驟然顛覆。
○○○ ○○○
大明朝X宗X年
鈴鐺聲鈴鈴鐺鐺，鐺鐺鈴鈴，男子身背一竹簍的藥材，自白云山頂一步一步拾階而下，一路手腕鈴鐺聲絡(luò)繹不絕，男子卻面色沉靜似無所聞。行至山腰，綠竹掩映下露出一間三進(jìn)三出的小木屋，隱約可瞥見屋院前忙碌的那抹身影。
“風(fēng)！”女子見到他便笑顏歡欣，晏晏奔過來道：“你終于回來啦，辛苦了吧！這次可找到什么好藥材了么？”說罷便探頭看他的背簍。
男子不點(diǎn)頭也不搖頭，沉默卸下肩頭背簍，交由女子，便徑自走向一旁接替女子未完的活計(jì)。
女子回眸看一眼沉默而頎長的背影，皺皺鼻子搖搖頭，在心里謗道：“木頭！”
男子回頭看一眼女子欣然辨藥的表情，彎彎唇角搖搖頭，在心里嘆道：“藥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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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過林沙沙唆唆，唆唆沙沙，黑寂室內(nèi)男子倏地睜開眼眸，眉心攏起�！翱Σ痢�，火石燃亮桌上油燈，男子拾窗望月，雙眉皺得更深。五更天了，披衣而起，輕輕推開隔壁房門，入目床褥整潔，卻空無一人。心下一沉，終于推門向山腳而去。手腕鈴鐺在幾個(gè)云縱中鈴鈴作響，愈接近山下，愈融入了清晰而奇異的哐哐水聲，男子腳步稍滯，靜心凝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下刻，身影一躍，隱沒在漆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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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急奔在夜色里，悉悉索索，索索悉悉。衣料聲摩擦著略有些徨急的腳步聲，手腕鈴鐺叮叮當(dāng)當(dāng)伴著身后追趕的腳步聲在心內(nèi)糊作一團(tuán)。前方竹影幽幽瞳瞳正是藏身佳處，心下一喜，正要奔入，不料一只手已自袖上挽上來。
“姑娘！別走！在下是……”
涼風(fēng)拂面，攥緊袖子的那只手驀地松了。身體一暖，被帶入一個(gè)懷抱里。身體一僵，繼而一陣熟悉的味道從鼻尖傳來，身體又軟了，安心的將臉揉入那人懷中。
顯然身后緊追不舍的男子被這一突變弄得有些愣怔，然更快，他將目光轉(zhuǎn)向黑裳男子懷中那一抹伶俜的白。
“姑娘可是山中藥仙？”
白衣沉默，黑影沉默。
“小豆丁的藥方是否出自姑娘之手？”
白衣再沉默，黑影也沉默。
語聲更加徨急�！叭ツ晁脑�，在下身患奇疾，家人自山中求來靈藥，想來必是姑娘所醫(yī)。大恩大德李某感激不盡！”
白衣繼續(xù)沉默，黑影臉色轉(zhuǎn)黑。
“在下日日夜夜心念姑娘大恩，旦望做牛做馬以此答謝！”
白衣仍然沉默，黑影臉色更黑。
李姓男子瞟一眼黑影，憤憤不已，又睇一眼白影，愛慕立時(shí)寫滿眉梢眼角�！肮媚锸欠裼锌嘀�，為何不以真面目示我？”
白衣再接再厲沉默，黑影淡而極輕的哼出了一聲。
|“姑娘，姑……”
世界，終于清凈了。
“他？！”女子瞪大眼從男子懷里跳出來，小心翼翼的瞅瞅地上癱軟的人。
“一記手刀而已�！鼻謇涞哪幸�，隨手解下外袍披在女子身上，攜手而去。漆黑的夜里，隱約男子一聲低而嫌惡的冷哼：“花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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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流從石崖上傾泄下來，銀瓶乍迸，落玉紛飛。嘩嘩啦啦，啦啦嘩嘩，腳步聲緩緩走近水泉壁邊抱膝而坐的身影。夏日，一天的艷陽絮朵，這里卻是安靜而涼謐的。
女子聞鈴鐺聲而回眸，笑眸淺淺，略偏首，搖搖手中鈴鐺，忽道：“想不想把鈴鐺解下來？”
男子沉默在她身旁坐下。
女子又道：“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喲？”
男子不語。
女子干脆撕開話題，秀靨綻開：“風(fēng)，你打算什么時(shí)候離開呢？”
男子抬頭望天。
好長一段沉默。
一只手掌忽然貼到前額，清清涼涼：“風(fēng)，你都不熱不流汗的嗎？”
男子拿下額前手掌，偏首，學(xué)著女子的語氣，但嗓音清冷：“你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女子“撲哧”笑開，笑眸更彎，看著包著自己手的男子的手掌，面上笑容漸漸收斂了。只聞她低低的嗓音在夏日午后的涼風(fēng)中飄蕩開，極輕極遠(yuǎn)：“我老爹說呢，不流汗是一種很難根除的病哦，如果……如果你愿意留下來，我會(huì)花很長很長的時(shí)間為你根治的。我……”
話語聲沒有再響，反之，封緘在兩片相觸的薄唇里。
“噶？”女子張大眼看著面前極近的男子臉上那一抹清晰笑意。
“不懂嗎？”
“……”眸張得更大，眼內(nèi)一片清泠的茫然。
于是唇又偷偷湊近了，在唇角淺淺啄了一下。“還是不懂嗎？”
“……”石化了石化了。
帶笑的眸直望進(jìn)她的眸里，挑揚(yáng)的唇又靠近了，啄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呃……”要風(fēng)化了要風(fēng)化了。
“嗯？真的沒懂？”男子微笑，要再湊唇過去。
“唔！”女子驚跳起來，頓時(shí)雙手掩唇，兩頰通紅：“懂了！懂了！”
“哦？”男子輕笑，“既然懂了，那就……”雙手一拉，水邊雙影重成一個(gè)。“繼續(xù)吧……”
清風(fēng)分花梳柳而過，蝶舞蜂戲其間，將話語聲帶得模糊而飄遠(yuǎn)。
“唔，混蛋……”
“……笨蛋。”
“……”
“我會(huì)一直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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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燭蠟高燒，霹靂啪啦，啪啦霹靂，照亮一室醴艷的“喜”字。
“喂……”女子依在男子懷中，語聲模糊。
“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女子搖搖手腕間鈴鐺：“這鈴鐺其實(shí)有個(gè)名字，叫同心鈴……”
男子帶笑的嗓音：“我早就知道了�！�
“……”
“……”
“喂……”
“嗯？”
“你的傷真的好了么……”纖指在心口戳戳戳，被握住。此傷非彼傷啊……
“嗯�！币磺卸歼^去了。
“……”
“……”
“喂……”
“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女子將頭埋入男子懷中，語聲微微含糊，“我一直躲著那個(gè)李公子的原因？……”
“……”
“其實(shí)，十八年前我娘與李公子的娘呢還算得上是金蘭姐妹呢……”話聲越來越低，然后自暴自棄的：“所以啦，我與李公子是算有一份婚約在的……”
“……”
“生氣啦？”
“……”
“真生氣啦？”將頭湊過去�！澳遣皇遣蛔鲾�(shù)的嘛？再說我不是都躲著他么，而且現(xiàn)在我都已經(jīng)是你的妻子了，賴也賴不掉啦……”
“……”
“哎喲，不要生氣嘛，”頭蹭蹭蹭。
“……”
“哼，我這不都是坦白從寬了嘛……唔！”
“……”
“混蛋……”
“……”
“……”
“……我們明天就搬家。”
“……”
“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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