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歷十年，三月十五。

　　宜祭祀，平治道涂。

　　忌嫁娶，安葬。

　　蘇如醒推開了這所謂寵宮的金雕玉樓，看見的是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

　　女子云鬢半斜，側(cè)躺的雕花軟枕上。眉間點點梅花妝她只是用朱砂點絳，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眼神打量著蘇如醒。

　　這人，蘇如醒只是一個小小的侍衛(wèi)也認識�；噬系膶欏斈昱缒醒b成為狀元的叢且容。

　　“您是。。。”蘇如醒瞟著叢且容，嘴笨的想著較好的說辭“叢妃吧？”

　　叢且容只是抬眼望了望屋頂那金飾房梁。半響才開口“叢且容。我換做叢且容。”臉上盡是高傲神色，似乎在回憶那當年中舉時的一朝芳華，那漫天炫目的煙花琉璃的華彩。五年，她用了整整五年。五年中她驚乍，沉浮，炫目，委屈求全。當年她終成皇帝寵妃時，那戲臺唱的是那出《女駙馬》。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黃榜中狀元 。中狀元 ，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彼w星斜目，寫文章，上朝堂。終唱的這出分明的譏笑。譏笑她不自量力。

　　“你說，叢且容是何意？”她再度開口，似笑非笑。蘇如醒被她看的心中一陣發(fā)毛。恭恭敬敬的仔細回想，蘇如醒雖然是做的侍衛(wèi)，但年幼時爹娘的四書五經(jīng)倒沒少教，不然他也不會取個如此書生意氣的名字了。

　　“下蘭臺而周覽兮，步從容於深宮？” 他答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中只記得那首《長門賦》�？伤抉R相如的《長門賦》從不適合用在叢且容的身上。

　　叢且容發(fā)笑起來，先是小小的“撲哧”一聲，后便是壓抑不住的笑意。

　　“呆子，司馬相如好生薄情，我又豈是那般薄情人？”她句里字字嘲笑�！澳懵牶昧�。從容，舉動也。”字字押韻。聽得蘇如醒癡癡站立。

　　從容，舉動也。說的是動作，她說的是她自己。這偌大的皇宮是一個個金碧輝煌的牢籠，一步步將她困住，死死的束縛。她呼吸不得，痛不欲生。

　　“叢妃。。。�！碧K如醒回過神來才想起來此的目的�！盎噬险埬闳ビ▓@。。”話未說完叢且容眼神冷冽的望著他。勾起一絲冷嘲。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碧K如醒低下頭，心道自己是不是惹惱這叢且容，趕忙退下。關門的聲音在叢且容的耳畔想起時叢且容正著身子摔在這金床上。猛閉上了眼，眼淚肆虐而出。一直不曾顯露在蘇如醒面前的左手死死的握住一張信紙，那染了豆蔻的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染紅了那張信紙。

　　那信紙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停立在曲檻邊，從容在芳徑里。汝自珍重，奈何歸兮。

　　她銀牙死咬，妝已然花了。再睜眼時幾近瘋狂之色。誰人打翻相思奩，惹平生幾度哀愁。

　　“呆子，你去了哪里？你忍心拋下且容一個人存活嗎？且容好倦。不上朝堂，不做皇妃，我是不是仍可再見你一面？”她扶住旁欄，起身。輕輕勾勒梅花妝，鏡中的女子婉轉(zhuǎn)低吟。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尋了前幾日找到的近道，策馬狂奔出宮。呆子，就算是到了奈何橋，你答應過我等我。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我也會輕舟過了忘川，不去棧戀那邊上絕艷的奈何花，一心過了忘川，與你相會！

　　蘇如醒出了從且容的宮便眼尖的看見了侍衛(wèi)長莫北。莫北看著蘇如醒走近，走了幾步到了他的面前。

　　“見著叢妃了吧？”莫北打趣道。

　　“恩。她不像別人說得那般孤僻和不近人啊？”蘇如醒問道，皺了皺眉。

　　莫北拍了拍他的肩�！八缕Ш筒唤送饨鐐鞯脙戳恕Ｋ郧芭缒醒b成了狀元。被皇上看重，結(jié)果她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為了案顏鎮(zhèn)那貪污案翻案。翻了案自然是朝中其他人坐了牢。但她翻案為的秦大人再不能進官場，而他的兒子秦覓也不能參加考舉。聽說秦覓是江南有名的才子，這一來，他的才氣便生生埋沒了。她心有不甘想方設法的為了秦覓能靠科舉�；噬蠀s賜她與公主成婚。這下她女子身份便瞞不住了。本來朝中大多數(shù)官員都想皇上賜死她，卻沒想到她成了叢妃�！�

　　蘇如醒更疑惑了“那她以前是怎樣的？”莫北聽了一楞，半天沒回過神來。蘇如醒都快不耐煩的時候莫北才開口。

　　“她張狂，豪爽，放肆。卻驚得每個人都為她側(cè)目�！蹦闭f完，轉(zhuǎn)身離開了。蘇如醒連忙跟上了莫北。一同去了御花園。

　　那日皇上在御花園等待許久，卻沒等到叢且容。忙去了從且容的寵宮，卻發(fā)現(xiàn)人去樓空。

　　四月初一。

　　宜開光，求嗣。

　　忌出行，齋醮，安葬，嫁娶。

　　案顏鎮(zhèn)一如往昔依著江南水域，悠然而朦朧。帶著點點小雨，一如水墨煙色。

　　有人撐傘，走近一老叟的視線。老叟佝僂著身子倚在門邊。許是算著自己有多少的日子，看見來人時，嘴角啜起笑意。眉宇間的皺紋在一霎間晃被人撫平。而來人，已站在府門前。

　　“叢姑娘來了啊�！崩羡懦雎暋Ｕ局绷松碜�，聲音厚實平穩(wěn)。來人將傘立在門口，露出白玉般的臉龐。遠山如黛，細水如眉。脂粉未施的臉上露初幾分英氣�！八眳睬胰蓊D了頓，側(cè)了半邊身子問道“還在么？”

　　老叟笑著搖搖頭“叢姑娘晚來了一時半刻，這會兒我兒怕是下葬了�！崩羡抛哌M，結(jié)果了從且容立在府門的傘，道“是我兒沒那個緣，和你見不得最后一面�！�

　　叢且容呆呆的看著老叟接過她的傘，忽覺全身無力忙扶住了門檻，竟是順著門檻滑下，一身藍衣掃地，面色已有哭容。

　　“秦叔。。。。�！眳睬胰萸鍦I溢滿了她的雙眸。凄涼而疏離�！扒匾捠窃嵩诤翁帲俊�

　　老叟轉(zhuǎn)過身，愈下得愈大了起來。叢且容透過她含淚的雙眸望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吧搅謳锥嘣S，云深不知處�！崩羡诺皖^輕咳，再望去叢且容時如老禪入定般的淡然。“叢姑娘請回吧。”

　　叢且容看向老叟“秦叔，其實我一直想叫你一聲爹的�！�

　　老叟轉(zhuǎn)身入了內(nèi)堂，“傻孩子，我一直視你如我家兒媳。只是我兒沒那個福氣。娶不到你這般靈秀的姑娘罷了。”老叟入了內(nèi)堂，關上了門，叢且容側(cè)過臉去，淚濕了她的手背，她已痛得面無表情，如一朵花迅速的盛開，枯萎，凋落塵世。

　　這一天，雨下了整整一天，間或有人吹簫聲，聲聲扣心。宛如留在塵世的最后一出折子戲，看不到開頭，遇不見結(jié)尾。

　　而俯瞰著蕓蕓眾生的皇上在宮中已是大怒。叢且容半個月前私自出宮，他急得生生摔了御書房的古玩，件件珍品，世間絕藏。而后暗中令侍衛(wèi)私訪，這任務就落在了侍衛(wèi)長莫北和侍衛(wèi)蘇如醒一干人的身上。

　　眾多侍衛(wèi)認為此時是飛來橫禍，只蘇如醒笑逐顏開。那個女人，困于他心上日日夜夜徘徊的女人，他終于可以再次看見。莫北聽到皇上下令后，命眾人收拾了行裝，出了皇城只是向南行，只字片語也不泄露，他們在近江南時，莫北卻下令他們停下來駐營。在郊外，你可以聽見神鬼夜哭之音，也可以凄凄的聽見管弦之聲。正如現(xiàn)在的蘇如醒。看著莫北吹簫，初入耳時期期盼盼，懷揣不安，如情竇初開的少女，嬌妍美好中透著幾分羞怯。剎時變調(diào)，悲戚的婉轉(zhuǎn)生死，如癡盼丈夫歸來的紅顏，不曾梳妝的哀愁，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蕷洲。調(diào)再下，卻是聽聞金戈鐵馬之音，戰(zhàn)場肅殺，荒涼。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蘇如醒聽著，忍不住想起了他見叢且容的第一面，她身側(cè)半躺，云鬢既散。青絲拂面，眉間是宮婦慣有的梅花妝。那叢且容只是用朱砂點絳。那般殘陽如血的凄美感。簫聲戛然而止。蘇如醒恍惚的從回憶中醒來，待莫北走進他，輕拍了下他的肩，在他的身邊坐下。壓抑的沉默在他們兩間蔓延開。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還是一個侍衛(wèi)名字就簡簡單單的被叫做莫北的時候，我遇見了她�！彼�，是何人？君不見紅墻綠瓦一欄墻，隔千里哭聲凄九天。

　　“那是，她考上了狀元，春風得意。我只是在她出上朝時，她驚鴻一瞥看見的人。那是她著官服，是男裝，英氣逼人。后來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的女子身份被傳得沸沸揚揚。她找上了我。她說她認識我，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侍衛(wèi)。她很爽快的拉我去喝酒。說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何須明日朝堂死�！遗阒�，我陪著她，喝了很多酒。她好像醉了，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叢且容她自己。那年案顏鎮(zhèn)，小河堤岸。她舉傘走過街市，迎面來的是一書生，書生低著頭走得很急很快。結(jié)果撞上了她。她淡色的衣裳染上幾點污漬，如暈不開的滿湖池水。書生看他把她撞倒，扶她起身，她的傘落在地上，雨點點滴滴的下，如情人的叮嚀。

　　“姑娘，你沒事吧？”書生問得急切。卻仍是低著頭，臉上幾分微紅“多有冒犯。。。�！�

　　“呆子�！彼p啟朱唇，聲音如黃鶯出谷。

　　“啊？”那書生聽言抬頭，看見的女子是難見的美色。她清新的像一場春日急雨，有著不容褻瀆的姿態(tài)�！肮媚��！睍飺炱鹚膫悖瑩纹馂樗龘跤�。

　　她眼波輕揚，勾起一絲笑�！罢媸莻�書呆子�！彼舆^書生手中的傘，擦肩而去。美人如花緩緩歸。書生仿佛受到了蠱惑，站在那里發(fā)愣了起來。醒神時，雨已經(jīng)停了。他仰著頭看見了欲破云而出的太陽。帶著新生的魄力。

　　這一撞，本是無意卻成了有意。他們兩再見面時，竟是書生的爹帶著書生來提親。兩位高堂談著融洽，落到他們兩，卻不是那般滋味了。

　　“小生姓秦名覓，字曳，搖曳的曳。書生傻傻的站在那里，望著叢且容。

　　“呆子。”她出聲，卻又是笑他�！拔覇咀鰠睬胰�，無字�！�

　　他們兩算是有緣，秦覓的爹是朝中的大臣，與叢且容的爹是莫逆之交。他們想把兩家的孩子撮合在一起。沒想到還真成了。秦覓和叢且容就成了旁人慕羨的那么一對。南山一桂樹，上有雙鴛鴦。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只羨鴛鴦不羨仙。他們倒是喜歡風月文雅。偶有斟酒賞月，吟詩作對。若是月涼如水時，夜半下棋。看盡街燈搖曳在風中，也好生快活。但好事多了，壞事也便接踵而至。

　　秦覓的爹被冤下獄。秦覓也未能逃脫。貪污被抄家，囚禁。將整個案顏鎮(zhèn)鬧得沸沸揚揚。而三年一次的科舉也近了。叢且容便女扮男裝，上京趕考伸冤。只不料她才華如此，輕輕巧巧的摘得了桂冠。恰是眾人眼紅的狀元。

　　故事到這里，叢且容的人生被狠狠的撕裂。活活的落成了兩種落差。如那佛祖拈花一笑后，繁華萬千的紛飛。落在別人的身上是佛光，落在她身上，卻成了傷。

　　莫北望著蘇如醒，手中撫摸著蕭，像是摸著情人柔軟的發(fā)。道“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跪下身，對皇上說‘臣姓叢名且容，字覓。’聲音不卑不亢。如那人的氣節(jié)�；噬系故桥氖址Q好‘覓字取得好，取得好。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她揚起笑‘皇上不覺得我這名好？’她大膽，放肆，張揚，卻無一人不被她所折服。皇上端詳了她的臉半響，笑道‘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靡环莸�。她后贊皇上英明，其實說的是她自己。那時的她，鋒芒畢露，天朝竟無人出其右�！�

　　蘇如醒聽著，思緒浮浮沉沉的倒她的身邊�？此趺大@詫萬千目光。如何才華橫溢。終是落在了她眉稍的哀愁前。他身上泛起了無法起身的疼痛感。而莫北起身了。拍了拍他的肩�！耙股铒L大，回去休息吧。明天就去看看叢且容的故鄉(xiāng)�！蹦鞭D(zhuǎn)過身，大步而去。這是的他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輕松了起來。連路都走得輕巧些。蘇如醒閉著眼靠著樹陷入了黑暗。

　　他似乎陷入了一個深潭，也似乎在那種鐘乳洞中，聽那滴滴答答的聲音，他看清了周圍時，卻發(fā)現(xiàn)看見的是狐貍，一大群狐貍。他們是白狐，小小的耳朵，毛茸茸的小小身子。在他身邊跳著，不時發(fā)出狐鳴之聲。他站起身，想要狂奔而去。一只狐貍跳了起來。對著他說“你想起哪里？”所有的狐貍齊問“你想去哪里？”

　　他啞然。呆在那里，死死的壓抑著心中的恐懼。遠方有人提著一盞青燈走進，在叢林中忽隱忽現(xiàn)。周邊的狐貍都在為那人開路，那人走進，是叢且容。叢且容伸出細白的手，笑著說“走吧�！彼狭藦那胰�。叢且容走到了崖邊。天色也近大亮。叢且容提著的青燈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熄滅�？伤�是還是提著，走到了崖邊。蘇如醒停住了腳步。叢且容聽不見蘇如醒的腳步聲，回頭。那一瞬間朝霞傳布了云層。照在她臉上。為她染上了幾分溫潤。

　　“為什么不走了？”蘇如醒不答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什么他會跟著叢且容，一步一步的走上懸崖。

　　“算了�！彼坪醪幌朐僮錾罹俊！疤K如醒，你真的很像他，莫北也是。傻傻的，呆呆的�！彼�，卻眉頭緊皺蘇如醒才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上妝。淡淡然的表情�！翱伤麉s死了。我居然連他最后的一面也沒見上。我冒著欺騙圣上的罪名上京趕考，我委曲求全，一心一意的想著皇上放了他們，能為他們翻案�？伤懒�，下了葬，葬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呵，真像個蒼白無力的笑話！”叢且容仰著頭，她緊握青燈，指尖已經(jīng)泛白。她閉上了眼，蘇如醒心一陣疼痛。

　　“我想見他。忘川河邊，奈何橋上，他在等我。他說好的為我含一口孟婆湯，下一世好記得我的臉，在蕓蕓眾生中找到我。我答應他過河的時候不看河邊那遍地生花如血曼珠沙華的而耽誤了時辰，一心到了奈何橋，在橋口和他相會，今世再見一面的�！彼蘖耍薜孟駛�小孩子。三十三重天獨離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卻相思病最苦。

　　“叢。。。。�！碧K如醒喉口有些苦澀。叢且容看向了他，釋然一笑，抱著青燈眼神流轉(zhuǎn)看著這個塵世�！拔椰F(xiàn)在要去找他�！�

　　她急急墜落，快得蘇如醒連衣角都抓不住。她的釵裙，是藍色的暗紋，在風中如哀愁的蝴蝶，盡情的舞蹈，忘情的婉轉(zhuǎn)，如夜般深沉。

　　蘇如醒心口一陣發(fā)慌，驟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他已是大汗淋漓的喘著粗氣。做噩夢了。他安慰的順了順氣。眼中一直浮現(xiàn)叢且容墜崖的一瞬間，那般釋然。天已大亮，他抱著劍走了出去。大家已經(jīng)收拾好準備出發(fā)，莫北向他投來一個善意的眼神。示意他馬上出發(fā)。他點了點頭，策馬而出。

　　這次到案顏鎮(zhèn)它沒有下雨。它只是閑閑的醉倒在這片山水里，似一位嬌柔的美人。莫北詢問了一個又一個路人。

　　“請問十巷胡同怎么走？”

　　十巷胡同是人家給那條長街去的一個趣名。巷院深深，胡同落花。那長街的借口，就有一座他們要找的院子。莫北輕輕地叩門，開門的是那日叢且容看的老叟。

　　“你是秦叔吧。我們想找叢姑娘�！蹦遍_口，老叟嘆了嘆氣。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應該是去找我兒的葬身之處了吧�！崩羡艤蕚潢P門，莫北聽著那話，覺著不對壓住了門。

　　“秦叔，你是說秦覓死了？”忽然如一個晴天霹靂落在莫北和蘇如醒的身上，莫北壓抑得難受，扶住了門死死的握著，恍如一根浮木。

　　老叟看了眼莫北，面有凄色“逝者已矣，且容還是看不開�！�

　　“那他，秦覓。。。�！蹦彼坪跸胝沂裁创朕o“葬身何處？”

　　老叟答道“歸處非彼處�！北汴P上了門。

　　莫北下了街，深望了眼蘇如醒，覺得疲倦，半響才開口“起山上找找叢且容吧�！�

　　他們打算搜山，卻沒等到搜山便看見了叢且容。

　　叢且容時跳崖身亡的。蘇如醒看著那斷崖，靜靜的想著摔下去應該很疼吧�？伤旖沁�有一絲笑。那般寧靜。如一個天真的孩子在做一個美麗的夢。那個夢里，沒有紛擾，沒有傷害，沒有痛苦，只有秦覓。慢慢的秦覓。不知道她過了奈何橋了沒有，看了秦覓了嗎？她現(xiàn)在一定很開心，說不定會開心的撲到秦覓的懷里。朝朝看醉紅，艷麗不多嬌。

　　很多蝴蝶都在叢且容身邊飛舞。她的鮮血蹭上了裙子，將江南煙雨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顏色。紅得如今日的朝霞，萬千朝霞染碧霄。藍色的蝴蝶漸漸的帶著其他的蝴蝶一起飛離。蘇如醒望著那蝴蝶，心下有些涼。那藍蝶，是怨蝶吧。

　　那日他們抱回了從且容的尸身，敲開了老叟的門。老叟看見蔥切的尸身時老淚縱橫。口中只念“傻孩子。。。”卻連接過從且容尸身的勇氣也沒有。老叟告知了親密的葬身之處，便轉(zhuǎn)身進了屋。這一次，他忘了關門。而他似乎老了十多歲。兩鬢斑白的他走路都漸堪無力。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送親手送走了他的一雙兒女。莫北拉著蘇如醒找到了秦覓的葬身之處，將從且容一同葬了。生不能同寢死同穴，這怕也是最為長情的廝守。

　　他們離開的時候，案顏鎮(zhèn)再下起了雨，紛紛揚揚才想起現(xiàn)今已是四月。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鼐┛帐謴兔�，皇帝大怒。念在莫北盡忠多年，連同旁人只是削去了官職，做回了平民百姓。

　　幾年后。

　　蘇如醒在船上遇見了一位女子，清清冷冷如月般的清華。他和她共結(jié)連理�？粗比A落盡的時候蘇如醒問了女子一個意思，叢容。她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淺淺開口“叢字我不知道。容，應該是女為悅己者容吧�！碧K如醒深擁住了她，覺得想通了很多事。

　　女為悅己者容，這也許是最錯的解釋，卻是叢且容最為嬌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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