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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動山雀很像你。
高二這年暑假,川明蘇家的大小姐被送到了鄉(xiāng)下,美曰其名是替蘇家看望那些被資助的孩子。
奉城,川明市下最貧窮偏遠(yuǎn)的一個小鎮(zhèn)。
進(jìn)了縣城路就開始不好走了,別說光滑平坦的水泥路了,就是平坦這兩個字都不靠邊。
坑坑洼洼的路走起來車子都跟著搖晃。
蘇家的司機(jī)把蘇念送到一家小旅館前,街上吵吵鬧鬧的聲音層出不窮,垃圾也到處都是。
好在小旅館還算干凈,蘇念冷著臉下車。
司機(jī)幫忙把行李拿下來,“大小姐,我只能送到這了,一會兒會有人來接你!
“什么意思?”蘇念沒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終點(diǎn)嗎?”
司機(jī):“還要再往里走一些,您放心,對方是老爺資助的學(xué)生,這段時間會好好照顧您的!
蘇念頂著烈陽暴曬,眼睛被恍得有些睜不開,直到車子遠(yuǎn)去的聲音響起,她才真的認(rèn)識到。
她被流放了。
蘇念呼了一口氣,拎著箱子往小旅館里走,不就是兩個月嗎,忍忍不就好了。
反正她死也不會回去和那個后媽道歉。
睡了一覺醒來外面又開始淅淅瀝瀝嚇下著小雨,來接蘇念的人還不見蹤影。
大小姐脾氣向來不好,此刻更是火冒三丈。
蘇念起身大力的拽開門,氣沖沖的準(zhǔn)備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一個陌生人。
他個子很高,穿著樸素卻很干凈,烏發(fā)黑瞳,鼻子英挺,單眼皮蘊(yùn)著一股靈氣。
蘇念正在氣頭上,語氣不是很好,“你誰?”
他收回舉在上方準(zhǔn)備敲門的手,解釋道,“陳亦詞,蘇先生讓我來接你!
哦。
蘇念明白了,這就是司機(jī)口里那個被蘇家資助的學(xué)生。
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就是太瘦了。
“你怎么這么晚才來?”蘇念回身走到床邊,“喏,我的行李箱都在這了!
少女身上是一件精致的亮色短裙,腳下踩著一雙亮閃閃的水晶鞋。
陳亦詞皺了下眉頭,這身太招搖了,在奉城這種貧瘠的小地方,顯然不太安全。
蘇念環(huán)著胸站在一旁看他,“愣著干嘛?過來搬行李啊!
陳亦詞猶豫了一下,走了進(jìn)去,長手一撈,一邊一個箱子就拎了起來。
少年看著瘦弱,力氣卻大得很。
“走吧。”陳亦詞對蘇念說道。
門口有一輛破舊的小電動車,是陳亦詞借來的。
“把手表摘了!标愐嘣~對她說。
蘇念:“干嘛?”
陳亦詞:“如果你不想被半路搶劫的話,最好把手表摘了!
小鎮(zhèn)再往里就是村了,村子里什么人都有,治安這種東西在落后的村子里根本不值一提。
雖然蘇念不喜歡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但是陳亦詞的話讓蘇念打起了警惕。
于是,她聽話的把昂貴的手表摘下來放進(jìn)包里,“這下可以了吧?”
陳亦詞點(diǎn)頭。
車子開了將近三十分鐘才到達(dá)地方。
彼時天都黑了,周圍的樹木都看不太清,只能聽見蟬鳴聲,還有那間低矮的土房。
陳亦詞帶她來到一間小屋,把行李箱立在門口。
蘇念嫌棄得打量著這個小屋,窗戶是木的,還欠著縫兒,床上換了新被褥,整齊的擺放在一邊,衣柜的半邊門都掉了,旁邊擺著一張老舊掉漆的梳妝臺。
“就住這?”
蘇念沒忍住問了一嘴。她實在難以想象在這種地方怎么過以后的日子。
陳亦詞嗯了一聲,這間屋子以前是他父母的,為了給她騰出地方,他還特意收拾了一番,“你先收拾,我去做飯。”
蘇念坐在硬板床上發(fā)呆,明明昨天她還躺在別墅的大床上呢…
村里沒有獨(dú)立的衛(wèi)浴,沒有幾萬塊錢的馬桶,沒有吹風(fēng)機(jī)。
最慘的是蘇念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蚊子咬了好多包,難受得厲害。
陳亦詞推出自行車要去上課,縣城離這太遠(yuǎn)了,他每天都要五點(diǎn)多起床才能準(zhǔn)時到達(dá)學(xué)校。
蘇念叫了他一聲,“喂!你們這蚊子怎么這么多?有沒有藥膏啊,好難受!
陳亦詞一低頭就看見她嫩白的小腿上幾個顯眼的紅包,“用鹽水洗一洗可以緩解。桌上留了早飯,我下午考完試就回來。”
蘇念撇著嘴還在碎碎念。
陳亦詞不再看向少女粉白的肌膚,他別過頭,“我下午去給你買個蚊帳回來!
蘇念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呀!
她又問,“你昨晚來晚了,是因為還沒放學(xué)?”
蘇念在川明上的是貴族私立學(xué)校,考試的時間也和公立學(xué)校不同,放假時間比平常學(xué)校早了幾周。
少年嗯了一聲,長腿一抬便離開了。
村長那邊聽說蘇家的小公主來他們這了,立馬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了。
這可是貴客,蘇年每年資助那么多學(xué)生,還花錢在他們村里建學(xué)校,他可從中撈了不少好處。
要是不能把這尊大佛伺候好了,以后蘇家不愿意往這投錢了怎么辦?
村長來到陳亦詞家的時候,蘇念正瞧著腿坐在木椅上悠哉地吃著早餐。
白面饅頭配白粥,還有一點(diǎn)小菜。如此沒有營養(yǎng)的東西擱以前的三天前的蘇念瞧也不會瞧一眼,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在川明。
“哎呦哎呦!昨兒個就聽說大小姐要過來了,只不過天色太晚了也好意思過來打擾你,今早一醒,我就惦記著大小姐,這不就過來看看嘛!”
村長是個禿頭的中年男人,帶著一副黑框土氣的眼鏡,穿著一雙布鞋小跑過來。
蘇念瞟了一眼,她認(rèn)識這人,去年她跟著蘇建華去參加慈善會的時候見過他。村長的發(fā)型太有特點(diǎn)了,很難不讓人記住。
她回過頭繼續(xù)咬著嘴里的饅頭,沒搭理他。
村長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和她說著話,有錢人家的孩子嘛,傲了一點(diǎn)也不奇怪,誰讓他蘇家是這小村的大財主呢。
“不知道蘇小姐還記得我不,我叫李軍,是這的村長。蘇先生給我打過電話了,說你在這有不方便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蘇建軍當(dāng)然不是這么說的,他原話是別太慣著蘇念那個臭脾氣,好好板板她那個嬌氣勁兒。
李軍話是應(yīng)下來了,可哪能真這么干啊,到底人家說蘇家的親生女兒,貴氣得很,父女倆鬧不愉快常有的事。這次要照顧好了蘇念,以后好處不多的是。
這么一想,李軍的笑容更加真切熱烈,“在這住的不習(xí)慣吧,亦詞他家就這環(huán)境,這么多年他就一個人,都習(xí)慣了。要不然你考慮考慮去我家?我家就住村頭上坡,是磚房,屋里鋪的水泥地,環(huán)境比這好多了!
蘇念有些心動,但還是擺擺手,拒絕了。
她還等著那少年給自己架蚊帳呢。
“你剛剛說我有什么不方便的都能去找你?”蘇念對著他問道。
李軍笑著答,“是啊!
蘇念:“那行,你中午給我做點(diǎn)好吃的拿過來吧,順便再給我拿點(diǎn)驅(qū)蚊蟲的藥。啊,對了,要肉菜啊!
李軍保持僵硬的微笑,“…行。我中午給你送過來!
蘇念心里直笑,蘇建華原話肯定不是那么說的,不過這現(xiàn)成的羊毛,她不薅白不薅啊。
晚間夕陽落彩的時候,陳亦詞蹬著自行車回來了,懷里除了蚊帳還多了點(diǎn)別的東西。
陳亦詞徑直走到她那間小屋,開始拿釘子釘位置掛蚊帳。
蘇念隨意翻了翻他買回來的東西,竟然還有粉色小花的床單被罩,還有新的拖鞋、肥皂、毛巾等日用品,還有驅(qū)蚊蟲的藥。
她不知道這些光是這些小玩意,少年這半個多月來打工掙得零錢就沒了一半。
“這些…都是給我買的?”
蘇念眨著眼睛看著他,亮晶晶的。
陳亦詞站在凳子上低頭看她,眼里是蘇念看不明白的情緒,他輕嗯了一聲。
他知道這些都比不上市里的東西,但是這已經(jīng)是奉城最好的了。
白色的蚊帳造就一方小天地,將外界的蚊子隔離開來。
蘇念躺在床上,窗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是陳亦詞在洗衣服。
蘇念掀窗看了一眼,竟然還把她隨手換下的衣服也洗了。
好賢惠啊。
她撤回身子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蚊子是沒了,可還是熱得睡不著啊,而且這破地方又沒有浴室,她已經(jīng)兩天沒洗澡了,身上都要臭死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陳亦詞已經(jīng)做好飯菜,去后院喂雞鴨了。
蘇念趴在窗戶上一邊嚼著面餅一邊目不轉(zhuǎn)晴瞧著他。
少年的碎發(fā)都貼在額前,手里拎著一大桶飼料,短袖下露出細(xì)長的胳膊,青筋分外明顯,長褲包裹著的雙腿,肌肉線條格外好看。
原來不是精瘦的啊,這么有料。蘇念挑了下眉。
“喂!小冰塊!我怎么洗澡啊,好熱啊!
陳亦詞一回頭就看到那個漂亮的大小姐正趴在窗口瞇著眼看他。
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趴在那的,盯了自己看了多久。
少年喉嚨有些發(fā)澀,“燒了水,就坐在盆里洗!
蘇念在屋里環(huán)顧一圈,看到那個鐵盆,頓時心情不大好,“你想讓我就坐在這個盆里洗?”
那鐵盆是平時陳亦詞用的,冬天常用,像這種夏天他一般都是站在外面直接用水澆一遍就好了。
陳亦詞立刻回她,“不是!”
他這幾天正打著新的木桶呢,還沒做好。
蘇念沒再和他說話,轉(zhuǎn)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陳亦詞好不容易喂好了雞鴨又去園子里除了遍草,臨到中午這才熱得受不了回了屋里。
他剛邁過門檻,看到眼前的一幕立馬轉(zhuǎn)過身。
蘇念圍著一條自己帶過來的白色浴巾站在鐵盆里,舀著水不斷的往脖子上澆,像在淋浴一樣。
冰涼的水順著脖子浸入浴巾然后蔓到全身,頓時舒服了不少。
“你…怎么不穿衣服?”陳亦詞緩了口氣,艱難開口。她的皮膚怎么比那條浴巾還白啊。
蘇念有些近視,他站得那么遠(yuǎn),蘇念自然看不清少年泛紅的耳尖。
“我里面穿著衣服呢,太熱了嘛,我都兩天沒洗澡了,難不成等著發(fā)臭啊。這鐵盆不能用嗎?”蘇念不解的問道。
能用。
只是那是他平時用的,算的上是比較私人的物品,此刻正被少女霸占著踩在腳下。
“三伏天里你這樣沖涼會感冒的,最好還是燒點(diǎn)熱水!
蘇念磨他,“那你晚上給我燒。”
陳亦詞微微低下頭,“好!
蘇念看他那愣愣樣子覺得好笑,“那我怎么洗澡?還像這樣澆水嗎?”
陳亦詞:“我給你做了木桶,馬上就好了,晚上就能用!
蘇念點(diǎn)頭,“那你快點(diǎn)啊。”
陳亦詞聽著少女嬌聲的回答,沒說話,抬腿到院子里的水缸邊開始沖涼。
有了方便的洗浴工具,這幾天蘇念過的也算順心,偶爾薅一把村長的羊毛更是愉快。
空曠的土屋里已經(jīng)堆滿不少東西,蘇念最喜歡的還是電風(fēng)扇。
坐在木椅上吃著西瓜吹風(fēng)扇,真是太爽了,這里比川明好多了嘛,起碼看不見她討厭的人。
如果能有個大電視就好了,要不再薅一把?
村里的信號時強(qiáng)時弱,蘇念咬著西瓜看著班級群里發(fā)來的作業(yè)試卷犯愁。
私聊消息里一大幫小伙伴來問她最近的情況,問她到底是被罰出去參加變形記去了,還是真去看望貧困兒童了。
蘇念一個也沒搭理。
她杏眼一轉(zhuǎn),叫了一聲正在院里挑水的“貧困兒童”,“小冰塊!過來!”
陳亦詞放下水桶,抬起胳膊蹭了下頭上的汗,走近屋內(nèi),“怎么了?”
少年的臉上還冒著熱氣,眼尾曬出一片紅暈。
蘇念多看了他幾眼,“你學(xué)習(xí)很好吧!
蘇建華資助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尖子生。
陳亦詞不懂:“什么意思?”
蘇念指了指手機(jī)屏幕,“你教我做題,好不好?”
陳亦詞愣了一下。
蘇念:“我給你工錢,你教我吧。”
陳亦詞:“不用。”
不需要給工錢,蘇家每年資助他的錢已經(jīng)夠多了。
那些錢除了交學(xué)費(fèi)外其余的陳亦詞都沒有動,課外時間他也盡量去縣城打著零工攢錢,等上了大學(xué),他也能還的差不多了。
“我去洗一下,馬上就回來。”陳亦詞答應(yīng)教她功課,不要錢。
大風(fēng)扇嗚嗚作響,正對著蘇念呼呼吹著。
陳亦詞洗完臉回來坐在她身邊,起身把風(fēng)扇關(guān)小了一點(diǎn),還移開了些。
“總這樣對著吹,身體吃不消,對旁邊吹,有對流風(fēng)更涼快!
蘇念無意識的點(diǎn)著桌子,“哦。”他知道的挺多嘛。
陳亦詞:“什么題?我看看!
少女離得很近,低領(lǐng)的裙子露出鎖骨,身上還傳來輕淡的香味。
陳亦詞坐直了身體,提示自己不要分心。
蘇念把手機(jī)遞過去,“數(shù)學(xué)!彼钣憛挼囊豢啤
試卷分正反兩面,密密麻麻的題。
“一道都不會?”陳亦詞斟酌的開口問道。
也不是一道都不會,她也能做個七七八八,不過就是懶得動腦子。
“一道都不會,你全教我啊。”最好直接告訴她答案那種。
陳亦詞看出她眼里的狡黠,他冷著眉起身,“把題做完了,再找我來看!
蘇念憤恨地挖了一勺西瓜,失策了!
經(jīng)過一晚上的磋磨,蘇念終于逃脫陳亦詞的魔爪,她再也不想找他問題了。
簡直比學(xué)校的教導(dǎo)主任還嚴(yán)厲。
每次開小差都能被抓包。
家里信號不知怎么的,一點(diǎn)網(wǎng)絡(luò)都連不上。
村子靠近大山,確實是依山傍水生態(tài)環(huán)境好,但是交通也是真的不方便。
陳亦詞找了份零工今天要進(jìn)縣城,蘇念讓他帶著自己去縣城連網(wǎng)絡(luò)把作業(yè)發(fā)出去。
蘇念換了一身米白色的長裙,散著長發(fā)坐在車座后面。
村里的人日日在田里耕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哪個有這小姑娘白嫩。那個個流著鼻涕在田里打滾摸魚的小孩也比不上。
五稻村除了陳亦詞還有好幾個蘇家資助的學(xué)生。
大家都好奇這市里來的大小姐到底長什么樣,嬌氣在哪里?穿的什么?用的什么?說話和他們是不是一個口音兒?
陳亦詞掃了一眼逐漸多起的人群,不露聲色的壓低了蘇念的帽子。
“干嘛?”蘇念瞪了他一眼,她正在這拍照呢。
市里可看不到這么純粹的綠景,到處是工業(yè)樓,高層大廈。
小姑娘這個嗔怪的眼神突然讓陳亦詞略微有些不自在。
“不戴好帽子會曬黑的!
果然,下一秒蘇念立刻停止嘟囔,扣緊了草帽。
陳亦詞揚(yáng)起了嘴角,眼里泛著笑意。
路上遇過池塘,在日光下波光粼粼的碧綠的柳樹圍成一周像畫了個圈,格外好看。
蘇念又拍了幾張存了起來。
進(jìn)了縣城,蘇念又來到那家熟悉的小旅館。
“你在這做工?”蘇念問他。
陳亦詞道,“不是。這老板是我熟人,你在這去傳作業(yè),傳完了也別亂跑,這地方人多很雜,不一定碰上什么人。你要是想逛的話,等我回來晚上帶你去逛!
他還是第一次說這么多的話,全都是叮囑蘇念的。
蘇念敷衍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小地方她能跑丟到哪去,“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工作!
陳亦詞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近旅館才動身。
前臺還是和那天一樣的裝修,白色墻面上貼著一面金黃色的大鏡子。
又丑又土。
原來那天來小旅館見面,是因為這老板是他熟人啊。
蘇念走了兩步才想起來,她是不是忘記問小冰塊在哪做工了?
旅店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燙著一頭卷發(fā),操著一口南方的口音。
“你就是那個女娃娃吧?陳亦詞家那個表妹?”
“你就和亦詞一樣,叫我舒姨就行了!
舒麗瞧著眼前的小姑娘,可是好看得緊,那天陳亦詞來找她說有個遠(yuǎn)方表妹要過來,叫蘇念。兩人約的地方正是她這小店。
這陳亦詞爹媽死了這么多年也沒聽說有親戚過來啊,怎么突然冒出個表妹?瞧著這模樣也不像是個鄉(xiāng)下人啊。
蘇念也不想多和她說自己為什么來這,就順著陳亦詞的話往下接,笑著回她,“是我,蘇念!
舒姨見她不怕生,笑得甜,心里也歡喜,嘴上直夸她是個漂亮女娃娃。
蘇念找了地方坐下來把作業(yè)傳過去,之后就坐在那發(fā)呆,實在無聊了就出去逛了逛,還順便買了點(diǎn)東西。
她就說嘛,這小地方怎么可能走丟。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買了一大堆,陳亦詞那輛小自行車根本馱不回去。
“娃兒,來吃飯?”舒姨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地上一堆東西,肯定花了不少錢,“買這么多?”
蘇念點(diǎn)頭,除了自己用的,她還好心帶了小冰塊一份。算是給他的酬勞吧,畢竟照顧了自己兩三周。
“陳亦詞中午不回來嗎?”她問。
舒姨:“這個點(diǎn)了,不能回來了,估計在那吃了吧!
蘇念:“他在哪打工?”
舒姨思索一番,“好像叫什么…鹽城飯館吧,就在城西那邊!
蘇念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剛剛在外面逛的時候吃過了,我去溜達(dá)溜達(dá),舒姨你自己吃哈!
“我給你買了一袋橙子,放桌上了啊。還有那個…舒姨能不能幫我找個車把這些東西捎回去啊,錢我來付。”
舒姨笑道,“你這小娃!找姨幫忙還賄賂姨啊,行,一會兒吃完飯我就去給你找。”
十二點(diǎn)多的太陽正毒著呢,蘇念扣著草帽往城西那邊去。
她去看看小冰塊工作的怎么樣了。
午飯點(diǎn)客流量最大,店里人來人往的,隔得太遠(yuǎn)蘇念也看不清。
店里一共就五張桌子,連空調(diào)也沒有,進(jìn)去就一股熱浪。
“想吃點(diǎn)什么?我們小店什么都能做。”老板大飛拿著小本走過來招呼她。
蘇念:“我找陳亦詞!痹趺纯戳艘蝗ξ堇餂]他人影。
誰知,蘇念話語剛落,大飛的神色就變了,他似是難為情的開口,“在后邊!
蘇念沒看懂他什么意思,直接撩開門簾往后廚走去。
單薄的背脊正靠著后門,臉上還敷著一個冰袋。
蘇念驚了一下,立即跑過去,捧過他的臉,“怎么腫了?你被打了?”
她的動作有些魯莽,扯得陳亦詞“嘶”了一聲。
蘇念立刻放開雙手,“不好意思!
陳亦詞嘴角帶著血絲,右面微微腫起發(fā)紅,那雙像小山雀一樣靈動的雙眼也跟著泛紅。
蘇念的火氣蹭一下得躥了上來,她平時支使小冰塊干這干那就算了,別人還敢動手打人??!
“誰打的?!”蘇念怒氣中燒。
陳亦詞岔開話題,“我不是讓你在那等我嗎?你怎么過來了?”
蘇念:“我來看看你做工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陳亦詞嘆了口氣,“有人喝多了,耍酒瘋,沒事,就臉上一點(diǎn)小傷而已!
蘇念:“什么沒事。亢榷嗔司湍茈S便打人。俊
前不久來了一桌顧客,還帶著個睡著的嬰兒,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看樣子是過來吃二桌的。
那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讓陳亦詞當(dāng)面啟兩瓶酒放桌上,沒想到啟酒的動靜太大,那小孩被嚇醒了,嗷嗷直哭。
幾個人就吵了起來。
耍起酒瘋來他們也不講理,根本拉不開,陳亦詞免不了受了傷。大飛說要報警找警察來調(diào)節(jié),他們這才罵罵咧咧走了。
蘇念皺著眉頭聽完陳亦詞的話,“耍酒瘋還有理了?我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死人渣!”
“該訛他們,讓他們陪醫(yī)藥費(fèi),然后再把他們送進(jìn)去受教育!”
陳亦詞心下一暖,拍了拍她的頭,讓她靜下來,“好了。醫(yī)藥費(fèi)確實賠了,這個不用擔(dān)心。而且老板說今天多給我開點(diǎn)!
十二歲那年父母出意外去世之后,陳亦詞為了生活出來當(dāng)零工什么人沒遇到過。從小到大挨得打不計其數(shù),他都學(xué)會怎么保護(hù)自己了。
不過,有人為他抱不平的感覺好像也不錯。
“下午不上工,你想去哪玩嗎?奉城每周四趕集,你要去看看嗎?”
蘇念搖了搖頭,“不要,要回家!
陳亦詞在心里默默重復(fù)這那兩個字,回家。
她說要回家,那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
兩人回去的時候舒姨正給顧客辦著入住手續(xù)。
陳亦詞那一臉傷的模樣,舒姨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她從柜子里拿出一些藥給他遞了過去,“拿著吧。”
蘇念看著兩人熟絡(luò)的動作,不禁問道,“以前也總受傷嗎?”
舒姨:“比這嚴(yán)重多啦,那幾年還有催債的呢,嘖嘖!
“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再過來!标愐嘣~打斷舒姨的話。
舒姨點(diǎn)點(diǎn)頭,“行,趕緊回去吧!
不到傍晚的時候,天也不那么熱了,陽光落在路邊的風(fēng)景上打下一層光暈,郁郁蔥蔥一片盎然之意。
蘇念卻沒什么心情再拍照了,也不知怎么心里悶得很。
有小風(fēng)吹來,卷起少年的一片衣角。
蘇念看得清楚,衣角下的皮膚青紫一片。
她的手指鬼使神差的覆了上去,又把衣服往上卷了些。
“蘇念,別再看了!
陳亦詞能感覺到她的動作,“沒事,一點(diǎn)也不疼。”
他騙人,根本不只是臉受了傷。
蘇念第一次遇到陳亦詞這種人,你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故意作他,他也不生氣,從來不怨天怨地,受了傷也不喊疼,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自己受傷。
和大院里那些狐朋狗友一點(diǎn)也不一樣,和蘇家那個耍心機(jī)的后媽還有那個天天裝乖邀寵的妹妹都不一樣。
還有什么不一樣呢?蘇念不太能想得通了。
沒過多久,舒姨找的車把東西送回來了。
蘇念挑了一些給陳亦詞送了過去,小姑娘也不知怎么難得別扭了一回,“我是看在住在你家這么久的份上才給你買的,沒有別的意思!
陳亦詞瞇著狹長的鳳眼,克制上揚(yáng)的嘴角,“我沒說有別的意思啊!
蘇念噎了一下,“總之,就是那個意思!
陳亦詞看著少女嬌俏的身形,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他沒有扭扭捏捏推脫這份好意,大方的收下了。
這么多年,他只收過這一份禮物,是蘇念送的。
又過了幾天,小村里開始下雨,天陰沉沉的,蘇念窩在屋里不想出去。
隔壁家的小孩總喜歡來找陳亦詞玩,蘇念漸漸也和他混熟了。
小男孩大概十一二歲,皮膚黝黑,像個小黑球似的,五官倒是周正。
“今天去釣魚。俊毙『谇蛴謥砹。
蘇念興致不高,“釣魚有什么意思。孔谀歉底铀频。”
陳亦詞:“那就不去。”
小黑球:?他記得亦詞哥最喜歡釣魚了啊。
“這兩天下雨,村口那條小河泛洪呢,小魚都往外蹦呢,蘇念姐確定不去?”
蘇念眼睛一亮。
陳亦詞笑著起身去收拾東西,“那就去吧。”
蘇念也開心起來,“走走走!摸魚摸魚!”
那條小河果然和小黑球說的一樣,小魚們都蹦得老高。
此時天快黑了,河里只有幾個小孩在里面玩。
中間就混了這么一個大個的,明艷的小姑娘,蘇念。
她和小黑球在河里面摸得痛快,抓了不少條魚。
魚湯、魚豆腐、小魚丸、炸魚、烤魚…蘇念越數(shù)越開心。
陳亦詞就在旁邊看她玩,有時候跌在河里了也不鬧,起來繼續(xù)摸著。
大家都抓的差不多了,蘇念才戀戀不舍的上岸。
“沒玩夠嗎?”陳亦詞接過她手里的一筐,滿滿登登的。
蘇念:“還想抓魚!
陳亦詞:“過兩天可以上山采蘑菇,想去嗎?”
蘇念有點(diǎn)期待,“什么蘑菇都有?都能吃的那種?”
陳亦詞:“也不是所有的都能,有些是不能吃的。山上還有野花。”
蘇念:“去去去!要去!”
某一日下午,陳亦詞又去縣里做工,蘇念待著無聊就出去找小黑球玩。
小黑球母親說他去稻田那邊抓泥鰍了。
蘇念想待著也是待著,要不就去逛逛吧。
去稻田要穿過一片小樹林,蘇念扎了個丸子頭穿梭在枝繁葉茂的小林間。
到了地口沒發(fā)現(xiàn)小黑球倒是看到熟悉的身影了。
陳亦詞回來怎么沒直接回家。
“他們都是這么說的!”陳亦詞身邊還站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常年的營養(yǎng)不良令他的面色有些發(fā)黃。
陌生的少年此刻被陳亦詞一腳踹在地上,蜷縮著身子捂著腿咧嘴呻吟。
蘇念停在原地,沒有上前。
陳亦詞冷著眼,嘴角下垂,和平日里蘇念看到的那副樣子判若兩人,他此刻就像一把銳利的刀劍,狠戾冷漠。
“說什么?念出來我聽聽!标愐嘣~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他們說做了蘇家的乘龍快婿就能一步登天,就不用在這種破地方受苦了。他們還說你答應(yīng)蘇建華就是因為惦記蘇念,你和他們也沒什么不同!
地上的少年又輕咳了兩聲,他從來都不知道陳亦詞的身手這么好。
陳亦詞:“還有嗎?”
那少年摸不太清他到底什么意思,究竟在為什么生氣,“他們還說…”
“市里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樣,身子骨都比平常女人嬌媚,滋味肯定不一般!
話語剛沒,拳頭也跟著落下。
陳亦詞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眼里充滿輕蔑,“一步登天?只有廢物才會成天幻想著不切實際的東西!
“你猜,如果投身慈善公益的蘇先生聽見你們在背后就是這么揣摩意淫蘇家的,會怎么樣?”
那少年聽了果然瑟瑟發(fā)抖,“你…什么意思?”
陳亦詞的聲音依舊冰冷,這些人不值得他同情,一幫只會自怨自艾的蠢貨而已。
“你這么聰明該知道怎么做!
“回去告訴那幾個人,再讓我聽見污言穢語,你們幾個廢得就不是一條腿了!标愐嘣~的目光在他捂住的左腿上停留片刻,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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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這天,小黑球沒有跟來,說是前幾天去稻田把腳給崴了。
于是,只有蘇念和陳亦詞兩人。
小筐是陳亦詞在拿著,蘇念一路上只顧著吃吃玩玩。
偶爾碰見一些小野花,會摘下來拍拍照,有時候還膽子大的別在陳亦詞的耳后。
每每這時候蘇念都會接收到他冷銳的注視。
蘇念就裝作沒看見一樣繼續(xù)走走停停。
五稻村四面環(huán)山,山體相連,此起彼伏。
山上的風(fēng)景更好,還有天然的泉窟和小溪。
說是來采蘑菇,可真正認(rèn)真摘蘑菇的只有陳亦詞一個人。
走了三個多小時,陳亦詞已經(jīng)采了一大筐。
蘇念熱得受不了,嚷嚷著要找個地方歇一歇。
兩人來到小溪邊坐著。
陳亦詞把木筐放在一邊,在小溪里捧了把清水洗臉。
蘇念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洗臉,還彈了他一身水漬。
突然,有條魚從前方游過,蘇念眼尖的看到了。
“有魚!”蘇念直直起身奔著水里去,腳底的石頭經(jīng)過幾天連綿的雨已經(jīng)長了青苔,滑得厲害。
不出其然,蘇念也把腳崴了。
為此,她還埋怨小黑球,一定是連鎖反應(yīng)。
下山的路程雖然輕松,但是也遙遠(yuǎn)。
陳亦詞只好背著她慢慢往山下走。
他雙手握成拳狀架在她腿下,蘇念背著筐,他背著蘇念。
少年的背上重量很足,但他看上去并不累,氣息依舊平穩(wěn)。
可日頭太大了,細(xì)汗還是不停的冒著。
蘇念趴在他寬闊的背上,望著他好看的后腦勺發(fā)呆。
“陳亦詞,我要走了!
蘇念的聲音很輕,“你會忘了我嗎?”
少年的腳步?jīng)]停,只是握緊了雙手,好一會兒才開口,“不會。”
三年前就記得了,不會忘記的。
第一次去川明看到你的時候就心動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陳亦詞沒有說出這些話,五稻村的大山卻知道這些話,小風(fēng)卷著這些眷戀,在山谷里飄蕩了整整三年。
山里的少年終于盼來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蘇念蹭了蹭他的脖子,其實那天她還偷拍了好多張陳亦詞呢。
第二天川明的司機(jī)來接蘇念了。
陳亦詞默默幫著蘇念收拾著行李,這間老舊的土屋不久之后又該恢復(fù)平靜了。
只有他一個人的平靜。
“你那天,是不是看見了。”陳亦詞低斂著頭輕聲問她。
蘇念蹲在一旁,少年精致的眉眼像刻出的一副畫。
她知道陳亦詞指的是哪件事。
“看見了啊。”她如實回答。
陳亦詞心里一縮,皺得生疼,是啊,小姑娘看見他臉上的傷卻沒問他怎么弄的,不就證明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另一張面孔了嗎?
要被嫌棄了嗎?可是他還有好多話沒說,有點(diǎn)不甘心啊。
蘇念伸手為他撫平緊鎖的眉心,“帥呆了!
陳亦詞一怔。
蘇念笑著重復(fù)道,“我說真的,帥呆了!”
陳亦詞也跟著笑,雋秀的眼尾都染上一層愉悅。
“亦詞。明年夏天考來川明好不好?”
蘇念溫柔的看向他,眼里帶著絲許的期待。
就這一秒,陳亦詞似乎什么也聽不見了,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在空蕩的房間內(nèi)回響。
“好。”
他聽見自己木訥的回答了一句。
蘇念:“我在川明等你。”
蘇念靠近陳亦詞,用調(diào)皮地語氣開口道,“我盡量再頑劣一點(diǎn),爭取這個寒假還來,這次可不要蚊帳了啊!
門外的蘇家司機(jī)還在問小姐好了嗎。
陳亦詞抬眼直直的看向她,“好。”
那些對大山說的話啊,那個小姑娘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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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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