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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我要找到你
梁苑歌舞足風(fēng)流,
美酒如刀能斷愁。
記得少年多樂事,
夜深燈火上樊樓。
袁休靜靜的等候在虹橋上,眺望著黑得如同墨汁的汴河。比起白日的熱鬧喧嘩,夜間安靜得簡直讓人背上發(fā)毛。
袁休的背上的確有些發(fā)毛,所以他抬臂抱了抱胳膊。其實這天恰好是夏至節(jié)氣,就算是露意深濃的四更天,氣溫也是溫潤宜人。
實在是等的無趣,他忍不住抱著臂來回轉(zhuǎn)起了圈子,心思不由飄忽到剛才在城南喝酒作樂的時光。那個名喚“江雪”的女子,笑起來甚是清雅,話不多,稍喝了兩杯就紅云飛上了腮,別有一股風(fēng)情,他隨之心弦微微一動。
等下次,有時機再去聽她奏琴吧,或許還可以……
幾乎與空氣中氣息丕變的同時,袁休已收斂心神,氣定神閑的轉(zhuǎn)向了某個方位。就好像他一直在全神等候來人,剛才的一點綺思從來沒有發(fā)生過。
足足過了一炷香,一直都在重重陰云后的那輪半圓的殘月,自云中露出了真容,綻放的清輝迅速推移,籠罩了整座大橋。
袁休的眼皮子抬了抬,唇角勾起看向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一丈遠(yuǎn)的人。來人一身黑衣,就連手背也綁著護甲,頭上戴著頂斗笠,整張臉正好藏在帽檐的陰影里。
較之一身煞氣的來人,風(fēng)流公子打扮的袁休氣質(zhì)溫和的猶如夏日微風(fēng)。這兩人遙遙相對的站著,反差就好像太極圖案的黑白二極。
“你可真是讓我好等啊!離人你小子,別以為不開口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袁休一個人呱呱的說了一陣,見對方只是矗立著不開口搭腔,也拿他沒辦法。知道離人向來寡言冷淡,只要訕訕笑著自找臺階下:“算啦算啦,師兄我就不和你計較了!真是的,唉……快說吧,師父這次又打算讓我找誰的晦氣?”
幾乎在同時,他算準(zhǔn)了的伸手往空中一抓,抄下了對方疾扔射而來的一封信函。打開信看了一眼后,他眉頭一挑,忍不住面露驚訝之色,口中不由喃喃道:“師父居然會接這種活,還真讓人不敢相信。”
話完他似乎醒悟過來,沖著送信人笑了笑,伸手到懷中掏出火折子,很快那封信函就化為了灰燼。
冷眼看完這一切,那個名叫離人的黑衣人無言的轉(zhuǎn)身而去。
“還有什么話要帶給我的嗎?”袁休笑嘻嘻的在背后追問。
黑衣人身影微愣,搖搖了頭繼續(xù)往前走。剛跨出第二步,只覺風(fēng)聲已迫近背上,他往斜里跨出一步,那風(fēng)聲又緊迫了過來。這一次他被迫轉(zhuǎn)身擋下了那一掌。
電光火石間兩人已經(jīng)拆了十余招。袁休在腋下賣了個破綻,對方果然上當(dāng),轉(zhuǎn)眼間就被他擒住胳膊扭在身后。
“你把離人怎么樣了?”
黑衣人終于開了口,他不開口也就罷了,一開口那聲音好像被銼刀銼過那樣難聽:“這么關(guān)心他的話,那你就去下面陪陪他好了!
聽到他暗示離人已遭毒手,袁休心中又驚又怒,“找死!”
在他掌勁輕吐的瞬間,那賊人轉(zhuǎn)身擺脫了他的壓制,轉(zhuǎn)眼兩人又交上了手。
高手過招,勝負(fù)往往就在幾招間。袁休很快就發(fā)現(xiàn)對方實力比他估計的高不少,不敢再托大想要生擒,轉(zhuǎn)而招招下殺手。
“呵呵,小休你真是無情,這么想我死啊!奔热灰呀(jīng)被拆穿,一反之前的沉默,黑衣人變得有些饒舌。反而是被擺了一道的袁休,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只想早早擊敗對方。
“你長得這么好看,怎么下手這般狠辣,實在是讓我大大的傷心那!”
黑衣人的聲音難聽歸難聽,但還是堅持不懈的調(diào)戲袁休,氣得他腦門發(fā)漲。他突然心念一動,想要看看要搭配這驚天動地的聲音會是怎樣一副尊容,立刻發(fā)招連連攻向黑衣人頭上的斗笠。
二三十招后,那頂斗笠果然被掀飛了出去,晃悠悠的越過橋欄向著汴水而去。此時斗笠的主人背過了身。
“閣下就不要再害羞了嘛!”占了上風(fēng)的袁休,居然又笑嘻嘻了起來。
“呵,我還不是怕你這小色狼把持不住么!北讳S刀銼過的聲音不知道何時變成了渾厚好聽的音色。
“你……”袁休一驚,剛要出聲就只覺渾身氣力忽然被人抽去般,連聲音也發(fā)不出。
很快,他就像死蟹一樣橫倒在地。
這時黑衣人轉(zhuǎn)過身,月光下露出一張堅毅英俊的臉龐。他走到袁休身邊,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混蛋!”明明是暴喝出的話語,出口時卻是細(xì)如蚊吟。
男人笑語道:“這混蛋可每次都讓你很舒服呢!
袁休的臉紅紅的,問:“那封信上有毒?”
“藥是在信上沒錯,不過呢,我怎么舍得在你身上下毒?”男人的笑意更深了,半蹲在他身邊,一掌曖昧的扶著他的臉頰、脖頸,甚至還探入衣領(lǐng)向著鎖骨以下進發(fā)。
看到袁休冷冷詢問的眼神,男人只好投降:“只不過是些讓你一時半會渾身沒力的藥,放心,藥效很快就會過去。只不過等這重藥效過去后,你會全身發(fā)燙,哭著扭著要人摸你,然后雙腿自動環(huán)上來,梨花帶淚的要我‘用力、用力、再用力’。呵呵呵,是不是聽著就很誘人?所以啊,我心甘情愿用一兩黃金跟水立風(fēng)那混蛋才換到了一錢藥粉!
“……我要殺了你!”
“沒問題,我早就做好被你殺死在床上的覺悟!闭f著他將袁休軟綿綿的身體拉上了背,“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浪費了。剛才我們說話那會,已經(jīng)一百兩金子飛掉了!”
“還不是因為你太快了。”
男人愣了愣,才明白他拐彎抹角的罵了自己,立刻壞壞的笑了起來,“乖,馬上就讓你知道快不快。”
精疲力竭昏睡過去的袁休,一覺醒來屋外一片昏沉透著點光,也鬧不清是傍晚還是天發(fā)白。雖然醒是醒來了,但渾身酸軟的沒法動彈,只是無力的瞪著屋外。
男人果然說到做到,或者說藥效果然如賣家所說的那么好。在最后一次被放過前,所有的記憶都是自己既羞恥又放蕩的在懇求更多。想起不堪的一切,袁休氣得暗暗握緊了拳。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被這般捉弄,但昨夜男人要求實在太嚇人,以致于他現(xiàn)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人……”
他微弱的剛出聲,房門就“吱嘎”一聲被打開,朦朧間就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摸索著進了房。過了片刻燈亮了起來,少年見袁休醒來,松了口氣。
“少爺你總算醒了!”
“阿呆,扶我坐起來!痹菡f著伸出手,在少年幫助下靠坐在床頭。行動間不小心扯到了股間,他硬是忍住了那股抽痛,臉上紋絲不動。
“什么時辰了?你怎么會在外頭?”
聽到主人詢問,阿呆立刻笑呵呵的回答:“剛用過。是沈公子找我過來的,他說他有事先走一步,讓我在這里伺候著。他說少爺你差不多該醒了,但又說你太累了也許得多睡一會,所以不準(zhǔn)我進房吵到您,又不準(zhǔn)我走開怕你醒了沒人服侍。你說這沈公子……”
“你很吵。”袁休心里有氣,聽他開口閉口沈公子長沈公子短的,心里黑了一片。向來只有他調(diào)笑天下人的份,偏偏就是這個姓沈的好像前世債主似的,每每被他逼得暴跳如雷。
“嘻嘻,不吵了不吵了,反正就只剩一句話了。”說著就往衣袖摸去,出現(xiàn)在他掌心的那個白瓷小瓶很是眼熟,袁休額角剛一抽,阿呆已經(jīng)笑呵呵的開了口:“沈公子臨走讓我把這藥給你,還有一句話:不準(zhǔn)讓其他人幫你上藥!
眼看少爺整張臉都黑了,阿呆在心里吐了吐舌頭,少爺脾氣雖然好,但給惹毛了還是很恐怖的。還是見好就收吧,于是他乖巧的道:“少爺你有什么吩咐嗎?沒事的話,你繼續(xù)睡,我不打擾你了。”
瞪了他一眼,知道這小仆平時給自己寵壞了根本不怕自己,悶氣道:“給我倒杯茶擱床頭,然后你去睡吧!
喝過茶恢復(fù)了些力氣,袁休紅著臉替自己上了藥,然后躺平了下來。身體上舒服了點,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
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和沈恕的孽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明明不是朋友、不是親人、不是同門,卻做著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事。一次次的相遇,然后身體交纏。不是不能抗拒,而是根本不想抗拒。在身體被覆住的那瞬間,已然將所有的羞恥都拋卻。也許……其實渴望的人是自己吧。
但他一次次的找上自己,究竟又是為了什么?就這么想著,神智越發(fā)的清明了。
現(xiàn)在想起來,他對沈恕的了解,只有“沈恕”這個名字,其他的一無所知。而自己也拉不下臉來詢問,要是他覺得自己對他有興趣,只會笑得更加得意囂張讓人恨得牙癢癢。
每次,就挑他不防備的時刻下手,嘻嘻笑著,下一秒將他沉入情欲的海洋中。不過說來這次……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側(cè)身抱著被子溫溫的想著,背后燭光明滅不定。不知道過了多久,袁休突然煞白了臉,猛然躍起,抓起外衣還不及穿好就沖出了房。
他怎么就忘了……那封被沈恕下了毒的信,明明就是師父親筆!
既然是師父親筆,那就是說這封信果然是從離人手中奪得……袁休想到這里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沖到城北離人每次來京城落腳的那小屋,伸手觸門的時候,只覺得手指在微顫。
稍一碰,門扉就向里打開了。
“藥女!”
俯臥在地的女子身軀死氣沉沉,袁休沖到跟前急切的想將她攬入懷,卻在碰觸到那冰冷僵硬軀體的瞬間血液凍結(jié)。
怎么會……
印象中她總是笑得柔柔,凝睇向離人的眼中柔情萬千。在每年才幾天的聚首中,總會精心準(zhǔn)備一桌菜肴,溫幾壺好酒,款待厚著臉皮上門硬跟著離人回家蹭吃蹭喝的自己。離人總是默默無言的喝著酒,話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而女子聽到有趣處總會輕輕的呵笑。
不知過了多久,袁休站起了身,眼中空茫茫的一片。
藥女既然已遭了毒手,那離人多半也已不測。忽然眼角瞟到一物,他俯身從藥女指間抽出了一塊絲帕。
就著迷離的月光,袁休不敢置信的瞳孔一縮——這一方紅絲帕,他永遠(yuǎn)錯認(rèn)不了。
沈、!
你究竟是什么人!
袁休一連趕了三天路,這三天他幾乎沒合過眼。
三天前他將藥女的后事交托給小仆后,天一亮就出了城,急趕向師父所在之地。
溪山本是個無名黃山,不見人跡,只是后來有了主人,所以這荒山也就跟著有了名字。
三十年前,如今的溪山有了主人,從這個名叫“溪羽”的人來到的那天起,山腳下通往鎮(zhèn)上的小道口就立起了“溪山”二字的石碑。然后過了十年,一個名叫袁休的幼小孤兒被領(lǐng)回了溪山,從那天起,溪山就是他的家。
而如今,山腳下那塊石碑,不知如何裂成了兩半,倒在了路中央。
顧不上一路上縱馬疾奔早就疼痛不堪的股間,袁休躍下馬飛快的往山上騰躍而去。
越是接近往日居住的地方,心底的不安越發(fā)強烈。
遙遙就聽到一絲熟悉的呻吟,顧不上可能是陷阱,袁休朝著聲響處躍去。及得近了,不由倒抽口氣——“豬頭!”
被綁在屋前樹上的血人聽到人喊叫睜開了眼,只見血肉模糊中裂開兩個眼珠。
“……阿休……殺了我……殺了我!”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豬頭狀若瘋狂的要求好友快點了斷自己。
“我馬上放你下來!”袁休剛一割斷繩索,豬頭就如同一堆爛肉般倒了下來。
瀕死之人嚎叫著抓住袁休握匕首的手拼命往自己的脖子割去,直到袁休將匕首扔開才漸漸絕望的安靜下來。
“你別這樣……忍一忍就……”在掀開豬頭衣物下擺的時候袁休再也發(fā)不出聲音——沒有了,原來那堆得快滿出來的肥肉沒有了,看創(chuàng)口,是被人一刀刀割了去,還不忘抹上止血的藥物不讓受折磨的人太快死亡。
“求求你……快殺了我……殺了我……”
袁休的安慰再也出不了口,過了會,他才梗澀的開口:“我知道了……你最后告訴,師父呢?”
“……我……沒有說……機關(guān)的……”
“師父在機關(guān)中還安全?”
“他……他中了毒……我不知道了……其他……”
不忍心他再活受折磨,袁休捧起他的頭,用力一扭。只聽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終于,那痛苦的聲音停止了。
輕輕的讓尸身躺平,袁休看了一會,撿起扔遠(yuǎn)的匕首,一臉赴死的向著山中繼續(xù)行去。
袁休是知道師父溪羽先生的身份的,他原是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秦門的大師兄,三十年前銷聲匿跡來到溪山。袁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至于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導(dǎo)致師父隱退,就算是他也不知道了。
“隱退”聽起來好聽,但這日常用度還是少不了真金白銀。從袁休來的時候起,師父每年就會出兩三趟遠(yuǎn)門。后來他才知道,師父是又操起本行,賺些銀兩回來養(yǎng)家。
初時知道那會,袁休著實驚訝了一陣子,但自己這么多年吃的用的哪樣不是師父用人頭錢換回來的,就算有什么話他也說不出了。
再后來師父年紀(jì)大了,某次外出“干活”還受了重傷,他就索性接過了師父的營生。說來難信,他第一次殺人就沒有太多的感覺,也就覺得血腥味太刺鼻難聞。他不由冷笑,比起始終良心不安的師父來,自己或許才是天生適合吃這行飯的人。然后沒兩年,他索性操起了這門營生,而師父則只管幫他接生意。
溪羽先生早就對這最心愛的弟子說過,一旦踏上這條路,那么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
當(dāng)時袁休笑了笑,回答:殺人,還是被殺,這兩件事我都不討厭。
忽然前方山中冒出了濃煙,袁休暗暗叫苦。
溪羽先生素來通曉機關(guān)之術(shù),雖然這幾十年的日子一直很安穩(wěn),可他始終沒有喪失過警惕心。屋內(nèi)布滿機關(guān)暗室。
但若來人并不執(zhí)意生擒,那么大可像眼下這般放一把火了事。
袁休沖到屋前的時候,大火已經(jīng)吞噬了整座房屋,就算里面還有人活著,也走不出來了。
他紅著眼,轉(zhuǎn)身面對領(lǐng)著精兵甲胄的那人。
“為什么?”或許他想問的根本不是“為什么”,而是“你是誰”。
沈恕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似乎是痛苦猶豫……不可能吧,他現(xiàn)在明明得意得很,怎么可能痛苦?
“一天是秦樓的人,就一輩子是秦樓的人。”
“原來你是秦樓的人!痹莼腥淮笪,但知道后對他而言也沒什么意義了。
“我娘是前代秦樓樓主,她臨死前囑我一定要為她殺一個人,我答應(yīng)了。”
“這些都不關(guān)我的事!睂τ谏弦淮亩鞫髟乖,袁休一點也沒興趣。他抽出劍挽了個劍花,浮起一絲微笑道:“我們也來了斷吧!
了斷吧。
沈恕不為人覺的嘆了口氣,將手伸向身后,立刻有人將劍遞入他手中,“羊君、悲君,若是我技不如人,你們要約束門中人不得向袁公子尋仇!
“……是,少主。”
風(fēng)起。
風(fēng)停。
袁休靜靜的躺在沈恕懷中,溫?zé)岬捏w溫從懷抱著他的身軀源源而來。真的很溫暖啊……
想到了什么,他從懷中掏出了那一方紅絲帕——“你的?”
其實他時不時會想,為什么這個大男人身上總會帶著這么一方女子用的絲帕。
沈恕連袁休的手一起握住了。
“是我娘心愛的絲帕。三十年前,她臨出閣前一晚,她心愛的男人贈予她的,然后那個男人就消失了。然后每到立春時節(jié),她就一個人獨飲,非飲到爛醉如泥才罷休!
袁休吃力的笑了笑,原來如此。
突然沈恕溫柔環(huán)抱著他的手勁猛然加大,“為什么你要來!為什么!我對你……是真的……”
“因為……我們注定無緣!
“我不信!”沈恕雙眼通紅,從來沒有過的狼狽樣子。
袁休的神智已開始昏亂,他心中有點點高興,能看到男人這樣的表情,似乎也不錯。
“休……我們約下輩子好不好?下輩子我一定不負(fù)你,好不好……?”
那懇切哀求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入耳,袁休神智陷入黑暗前,用最后一絲力氣回答了一個“好”字。
“下輩子,還是夏至那天,我會找到你,一定會找到你……”
……什么?袁休朦朧中似乎聽到了聲響,很快,一切歸于黑寂。
========老習(xí)慣了,你們都知道我寫這么多就是為了這個結(jié)局========
千年之后。
“師兄!解剖器械滅好菌了,我們幾天開始?”
“等老鼠送來了,就能開始了,啊,還要先洗板子!
“我來吧、我來吧!”袁休說完就拿了滅菌水進了細(xì)胞房。
輪轉(zhuǎn)到這個實驗室已經(jīng)一個月,帶他的師兄胡理為人非常隨和。因為他一笑就兩眼瞇縫著彎起來,所以平時大家都喊他外號“狐貍”。
洗完板子從細(xì)胞房出來,就看到放老鼠的盒子已經(jīng)送到。狐貍正在往提籃里放一會要用的東西。
“操作臺我用紫外照上了。”
“嗯,一會進去差不多。啊,今天多給了一只老鼠,正好用來給你練手!
“呵呵呵,好啊好!”袁休高興的應(yīng)道。一邊拿出保鮮袋,將過會的實驗對象放入袋中。
出生四天的SD大鼠只比一根手指大些,渾身光禿禿紅通通的的還沒有睜眼,從惦著木屑的箱子中被抓起時,不斷掙扎的揮動四肢、尾巴,就連嘴巴邊細(xì)細(xì)的胡須也跟著抖動,那模樣甚是可愛。
“小老鼠真是可愛啊,我真想留一只下來養(yǎng)養(yǎng)看。”
狐貍笑了起來,“等長大了你就知道頭大了,這大鼠可兇猛了,愛咬人力氣又大,成年后可以長得像小白兔那么大!
袁休吐了吐舌頭,“那還是算了!
狐貍笑瞇瞇的對著保鮮袋中掙扎不已的老鼠們說:“小朋友,哥哥帶你們?nèi)ネ媪肃!?br> 袁休滿臉黑線的跟著狐貍進了細(xì)胞房。
器械試劑全都準(zhǔn)備好了,狐貍帶上手套擦過酒精開始了操作。
“你再看我演示一遍。先把老鼠消毒,再來是斷頭,手腳快點,最好一刀剪斷,如果只剪斷一側(cè)頸動脈,血會噴得到處都是。好……然后把剪刀從枕骨大孔伸進去,沿著耳朵一直剪刀眼睛后方,然后換個方向,沿著眼睛后方剪到對側(cè)。對了,枕骨大孔進刀的時候,稍微剪靠上點比較好,耳朵這地方骨頭有個突,如果沒剪斷,翻頭蓋骨的時候,會把整個腦子一起翻起來,F(xiàn)在換尖頭鑷子,把頭蓋骨往一側(cè)掀起,將全腦暴露在視野下。我們要取的是海馬部位,在大腦皮層的下方,現(xiàn)在換彎頭鑷子,輕輕的將皮層挑開……喏,這一小塊就是海馬了,輕輕的……取出來放EBSS里,然后是對側(cè)……好了,看明白了吧?”
“嗯嗯嗯!”袁休一個勁的點頭。
“好了,就剩最后一只了,給你練手,殺壞了也沒關(guān)系啦!”
狐貍從hold前退開,換了袁休坐在臺前。
伸手從保鮮袋中掏出最后那只老鼠時,他心里面動搖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回頭向狐貍確認(rèn)道:“今天是夏至?”
狐貍愣了愣,回答:“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好像有些事情記不起來!庇行┟悦5孽玖缩久,很快他重新綻開了眉頭,“都是這兩天太熱了,睡不安穩(wěn),老是做些奇怪的夢!
將注意力收回眼前手中的老鼠,只見它掙扎的尤其劇烈,仿佛預(yù)知即將降臨的命運,手舞足蹈的抗拒著。
默默的在心中說了聲對不起,袁休一口氣將它的腦袋按入酒精中消毒。
當(dāng)剪刀架上老鼠脖子口的時候,似乎隱約聽到什么人再說:不要啊……休……休……是我……我來找你了……今天是夏至啊……我來找你了……
搖搖腦袋,老鼠怎么可能會說話呢,自己真是腦子有毛病。
唾罵完自己后,袁休不再猶豫——一剪刀咔嚓而下。
實驗結(jié)束后,負(fù)責(zé)打掃屠殺現(xiàn)場的袁休,將包裹在橡膠手套中的那一包老鼠尸體扔進了冰柜中的垃圾袋中,每周會有人負(fù)責(zé)將積累了一周的實驗動物尸體運送去回收的地方。
回到實驗室坐定,發(fā)了會愣,袁休不知為什么突然問向正在做實驗的師姐耳朵:“師姐,你說人會投胎轉(zhuǎn)生嗎?”
耳朵不急不躁的一邊往管子里加試劑,一邊回答:“當(dāng)然會啊,說不定下輩子投胎就變成動物中心的一只老鼠!
袁休愣了愣,不由搓了搓胳膊,抱怨道:“你的笑話太寒了!
世界清凈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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