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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熒火的夏夜祭
仰望天空,碧綠色的陽光從夏日的梧桐葉中照射下來。蟬反復(fù)地?fù)P起、低落、再揚起。一陣些微的風(fēng)從小女孩的裙角轉(zhuǎn)過,遐思地掀起了她的衣領(lǐng)。
“不要到林子里去哦,那里有許多妖怪,會迷惑人,令人迷路。然后迷失了的人們會在妖怪們的夏夜祭時突然出現(xiàn)!贝笕藗兛偸沁@樣告誡螢,熒卻抑止不住好奇跑入了森林,這下可好了,沒有妖怪的迷惑也迷路了……
熒直勾勾地看著那樹叢間綠色的陽光發(fā)呆,不知如何是好。
“是誰在那里?”熒突然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低沉、悅耳。樹叢后走出一個高瘦的人影。
“耶?有人!太好了!”熒歡呼著向那人跑去,卻被對方閃開了,然后“咚”一下摔倒在地。
“不要碰我,我不是人類,一旦被人碰到了就會消失的!
“消失?”熒坐在地上揉著摔疼了的膝蓋迷惑地看著那清瘦臉上戴著的奇詭的狐貍面具,“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絕對不可以碰我。”那人背過身去,“跟著我,我?guī)愠錾。?br> “你叫什么名字?”熒好奇地快步追上,那人的步子不快,但熒依然只能小跑著才能跟上他,“我叫熒哦,煙花的意思,因為我是夏夜祭那天出生的!
那人似乎不想與熒再有什么交集,沒有回答熒的問題,反而詰問到:“大人們沒有告訴你這森林里有妖怪,不許進(jìn)來的嗎?”
“那你是不是妖怪?”熒好奇地追問。
那人并不理會熒,兀自走著。
熒并不放棄,繼續(xù)問到:“是不是那種沒有臉的妖怪?”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蹦侨藴睾偷卣f。
熒還想問他叫什么名字,卻聽到林子外傳來爺爺?shù)暮袈,而那人也已轉(zhuǎn)身離去。但熒卻有些不甘心,她揮動小手高呼道:“我明天還來哦!你要等我!”然后轉(zhuǎn)身跑向林子外面。
“我叫金!焙鋈宦牭侥莻溫和的聲音,熒訝然地回頭,可是道路上已不見人影,只有林子里地風(fēng)撩起耳邊的發(fā),讓人懷疑是否聽錯了。
“熒,你去哪里了?還以為你到林子里去了呢。”爺爺笑著牽起熒的手,沿著森林的邊緣走著,告誡道:“不可以去林子里哦,那里有妖怪,每年夏夜祭的晚上還可以聽到林子里傳來音樂的聲音,看到妖怪們的煙花哩!”
熒看著自己被握住的小手,她想:那時,自己是希望金能牽著自己走出森林的,他的手一定很溫暖……
第二天,熒沒有想到金真的會再林子的道口等著,興奮得忘乎所以,快樂地想要擁抱金,沒想到卻被金用樹枝揮開了。
“我說過不許碰我的吧?”雖然是詰問的話,但是卻并不顯得急切,所以熒知道金沒有惡意,所以一點也不生氣。
其實,熒就和全世界的小孩一樣喜歡圍著自己喜歡的大人轉(zhuǎn),盡管每次接近都會被金用樹枝揮開,她仍喜歡繞著金打轉(zhuǎn)。而金似乎也不介意多了條小尾巴。
跟著金,林子里的妖怪就都出來了,熒正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呢,突然一叢灌木后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閃著銅鈴大的眼睛道:“金,那時人類的孩子,我可以吃掉她嗎?”
金搖搖頭:“那是我的朋友,不可以哦!
于是黑影訕訕威脅熒說:“小孩,你要是碰到金,就吃掉你!”
“阿嚏!”金突然打了個很響的噴嚏,樹叢中的黑影一瑟縮,變成一只白色的狐貍,迅速躥出灌木逃跑了。
“那是狐仙,別怕,它只是個膽子很小的好人!苯饻睾偷氐。
熒睜大好奇的眼:“真的是妖怪耶!金,你是不是妖怪?”
金并未回答,只是聳聳肩,繼續(xù)在林子里漫步,熒忙跟上去,突然又從茂密的樹冠里伸下一只巨大的爪子,一把抓起金放到樹杈上,嚇得熒說不出話來
那爪子的主人沉悶地道:“金,那是,人類的小孩……”
金溫和地拍拍妖怪道:“沒關(guān)系,我會小心。”
于是那只巨爪又小心翼翼地把金放下。
熒發(fā)現(xiàn),金很受妖怪們的歡迎,因為幾乎每一只妖怪都會告誡自己不要碰金,想要保護他。
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熒也喜歡惡作劇,偶爾,她會從樹冠上倒掛著下來嚇唬金,沒想到小裙子掉下來覆到了臉上!鞍,看不見了!”于是熒會晃動著身體掙扎,想把裙子拉上去。
“哎喲!別晃!樹枝快折斷了!”金驚慌地喊道,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他幫不上忙。
“喀嚓”樹枝最后還是受不了熒的折騰斷掉了。
“危險!”金幾乎就要伸手去接熒了,但他還是及時收了回來。熒也就一下摔到了灌木叢里。
“沒事吧?”金不知所措地問,他不能出手檢查熒有沒有受傷。
“嘿嘿,沒事”熒傻笑道,卻看見金向自己伸出纖長的手指來,她幾乎慌張地叫道:“不,不,金!你不可以碰到我!”
“你說什么?我只是想摘掉你頭上的樹葉?”金的聲音恢復(fù)了溫和。
熒卻不由哭泣了起來,嚇得金直問她哪里摔疼了,她抽噎著說:“金,你不可以碰我,任何時候,任何情況,絕對不可以……”熒就這樣哭著哭著,也不知哭了多久,因為后來她睡著了。
當(dāng)她醒來時,看見金倚在一邊的樹上,頭垂向一邊,應(yīng)該是睡著了。
熒突然好奇金面具下的臉,便躡手躡腳地跑到金身邊,伸手摘下面具——有些失望,不是無臉的妖怪耶——下面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正看著自己呢。
“真是個危險的小孩啊,竟然趁我睡著的時候偷襲!苯鹞⑿χ{(diào)侃。
“明明是你自己裝睡騙我!”熒漲紅了小臉狡辯。
“原來是這樣的啊!苯鹦χ鹕恚柟鈪矘漤攦A瀉下來,把他的發(fā)染成褐色,精致的五官和溫和的笑顏,絕對沒有人類世界的市儈,配上那頎長和諧的身材,更像是森林里的精靈,看得熒竟然失神了。
一晃,夏天過去了,熒必須回到城里上學(xué)了。
“明年我還會來哦!”
“小麻煩精,你還是別回來了。”金笑笑。
春去秋來,每年夏天熒都會回鄉(xiāng)下看爺爺,也來看金。熒也從戴著小黃帽的小學(xué)生成了穿著裙子的高中生。記得有一次,金竟然驚訝的說:“你穿裙子看上去好像女生。俊睔獾脽芍比氯拢骸拔冶緛砭褪桥!”
熒已經(jīng)長到金的肩膀那么高了,跟上他也沒有以前那么費勁了,但是金卻幾乎沒有改變,除了,比以前更溫柔。
熒一只奇怪金為什么要戴面具,還有他是不是妖怪。天下著小雪,熒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她滿腦子都是關(guān)于金的事,那時金給她的回答是:“如果不戴面具,我就不像妖怪了吧?”熒發(fā)著呆更本沒有注意到前面還有一個水塘。
“小心,前面是水塘!币粋男生拉住了熒。
熒訝然地看著自己被牽住的手,笑著和對方道了謝,又想起了夏天在樹林里,她與金漫步著,兩只手,被一條浴衣腰帶栓著。當(dāng)時,她說:“好像戀人在約會哦!
金笑笑,沒有回答。熒卻覺得傷心——她才不管古希臘那個提倡用精神戀愛的柏老頭說過什么,她喜歡金,這種心情與想要碰觸他的愿望一起長大,可是又正因為喜歡,所以她才努力讓自己不去碰觸他。金呵,好想見他——幸好,已經(jīng)高二了,還有明年夏天,她就畢業(yè)了。那時她要搬到小鎮(zhèn)上去,無論春夏秋冬,她都要和金在一起。想到這里,熒開心地伸出手,接住白色的雪花,想像,金的笑臉。
同一天空下,金坐在林子的道口,看著林子外間或一閃而過的人影,自從遇到熒,他一年中有三個季節(jié)是在等待中度過的。他小心地珍藏著思念,他活了很久了,但從沒有像這一刻那樣焦急,又有耐心。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等不到夏天就會穿越人群去尋找熒。但就像那時他不能伸手接住熒一樣,他所能做的僅僅是等待又一個夏天。
金和熒比肩坐在小溪邊,看著溪水潺潺地流。熒快樂地把自己的計劃告訴金,突然她有些難過地說:“金,我現(xiàn)在看起來和你一樣大了,再過幾年,我就會比你大了,我唯一的遺憾是,會比你先死去。”
金搖搖頭:“其實,我是人類的棄嬰,山神可憐我才給了我這樣的生命,我是人,不是妖怪。”
熒蹙起眉,有些悵然,為了金的遭遇。
“小傻瓜!苯鸢押偯婢吒苍跓傻哪樕希橇宋敲婢,笑了,“晚上我們一起去夏夜祭吧,妖怪們都會變成人,有時還有不明所以的人類闖進(jìn)來呢!我約你的,是約會!
“哦”熒又失神了,即使過了這么多年,熒還是無法習(xí)慣金耀眼的笑臉。
夜空下的林子沒有想像中的陰森,相反熱鬧地放滿了撈金魚、棉花糖和游藝的小攤。金和熒在其中穿梭著,他們之間依然系著那根浴衣腰帶——那是他們之間全部的聯(lián)系。
熒呵呵笑著,“好像戀人在約會哦!
金笑笑,隔著面具吻了吻她:“本來就是戀人在約會啊!
熒的臉紅紅的,有些燙。
“砰”一聲,夏夜祭最后的煙花開始盛放,幻出一天絢麗的色彩。
突然一個小男孩驚叫一聲差點摔倒,金下意識地扶了他一把,男孩笑著道謝,離開了。
“金!”熒驚叫!——夏夜祭經(jīng)常有不明所以的人混進(jìn)來!
金也意識到了什么,自己的身體正像開放過的煙花一樣漸漸消失!于是他解開他們之間的浴衣腰帶,張開雙臂,笑著對熒說:“來吧!擁抱我!”
于是熒立刻扯開面具,映著夏夜最后的煙花歡笑著沖入了金的懷抱。
林子里傳來妖怪們的嘆息——即使被人拋棄,金依然向往著人的擁抱。
煙花散盡,只留下那狐貍面具,和浴衣的腰帶,證明著,一切不是一場夢。
筆者后記:本篇改自綠川幸的同名漫畫。大人們總是告誡少年人,世界的險惡,孩子們便遠(yuǎn)離了“社會”這座被妖魔化了的森林。孰不知,代表了溫情與愛的“金”正是妖魔們小心呵護的東西。如果不去體驗,又怎能看到夏夜祭華麗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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