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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和無力
“南小姐啊,不是老爺說您,身為女子,確實不該……”
南安余身旁的婢女還未說完,就被扇了一巴掌。
打她的人靠在梨花木椅上悠悠起身,從容的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眼中看不出情緒,南安余沉下了聲音,淡淡的道:“我想看他有什么法子攔住我!
她隨即又換上笑,起身輕輕扶起捂住臉的婢女,拖著腔調(diào)皮笑肉不笑道:“親愛的婢女姐姐,別在我的面前提向著父親的話。”
“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贝笮〗銉(yōu)雅轉(zhuǎn)身,眸中含了狠厲的神色看向地上的那人,語速不急不緩的補(bǔ)了一刀。
父親當(dāng)然不愿意讓她留在國內(nèi),眼下國內(nèi)狼煙四起,局勢混亂,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發(fā)生什么,南府與葉家有婚約,南安余父親想讓她早早嫁人,跟她丈夫出國,他早已與對面人協(xié)商好,當(dāng)今局勢之下,讓自己的女兒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只是要求南安余離開。
但南安余不會同意的。
因為她還有一個在意的人留在國內(nèi)。
就是老人們口中的心上人,可南安余不能說,她怕。
因為有些事已經(jīng)被世俗下了定義。
她們是舊相識了,卻并不是很早之前的事。
那年南安余不及及笄之年,忽有一日府中被帶入幾位女子,在父親寢室內(nèi)彈琴歌舞,從未見過此場面的南安余便好奇,偷偷的繞過婢女和守衛(wèi)溜了出去,她躲在側(cè)門外,從門縫里看去,她父親身旁,榻上一位紅衣女子抱著琵琶眉目間含著嫵媚的笑意,長腿微微彎曲著搭在榻上,樂聲停后,室中傳來陣陣夾雜笑罵和不可描述的聲響。
南安余忽然臉就一紅,低下頭想離開卻直直撞上一人,她抬頭一看,便是那紅衣女子。
“喲,想必是南小姐了!泵婕喼铝袅四侨瞬粦押靡獾男,南安余注視著她的臉,不愧是青樓□□,被打扮的花枝招展有一副姿色。
“你……”她琢磨著開口。那人便插了話:“溜出來的,要舉報嗎?”
南安余咬著后槽牙,不知道怎樣向她開口。
那女子拔下發(fā)簪重新挽了頭發(fā),向她笑道:“南小姐留我一命,奴家是荊蕪!
荊蕪啊……就是那位青樓錦繡,星月樓的招牌。
逃不逃和南安余不相關(guān),她不想管閑事,只是淡淡的看著荊蕪的背影。確實,美,南安余抿抿唇,忽聞有人怯怯躲在側(cè)門旁小聲喚她,南安余向身后回頭,是她身的婢女。南安余忽然有種偷看被現(xiàn)場抓包心虛帶來的無名怒火,不悅的朝那人狠狠瞪了眼,鵝黃的旗袍粘上了大大小小的葉子,南安余使勁跺腳,把葉子全部抖掉,心里莫名一股煩躁。
那個時代,不是女子很難上學(xué),大多是封建思想下,總是被禁錮著。
她不一樣,南安余是官家小姐啊。
“南小姐,您不知,我們這些青樓女子有多羨慕您。”
偶有一次,南安余隨父親來星月樓內(nèi),忽見荊蕪,她上前招呼,荊蕪只笑語了如此一句。
“為什兒呢?”她問。
其實南安余心中無比清晰,但她仍然想要一個答案,尤其是她更清楚,荊蕪也只是一個女孩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我曾經(jīng)是個好女孩!鼻G蕪沒看她,眼里是站在不遠(yuǎn),肥頭大耳衣冠不整懷中摟著其它女子的那些男人。
“那,你不該在青樓的啊。”南安余忽然疑惑,抬頭想去探究荊蕪的目光。
而荊蕪目光卻暗淡了下來,抬頭無所謂似的扯了扯嘴角,她當(dāng)然委屈,她當(dāng)然不該在這。她又怎么會想的到呢,那些所謂的意外,毀了她這輩子。她不會逃出去了,在南府那天,她試過了,荊蕪不會告訴南安余,她被抓回去后差點被要了命,身旁站的是手持皮鞭無情的人和圍著她笑的猥瑣的人。
她不會再想回想起那是發(fā)生了什么……
琵琶是荊蕪和青樓的小姐妹學(xué)的,她不在乎這一門手藝彈的如何,只是閑余時的消遣罷了。
偶然有了一日,南安余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姐姐,你教我彈琴可好?”
荊蕪輕輕一挑柳眉,目光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南安余,湊近了她的臉邊:
“妹妹,姐姐可不是專業(yè)的師傅。”
南安余指尖自顧自撫上了她的琴,拂下了弦上沾染的灰塵,弦生了紅繡,太抵是主人許久沒有更換護(hù)理,荊蕪看著她的動作啞著嗓子笑了一聲,低啞的嗓音呈現(xiàn)另一種美感。
“姐姐多久沒換過琴弦了呀?”她抬頭向荊蕪輕輕一眨眼,看那人沒有回應(yīng)自己的意思,無所謂般的一聳肩,小指一挑那根最細(xì)的黑弦,聲音刺耳,毫無一首樂曲的感覺。
荊蕪用手撐著頭聽著,看著皺眉的人,便從南安余手中拿過了琵琶,隨手一撥,指尖下忽流出了不同的韻味,傳了滿堂。
老人們說,星月樓那錦繡彈的一手好琵琶,拿手好戲便是那《憶佳人》,好一曲花敗人斷腸,一直有個說法,曲中彈的便正是錦繡與心上人明是兩情相悅卻非門當(dāng)戶對,而后分別,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呵,好一個有情人終不得眷屬的故事。
南安余也就聽聽,她不在乎那些背景故事。
荊蕪倚著床榻,星月樓處在京城最中心,連屋角裝飾都透著大手筆的低靡奢華,腦海里一遍遍閃過南安余一口一個的“姐姐”,心里忽然煩躁,指尖猛然用力一撥弦,嘈雜一片。
“姐姐,你的首飾好漂亮,比我的還多!蹦习灿嘣谀谴我娗G蕪時,跟著人家回了星月樓,本來荊蕪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倒傳來少女的聲音,她揚了唇無聲一笑,隨手把一條鑲了藍(lán)水晶的銀手鏈掛在了南安余手腕上:“喜歡就送你一個,自己扣好。”
“姐姐,這些都是那些客人給你的嗎?”南安余抬手,欣賞著那條手鏈,語氣跳躍,荊蕪聞言,不屑一扭頭,竟從她口中聽出了羨慕。
“是。”
她淡淡一答,不再對雀躍提問的那人作出回應(yīng)。
那些富家公子,都曾挽過荊蕪的手,對她說出過“姑娘,你是我的心上人!钡珡奈窗阉龔那鄻侵汹H出去過,各種瓶瓶罐罐和和艷麗的首飾堆在柜中荊蕪早就無心去理會,男人口中的誓言,聽聽就行,何必當(dāng)真,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贖一個青樓女子,他們會掂量。
誰又會寵著一個人無理由的對她好,利用這個詞可以隱藏在任何行為之下。
荊蕪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有一些話,從來不需要往心里去。
但她不會將這些話說給南安余,荊蕪無辜,南安余也沒有罪,她不用知道那兒多,怨也不能怨南安余,到底是出身不一樣。
南安余憑一個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就可以清白的過完一生。
荊蕪不同。
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是千金大小姐。
有的女孩子啊,生來就是草芥,不值一文錢,不同的朝代總有不同的思想,唯有男女之間的身份,有了恒古不變的高低定義。
荊蕪恨過,為什么有人可以坐在高臺上,而她偏偏卻是被推下去的那個,荊蕪不是沒有做過沖動的事,她也有想報復(fù)過人,可是走下京城時不會抽出刀,那些頭上沒有發(fā)簪的女孩子和小時候的自己笑的一樣開心,燈火映在他她們的眼中是星星,誰又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呢,明明曾經(jīng)也活的那般幸福,忽然一瞬間,星星也會碎掉。
荊蕪站在華燈下,看著嬉戲玩鬧的孩童,掐緊了手心,猛然轉(zhuǎn)身一步步踏回星月樓,步搖被強(qiáng)烈的動作扯得亂晃,毫無端莊優(yōu)雅的美感。
回憶戛然而止。
荊蕪怔怔的揉著太陽穴,手肘撐著木椅緩和著心中若有若無的交雜情緒。不是被誰喚醒,只是不愉快的事重新出現(xiàn)在腦海,讓荊蕪清醒回去,大腦潛意識的隔絕了曾經(jīng)的那些年歲,不是讓她離開痛苦,大抵是在笑荊蕪永遠(yuǎn)無法回到更早的過去。
她扶著腦袋煩躁的起身,拎起南安余衣領(lǐng)指尖一用力把人提了起來,硬生生是拉到了星月樓樓下。
被趕下樓了的南安余扯了扯嘴,揚唇抬手借了星星點點看著那條手鏈。
她忽然泄出了笑,抬頭憑記憶看向青樓之上荊蕪該身處的房間,隔了明亮的窗向荊蕪抬手揮著,荊蕪倚榻而坐,余光掃視著樓下人,瞳孔無奈向上眼瞼輕輕一翻,伸手拉了窗簾。
南安余:……
呵,給人拽上了。
她是悄摸摸溜出的南府,肯定是不敢光明正大走正門的,圍著府外花木繞了一圈,在后門侍衛(wèi)一臉無法理解的神情中豎出食指抵在唇前提著裙擺一晃一晃又溜進(jìn)相府。
“嗯...收獲可以啊~”南安余四仰八叉的坐在小木椅上,她自己的手鏈也不少,但基本都是父親在生辰宴這樣子的場合上送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可能是第一次收到朋友的禮物吧。
只是對于毫無大小姐端莊姿態(tài)的樣子,給一旁婢女看無奈了,別過頭才能讓自己控制住不上前把人擺
不是多管閑事,作為南府大小姐身邊的貼身婢女,她們都受過近乎茍刻的訓(xùn)練,再看看南安余,一女孩子不知道干了什么入夜才回府,還偏偏擺著了大小姐又傲又萌的架子,讓身旁那人看得腮幫子疼。
其實那位婢女是挺想管的,奈何天大地大自家主子最大,南安余是大小姐她了不起嘍。
在偌大的京城中,那位青樓錦繡的傳聞一點不少,各種離奇的事全部可以附加到人的身上,其實誰都分得清真假,但荊蕪也只是大家飯后幾句閑聊中的笑話,所以從不會有人站出來為一個毫不相關(guān)的人申冤。
荊蕪心知肚明,有一瞬間也委屈過,哭過,尤其是剛被迫來到青樓時,可能只是樓下人聽她的哭聲聽厭煩了,才上樓哄了兩句,十幾的孩子很聽話的,特別是被拋棄的,被傷害了的,能聽出來別人有多不耐煩,到這個地步了,哪還有折不斷的傲骨啊,你只要哄哄,給顆糖,她就依你了,就不鬧了,一點都不像兩三歲的孩子,不會折騰很久的。
老人們說,這就是長大了,因為乖了。
三年了。
真的三年了。
荊蕪撐著手臂趴在木桌上,她一錦銹有臺子,很少接客,荊蕪可是錦繡,是這星月樓的招脾,又不是最底層的真正的風(fēng)塵女子,她是天天坐園子里的,沒別的深意,倒也不是被這樣子的生活麻木了,她不想接受一個這樣子的現(xiàn)實,可處在了青樓,誰會去給荊蕪那所謂的自由啊,也不是什么閑心,只是還自己一個那些文人墨客口中生活本該有的樣子。
詩人贊揚這是浪漫,此刻卻不是一般的可笑。
你看啊,詩人那所謂的浪漫在困著一個本來可以好好活的女孩子。
荊蕪忽然手往桌上一倒笑了,也不嘲諷誰,就是笑自己內(nèi)心戲怎么這么豐富,她冷冷哼一聲,已至午時,入冬之后,過了正午,太陽就被掩住了臉,任寒風(fēng)吹出一片人心荒蕪。
“荊蕪姐姐!”
門外又傳出了熟悉的聲音,南安余聲音好認(rèn),沒什么標(biāo)志性,就是只對著荊蕪惡心人而已。
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荊蕪根木沒打算應(yīng)那相府大小姐,反正自己不說話沒用,南安余指定是會自己推門就進(jìn)。
“姐姐,你喜歡花嗎?”南安余看著那一臉不愿意搭理自己的人,忽然才想起自己怎么站上這了,某人天生的犯賤心理沒事找事,一路瞎逛才跑上星的月樓,不過問的問題是真的。
“南小姐,為什么要問這個呢?”
荊蕪悠悠一轉(zhuǎn)頭,她對南安余的目光除了初見的挑釁和敵意以外,也只留了漠不關(guān)心,可能是因為真的好奇,荊蕪的神色多了溫和。
“父親給母親帶了花,我媽很開心的樣子啊,婢女姐姐和我說,女孩子都會喜歡紅玫瑰的,所以我在想,如果姐姐能拿到那種很大一束的花,是不是也會笑?”
南安余忽然激動上了,也不管什么禮儀,小跳著蹦跶到荊蕪面前,直接拉起那人的手沒輕沒重的甩動。
荊蕪垂著頭,看了一眼被南安余握住的手,輕輕的抽了出來,不經(jīng)意的搭在了木椅的把手上。
“南小姐!
她低聲喚,顯然含了笑意。
“玫瑰是用來送給戀人的,而你我不是。何況我一青樓女子,不配。”
荊蕪說前一句的語調(diào)異常的溫柔,倒真是像在給人好好的解釋,忽然又換上了一貫的冷漠,像是在漠視著什么般,她沒有去接觸南安余的眼神,荊蕪不好奇,只是淡淡的一扭頭,有繼續(xù)往下說的意思,卻是停頓后輕聲道了一句:
“安余!
“姐姐怎么換稱呼了?”南安余被拉開了手之后就有些不悅,但就算不信那些雜七雜八的傳聞,那星月樓錦繡脾氣喜怒無常的說法也肯定聽過,而且信。
是吧,人就在面前呢。
“可以嗎?”荊蕪不經(jīng)心一般的問南安余,也不是問,毫無語氣起伏的那種。
“啊。噢噢噢!蹦习灿嘞胍ι夏侨说哪抗猓詈筮x擇低了頭玩弄上了荊蕪衣袖上的絲帶,答非所問的應(yīng)著。
“紅玫瑰要送給值得的人!鼻G蕪目光掃了過來,柔聲道。
“什么是值得的人。俊蹦习灿鄾]思考過這樣一句話,更不會過一遍腦子,只是為了聊天能夠聊下去的問出一句。
“我不知道,我沒有遇見過,但你會遇見的!
“為什么你遇不到?”南安余問她。
“呵!
荊蕪沒有笑南安余,冷笑的一聲通常貫徹的習(xí)慣,她遇不到值得的人很正常,這里是青樓,她只是一個物品,只接客拿錢,誰陪她談情說愛啊。
但荊蕪知道南安余聽得懂,她不小,活在京城里,是該知點一二了。南安余不接話,抬頭看了荊蕪很久。
“姐姐,你長得真的很好看,為什么沒有人喜歡姐姐呢?”
“不要明知故問!鼻G蕪扯了扯唇角一答。
不得不提上一嘴,是的,不會有女孩子不愛玫瑰花,荊蕪是一樣的,尤其是紅玫瑰,南安余她爸才不會送她娘花,但南安余也跑上青樓好幾回了,荊蕪說著不喜歡那些首飾,卻也留下了很多,有一條鑲玫瑰的鎖骨鏈,她見過荊蕪帶,眾多首飾中,荊蕪也是獨寵那一件。
南安余想起荊蕪對她說出過“紅玫瑰要送給他值得的人!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她真的也有過心上人嗎。
荊蕪應(yīng)該喜歡玫瑰吧。
就鑲了一朵玫瑰而已,那她要送給姐姐很大一束,荊蕪會更喜歡的。
南安余不是不知道值得的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認(rèn)為不是單指愛人而已,是啊,大小姐確實沒多大,怎么可能聽得懂荊蕪話里的全部意思呢,值得的人,如果不是單指愛人,那紅玫瑰還有什么意義啊。
到底也是南安余太天真了,小孩子口中的感情總是奇奇怪怪,相識了很久的人這心里好像根本沒有一席之地,又偏偏只是看了兩眼的人就傾了心。
有些事情還是太難懂。
所以也有人永遠(yuǎn)不用在意,畢竟有些人是只當(dāng)過客,而他們衣食無憂,逍遙自在,怎么會去在乎那些路人。
南安余和荊蕪是一樣的,該遺忘的話也選擇了早早忘記——
但她口中的那一束紅玫瑰不一樣。
你看啊,是紅玫瑰,是表達(dá)浪漫和熱戀的紅玫瑰,哪怕有一些話,表達(dá)的不是愛意。
“安余?”
“嘻嘻~姐姐我又來了!
荊蕪看著眼前人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yuǎn)處的女傭,向著南安余屈下膝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淺淺一笑。
“姐姐,你手好冷啊!蹦习灿嗪龅挠稚焓,輕輕的拉住了荊蕪欲伸開的衣袖,一拽拉住了那人的手。
荊蕪被那人忽然刺激到,手腕用力想要抽走,卻被南安余扯住了。
“姐姐,我?guī)湍闩趾脝??br> 南安余笑著抬頭看她,指尖握的愈緊。
荊蕪不語,只是輕輕甩動了手,示意南安余手松點。
對,默認(rèn)了。
南安余愉悅的哼了一聲,輕輕扣住了那人的手,轉(zhuǎn)著圈圈一樣的跳著拉著手上人上樓。
“……”
荊蕪?fù)蝗徊粍恿,南安余沒反應(yīng)過來,又往前跳出一步,手腕被勒的生疼,直接甩開了荊蕪的手,幽怨一樣的瞪著那人。
“抱歉!鼻G蕪看了她的表情忽泄出了笑,伸手按了按南安余的頭,趁那人措手不及時把人壓在了墻上。
“京城那么多貴族大小姐,安余到偏偏執(zhí)著我一青樓女子?”
她輕飄飄的一挑眉問。
離得太近了,南安余看的很清楚,她在笑。
好像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她想了很久。
“因為很喜歡姐姐!
南安余以為,荊蕪是一個女孩子啊,聽到有人說喜歡自己,是會開心的。
但荊蕪不是。
她只對南安余說了很奇怪的話...
“南安余,你聽著,我問你的一切都只是玩笑!
“不可以對一個同性說出喜歡,那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你要去看別人的眼睛!
南安余感覺到,她情緒忽然激動了。
對她來說,或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
“姐姐,你真的好奇怪啊!
南安余心里是在奇怪,喜歡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又不是愛一個人,為什么不可以呢。
她自己知道同性戀是不可以的呀,所以她只說是喜歡一個人呀。
只是喜歡。
是荊蕪在多想。
看哪,人多奇怪,明明喜歡的是自己,只是不能坦誠面對而已。
在妄想什么呢?等她說喜歡你拒絕你就心安理得?
世俗把同性戀稱為罪,有人邊愛著不敢愛,說可笑又說不上,可悲又是真可悲。
或說不是這意思,這是把別人不經(jīng)意的舉動言語真理解為喜歡了,所以現(xiàn)在聽到那人每一個舉動每一個字都覺得像是表達(dá)愛意,其實又不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不單是荊蕪,南安余心里也不會太平靜,回了南府后,明顯老實太多。
以前是用了午膳就溜出去的人,現(xiàn)在老老實實坐書房里,乖乖看書,老爺也為數(shù)不多的贊賞她,終于有貴府小姐的樣子了?刹皇悄习灿嘧児粤耍撬谛奶。
因為荊蕪。
南安余只能感受到,她的話不能深思,她是有想到那個意思的,但南安余不會開口說出,怕的不只荊蕪,她自己分明也是。
所以就當(dāng)沒想過吧,當(dāng)南安余也沒有想過是不是對一個女孩子動心了,如果荊蕪都在隱晦的告訴南安余“我喜歡你”,那肯定就不只是荊蕪一個人感受到了那份說不出口但堵在心里又很難受的感情,可南安余自己在疑惑。
真的沒有見過幾次面的人,真的會一見鐘情嗎。
不會的……
她真的不信,更何況是與一個沒有什么深情厚意的人,才幾天啊,愛真的會就這么隨隨便便說出口嗎...但荊蕪是啊...她自己,又是什么樣啊。
煩。
南安余有些噪,入冬了,屋內(nèi)點了柴火,她自己心里有不順的事,直接起身就朝下人大吼,鬧著熱死了要開窗通風(fēng),身旁的婢女被這樣的大小姐著實嚇到,乖乖往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小心翼翼開窗,大小姐也是真的脾氣不好,使勁挑著那婢女毛病,最后閉嘴也是因為嗓子疼干咳一聲,抿了口水就伏在桌上生悶氣。
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氣是來源于誰的。
可能是氣她。
也有更大的一部分來自自己。
所以原本分得清喜歡和愛到底有哪些差異,被迷迷糊糊一攪,扶著腦袋卻又回想不起來當(dāng)時到底是什么情況,到底說了什么,到底和那個人怎么了。
只是想回避吧。
也是她在躲。
“姐姐...不是不是,荊蕪?”
……
對面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嗯...安余!
“姐姐...你那天的話是不是…”南安余問出這句話心里是慌的,她不敢去猜荊蕪的心思,哪怕知道個大概,一只敢小心翼翼問。
還是耗不住了,要是真的喜歡,就喜歡吧。
藏著掖著太難了,好多話憋在心口里說不出來也好難受的。
“沒有,你沒理解錯。”
而荊蕪承認(rèn)的欣然。
“我們真的沒見過幾次面!蹦习灿啻怪^,自己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從頭到尾不敢看那人的眼睛,哪怕,一直覺得自己沒做錯什么。
“是啊!
我們沒有見過幾次面,是吧?所以不會存在愛情,是吧?那你就不用在意了,如果你可以釋懷的話,就放下吧,我也什么都沒說過,你也沒有去深思過這句話的含義,或者當(dāng)你從來都不知道,可以吧?
她是想厚顏無恥的說出這句話嗎?
呵,諒荊蕪不敢啊,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南安余一個大活人完完整整的就站在她對面,你也可以去試試,哄騙的話自己都不信吧?
“荊蕪,你就是一時激動對不對?”
……
是,是,在那個女孩子的眼里,從一見鐘情的蓄謀已久,就是一時激動嘍?
但荊蕪會承認(rèn)的。
你瞧啊,這樣的愛情多可笑,有一個人鼓起勇氣想要說出愛,結(jié)果事到臨頭被一句試探就打回去,她明明想了很久,一個字,兩個字,一句話,明明把幾個字的事情語言重新組織了好幾遍,偏偏是愛人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卻只敢稱那句話為玩笑,如果說這就是真心,那喜歡真的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所以,荊蕪也一直在安慰自己,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僅是相遇了幾周,沒敘過舊,沒有共同愛好,荊蕪給她冷言冷語,她卻說一句想要給自己送紅玫瑰,就真的忽然間心動了?
但荊蕪也清楚,何曾幾時聽過那人南府大小姐的名聲,一場誤打誤中的初見,一場青樓的談話。
是有的人在腦海中構(gòu)思過無數(shù)遍的情景,他們把這稱之為浪漫,以這些話作為愛情的總稱,他們說這是有緣,卻要把很多人困在一個牢籠中。
算了吧,
不了了之了吧……
“當(dāng)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吧...?”
她想,南安余一南府大小姐,會遇見各種各樣的很多人,很快就能把自己忘記了。
垂死掙扎的最后手段。
“為什么?”
而南安余的回答,又恰恰是荊蕪沒想到的。
“你不是……”
荊蕪的瞳孔忽然渙散了,在南安余驚訝之際用手逼迫似的抬起她的臉,目光就在一瞬間聚焦,死死的看著身前那人的眼睛,這不是殺戮意味的兇狠眼神,只剩指尖仍有余力,很快垂下手。
“可往后我想了很久!
“真的可以喜歡姐姐嗎?”南安余向著荊蕪一歪頭,抬起手握住了荊蕪纖細(xì)的手腕,靠在了她的手臂上笑道。
艸,反轉(zhuǎn)太大。
嗯對,不用重新捋一遍,就是答應(yīng)了。
“南安余,你才是瘋了的那個!鼻G蕪一咬牙,對著南安余惡狠狠的說。
“姐姐,我就算瘋了,拿下了荊蕪姐姐也是撈到了好處!
南安余死死的抓著荊蕪的手,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甚至是越來越緊,讓那人近乎是要痛呼出聲。
“南安余...安余,松手...”
荊蕪伸手去推南安余,大小姐,手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晃著的各種銀飾,只是南安余輕輕一掙扎,就將荊蕪的手割出一道口。
看見了滴滴滲出來的紅色,南安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突然情緒過激,立刻慌亂的站起身來輕輕的拉起了荊蕪受傷的手腕,欲喊人卻看見荊蕪向她做出了噤聲的手勢。
南安余或是不解,但乖乖住了口,轉(zhuǎn)動著眼球掃視了屋子一周,將放在一角的紗布一把撈起向荊蕪跑過去。
關(guān)于包扎南安余何止是沒學(xué)過,了解都沒了解過,第一次沒裹住,第二次嫌太丑又硬生生解了下來,荊蕪看著某人對自己的杰作挑三揀四無奈的干笑一聲,從南安余手心中拽出了自己手,劇烈的動作撕扯的傷口,荊蕪被那痛感一刺激,疼的皺眉,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帶來的生理反應(yīng)又狠狠的甩了甩手,也不知道把氣撒在自己的傷口上是在報復(fù)誰。
……
南安余此時心理活動不大好……
她說了什么做了什兒啊……這事要是傳出去……
嘶……
忽然痛的是她好不啊……
“姐姐……我...抱歉抱歉我我腦子一熱才說的那些話...不小心才傷到你了,真的是不小心...”
她在不停重復(fù)抱歉和不小心,讓荊蕪反應(yīng)最大的卻是“我腦子一熱才說的那些話!
不瞞誰,荊蕪心中...其實本來是欣喜的,那樣的反應(yīng)也只是因為發(fā)生的太突然,感知細(xì)胞沒有跟上身體反應(yīng),靈魂短暫性出鞘。
現(xiàn)在南安余說只是隨口一提,荊蕪原意依?
“無意?”
荊蕪舌頭頂住了牙尖,將手搭在南安余肩上又不敢晃動她的身體,冷聲質(zhì)問。
“姐姐……你希望我的話是什么意思?”
……
“有意?”
見荊蕪沉默不作回答,南安余終于補(bǔ)了下一句。
“對!
“...好啊!彼蛑G蕪露出一個相對甜美的笑容,利落地應(yīng)下。
那是荊蕪最想要的回答,而真正聽到之后卻一陣心悸,保持了良久的沉默。
大小姐一貫不記事,被有些事是真的刺激到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被婢女好說歹說才拉了起來。
“小姐,方才老爺喚您呢,奴婢怕打擾您休息,推辭說您正在更衣,不便見人,已過去近一個時辰了,您也該去見老爺了。”
南安余人才剛醒,一頭霧水的被幾位婢女拖著拽到梳妝臺前試這衣服換那衣服,當(dāng)?shù)静萑艘粯哟髁烁鞣N飾品,她推了身后人把,語氣皆是怒氣不悅道:“見人就見人你們把我的頭當(dāng)插糖葫蘆的那蘆樁子?重死了你不知道?”
而那婢女臉色就不一樣了,笑的意味深長在南安余的耳邊說:“小姐,老爺要求我們帶你過去呀,可是去見您未來的丈夫呢...”
她倒是還想說什么,就被忽然站起的南安余拽住了衣襟:“老頭子給大小姐我整聯(lián)姻?!我……唔...”
南安余分明是想出口臟話了,就被婢女捂住了嘴,小心翼翼道:“小姐您快小聲點啊,老爺指不定就在不遠(yuǎn)處呢,來人可是葉府家主,若是真能嫁入葉家可是小姐的福氣呢!”
“我不要那個屁福氣!”南安余狠狠一掙,那婢女重心不穩(wěn)跌坐在地上,看著那人一臉怨氣才發(fā)覺已摸不到那大小姐的脾氣,才驚慌失措的道歉。
“什么葉家不葉家門當(dāng)戶對不門當(dāng)戶對的,沒見過面又沒有感情的人讓我嫁個屁啊?!”
她瞪著屋外,若不是一層虛掩的木門隔著,南安余的眼刀想必是能殺了她爹。
“小姐,你別動火氣啊,嫁不嫁什么的,也得見了面再說是不是?”
狼狽爬起來的婢女組織了語言很久,才唯唯諾諾的道。
“見就見我今天還必須就讓這個婚事黃了!”
南安余一咬牙,發(fā)現(xiàn)怒火一樣的將木門踹開就走了出去,正對面的小亭沿河,景色基好,木門一被打開,南安余忽瞬間后悔,一那群人是在盯著自己。
“盯著我干嘛啊老娘又不嫁!”
本來是心情不好,直直對五六人目光的南安余有些慫了,一想到木門后那是婢女肯定是在看好戲,南安余便狠狠一掐自己的手心快步向亭子里的那幾人走去,有些失態(tài)的喊。
……
她最后和父親吵了起來,兩人差點動手,南安余被她的父親扯住了衣袖,罵了很多難聽的話,平時說話做事雷厲風(fēng)行的她卻忽然不知如何反駁,她發(fā)呆了,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但大概猜得到自己其實是在想荊蕪。
她想干什么?她能說什么?葉府就是一般人嫁不進(jìn)去的地方!南安余是南府長女,在京城卻偏偏混了個默默無聞,而其他的弟妹早強(qiáng)過她,他們或多或少都被父親請專人培養(yǎng)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做事何相南安余那般粗魯莽撞。
南安余她爸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兒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讓南安余嫁入葉府完全是為了給南安余一個面子,一個上得了臺面的名分。你想想,那樣一個女人,在名門世家出生是便沒掀起過什么風(fēng)浪,也沒有什么出名的事,相反活的安安靜靜。
可是人們就是喜歡看表面干干凈凈的東西背地里水性楊花,他們喜歡造謠看不見的東西,有些事藏的越是隱蔽,就越是讓他們心愛。
南家的名聲,總不能毀在南安余的手里,但南安余無法怨誰,他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穩(wěn)住謠言。這是文人墨客口中的新時代,甚至是有人放棄一切想要拯救的國家。
南安余突然真正的明白,自己在很多人的形象中也早已千瘡百孔,也忽然的知道荊蕪為什么會留在青樓之中,又為什么會告訴自己不配被別人喜歡,在這塊被謠言肆虐的這塊土地上,人們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銷煙,卻仍然選擇醉生夢死,沉浸在了美色與娛樂當(dāng)中,自己親手搞的一個國家內(nèi)憂患,逼的自己同樣是腹背受敵。
“……安余,我的分量是肯定比不上葉府的。”
那一日,南安余和父親鬧完就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她在大街小巷逛著,忽覺得身邊景物嘈雜,實在是無韻味,突想起荊蕪,站住毫無征兆的落了淚。
京城太大,南安余走走停停了很久,才到了星月樓底下。
她知道父親肯定生了氣,所以不敢回南府,在朦朧朧之中上了樓,南安余是想要去找荊蕪的,她想要那個說過喜歡自己的人哄哄自己,可是,或許越想擁有一件東西,就越會得不到。
南安余忽然心寒,是看見荊蕪踏著樓梯,被一個男人摟著,看向他臉目光像是在勾著人,拉著那人半推半就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有什么東西,在南安余腦海中忽然炸開了,她忘了,荊蕪到底是屬于青樓的,不是自己的。
……
“安余?”
南安余站在了那個房間外很久,聽了他們歡愛的聲音,只等了那個男人走出房間便忽然壓抑不住情緒,愣住了一會使勁將簾子撥開跑上了荊蕪面前。
顯然啊,對于那人的到來,荊蕪是訝異的,她只喚了一聲,便扯過了被單蓋在了自身上,但南安余看得清楚,荊蕪一身凌亂,哪怕南安余沒有看見前邊發(fā)生了什么,也猜得到一二。
“姐姐,我看見那個男人了。”
南安余沒想瞞,大方的告訴荊蕪自己看見的那些。
“以后上午別來。”荊蕪留給了南安余短暫的沉默,沒想要做出解釋,只是淡淡的回答到。
南安余不再問,只是覺得,有一些信仰了很久的東西忽然間破碎了。
“安余,先走吧,后面還有...別的人!
荊蕪知道南安余不說話是因為什么,迫不得已一般放緩了聲音哄道。
“姐姐,你真的出不了青樓嗎?”
“先不提這些好不好?安余聽話,下午姐姐才有空。”
南安余是明知道她會說什么的,但也想掙扎一下,想要荊蕪應(yīng)自己一句,想要她陪自己一下。
“安余你先走好不好?下午姐姐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
很奇怪吧,好像總是這樣,能在某一天的某時某刻因為一件事跌倒了,就會連著很多不順,搞的一整天人都死氣沉沉。
但越是因為這樣,發(fā)生了越多的不順,那個來哄自己的人此時身邊才像帶了光一樣。那一瞬間南安余忽然很清楚,這是一句玩笑話帶來的愛。
是不像愛的愛,但又是愛,你否定不了那個人的感情,但又確定不了。
“姐姐!
門簾掛滿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闹閷殻藭r被人撥開,同樣伴了一道脆生生的音。
荊蕪沒來由的手一顫,就像是心虛對不起什么人一樣,隨后一抿嘴唇穩(wěn)住了自己的情緒,看向來人荒謬的扯出一絲笑,也僅僅只是用相對溫和了一點的眼神看她,而荊蕪并未開過口,倚著羅床坐著,未有迎接的意思。
“姐姐,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可以贖你出去的!
南安余像是在期盼著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的舉動,好像在情緒稍微激動了一點時,她都會喜歡拉住身邊人的手,尤其是荊蕪,甚至是會毫無禮節(jié)的晃動,卻又好像是小孩子表達(dá)喜悅的一種動作。
荊蕪沒再抽出手,其實她很久之前也沒有這樣子排斥南安余,曾經(jīng)只是在剛見面那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送來青樓心中隱約約含有恨,才會對南安余有敵意。
“你可以,但不值!
她沖南安余嫣然一笑,伸手少見的主動撫著那人細(xì)膩的臉龐,目光卻不帶任何溫柔的氣息,是清冷的那種,仿佛是手上在做一件溫柔的事,都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荊蕪姐姐,青樓外面的世界很好看的!蹦习灿鄬τ谀撬^的愛人這般目光不惱,反倒是注視著那人的眼睛,似央求般的道
荊蕪微微上揚的嘴角慢慢的垂下,表情僵了一瞬,卻又很快恢復(fù)原樣,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看像窗外輕蔑的一笑。
也不是輕蔑的笑,又像是不帶任何情感,卻又像是在發(fā)泄著什么。
青樓外的京城好看她又怎么會不知道,那里直到夜晚都都燈火通明啊,大雪紛飛時,煮一壺清酒在江邊,本就是荊蕪幻想的逍遙。
“京城很好看,我知道,我也呆過山鄉(xiāng)村野,那里也好看。”荊蕪目光重新落回南安余臉上,輕聲道
荊蕪的家鄉(xiāng),本是在偏僻的小城,但那不落后,甚至有被人們稱為有這世上最美的風(fēng)景,上面的大官都會專程乘車來看,荊蕪的母親愛花草,小院種過不少植物,她家不富裕,院子也小,花草的種類其實也不多,只開在春天的那一會兒,就謝了,在冬天時,小院里便是雜草叢生的景象,風(fēng)一刮,干枯的莖葉就在空中飄一圈,然后再掉回來,對面人家種植了臘梅,那時便吹來暗香,有時臘月的風(fēng)太大,便總會吹下幾朵花,荊蕪就抱著弟弟去接,寒冷的天氣里,除了雪以外,有顏色的事物太少。
但自由自在的山鄉(xiāng)村野,天暖了也會開野花,遍地都是,長蒲公英,開小雛菊,是真正的活物,代表著屬于荊蕪的一小段快樂回憶。
所以,哪怕也有很多時間的不愉快,她記憶里也時時刻刻刻畫著那一個小鄉(xiāng)村,而這屬于鄉(xiāng)村的絢麗多彩,南安余不會見過,她只是一位嬌小姐,以前拽現(xiàn)在裝乖,南安余又不用吃苦,所以與荊蕪不同,她眼中的只是燈紅酒綠的北平。
“哦哦,那姐姐明明知道外面很好看...”
荊蕪差不多料到那人會說什么,冷冰冰的開口打斷:“太吵。京城不是山鄉(xiāng)”
“明明青樓更吵...都是那些人的...切”
南安余看著荊蕪,覺得這個理由屬實可笑,沒過腦子一句話直接說出口,這一句話說出去如潑出去的水,讓南安余瞬間后悔,荊蕪臉色一變,本來就一直待在青樓中從未出去過幾番,冷白的皮膚此時溫度下降了一個度,明明情緒很不好,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看了南安佘兩眼,便牽強(qiáng)伴冷笑的道:“是,我不過一風(fēng)塵女子,又怎知這天下風(fēng)情萬般,樣樣比過青樓好!
其實荊蕪的話里也沒有責(zé)備的意思,笑大概也是在笑自己,她話音落便短暫的一嘆氣,隨即看向了在身旁以為自己惹到荊蕪坐立不安的南安余道:“安余,如果真的是勉強(qiáng)答應(yīng)的,那這份情就不要記在心上,去過你的人生,哪怕是被安排好的。如果真的喜歡,就帶我出去!
夠給面子了,兩個情景都給概括了。
“荊蕪,你是不是知道我上午找你是因為什么了?”南安余一下子不是坐立不安而是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問她。
“他們?nèi)~家想娶人肯定不是靠你裝一裝就能黃的,你爸也不是死的,這門親事今天大概也只是來同你說一下,估計早定好嘍!
她看見了南安余低下了頭,咬著唇像是要哭出來,也不敢再刺激那人,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安慰南安余
“葉家多好啊,有頭有臉的,嫁吧!焙孟袷窃诳淙,但荊蕪語氣冷冰冰的,給親媽聽都不是夸人的樣子。
“好?姐姐,是你先說喜歡我的,為什么又要讓我嫁給別人啊!蹦习灿嗵ь^了,了然是怒了,畢竟情緒本來就不好,喜怒無常也會挺正常。
“如果我不嫁他你又想嫁誰?”
“不是啊,姐姐,我喜歡的人是你為什么不能嫁給你?”
“我也是女的,不能說嫁。”
“那我不能娶嗎?”
荊蕪是真要笑出來了,這話里南安余大概意思也懂,卻偏偏要裝聽不出來,不過也只能是鬧鬧小脾氣,放現(xiàn)時也沒啥用,反正都懂了,鬧一下也就鬧一下吧,知道事實改不了就行了。
過去了
都好久了啊。
與她,是在好幾年之前了。
南安余只有那一次,對著那人這樣鬧小脾氣了。
回頭去看看吧,自己到底還是嫁給了葉家。
一襲紅衣確實好看,如果對面跪拜的人可以是荊蕪自己就可以笑了。
能夠想她的回憶只有幾周,她們沒有在一起很久,但南安余沒有嫁給葉家很早,只是說一對比...也不用跟什么對比,就是短了。
算了算了,同房過了,不用惦記那個人了。
“葉知華!你...你帶我去哪。课也蛔,我不去國外,我要找人,就一個人!”
也有一兩年了吧,戰(zhàn)亂還是爆發(fā)在這表面太平盛世的土地上,大概是和人商量好了,南安余所謂的丈夫葉知華看著窗外硝煙四起波瀾不驚,反倒和南安余整理財產(chǎn)和衣物,許久后帶著南安余來到了碼頭。
“帶什么人。“灿,你知道我很愛你的,國內(nèi)一秒都不能多留,我?guī)愠鰢,我們在那兒已?jīng)打理好安身之地了,沒有戰(zhàn)爭你會更幸福!”
葉知華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拽住了南安余。
“國外有什么好的?戰(zhàn)爭就戰(zhàn)爭啊,出國的輪船總不能小吧,我就去帶一個人,一個人!
“誰?”
“荊蕪!”
在葉知華問出那句話時沒留心松了手,南安余也不管自己穿的是旗袍,步子邁開的很大,新月樓可是在最繁華的地中心啊,哪有那么近,所以南安余跑過去,她跑快一點就可以把荊蕪帶到自己身邊來了,如果荊蕪已經(jīng)在了自己身邊,葉知華肯定不會丟下她不管。
如果跟不上了,那南安余自己也可以留在這里,多少一點兒罪就多受一點,戰(zhàn)爭爆發(fā)以后,便不再見荊蕪,南安余不敢輕易出府,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一定要找到荊蕪,或者只是確認(rèn)那個人還活著就可以了。
“南安余!回來!”
最后……她被那人拉住了。
偏偏吧,荊蕪像是在捉弄自己,她在南安余的眼前被兩個人拉走,他們兇神惡煞,不似好人,南安余想要從葉知華手里掙脫出去,她忽一用力,騰出手向前方抓了兩把,邊被身后的人連拖帶拽的拉回了碼頭。
“她,荊蕪我朋友啊,為什么不是讓她也過來?!”
南安余仍質(zhì)問葉知華,只聲音已經(jīng)顫抖,絕望了一般。
“那你應(yīng)該早點向我提起,我可以早些日子把那位小姐提前接入府!”
葉知華也不想吵架,但脾氣總歸不會太好,悶聲道。
“你也不早點告訴我,你明明只要告訴我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帶我出國,那我一定會讓她先過來的!”
“誰讓你之前一直念叨著不愿意出國?而且我怎么料得到戰(zhàn)爭爆發(fā)的比預(yù)計的早,差點活都活不下來,又為什么要管別人?”
“可是你管我了啊,說明你是在重要的人的,我也很在乎她!”南安余氣急敗壞,也不管自己話語里的內(nèi)容,抬高了聲音和他吵了起來。
葉知華忽懂了什么,一拍桌子暴怒向南安余吼道:“我就說你怎么一口一個她,怎么我父親來通知這么婚事時你反應(yīng)那么大,你有本事去嫁那個女人!南安余,你要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早晚都得淹死在唾沫星子里!”
“葉知華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吧,結(jié)婚也有兩年了,什么叫你料不到戰(zhàn)爭爆發(fā)的更早了些,兩個月前是吧?家里就忽然流入了大筆的錢,那錢怎么來的這國怎么出的你不清楚?”南安余被他說中了要害卻又沒法正面反駁他的話,也總不能當(dāng)委屈了誰,不肯退一步。
……
這場舌戰(zhàn)怎么結(jié)束的可能倆人都不會記得太清楚。
話說的都太難聽了,也都是氣話,偏偏說的都是真實的事。
所以第二天睡醒,沒有誰繼續(xù)提,繼續(xù)吵,反而是相視一笑,就當(dāng)和好如初。
也做不到真正的放下,但荊蕪被帶走了,下場是不會好的,南安余沒有那么容易忘掉。
那...既來之則安之吧。
又一年十月,北平飄雪。
南安余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大夫抱著小家伙眉眼含笑從里屋走出,對著葉知華恭喜:“葉少,是個千金小姐啊,生下來就白胖,喜慶,喜慶!”
南安余聽著屋外人的話,漸漸有了困意,不愿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往床上一倒就睡。
那個小女娃,名字是南安余白己起的,喚作葉念往。
國內(nèi)情形終是緩和了,老爺卻是倒下了,南家的幾位少爺小姐被傳家書喚回國內(nèi),南安余握著信眉心一跳,對折撕成兩半,屋外滴雨,凹下的地面積了不少水,她心中不悅,直接把信丟進(jìn)了水中。
葉知華終于問起,南安余垂著眼簾撥了一下手中的琵琶,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移走了目光。
“沒什么必要,揪著一畝三分地鬧個雞飛狗跳,我沒有什么閑心!
但最后,還是為了趕個老爺?shù)脑岫Y,南安余自己回了趟國內(nèi)。
小巷因戰(zhàn)事破敗不堪,胡同仍住幾戶人家,雪一飄,風(fēng)一刮,照樣漫天冰涼刺骨。
她聽了不少閑話,只言片語也指責(zé)著這南大小姐與一青樓女子那不見人的情緣。
南安余不想再去爭論個什么,拎了個袋子整理了下屬于自己的遺產(chǎn)就準(zhǔn)備走,忽然被一個人拉住。
“姐,你要不在披件大衣吧,雪下大了!
她一轉(zhuǎn)頭,便是那被親眷稱知書達(dá)理的妹妹南安玲。
“姐,你不要難受,那些老太太嘴碎!彼州p聲安慰,把自己手里的一件風(fēng)衣給姐姐披上。
“謝謝!蹦习灿鄲瀽灥牡。
“姐姐,父親本來其實不想讓你嫁到葉家,是聽聞你與荊小姐的事后才下的決定,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的!
南安余沉默了會,眼眶卻紅的不行。
“對了姐姐,先別走,荊小姐你出國的那天就被日軍帶走了,父親親自為你冒著煙火出去找荊小姐的,荊小姐的骨灰安置在你原本的房間里,你去取一下吧。父親說,他怕你和那女人的事情傳出來會被人嚼舌根子,但還是知道你喜歡荊小姐,父親保不住她,但……他也給你留下了交代!
南安玲想了一會兒又開口,指著南安余的房間聲音越說越輕。
“姐姐,不是家人理解不了你的,只是,在這個時代背景下,不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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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完結(jié),文筆爛我知道be的莫名其妙我更清楚(哭唧唧)
沒有名家的水平,閑得慌寫著玩隨便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