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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徒
1947年冬。
二/戰(zhàn)結(jié)束的第二年,大型/熱/武/器撤出國界,倒塌的房屋開始重建,但街道上仿佛還彌漫著硝煙的味道,一切都是靜謐的。這年冬天,英國下雪的日子前所未有的長,幾乎整月都是陰沉沉的,于是雪也映成了灰色的顆粒,鋪天蓋地,洋洋灑灑。
我想起多年前的任務(wù),一個荒島——島上有座瀕臨噴發(fā)的火山,那時漫天的火山灰輕飄飄地降落,舉目望去也像是一場大雪。只是那時我還有悠哉心思欣賞,如今的情況可不允許。
簡單處理后腰間的傷口暫時止住了血,但我昏昏沉沉仍然使不上勁,半個身體的著力點都放在旁邊那人身上才勉強能夠走動,在外人看起來兩人像是連體嬰一般粘膩?蛇@里是貧民窟,沒人會在意路上行走的人是否有個人樣。
但謹慎起見,為了不被追兵捉住尾巴,目擊人士越少越好。我的好搭檔還是選擇用幻術(shù)屏蔽兩人身形,化作隱形的幽靈在街上游蕩,他撐著我勉強直立行走,我卻越走越往下滑沒骨頭一樣倚在他身上。
說實話我是內(nèi)心是有產(chǎn)生那么一指甲蓋的感動的,逃脫過程中負傷的我可以說得上是半個沉重包袱,我還以為按照毒蛇的性子,一刻鐘前他就會把我丟在原地自生自滅了。
現(xiàn)在他居然一聲不吭地帶著我跑路。我都快哭了,為了以后也不會飽滿的錢包。他沒要價欸!但想也知道不會是免費的。
好吧,既然我消費了,那么顧客就是上帝……
“毒蛇,打個賭吧!蛘呤悄阌袩熋?”
我說。
他不耐煩地撈了一把快要滑下去的我,硬邦邦地回答:“閉嘴,賭/棍,省點力氣。煙你給錢說不定會有!
“騙子!蔽以幃惖貜倪@熟悉的態(tài)度中汲取了一點安全感,但非常熟路地翻了個白眼,順勢往他懷里拱了拱,單薄的黑色斗篷保暖程度不高,但此時好歹聊勝于無,“你壓根就不抽煙,給錢你就用幻術(shù)構(gòu)造一根是吧?”
他發(fā)出一聲無意義的聲音,似乎是對我得寸進尺的行為有些惱怒。
我才不管這些。
于是兩人間又恢復(fù)了安靜。
飄飄灑灑的雪很快在我的肩頭和頭上集了薄薄一層,被皮膚的溫度融化,滲進衣物。這種濕冷是熟悉的老朋友,往日我習(xí)以為常,但放在如今實在是不好受,我打著寒顫,毒蛇卻像是毫不受影響一樣拖著我繼續(xù)往前走。
我和他需要一個可以短暫休息的避風(fēng)雪之處,一般來說沒人居住的房子是最好的選擇,但這貧民窟的壞境可不支持這種空余,自建的空間擠擠挨挨,一片瓦片下都擠著二三個孩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到最后我甚至分不清我們到底走了多遠。
但雪又變大了。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肩頭壓下來的重量增加速度越來越快,雪融化的速度倒是變慢了。冷意從脖頸攀爬到腳腕,我邁出的步子越來越小,最后就成了完全是掛在毒蛇身上被他拖著走的景象。
我完全不引以為恥,甚至低低地笑了出來,盡管我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笑的:“你體質(zhì)倒是比我想象得要好!
全世界的幻術(shù)師仿佛都是一個模樣。陰晴不定的性格,迷霧籠罩的眼睛,瘦削的軀體……毒蛇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幾乎把自己的全身都藏進那件寬大的斗篷里,只露出下顎和手,沒曬過太陽似的蒼白。
他越不讓看我越是想看,很多時候我盯著毒蛇裸露出來的手腕,比對著自己的,總會忍不住思考如果不考慮幻術(shù)因素我能用幾秒鐘折斷他的手臂。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倒是比看上去更有耐力一點……
他出言嘶嘶威脅:“你再多說一句廢話,之后就是雙倍收費了。”
我大喜:“好啊,那起碼為了傭金你不會把我半路丟下了!
他氣息不穩(wěn)了一瞬間:“我會用你的名義騙保!
我有點遲疑:“我不太確定我身份證明有沒有過期……”
不能再逗了,他看上去是真的想把我丟下去了。所以我再次閉上了嘴攥緊了他的斗篷,大有它在我在的架勢。
前面終于有了一家開門的招待所,隔著一層骯臟的破損玻璃,糊了半面報紙,剩下半面透出的暖黃色的光傳播著溫暖的信號。我多喘了幾口氣,稍微恢復(fù)了一點力氣,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明白我的意思,不太情愿地帶著我向那家店走去。
幻術(shù)需要撤了,但我倚靠著他的姿勢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受傷頗重。于是毒蛇拍掉我身上掛著的雪粒,一只手繞過我的肩頭把我半強迫性按進他的懷里,然后下滑緊緊地箍住了我的腰。
他這輩子肯定沒抱過什么女人。我想。
我的臉頰貼著他瘦削的肩頭,骨頭有些硌人,但我借此動作終于感受到了一些熱度,也就任他擺布。
跟老板交涉的任務(wù)交給了他,那個中年人把我和他當(dāng)成了趕路的恩客和不知廉恥的女支女,板著臉滿天喊價。
盡管還沒保證安全逃離,但室內(nèi)避風(fēng)的壞境多多少少讓我松了一口氣,在傷重全靠意志力強撐的時刻,這一絲放松就反應(yīng)得尤為強烈。我的注意力在毒蛇開口的時候就開始恍惚了,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放松警惕,雙手游蛇一般緩慢環(huán)上身邊那人的腰肢收緊,不清楚他是否停頓了一下。
地板吱嘎作響,玻璃在窗框里輕微震動,帶著油污的桌子在燈光下鍍了一層溫暖的色澤,我想放一把火,我想躺在棺材里,我想抽一根煙,我想淹沒在水中。
無意識下滑,我的側(cè)臉已經(jīng)貼上了他的胸膛,下意識地像是要跟他說什么一樣微微仰起頭,喃喃自語:“我想……”
那一瞬間無數(shù)的念頭無意識地沖破枷鎖,說出口的話變成了含糊不清的音節(jié),兩個男人交談的聲音在慢慢遠去——
事與愿違,我失去意識了。
……
再次醒來,我躺在一張有些發(fā)黃的床單上。硬床,褥子薄得可以忽略不計,四舍五入跟躺塊木板沒有多大區(qū)別。
而我腰間的傷口好像又被人拆開繃帶重新處理了一下,血完全止住了,但血液流失過多,體溫仍在下降,顏色灰暗的被子顯然不能達到維持溫暖這個奢侈的條件——這個時候,我甚至懶得去猜這被子到底沾染過什么。
我閉了閉眼,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頭腦運轉(zhuǎn)起來,首先把目光投向狹小室內(nèi)的另一個人:“幾點了?”
他也向我投來一瞥,答非所問:“你醒了!
“我醒不過來的話,你就會直接走人吧!
他不置可否,這人就是這點最討厭,接著說:“現(xiàn)在是凌晨四點。我們還剩一個小時!
我撐著床板爬了起來:“有追兵?”
他很輕描淡寫:“不,我只開了幾個小時的鐘點房,快天亮了!
“…………………………”
我沉默著,大概花了十五秒來確定這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對方用了同樣時間的堅定來告訴我沒聽錯。早在沒跟他搭檔前,我就在雇傭兵的圈子里聽過他跟金錢的不解傳聞,而搭檔的這幾年時間更是讓我深切明白了他是什么逼人。
但我也沒想到他能狗到這種程度!
冷靜,他救我這一遭已經(jīng)是未知的大賬單了,我心里那些罵罵咧咧說出來說不定會讓那個數(shù)字翻倍。
我用力地翻一個白眼,憤憤不平地說:“行行好,你的搭檔說不定就快死了。就不能讓她死后的尸體在一個配得上她昂貴傭金的地方被發(fā)現(xiàn)么?”
“做夢去吧,你還欠著我的債!倍旧呃浔卣f。
我定定望了他一會,又移開視線,這次終于開始擔(dān)憂起了自己的傷勢,不然怎么會覺得他口吻好像是在說你不會死一樣。
我們簡單的交談了幾句。追兵在幾個小時前我還在昏迷中的時候,毒蛇去確認過了,暫時還不會追過來。以經(jīng)驗推算,我們起碼還有六個小時,約定好脫身的行船會在天亮之前抵達碼頭,等我們坐上船,就是再借追兵三條腿他們都追不上來了。
天亮之前是寶貴的休整時間。
我嘆了口氣,側(cè)頭去看毒蛇的斗篷,突然就想起了徹底失去意識前的眾多念頭,從中撿出一個最緊要的:“我想抽煙!
我從十三歲那年學(xué)會了抽煙。沒有工作的日子,母親會在破爛木門的另一邊“干活”,我就從路邊撿一支還算完整的煙頭——那時街上的男人都只抽得起當(dāng)?shù)責(zé)煆S自產(chǎn)的廉價香煙,磚縫里卡著的煙頭一般是最完整的,只要拍掉泥土就能入口。我唯一的一只打火機是從母親那里偷來的,點燃煙頭后坐在門前貪婪地享受,嗆辣的味道在五臟肺腑間炸開,最后連煙霧都咽進喉嚨,舍不得吐出。
尼古丁和煙草的味道是我對溫暖最原始的印象,很多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讓我成癮的到底是煙草,還是對溫暖的聯(lián)想。
至少現(xiàn)在體溫流失得厲害的我急需一點熱度。
“煙鬼。”他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但反應(yīng)不是很強烈,我能看出有戲。
毒蛇雖然在圈內(nèi)混了多年,但生活習(xí)慣上來說能打敗很多普通人:煙酒不沾,大/麻滾邊,不女票不賭。做搭檔開始他只是管控自身,但幾年下來生活和任務(wù)的邊界變得模糊不清,他毫不客氣地管到了我身上。
我嘆了口氣,心想一滴都沒有了沒有了。自從跟毒蛇一起搭檔之后我就像是被嚴厲的老婆收繳了所有私房錢的中年男人,口袋里鮮少能有停留大額鈔票的時候(其實也因為我自己好/賭的毛病,但我其實賭運不錯):“我口袋里還有幾先令!
他默了下,這次掏出一節(jié)半指長的煙頭。
我盯著他眼神都快要起火,但他根本不為之所動。我開始為我之前的想法感到歉意。怎么會有幻術(shù)師跟毒蛇一樣呢?摳得說不定連氧氣進入身體一循環(huán)他都要收門票錢。
好吧,聊勝于無。我扯了扯嘴角,問:“你有打火機么?”
他冷笑著看我。
我也冷笑著看回去:“你是想讓我鉆木取火?”
我剛剛就不該說自己想抽煙,我他媽現(xiàn)在只想放火。燒死這/狗/日/東西和自己,再燒死這狗/日/世界。
毒蛇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顯然很不高興,但他一天中有大半時間都是不高興的。他只是突兀地向我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沒有血色的皮膚和皮膚下隱現(xiàn)的青筋在昏暗的房間里顯目得扎眼,帶著一種非人的美感,好像是惡魔投來不懷好意的垂憐。
捫心自問我想躲,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起意想掐死我,但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卻沒去躲避,這無關(guān)信任或者是任何正面情感。
他的手指在快要觸及我唇邊的時候停下了,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他注視著我,就像是那成名的代號般化作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注視著自己的獵物,你……他低聲說著,未盡的話語接近于指責(zé)。
他想說什么?
我不該賭一個存活率?我不該擋住指向他的槍/口賭意外是否發(fā)生?我不該逃避所有問題?我不該抽這支煙?
一個更大的/賭/局還沒開盤,我不想去追究他的下文。事實上他此刻手伸得太近了,側(cè)臉說不定能貼上他的指尖,這種距離下我?guī)缀跄芨杏X到他冰涼的體溫。他仍緊盯著我不放。
我無辜的表情經(jīng)歷過八百遍演練,跟我比拼耐心,后者高傲的自尊心作祟總是先一步認輸。
果不其然他哂笑一聲,率先移開視線打破僵局,停留在臉側(cè)的手掌微攏,煞有介事得就好像是這封閉的室內(nèi)真的有風(fēng)會阻止他點火一樣,然后煙頭兀的燃起微弱的橘紅色光亮。
氣氛一松。
我放空眼神倚靠著床頭深吸一口氣,再緩緩?fù)鲁鲆豢跓熿F,重復(fù)這個動作幾次,感覺胸腔中充盈著虛假的溫暖,驅(qū)散了一些來得莫名的躁動。我感嘆:“幻術(shù)真方便!
毒蛇還在生氣,但不忘反駁:“幻術(shù)不是用來干這些的!
我不以為然:“注意,這位先生,最先收費的也是你!
他沒好氣地說:“那是精神損失費!
我哎呀一聲,裝得可憐巴巴:“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錢可以付給你了!
毒蛇翻了翻眼皮,不,事實上我除了他掩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斗篷外什么也看不到,但我篤定且樂于想象他做出了這個動作:“你可以欠!
我眼神落在天花板上不規(guī)則的霉斑上,吞下一口煙霧,終于感覺到力量重新回到四肢。我撐著床板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對這話反應(yīng)寡淡。MAFIA中誰不知道欠什么都不能欠毒蛇的債,上一個欠他錢不還的人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么能湊/齊/全/尸。
我作為搭檔活動時總是因為各種理由背上債務(wù),換個人能跟他撕上無數(shù)回,但我有所求,且并不吝嗇于前期投出籌碼,于是成為了唯一背債還能和平相存數(shù)年的那個幸存者。而且說實在的,我有多少花多少的爛毛病讓我在遇見毒蛇前后生活質(zhì)量也完全沒出現(xiàn)任何改變。
債多不壓身嘛。
“有搭檔折扣?”我彈了彈煙頭,灰燼散落在地板上。
他咬牙切齒:“不改改你的毛病就別想了!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一墻之隔的房間發(fā)出了女人的憤怒喊聲和砸碎東西的聲音。地板再次吱嘎吱嘎急切響了起來,老板沖上來在低聲呵斥著什么。
亂七八糟的動靜持續(xù)了幾分鐘,我和毒蛇都沒有說話。我扶著墻站了起來,綁在大腿槍帶上的/手/槍還有最后四發(fā)/子/彈,如果沒有其他埋伏已經(jīng)夠我清場的了。按照往日的合作,毒蛇應(yīng)該在暗處配合我,但這次他沒有動彈,只是默然站在原地。
門把手開始轉(zhuǎn)動時我的槍已經(jīng)拔了出來,槍/口直對來者。果然是招待所老板,他抬頭看了一眼,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像是受驚一樣猛地退了一步,表情里有點惱羞也有點鄙夷,嘟囔幾句不中聽的話又自己關(guān)上了門。
幻術(shù)真方便。
我忍不住再次感嘆了一句,這不用想就知道是毒蛇的功勞。我順勢收回武器,又靠坐在床頭,剛剛那一下動作太大,我有點頭暈。
“你讓他看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會,這會看上去像是不生氣了,半響才擠出一句:“……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還會有這一面,恨不得扒開他的兜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開始明知故問:“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他嘴角下撇,重重地說:“從保險那里開始就是雙倍收費了,算下來你已經(jīng)把未來五年的任務(wù)酬金都押給了我!
就好像我在乎一樣,他打岔的手段真的一點也不高明。我用一種包容的眼神看著他,配合地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五年后我是否還活著都是一個未知數(shù)!
我以為這個話題就能就此告一段落,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但我失算了,他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從逃亡后第一次爆發(fā)出驚人的怒氣,猛地逼近扣住了我的肩膀,往上移手指在我脖子上收緊,像是恨不得立馬/掐/死/我。
他說,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動手。
他說,你的命已經(jīng)抵押給了我,在沒還請債務(wù)之前想也別想。
他說,這下你賭贏了么?
但他手指擺的位置都不對,收緊的力度像是在掐貓咪的后頸,我甚至沒有窒息的感覺。我想教教他,我也有點想笑,可他說不定真的會惱羞成怒。
過近的距離和激烈的動作讓他的兜帽上移,我看見了他深紫色的眼眸,其中燃燒著不熄的怒火……很溫暖。我很輕易地被那種溫度蠱惑了,順勢伸手捧住他的臉時,對方瞳孔放大僵硬得像是河里的石頭。
于是我吻的落點偏移落在他臉頰上靛色的倒三角上,唇齒間溢出的煙霧上飄,我垂眸又抬眼若無其事地隔著這層飄渺的白氣與毒蛇對視。
我退后。他手輕微顫抖著,看著毫無破綻又破綻百出,我輕輕松松地就握住了他的手從我脖頸上分開,停在我的臉側(cè)。這次我微微歪頭就自然地貼了上去。
我放輕了聲音,向他眨眨眼睛:“原諒我嘛。”
為了避免暴露蹤跡,房間的布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唯一的光源就是我指尖煙頭那一點光亮,而現(xiàn)在它也要熄滅了。
于是我借著那一點光去打量毒蛇,去窺探我即將到手的戰(zhàn)利品,看他露在斗篷以外的蒼白下顎,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輪廓線條,看衣物在他臉上投下的晃動的小片陰影,看他滾動的喉結(jié),看他沒有血色的唇開啟又閉合。
我賭贏了。
很難說清楚這一刻我到底在想什么,是喜悅或者是惆悵?我清楚自己絕不會放開到手的東西,而巧的是對面那人散發(fā)著同類的氣息,無論兩人最開始是抱著何等心思踏入這一/賭/局,接近尾聲的時候沒人能夠逃脫出去。
最后一點光熄滅了,煙頭無聲地落地。靜謐的黑暗反而回歸我們最熟悉的主場。
我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狠狠按倒,頭撞在床板上發(fā)出不小的動靜,在感到眩暈之前一個來勢洶洶的吻迫使我把所有字句哽回咽喉。
毒蛇的吻是混亂的、毫無章法的。他蹭亂我的頭發(fā),啃咬我的唇角,撬開我的齒關(guān),又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一樣退回來/舔/吻我的嘴唇——他又沒有咬破,心虛個什么勁。我含糊地輕笑著,用手指勾了一下他的掌心,引導(dǎo)他怎么進行一個深入的溫柔的吻,很快被他惱羞成怒咬了一口,然后很快掌握了竅門不依不饒。
他似乎是不喜歡我亂動的手,反過來扣住,手指一根根強勢鉆進我的指縫攥緊、扣實、摩挲,向來低于常人的體溫在緊密貼合的距離升高,幾乎產(chǎn)生一點黏糊糊的汗意。
他仍然是在不高興的。間歇迷蒙中狠狠地罵我是個賭徒、煙鬼、王八蛋、白癡、不聽話的搭檔,別離開,你也無法離開,收緊的手臂將我困死在方寸之間。
炙熱的火焰舔舐一切可及的事物,一層層燒開偽裝和皮肉。年輕的幻術(shù)師帶著一種無法拒絕又隱藏至深的暴戾和深入骨髓的冷靜,他像是理所當(dāng)然的一樣支配著一切。我在間隙低低地喘了幾口氣,又漏出幾聲笑音,他緊緊地扣住我的肩膀,不允許我看向任何方向。
但我沒有拒絕。
離破曉還有一段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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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是一個她釣他,他知道被釣,作用力均衡最后雙雙掉坑的故事。
寫家教的時候就總怕字眼被屏,我都不知道哪些是會被屏蔽的詞語,總之看起來比較危險的我都手動隔了一下,應(yīng)該也不會影響觀看。這篇是舊硬盤文釋出,差不多是18年寫的,稍微改了下,好像是沒發(fā)出來過。
感謝觀看,有留言就是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