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五條貓貓報恩
日光熱烈,蔭蔽地面的梧桐葉片近乎被照成透明。
從上午開始,每小時氣溫都隨時間流逝上升,空氣升騰,一滴水下墜,還未落在地面,已追逐熱氣纏綿無蹤。
五條悟睜眼,透過紙箱縫隙看見梧桐葉死寂的綠色,紙箱逼仄,四肢無力,失去強大的身體,連帶失去了一切力量。
被困于這具弱小的身體深處,連心跳聲聽起來都微弱細(xì)小。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殺了那個天與咒縛,取回天內(nèi)尸體后,他轉(zhuǎn)眼出現(xiàn)在這里?貓爪......他變成了一只貓?
詛咒?咒靈?
哈,這是什么漫畫電影劇情開展,被杰還有硝子知道,不得笑話死。
這具身體的軟弱尚能忍耐,變成貓的五條悟兩只后爪往后退,身體低伏,借后沖再次向正上方的出口發(fā)起沖刺。
一次又一次往上方撲去。
路邊行人看見搖搖晃晃的紙箱,低頭瞥一眼,發(fā)現(xiàn)了這只皮毛骯臟污黑、毛發(fā)成結(jié),指不定還有什么蘚病的流浪貓,嫌惡踢開。
紙箱帶著五條悟滾出梧桐樹的蔭蔽,陽光直接灑落在紙箱上,箱內(nèi)溫度攀升,五條悟的貓臉趴在紙箱底部,張開嘴伸出舌頭,不知是被轉(zhuǎn)暈還是熱暈,意識混散。
從紙箱縫隙鉆進的陽光突然被隔開,一片蔭庇籠住紙箱。
五條悟掀起眼皮,他看見了你。
無時不刻運轉(zhuǎn)的六眼還在,一手舉著太陽傘的你落在六眼中,傘下那張好看的臉透著不正常的白皙,接近透明,渾身死氣縈繞。
一副時刻吊著一口氣,命不久矣的模樣。
六眼判定為命不久矣的你站在紙箱邊,從正上方居高臨下看著他。
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是你與五條悟的第一次見面。
* * *
你自知身體狀況是什么鬼樣子。
從小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存在——看上去怪模怪樣,皮膚長著粘膜的詭異生物。
這些生物常常三五成群湊在你身邊給你使絆子,小時候走路滾到腳下害你跌跤,在舉勺子準(zhǔn)備吃飯時打翻你的便當(dāng),爬上同你說話的人令他們呼吸不暢......你好奇指出來被視為乖僻狡辯,認(rèn)真畫下來被指為喜好陰暗。
被冷落,被孤立。
偶然琢磨出讓這些生物消失的方法后,你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無法再回到人群中,去可笑地刻意自我表演融入他們。這年,你的畫被挖掘一舉成名,曾經(jīng)的乖僻被視為個性,小時候用暗郁色彩畫下的那些生物被稱贊為自小天賦出眾。
同樣在這年,你本就算不上健康的身體開始崩頹。
身體孱弱你不在意,名利金錢在享受過后,你同樣在乎不起來,除了能帶給你作畫靈感的東西。
比如,你撿的這只貓。
“客人,它完全不配合!睂櫸锏甑陠T帶你看被貓搗得天翻地覆的場面,它正弓起身,警惕看著你們,一步步后退。
你剛想說:把它綁起來。雙目對上了那雙瑪瑙似的眼睛,遼闊如海洋的藍(lán)色,這汪藍(lán)色鑲嵌在這只野貓的眼眶,難得一見的純粹美感,你看見了它眼底的躍躍欲試。
興奮?
從嘴里變成,“先不驅(qū)蟲!
剛坐下的貓微仰著臉看你說完這句話,它眼珠掃過你,轉(zhuǎn)開臉,向?qū)櫸锏陜?nèi)其他的貓籠頂端躍去,又跳上比它體型更大的邊牧籠子,最后四爪輕飄飄落在木架邊。輕盈敏捷得過分,難怪把店內(nèi)攪得人仰馬翻。
現(xiàn)在,它與你在同一高度,眼睛平視你。
這雙桀驁的眼睛是真好看,從見到第一眼你就在想要用什么顏料勾兌描繪,是用湖藍(lán)、鈷藍(lán)?還是群青?也許這個問題應(yīng)該帶回家慢慢想。
“抱歉,它造成的損失我來賠償!杯h(huán)視被貓打壞的東西,你微微垂眸,唇角虛偽勾了勾,“驅(qū)蟲藥給我吧,我回去會好好幫它驅(qū)蟲!
好好驅(qū)蟲?
你隨意將驅(qū)蟲藥滴在貓后頸,也不管藥水到底有沒有因它動作滑落,一手懶洋洋接起代理人的電話,對方知道你撿了只貓:“身體你自己清楚,別撿來歷不明的東西!
“你應(yīng)該了解我才對!睆穆暶笤肫,你賣畫找的代理人換了又換,但此刻正與你通話的這位,上任后就沒有被你換掉。
你放下貓,由貓咪在屋內(nèi)亂竄,到水池邊嫌棄地洗手,按下免提手機放在一旁,“我不多管閑事,還不是因為它身上有我想畫畫的靈感!
你的靈感之作。
電話那邊立刻噓聲,話鋒一轉(zhuǎn),主動提議下次由他帶貓去體檢,務(wù)必以你的身體健康為先云云。
你掛斷電話,目光慢慢打量這所京都新居。開始崩頹的身體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連醫(yī)生也束手無策,給的建議無非是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別再勞心畫畫......你采納了代理人的建議,搬到所謂適合休養(yǎng)的地方。
今天才決定撿回貓,除了寵物店無人知曉,現(xiàn)在你的好代理怎么會知道?
看來,這個休養(yǎng)之所其實也并不適合安養(yǎng)。
* * *
“小黑!蹦銓⒀b有貓糧的碗遞給撿回來的小家伙,對方并不領(lǐng)情,看也不看,仰頭閉眼,一聲聲亂叫。
畜生吃的東西?這種東西?!還有,老子可是五條悟,你拿阿貓阿狗的名字叫我?
嗥完直接爪子一揚,將貓碗掀翻,跳上餐桌,眼睛瞄準(zhǔn)了你的碗。
“想吃我的?”你舉起筷子搖了搖蒸熟的魚片,見它腦袋跟著筷子晃,感覺有些意思,將自己的飯推過去,你的營養(yǎng)餐寡淡慘白,要油沒油,要鹽沒鹽,貓飯和你的飯比也差不了多少,“偶爾吃上一頓應(yīng)該沒事?”
有事就糟了,你還沒開始畫它眼睛呢。
晚飯讓給小黑,你起身離開餐桌去了畫室。
勉強填飽肚子的五條悟順著光亮走進畫室,踱步站在你腳邊,仰起腦袋看正拿筆專心在白紙上打稿的你,心里不得勁,輕輕一躍跳上椅子,從椅子爬上木架,借住木架輕輕松松飛躍到柜子頂端,居高臨下俯視你,這才感覺心氣順起來。
他見你拿鉛筆,上握式的手法,手腕肘部上下移動,筆下線條圓潤飽滿,在外行的他眼里線條只是無序凌亂不堪。
喂,你在畫什么?
我跟你講,去照照鏡子,渾身死氣真看不下去,知不知道你要死了,聽見沒?
被貓叫打斷的你抬頭看向始作俑者,對方見你看它,嗥得更歡。
我看你身體里有術(shù)式,剛覺醒術(shù)式的咒術(shù)師?哎,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五條悟!放心,等我搞定身上怎么回事,不會虧待你。
被嚴(yán)重干擾的你沉著臉?biāo)旱舨莞澹D(zhuǎn)身離開畫室。
這野貓叫////春嗎,真吵。
夜晚,你手指拂過藏在暗處的攝像頭,笑得毫無感情,神色冰冷淡漠,淡淡看向磨砂玻璃后冒著騰騰熱氣的浴缸,再次撥通電話。
對方接得很快,“這么晚了,有事?”
“確實有事找你!蹦氵叴螂娫掃叿畔骂^發(fā),明知道攝像頭位置,你若無其事解開外衫紐扣,裸露出細(xì)窄的吊帶,“不是說要帶貓去體檢,定個時間?”
手指挑起肩上吊帶,你好看的眼睛暼過攝像頭,聽見電話那邊短促的呼吸聲,垂眸掩下一寸寸轉(zhuǎn)涼的目光,內(nèi)心無悲無喜。
“好,就這么......”
你還沒說完話,從屋外竄進了一團黑東西,對方一躍跳進浴缸,水花四濺,電話那邊傻了,你同樣愣住。
渾身臟兮兮的,總算可以好好洗干凈,放心,不會虧待你,多謝款待嘿!
撿回來的野貓無師自通在浴缸里游泳,泡在水里臟污的毛發(fā)慢慢舒展,貓腦袋湊到浴缸邊沿,不知道又在鬼嚎些什么。
回過神的你突然笑了,眉眼彎彎,嘴角彎起真實又好看的括弧,笑得痛快極了。笑到身體有些承受不住,微微咳嗽起來。
隨手掛斷電話,直接用手機擋住攝像頭,不再管此起彼伏的鈴聲。你披著松松垮垮的外衫走近浴缸,不似白天嫌棄的模樣,你直接坐在浴缸邊,手指滑動浴缸溫水澆在小黑的貓腦袋,“小黑也喜歡泡澡?”
你攪動著漸漸發(fā)渾的水,取過沐浴乳胡亂抹上貓咪的皮毛,“看在你讓我開心的份上,今晚伺候你泡澡好了!
五條悟自你這樣衣衫不整坐在浴缸邊沿,仰頭就是你被水打濕的吊帶,整只貓都不好起來。當(dāng)你手指摸上他的皮毛,渾身毛開始奓開。
干,干什么?!離遠(yuǎn)點,你碰老子經(jīng)過同意沒?
你順著沐浴乳摸遍小黑全身,哪知道自己正對一個差不了幾歲的少年進行著猥褻式的欺負(fù),而他內(nèi)里本質(zhì)而言從不是什么有節(jié)操的正人君子。
對方最后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嘿,原來小黑是小白阿!
嘿,你的胸可真平阿。
* * *
隔天你帶著撿到的貓與畫架搬到京都近郊的小公寓。
公寓比不上之前那所別墅新居,但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就是只能將畫室書房全擠在客廳。
頻繁變遷居地從開始就違背了醫(yī)生的建議,別墅清幽最適合你休養(yǎng),公寓人員混雜,各種欲望交織,那些惡心生物欺軟怕惡,再次看見這些東西,你面色有些難看,強捺住開始發(fā)昏抽痛的腦袋,揚手一揮,公寓里被吸引來的大大小小生物頃刻化為齏粉。
正在公寓里巡視領(lǐng)地的五條悟看清楚了你體內(nèi)咒力運轉(zhuǎn),整只貓頓住,又開始嗥起來。
咒力運轉(zhuǎn)方式全錯,你身體里的術(shù)式不應(yīng)該這樣用,用越多死越快,哪個詛咒師教你的?難道還要老子給你撿尸?
五條悟并不知道你完全就是靠自己瞎摸索,憑借悟性誤打誤撞學(xué)會運用了自己的術(shù)式。
你跌坐在地上,額頭冷汗涔涔直冒,半闔眼慢悠悠休息了會,耳邊還有一只聒噪的貓,在它喵嗚喵嗚的嚎叫聲中,你打起精神,扶著沙發(fā)坐下,從藥瓶倒出非甾體類藥物,你顧不上喝水,直接吞咽而下,任由殘留下的藥粉苦味在舌尖蔓延。
耳邊仍是那只聒噪的白貓在嗥。
哈,你吃這些對咒術(shù)師可沒多大用,安慰藥沒聽過?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高專說不定還有救,看你這幅鬼樣子恐怕連咒術(shù)咒力是什么都不知道,全憑本能玩弄術(shù)式,真知道高專在哪嗎。
還有,高專是吃什么的,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種因為覺醒術(shù)式把自己弄得快死的家伙?
好吵,到底為什么要把這只貓撿回來?
你搖搖晃晃爬起來回到臥室,砰地把門一關(guān),將鼓鼓噪噪的小黑關(guān)在門外。
五條悟:“!”
出息了你,把老子關(guān)在外面?!
未被你修剪過的爪子亮了出來,一爪撓上門,小公寓開始嘶啦哐當(dāng)作響。
* * *
你坐在書桌邊,握著鉛筆,手并不與紙張接觸,整只手懸空,任憑筆尖在紙張滑動。
五條悟則早早攀上書架頂端,時不時嗥上一聲。
正入迷的你聽不見趴在書柜上白貓的聲聲嗥叫,或者說,你撿回來的這只白貓經(jīng)常在耳邊一聲接一聲嗥,你已習(xí)慣這樣的吵鬧。
得不到回應(yīng)的五條悟無趣站起身,緩緩在書柜頂端踱來踱去,如同巡視自己領(lǐng)地。
驀地,白貓耳尖微微一顫,瑰寶似的眼睛亮起來,徑直從書柜躍下,鉆到冰箱后,一爪向那只誤入你公寓的咒靈蠅頭拍去。
別人家的貓抓耗子,你家的貓追著咒靈跑。
你因精力不濟無力松開筆,閉眼按捏開始抽疼的額角,感覺好過一些,剛睜眼就瞥見收養(yǎng)的那只貓那對美人兒似的大眼睛掃向你,前爪揮動,一只灰不溜秋的玩意咕嚕嚕滾到你腳邊。
還未等你反應(yīng)過來,對方已眼疾爪快拍上蠅頭腦袋,難看的生物在它爪下消失無蹤。
這種東西老子以前看都不會看一眼好嗎?還不是因為你這胡亂用術(shù)式的家伙?
他立刻弓身跳上你的書桌,爪子就這樣踩在畫稿上開始教訓(xùn)你。
死于自己術(shù)式的咒術(shù)師,說出去老子都不好意思說認(rèn)識你。
貓爪下如果有一張成品將如何身價倍增,貓不知道,你同樣不在意,你右手持筆撐著腦袋,唇邊笑意真實,“厲害噢,小黑!
白貓的嗷嗚聲頓住,五條悟感覺變扭,又有些牙酸。
真成給別人逮耗子的貓了。
* * *
五條悟終于順利摸到你的手機。
貓爪不太好用,因身體緣故你很少與白貓親昵,也就從未考慮過為它剪指甲,利爪從肉墊中伸出,一下下點著手機按鍵,不小心在你手機屏幕上留下劃痕。
五條悟看見屏幕上的痕跡,下意識用肉墊撫平,發(fā)現(xiàn)消除不掉后,整只貓僵住,開始自言自語。
沒事沒事,給她換個新手機好了。
輸入號碼,按下接通鍵,撥給摯友的電話終于接通。
“喂?”
喂杰,我是悟。你知道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嗎?哈,老子竟然變成了一只貓。
“貓叫!蹦沁厒鱽硐挠徒艿妮p嗤,“惡作劇?”
接下來,傳來了五條悟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老子在這好好坐著,看我做什么?”
熟悉的腔調(diào),熟悉的語調(diào)。
是他自己的聲音。
貓會得憂郁癥嗎?
你發(fā)現(xiàn)撿回來的貓好像得了抑郁癥,精氣神各方面都不大好。
具體表現(xiàn)為,它不愛嗥了,漂亮的眼睛里光芒都不神采飛揚了,連帶你的靈感也滯緩起來。
貓悶在屋子里也會心情不好?你納悶想到。
傘、藥瓶、手腕纏繞寫有你私人醫(yī)生聯(lián)系方式的腕帶......你挎起寬大的單肩包,松松垮垮的編織設(shè)計,看上去與大嬸的買菜藍(lán)差不了多少,好在背包的人顏值過硬,有一番走秀的味道。
“小黑,快進來!蹦闶疽庑『阢@進單肩背籃,對方扭捏半天,你一手掐住它的后頸,將張牙舞爪的它塞進籃子,這樣出了門。
近郊河岸沒有市中心那樣講究,要求必須給寵物掛上牽引繩,你走到?jīng)]人的地方,將小黑放了出來。
鴨川浩浩湯湯向前筆直淌去,河床可見大片大片石頭堆疊。你與小黑一人一貓走在河堤邊,一前一后,罕見地,沒有貓的嗥叫,只有潺潺水聲與你的自話。
“小黑,現(xiàn)在帶你出門,開心沒有?”
“小黑,如果你高興點,我可以考慮每周帶你出門一次。”
“小......”你聲音頓住,放松恬然的神情漸漸消失。
河堤迎面而來一個男人,下巴胡子邋遢,頭發(fā)也亂糟糟的,穿在身上的西裝做工精良,標(biāo)準(zhǔn)的社畜打扮。
“為什么搬走?”來人攔下你,是你的代理人,他神情憔悴,曾經(jīng)勉強能看的臉在你眼里現(xiàn)在越發(fā)看不入眼了,“是我哪里安排得不妥當(dāng)嗎?”
這樣目露深情地看你做什么,你感到有些無趣,有些厭煩,惡劣地歪頭,唇角勾起,慣常地虛偽笑法,“為什么搬走!
“當(dāng)然是我把你炒了阿!”
男人苦笑,他向你伸出手,試圖挽留,“你住公寓從來睡不好,為什么不愿留在別墅,這是我的心意!
心意?
你看眼前這人表演,捧場地含笑點頭,語氣遺憾,叫了聲他的名字,“我也不想這樣。不過,孤島、夢回、鈴蘭......”
你報出這幾年從男人手中或流出或欺瞞下的畫作,心滿意足觀賞起對方深情被慌亂稀釋,喟嘆惋惜,“手伸得真長,其實這些你向我要,我可以考慮給你。有時候我很好奇,曾經(jīng)給我作畫靈感的那個少年是不是死了,跟在身邊的是條狗彘?”
你曾欣賞過眼前這人的氣質(zhì),他身上充斥著的那些復(fù)雜糾結(jié)曾刺激過你的創(chuàng)作欲。但隨著在他身上的靈感消退,什么復(fù)雜,什么糾結(jié),不過是膽怯與懦弱凝結(jié)而成的膚淺,近來又摻進了貪婪與你看不懂的一些東西。
“沒錯,我很失敗!弊詈笠粔K遮羞布被你撕開,男人閉眼,仍在拙劣地演出頹然神色,掙扎試探,“這些年.....你身體不好,現(xiàn)在固執(zhí)要一個人住,這樣怎么讓人放心?”
你與男人都沒注意跟在身后的貓,它甩了下尾巴,跳上河堤護欄蹲坐在一旁,貓嘴咪嗚咪嗚。
沒用的男人被甩,無聊的月九劇。嘖嘖,完全看不出來嘛,病懨懨的樣子,罵人真帶勁。
夏季傍晚河風(fēng)吹拂,你感到一絲涼意,你最后上下打量對方一番,輕飄飄送了個滾字,一手掐住看戲正得勁的白貓后頸塞進背籃,轉(zhuǎn)身離開。
現(xiàn)在這人在你眼里,與那些生物也沒什么兩樣。
* * *
五條悟開啟了自己第N次離家出走之旅。
也許描述為離家出走并不準(zhǔn)確,你連自己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需要給出承諾負(fù)責(zé)的寵物,對你來說是果實那層霜霧,是奢侈品。
越貼近死亡,你的情感也愈發(fā)淡漠,你會撿這只貓的真相在于,那雙眼睛是你的模特。
在它抬頭看你那刻,你見了這雙諶藍(lán)色如瑪瑙的眼睛,美麗冷傲得不得了,腳就挪不動道。
收留一陣,畫夠那雙眼睛,為它找到更適合的收養(yǎng)者,這是你盤算支付的報酬。
它作為你模特的報酬。
總而言之,現(xiàn)在你與它的關(guān)系,稱為同居者更合適。
言歸正傳,五條貓貓第N次離家出走,目的地——東京高專。
自己就是五條悟毋庸置疑,那現(xiàn)在高專里和他有著一樣的手機號碼,聲音與說話方式完全一樣的‘五條悟’到底是誰?他必須趕到高專確認(rèn)。
六寸大小,和五人食蛋糕差不了多少的貓咪能走多遠(yuǎn)?六眼雖能幫他規(guī)避危險,但完完全全失去力量的他靠著四只爪子,怎么可能跨越新干線,找到藏入郊外的東京高專。
第N次離家出走再次失敗。
也許以主人的視角,這種一不留神就從家里偷溜出去,渾身野性尚未退盡的寵物并不稱心,但你卻并沒有這樣甜蜜的煩惱。
秋意向深處蔓延,五條悟過著三天兩頭往外跑的日子,一張張廢稿堆積下,你滿意的眼睛逐漸成型。
這副奇怪的畫作,沒有任何形體,只有那雙眼睛,你憑借想象勾勒出了這雙美麗冷傲的眼睛。
那雙與五條悟本人身上相差無幾的眼睛。
這幅畫在五條悟眼里,就是來自你大膽熾烈的表白。
哈,以前是不是見過我?還是說,你暗戀老子?
“不錯不錯,跑更遠(yuǎn)了!泵谀阊劾锎诡^喪氣的貓貓頭,你從它頭上摘下幾朵丹紅色的木樨花,這種丹桂在你的居住地是河邊公園特有,“下次再跑遠(yuǎn)點,加油!
“丹桂都開了!蹦愦鬼粗约褐讣馍系牡ぜt色花瓣說道,仿佛已嗅到河岸金秋飄香,外出賞花已經(jīng)并不適合你現(xiàn)在情況,好在現(xiàn)在也算賞了一番花。
隨意將花瓣夾入一本書中,旁邊小黑沖你直叫喚。
老子已經(jīng)藏進了新干線,被晚高峰給擠出來,天,為什么那么多人?你知道嗎,我還看見好幾只因為晚高峰形成的咒靈。嘖,頭上怎么會有花瓣這種東西。別夾起來,以為是什么價值連城的咒具嗎。
把書放回書架,你隨意踢了踢白貓屁股,示意它別在你腳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免得被你踩成貓餅。
干,你這女人踢哪,這是你能踢的地方?這樣干什么,就知道,你暗戀老子,不過我不喜歡病懨懨的女人,你如果別病歪歪的,還是可以考慮考慮。
不顧家的五條貓貓依舊往外跑,但好像從來沒有離家出走成功過;不遵醫(yī)囑的你依舊沉迷作畫,住在嘈鬧的公寓,精神每況日下。
白貓叼著奇奇怪怪的東西,昨天見你將丹桂夾進書里,今天銜了一只帶香氣的木樨枝回來。
你也不嫌棄貓的口水,木樨枝插在碗里,當(dāng)天晚上用鉛筆對它起了半張稿,畫著畫著,開始微微咳嗽,一手握拳抵在唇邊,放下筆的那只手摸了摸小黑的白腦袋。
白貓偏頭躲開你的手,朝你走過來,到你腳邊,貓臉蹭上你的腿,但只要你伸手撫摸它,它便跳開,不一會又試試探探地蹭了回來。
明明還是老樣子,為什么你咳起嗽來沒完沒了?
他跳上你的腿,仰頭看你手握成空拳輕輕抵在嘴唇上,偏過頭再次不停咳起來,五條悟直直盯著你落進陰影的側(cè)臉,那種病態(tài)的殷紅色再次出現(xiàn)在你慘白的臉上。
可憐巴巴弱兮兮,這樣子看起來還是帶感,老子真是沒救了。
喂,別死太快,變成詛咒就麻煩了。
明天是嬌羞的月季,后天是漂亮的木槿,這些花瓣全都夾在了你的書里。
書架藏下了今年秋天一整個秋意。
對年輕神子而言,這是他憑借直覺下意識表達(dá)愛意的方式;在你眼里,是收養(yǎng)的貓咪愛往窩里叼東西。
兩人因為物種差距,對此有著截然相反的認(rèn)知。
又有誰能想到,五條家少爺開始送東西討好女孩,是從一只偷花貓做起?
這天,你從小黑嘴里拿下那朵碩大的菊花,沉默一瞬,輕輕笑起來,很久沒這么笑過,笑意久久不散,拿花點了點白貓的腦袋,“小黑,菊花是國花沒錯,不過你知道海那邊的國家送菊花什么意思嗎?”
你笑到咳得彎下腰,連氣都喘不過來。
“真是謝謝阿......”你喘息著突兀伸出手,撈過白貓,它在你手上張牙舞爪,你飛快一口親在它腦門上,沒想到對方瞬間軟成了一灘液體,如蜜一樣淌在你腿上。
五條悟此刻的感覺,就像六眼負(fù)荷運轉(zhuǎn)處于低糖狀態(tài)時喝下了滿滿一口蜜糖,還淡淡夾雜了一點桂花香氣,沁軟甜香,溫?zé)岬貜男乜谙蛑苌頂U散。
他懶洋洋趴在你腿上,難得堪稱溫馴地任由你指尖在他身上拂過,任性地單方面做出了一個決定。
老子要帶你去高專。
他從你腿上站起來,自顧自點頭嗥叫。
就這么決定了,先弄去高專,把你用術(shù)式的壞毛病都改過來,再......嘶,算了,這么弱,一根手指就能戳破,是你祓除咒靈還是咒靈祓除你?
反正,看在你這么有眼光的暗戀份上,老子會帶你回高專。
* * *
去京都高專,先把你弄進高專學(xué)正經(jīng)的咒力運轉(zhuǎn),免得哪天老子一不留神你自己把自己給弄死了。放心,京都那邊近,今晚能回來。
也不管語言通不通,五條悟心滿意足沖你交代完,放心離開,他知道你完全不喜出門,一定會在公寓等他回來。
別以為他不知道,每天回去都能看見你拿筆畫他的眼睛。
這么喜歡他嗎?
白貓踱步走在河邊,說不出的自在得意,渾身干凈又漂亮,毛發(fā)蓬松,油光水滑,哪有你撿到它渾身臟污虱子亂跳的模樣。
忽地,他半瞇起眼,看向在鐵橋邊徘徊不去的男人。
首先引起五條悟注意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他身后盤踞的咒靈。
原來是那個沒用的男人。
第一次見還口口聲聲叫著被甩的男人,現(xiàn)在直接變成了沒用的男人。對嘛,畢竟暗戀的是五條悟,怎么看得上這樣的男性?
后悔挪用公權(quán),與能力不匹配的貪婪,被剝奪一切的絕望。
五條悟六眼讀取咒靈散發(fā)出的殘念,越發(fā)不屑,可當(dāng)他看見藏在這些殘念下的扭曲欲念,不屑被憤怒替代,身軀弓起了背,尾巴毛奓開,雙眼兇光畢露,懶洋洋的嗥叫聲兇狠起來。
污染到老子眼睛了,離她這么近,還是順便祓除掉。
白貓后腿一屈,快得像道白色的閃電朝男人身后的咒靈撲去。
男人被朝自己攻擊的貓嚇住,他回神,看見這只白貓對著空氣撕咬起什么,露出尖利的指甲。
他認(rèn)出來了,這是你養(yǎng)的貓,你的新靈感。
“靈感靈感!彼麖难揽p冷冷擠出這個詞,對這幾個字又愛又恨,曾經(jīng)的他同樣因為靈感得到你的青睞,同樣因為靈感被你踢倒一邊,“為什么,你的靈感這么多?”
人往往下意識美化自己的思維與意圖,現(xiàn)在的他完全忘記了,被放棄后他在做你代理人期間,如何利用你的靈感貪婪斂財,甚至屢屢主動采風(fēng)幫你找新靈感。
對自己都滿嘴謊言的懦夫,懦弱讓他忽視對自己不利的真相,懦弱讓他連正視你都感到恐懼,但懦弱又讓他在面對與自己相差十?dāng)?shù)倍的動物時,擁有了莫名的勇氣。
“我要你所有的靈感都消失,”他幽幽笑了,一腳朝白貓?zhí)呷ァ?br>
喲,都來?兩個一起祓除掉,也算不上殺人吧。
白貓咧嘴歪頭向后一閃,立在鐵橋扶欄,一爪下去就給男人留下了五道血槽,他在鐵架邊戲弄,輕盈得完全不拿將自己置于死地的人與咒靈當(dāng)回事。
解決掉咒靈,五條悟跳向鐵架外,陷入癲狂的男人追著貓撲去,哪知白貓折回到他脖子踩上一腳,重心不穩(wěn)的男人腦袋朝下往鴨川河心載去。
橋太矮,現(xiàn)在秋天水位也太淺,這種程度摔不死又淹不死,真是好運耶。
今天還有事先走一步,當(dāng)然啦,下次再見還這樣惡心,可就沒這么好運了。
白貓蹲在鐵架橋冷眼旁觀,抖抖身上的灰塵,優(yōu)雅起身,一爪踩空,“嗷”的一聲嗥起來,然后緊跟著跌入河心。
靜靜的鴨川水在吞下白貓后水波奔騰洶涌,隱約看見那團白色被沖起,被淹沒。
糟糕,玩脫了。
沉浮不定的五條悟被水沖來撞去,他收起輕浮的態(tài)度,仰頭吸氣潛向深處,也許在報復(fù)他隨意往河心扔垃圾的行為,無論他游向哪里,澎湃的波浪席卷到哪。
體型偏小的白貓在水中體溫降得很快,五條悟察覺到河心風(fēng)浪完完全全就沖自己而來,打起精神慢慢向岸邊游去,在快近岸時,自河心泛涌起一層水浪,將這團白色徹底淹沒。
翻涌起的漣漪層層蕩漾,水波自四處散開,逐漸平息。
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 * *
五條悟推開門,面色不善看向?qū)⒆约核奚衢T敲得震天響的人,“老師,沒到上課時間別擾人睡覺,青春期睡眠質(zhì)量可是很重要的!
“五條悟,你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中午?”夜蛾正道捏了捏拳頭,他冷笑,“我認(rèn)為以你的身高完全不需要再長!
站在夜蛾正道身后的夏油杰開口,他攤攤手,“早上出發(fā)前敲過你門,沒辦法,你睡得太死了,悟。”
五條悟頓住打哈欠的手,“中午?”
“是阿,中午!币苟暾离p手背在身后,“上午的課全上完了,悟!
“睡了這么久嘛!鄙倌険狭藫献约恒y色的頭發(fā),每根頭發(fā)絲都是不馴的弧度,“沒辦法阿夜蛾老師,睡過頭了,既然課都上完了,干脆讓我請假吧。”
“你忘記今天要匯報星漿體事件嗎?”身后傳來夜蛾正道的提醒。
“星漿體,天內(nèi)。”五條悟愣住,這才想起前些天經(jīng)歷的一切,他懶懶應(yīng)下,嘴里自語,“明明是前幾天的事,為什么像過了很久?”
星漿體護送同化任務(wù)堪稱失敗,天元并未追究,但失敗對自詡最強的五條悟與夏油杰來說,成了無言的壓力。
“最強,老子要更強!”五條悟叼著糖扯了扯嘴角,轉(zhuǎn)頭問向家入,“難道你們真不覺得現(xiàn)在是秋天嗎?”
“說了多少遍,現(xiàn)在是春......不,現(xiàn)在是夏天!奔胰胂踝颖晃鍡l悟這煩人的問題給氣笑了,“這個問題你從春天問到了夏天,悟,再問我建議你去醫(yī)生那看看腦子。”
“有趣,明明感覺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是秋天。”五條悟起身,繼續(xù)熟悉起反轉(zhuǎn)術(shù)式,輕嗤出聲,“奇怪的想法!
“悟!毕挠徒苤噶酥肝鍡l悟散了一地的甜點盒,有些甚至只啃上一兩口就丟在一邊,“我記得你對甜品的要求,沒有這么.....苛刻?”
“這些都還不錯,不過老子好像吃過一個更甜更美味的東西!蔽鍡l悟說著舌頭下意識舔舔牙尖,“又甜又軟的東西,吃下去還能瞬間滿足六眼運轉(zhuǎn)的消耗。嘖,沒道理,這東西只要老子吃過就不會忘!”
“慢慢想,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不想被老師鐵拳制裁,今天走之前最好把地上垃圾全帶走!
夏油杰邊說邊接起電話,聽了一會擰起眉,“貓叫?”
他看向五條悟示意他,“惡作劇?”
被打斷回憶甜點的五條悟不耐煩,“老子在這好好坐著,看我做什么?!”
“哎,為什么就是找不到?”
* * *
“悟任務(wù)結(jié)束今天就應(yīng)該趕回來了,他人呢?”
硝子捧著新雜志看得入迷,隨意應(yīng)和夏油杰,“他?你還不知道他嘛杰,上半年搞不清楚春天秋天就算了,下半年又在瘋找什么‘完美甜品’,估計完成任務(wù)又在掃貨甜品店!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哪試甜品吧?對了杰,”家入硝子突然從雜志抬頭,問向夏油杰,“你說,人是活的時候更貴,還是死了更貴?”
“問人的價值嗎?”夏油杰摸了摸下巴,“這要看是咒術(shù)師還是非咒術(shù)師吧?前者活著當(dāng)然比死更可貴,后者生死的價值我認(rèn)為都無所謂。”
“你在說些什么?杰!毕踝酉訔壙戳搜鄄恢涝谡f些什么的夏油杰,她捧起雜志感嘆,“生前一畫價值千金,死后被追捧成無價寶,未婚夫跳出來振振有詞說要繼承遺產(chǎn),律師團又宣稱所有財產(chǎn)被贈予了一只貓,離奇哦!
“奇怪,為什么畫家死后,畫作會更值錢?”
“因為絕版了?可惜,金錢和名聲一樣,對死人都毫無意義。”夏油杰察覺到心底對那些猴子死亡的漠然,他笑著轉(zhuǎn)移話題,看向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教室門口的五條悟打招呼,“悟,完成任務(wù)了。”
五條悟臉很臭,肉眼可見的心情不好,連交談欲望都沒有往;钴S。
他將手上所有手提袋扔在課桌上,翹起腿煩躁敲著桌面,“阿,回來了。”
“任務(wù)很棘手?”硝子扔下雜志,她打量五條悟的臉色,“你這臉色感覺能一口一個咒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現(xiàn)在蠻想殺人!蔽鍡l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看自己的手,自顧自說話,“或者說,在遺憾些什么.....”
‘你們男生也有生理期嗎?’硝子抱起雜志看著夏油杰,朝正發(fā)神經(jīng)的五條悟努了努嘴。
夏油杰聳了聳肩,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抱歉,我也搞不懂。’
五條悟突然起身,朝室外走去,嚇了兩同窗一條。
“悟,你不管你這些‘完美甜品’啦?”
“你們吃吧!蔽鍡l悟擺了擺手,大方將甜食相讓,忍受心臟這些天瘋狂跳動的奇怪感覺,頭也不回向前走去。
“可笑,怎么會有‘完美甜品’存在?”
因為根本找不到好嗎。
“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
插入書簽
去年的舊文,因為打算注銷一些社交賬號,打算陸續(xù)搬到晉江,作為存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