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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799年。
夜。
牢頂有一條白綾,這本是和珅在世間的最后一晚。想來那條真命天龍早已歸天了吧,他自是無牽無掛。然月涼似水不禁催人愁苦。他已不知這最后幾個時辰終究要做些什么,便扒著牢門邊招呼“牢頭小哥,給我張紙唄”,聽語氣全然沒有半分死囚將了之人的頹然絕望,倒像個游園的教書先生,走累了歇腳時還不忘拈了筆墨賣弄文采。
少許,筆是片飽了墨,紙是張滿了桌。
卻不知又要為后人留下何等詞句。
和珅本就不是王孫貴族出神,學(xué)不來文人的清修傲骨,行事偏帶足了市井小民的乖張。然,這一世無論金銀珠寶,珍饈佳肴,紅帳軟玉,他都嘗了個遍,最后要學(xué)人灑脫,不禁要惹人恥笑了吧。想來,自那日殿堂遇見了當(dāng)朝的真龍,至今已過了足足三十個年頭。初遇時,他全無天子帝王的氣度,只一句“好一方皓齒明眸”便足夠后人在野史上唏噓一番了。
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一個芻狗草芥般的青年,搖身成了位高權(quán)重的和大人,與他的真龍?zhí)熳右煌娮C了一片乾隆盛世。
市井小民就是市井小民。
年少時,他吸著水煙在紅木太師椅上晃著腳思量著何日才能與他的山呼萬歲過上窗前葵花山后養(yǎng)鴨的日子。好在他不是僅僅生得神氣的草包,腦子轉(zhuǎn)了三巡便理清了事端,若他的真龍下位滾做地頭蛇,休說是量足質(zhì)高的燕窩粥,就連這屁股下的太師椅都不值要落得何處去了。
不知何處吹來一陣陰風(fēng),卷得燭火幾近將滅,懸于頭頂?shù)陌拙c迎風(fēng)而動,在漆黑的牢獄中白慘慘一片,看著甚是嚇人。而和珅卻如記起了什么般,笑得眉間紋路舒展“弘歷,你終究要來接我了么?”然,無人回應(yīng),只聞呼呼風(fēng)聲,愣了片刻,覺無異樣便低低罵了聲“又是裝模作樣。”
眼看筆尖墨漬將干,紙上卻無一字。
和伸想他而立之前確實過得極好,平步青云不說,敢問世間又有幾人能將九五之尊逗得啞口無言。想那日天子出巡,龍輦中背誦《論語》竟也忘了下文,他隨了左右不過接了下句,帝王卻掀了轎簾說“賞”。伺候,若無旁人,他便常常念出當(dāng)日接下的句子引得帝王面紅語結(jié)。
若非那年他南下辦了李大人,是否今后早已是另一番模樣。和珅清楚記得那時乾隆四十五年正月,他與天子深夜話別,只一句“朕只信你”便讓尚經(jīng)朝綱的自己赴湯蹈火。
此一去到御旨下發(fā),只用了區(qū)區(qū)兩月。
誰人不知月余之間云南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旁人也不解為何他和珅辦了個李侍堯后,竟然也開始斂盡錢財。
李侍堯一案勾結(jié)多方黨羽,其旁支錯節(jié)扦插極深,大有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勢頭。小小的李侍堯,不過是丟卒保帥的老伎倆,查得越深真相便呼之欲出。上下牽連大大小小三十余名中央地方官員,他們早已習(xí)慣了以民養(yǎng)官,以官養(yǎng)臣,以臣震民,以民護國的套路,若是速清,難免狗急跳墻。
自古朝代均不乏貪官污吏,只是腐朽如此,于和珅如當(dāng)頭一棒。
兩月,他只辦了李侍堯,兩月,他下了決心。
你說“朕只信你”,和致齋就要保你河山,清不掉毒膿,我就做最大的那個,為你的子孫,壟上半壁江山!
此路何其艱辛,只他一人知曉。
一夜,兩人話聊,和珅雖心念愁苦卻無法說明,只調(diào)笑道:“上一世你為我點了顆朱砂,今世便要我還你一輩子。”之后便聽乾隆疾呼兩聲“致齋,致齋!毙南掠质翘鹉佉黄。
后和珅也曾旁敲側(cè)擊是否等颙琰長成,那條真龍便可放下這江山隨他走,答案已是了然。
紙被風(fēng)吹起了個角,和珅用手按平,前幾日聽聞抄出的東西大部分都被收入了內(nèi)務(wù)府,不禁笑道:“弘歷,我早已說過,你的兒子總有些能耐的。”前前后后想了兩個時辰,紙上空無一字,和珅慘然一笑,只上書了片刻便將筆扔在一旁。
第二日天未亮,牢頭帶人來收尸。忽的卷來一陣疾風(fēng),未滅的燭火便倒在了那張紙墨上,片刻就燒了個干凈。幾名小卒呼叫著“有鬼!”嚇作一團。牢頭怒極,道“他奶奶的,嚎什么!”便將早已涼透了的尸身拖了出去。
卻說那時,他若瞥上一眼,也將紙上的寥寥數(shù)字看得真切。
紙面上書“我做這些本已無他,唯你放不下江山,我卻又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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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后面:我給她看,她說大半夜一陣涼風(fēng),王剛老師寶刀未老,好不舒爽。惹得我一陣怒罵!休要帶入王剛老師的慈眉善目,致齋分明是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