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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真的寫不出來
內(nèi)容標簽: 民國 悲劇
 
主角 視角
沈芩
沈寧
配角
高崎春


一句話簡介: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95   總書評數(shù):0 當前被收藏數(shù):1 文章積分:111,20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9917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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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香

作者:江風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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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一章


      穿著紺色長衫的男人在沈宅的門廊上收了傘,還未抬手敲門,傭人就打開門,接過傘,忙不迭迎了出來。
      “少爺,”傭人年紀不小了,體態(tài)圓潤得緊,裹在花布圍裙里,有種說不出的滑稽,“晚飯備好了的,小姐在桌上等了好久了呀!
      “下次讓她自己先吃,不用等我!眰蛉擞泻苤氐牡胤娇谝簦腥说故且豢跇藴试。
      “我們說了的呀,小姐……”傭人還站在門廊抖傘,男人早就抬腳進了門。
      沈宅總是熏著香的,一進門,檀木香便纏著人不放。
      上樓走到飯廳,學生模樣的少女已經(jīng)在桌上等著了,臉兒帶著點嬰兒肥,五官淡淡的,盈月似的叫人看不真切。只有那雙湖綠色的瞳孔,襯在她臉上,像放了兩顆翡翠在鵝毛枕上,整張臉仿佛只剩下眼睛。
      “阿爸,”少女抬起頭看向男人,開口,“飯菜剛叫人熱過,還熱著呢!鄙倥哪橂[在氤氤的水蒸氣背后,叫人看不清。
      “嗯,”男人坐下來,在傭人端來的銅皿里洗了手,又拿帕子擦干,這才開始拿筷子,“下次不用等我,我可能不會回來吃飯。”
      “阿爸每次不回來吃飯都會打電話嘛,今天又沒聽到電話響!
      “不一定每次都會事前打電話回來的!
      “是、是。沈教授是大忙人,哪里顧得上回家!鄙倥室獍炎炖锶脻M滿的,做出生氣的樣子。
      “阿寧,不要胡鬧。過了暑假,你就要去讀大學了。”沈芩不緊不慢地吃著飯,說道。
      沈寧一聽沈芩發(fā)話,立馬安分下來,回答,“知道,就是阿爸在的那個大學嘛!
      “記得,在學校里不能叫我阿爸!
      “知道了。”
      學校放暑假,沈芩還是大部分時候都不在家,也從不說自己去哪里,有時回來過夜,有時不回來。只是沈寧無聊得緊,時不時叫一些女朋友到家里來。
      “阿寧,過幾天我們要去買衣服,你去不去阿?”金媛是吳家的二小姐,家里這兩年做綢緞生意倒是挺興盛。
      “怎么?你家的綢子還不夠你穿阿?”沈寧打趣道。
      “家里叫裁縫做的,樣式太老氣,我想去看看新式的!苯疰乱贿呑谏蛘穆杜_欄桿上蕩腳,一邊吃著沈家傭人剛搖的冰淇淋。冰淇淋放在高腳雕花的玻璃盅子里,好看得像畫報上印的似的。
      “而且開學肯定有聚會的,你家院子這么大,半山腰風景又好,晚上山風又涼快,說不定要來你家辦呢!痹戮暄a充道。月娟是張家獨生女,家里做的是票券生意,雖說近年經(jīng)濟不景氣,但也還算過得去。
      “現(xiàn)在時興在家里辦嗎?我還以為都在飯店哩!鄙驅幾谔梢紊,也翹著腳吃冰淇淋。
      “人家現(xiàn)在流行西式,美利堅風格懂不懂?”金媛身材很飽滿,雖然年紀不大,卻有種風韻在。
      “而且阿寧感覺你最近瘦了不少,臉都消下去了!痹戮晟藦堥L臉,若不是時常笑著,便會顯得有些刻薄。
      “是嗎?我倒是沒注意,可能太熱了,流的汗多了吧!鄙驅幋鸬,目光時不時地往前院大門瞟。想看沈芩回不回來。
      “我倒是希望也能瘦點,”金媛接嘴,“最近覺得衣服又緊了。”
      “哎喲,現(xiàn)在正是發(fā)育的時候嘛,”沈寧故意往金媛胸口看了一眼,“你就是這樣才好看哩。追你的男生都排到山那頭了!
      “阿寧,你流氓!”金媛捂住胸口,三個女生在露臺嘰嘰喳喳笑作一團。
      “啊,阿爸回來了!鄙驅帍奶梢紊咸聛,咚咚咚地跑下樓去,兩個女朋友也放下冰淇淋跟下去。
      “阿爸!”沈寧下樓時,沈芩已經(jīng)在電梯口準備進去了,見她們下來又朝傭人揮揮手表示不急。
      “沈先生好!薄吧蛳壬!苯疰潞驮戮晗群蠼o沈芩問好。
      “我們在吃冰淇淋哩,還說過幾天去買衣服呢!”還沒等沈芩開口,沈寧又接話。
      “嗯,別吃太多,仔細吃壞肚子!彼f罷拿出幾張鈔票給沈寧,“我回來拿點東西,最近可能不在家,你自己多注意。”
      “阿寧受你們照顧了。”沈芩又對兩個女友說。
      “晚飯呢?阿爸不一起吃嗎?”沈寧問道。
      沈芩已經(jīng)率先一步進了電梯,“晚飯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吃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電梯門緩緩合上。
      “你阿爸好忙啊。”月娟開口。
      “哼,男人整天不回家,說不準在外面有女人。不過反正沈先生也單身,無所謂。只不過看你阿爸生的模樣,怕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苯疰乱舱f。
      “不許你亂說!阿爸才不會呢!”沈寧沖上去作勢要打金媛,金媛向前跑,三個女生又開始跑跑笑笑像花田里湊堆的蝴蝶。
      暑期的時間打著卷兒過去似的,假期之前的事兒像是割了層毛玻璃,朦朦朧朧只看得見輪廓。夏末的晚風已經(jīng)開始帶了些涼意,貼著脖子吹過來,竟讓人不經(jīng)打個寒戰(zhàn)。
      沈芩坐在書房里,他偶爾會做日記,說是日記,有時候一月才記一次,簡單記完,開始翻看從日本帶回來的文集。今天沈寧他們要來辦開學聚會,她百般求著他留在家,說是她已經(jīng)答應了朋友們讓他們和自己認識認識。
      他抬頭瞥了眼掛鐘,六點一刻了,聽聲音,傭人已經(jīng)在后院準備起來了。沈寧讓他留下,自己卻一早不知道跑出去,說是七點和朋友包車一起回來。沈芩先用了晚飯,不知怎么涌來一股困意,就借著書桌微微瞇了一會兒。
      后院傳來的嘈雜聲驚醒了沈芩,他又看了眼掛鐘,已經(jīng)過了七點半,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睡著了。他站起身來,到書房的盥洗室洗了臉,整理了衣服,這才準備下樓。
      書房在二樓,沈芩便準備走樓梯下去,在二樓到一樓的旋梯上剛好能看見后院的場景。下著樓梯,他散散把視線往后院一投,她卻正好回頭和他對上。
      陸寧穿著一條改良過的月白色貼身旗袍,料子是雙宮絲的,所以白里微微偷著點胭脂色,月光把她整個人勾了銀邊兒。雖然帶著一對珍珠耳環(huán),但她臉上的風頭全被那雙眼睛搶了去,仿佛那不是一雙眼睛,是月光下的一瓦湖剛巧被她的鼻梁分開了。
      這一眼看得沈芩一驚,一時竟駐在樓梯上,遲遲沒有移步。她的明艷綻放得太突然,讓他有種失去的危機感。仿佛時間把蒙在她面前的霧氣擦去了,再沒有什么擋在她面前。
      “阿爸!”見沈芩停在樓梯上,反而是陸寧穿過人群,向他跑過來。她身上棱利的美和少女跑態(tài)特有的嬌憨合著暑末溫涼的晚風一并向他襲過來,沖得沈芩竟然有些頭重腳輕,扶住了手邊的欄檻。
      “剛見阿爸睡著了,就沒舍得叫你!鄙驅幍剿傲,“現(xiàn)在下去吧,他們都吵著說要看看沈教授呢。”她半拉著他往下走。
      “月白色很襯你!鄙蜍藚s沒頭沒尾地冒了這么一句,等回過神來,話卻已經(jīng)出口了。
      沈寧也不回話,只顧著朝前走著,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紅了臉。
      院子里都是些學生,大部分是亞洲面孔,也有些不中不洋的混血兒,看到沈芩出現(xiàn)都齊刷刷看過來,連講話聲都停了一霎,只有樂隊的聲音還留在空氣里。
      “這是…”這一瞬地目光一時煞得沈寧不知如何開口,囁嚅著,沈芩幫她解了圍。
      “開學大家就是同學了,還煩請大家多多照顧阿寧,你們年輕人的聚會,我就不多留了,大家繼續(xù)!
      說罷,轉身又回了屋里。
      快凌晨這聚會才算完了,傭人們把各家少爺小姐們送走,又收拾了院子。沈寧也喝了一點酒,面上飛起兩團酡紅,盤起的頭發(fā)也有一點散亂了,坐在客廳里,眼睛已經(jīng)有些半瞇。
      “阿爸!阿爸!”她突然喊起來,小孩子撒氣似的,跺著腳。
      沈芩從二樓下來,看見她這樣,吩咐傭人們準備了點解酒的湯藥,然后對她開口道:“去洗澡,時候不早了,出來喝點湯藥再睡,省得明天起來頭疼。”
      “阿爸抱我去,”她向沈芩伸出手,拿那雙半闔著的綠眼睛看著他,“不然就不洗!”
      “阿寧…”沈芩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沈寧,發(fā)覺已經(jīng)不能再拿她當未成熟的孩子看待,卻還是鬼神神差地伸出了手,把她抱了起來。
      “就知道阿爸最疼阿寧!鄙驅帗ё∷募绨,把頭埋上去,帶著酒氣的呼吸,一下一下呼在他頸側。沈芩把她放在浴室,便轉身回了臥室。
      沈芩在臥室的露臺上吹著風,山巒不斷向遠處漫延,最終融進青黑色的夜幕里。因為下過雨,烏云還沒散地低低壓著地面,星星一顆都看不見。
      入秋之后,天氣倒是晴朗。校長在主席臺上講得滿頭是汗,不時用汗巾擦拭,穿著紺色制服的學生渾渾噩噩地鼓著掌。
      沈芩站在主席臺旁,為打發(fā)時間,心里默默數(shù)著校長擦了幾次汗,數(shù)不清了就從頭開始數(shù)。在學生們前所未有的熱烈掌聲中,他才反應過來結束了。
      “沈教授呢?”已經(jīng)坐在飯桌主席上的校長發(fā)話。
      “開學典禮結束之后就沒見著人呢!标戧懤m(xù)續(xù)進入包房的講師們不知道誰搭了一句。
      “好像說是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吧!币粋女老師細細聲地回答道。
      因為校長也是國文系出身,所以開學典禮結束后按慣例會和國文系的講師、教授們聚餐。
      “回國的教授里就屬沈教授最年輕,這身子骨還是不行啊,三天兩頭地不參加活動,”校長輕輕哼了一聲,接著小聲說道“也就是個沈家慣出來的少爺脾氣!
      學校的生活也還算過得去,只是秋日總是令人倦怠,再加上剛剛開學,沒幾個學生的心思留在課堂上,先生們的講授都淪為神游發(fā)呆的伴奏。
      沒有上課的精力,總有社交的精力,家里有閑錢的學生們?nèi)靸深^地就搞聚會,今天是學會,明天是讀書會,名頭總是有的,很快就熟絡起來。各種花邊消息也開始不脛而走,年輕人的心思,總花在這些地方。除了學生之間的,學校里的老師也逃不開。
      沈芩在教授里年紀最輕,也不常和那群老資格一起走動,總有學生覺得是沈芩受了嫉妒,遭人排擠,引得一眾學生對他升起憐愛之情。甚至還有傳聞說,之前有學生因為他退了學。
      沈寧入學之后,三天兩頭有男同學想來沈宅拜會,沈芩在家時間少,也不理會這些,只說由著她自己來。她卻無心應付,都給敷衍了過去。只覺得,這些個男的,要么腦子里沒東西,要么腦子里盡是沒用的東西,談吐舉止,不是粗魯就是輕浮,無甚值得交往的。
      金媛打趣道,“也是,天天和沈教授在一起,哪看得上別人!”沈寧剜了她一眼,但一時也找不到話反駁。
      “沈教授這種男人,怕是進了和尚廟也有人追著去哦!痹戮昕瓷驅幷f不出話,也接嘴道。
      “好了好了,倒是你們和男朋友怎么樣了。”沈寧只得轉移話題討?zhàn)垺?br>  “哼,提他…”果然金媛就先開始喋喋不休地數(shù)起男朋友的不是,深有體會的月娟也在一旁附和,時不時的點頭,只有沈寧一個人的思緒開始神游,開學之后,沈芩在家時間越發(fā)少了,在學校辦公室里也只是備課或者是批改作業(yè),兩人連照面都很少。
      “阿寧,聽說有人看見沈教授從別的女人房里出來哩!”不知什么時候,她們的話題又回到了沈芩,沈寧才回過神來。
      “怎么可能,阿爸這么忙!一定是看錯了,或者是胡說八道!”沈寧第一反應就是反駁。
      “是我們班的同學在辦公室聽見其他老師在講的勒,”金媛說到,“我就說沈教授肯定不缺女人吧!
      “是不是要給你找個后媽!”月娟說到,但看到沈寧的表情,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開口,“也說不定只是玩玩。”說完又旋即后悔,這越說越錯,只好閉上了嘴。
      那天過后,沈寧自然沒有去問沈芩,只是打聽了那個傳聞的具體細節(jié)。這天,傭人拿出送到家里的函,說是學校送來的,請沈教授去學會,但是沈芩已經(jīng)半個月沒落過家,她終于決定去一探究竟。
      出發(fā)前,暗暗較勁似的,她還換了和女朋友們買的新衣服,金藍線繡的蝴蝶,鑲著墨綠的邊兒,還上了常日不太用的脂粉和香水。
      她坐著車到了地方,站在門口還捋了捋頭發(fā)才抬手欽鈴。
      開門的是個女人,像是剛睡醒似的,還穿著睡袍,燙過的頭發(fā)用手隨意攏了攏,還沒等沈寧開口,她便先開口了,“沈教授,找你!比缓笞灶欁宰呋匚堇稂c了煙,拿起椅背上的罩衫搭在半舊的墨綠色吊帶睡裙上。
      沈芩從樓下下來,看見女人抽煙皺了眉,又走向門口,看見臉色煞白的沈寧。
      “阿寧,你來干什么?”他只是徑直開口問道。
      沈寧低下頭,仿佛沒有勇氣去看他的眼睛。不知道是想他說明,還是怕他說明。“校長派人送了函,說是請您!标憣帎灺暬氐健
      “怎么不打電話?”沈芩回頭揮揮手,示意那女人上樓去。他不喜歡煙味。
      沈寧沒有回答,她盯著那女人的背影,盯著她半舊的墨綠色睡裙,覺得自己俗氣得要命,衣服俗氣,胭脂俗氣,連味道都俗氣。衣服上的蝴蝶現(xiàn)在看來花哨得過頭,活像剛進城的村婦。她覺得自己在那女人的漫不經(jīng)心下一敗涂地,不由得恨起自己來。
      那天以后沈芩回家倒是勤些了,沈寧卻反而不自在,只得一天天地跑出去找金媛和月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痛快什么,或許她知道,但是她不讓自己想的分明。
      朋友們以為她是為了沈芩想給她找后媽不高興,所以最近都沒精打采,便想法子攢了個局,想讓她轉移轉移注意力。
      雖然沈寧不怎么在交際場上走動,金媛確實這方面的一把好手,所以這次的聚會上有名有姓的公子小姐都有露面,也不乏沈寧這樣的混血面孔。兩個朋友剛開始還在她身邊,不一會兒就穿梭在各色人之中,留下沈寧一個人倚在花園的欄桿邊發(fā)著呆。
      “你是沈子宿的女兒嗎?”
      沈寧回過神來,看見一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來和自己搭話。他個子比自己略高半個頭,身型比較纖瘦,純正的亞洲人面孔,蒼白的臉上透出學生氣,只是在學校里沒見過。子宿是沈芩的字,是沈父給自己兒子取的,不過他現(xiàn)在很少用,只有在題字或者作文時會留。
      “我是!彪m然覺得這話搭得奇怪,但沈寧還是回話了,“請問你是?”
      這人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向沈寧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叫高崎春!
      高崎春父親是做游輪生意的,經(jīng)常來往中日兩地。高崎父親有意培養(yǎng)兒子當繼承人,所以經(jīng)常帶著他來回跑。高崎春中文說得幾乎完美了,不過留心聽還是能聽出來和本地人的區(qū)別。
      “請問你的…”高崎春仿佛想問什么,但又住了口,轉而說到,“可以幫我給你父親帶一句好嗎?就說,哈魯問他好。”
      哈魯是春的日語發(fā)音,沈寧雖然沒有系統(tǒng)學過日語,但因為沈芩的關系,能聽得懂一些,但是還不能看懂日本字。沈寧又問他是如何和沈芩相識的,高崎春只說是沈芩在日留學時認識的,那時候他才讀中學,沈芩則是在念文學的碩士和博士。
      沈芩在日本待了快六年,二十八歲才回了國,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大學做到教授,如今已經(jīng)三十五歲。高崎春如今剛剛大學畢業(yè),比沈寧大四歲。
      “他和你母親應該相識在我之前吧,肯定是位美麗的女士!备咂榇旱椭^說到,聚會上人影綽綽,燈光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沈寧沒有接話,她并不想提起這個話題,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母親到底是怎么樣的人。她十歲的時候大病一場,幾乎燒壞了腦子,好不容易救回來,但導致之前的記憶都模模糊糊,只依稀記得十歲前是跟著母親生活,十歲以后才是在沈宅。她也不是沒問過沈芩,但是他只是蹙著眉,從不開口答話。金媛和月娟說,大概是沈芩和她母親感情太復雜,以至于兩人老死不相往來,但是沈芩還是選擇了沈寧。
      兩人又接著聊了會,高崎春問了些沈芩的近況,還說這次會在這邊留一段時間,又約沈寧之后再出來見面。
      清晨的沈宅一如既往地冷清,沈芩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報紙,因為是禮拜天不必去學校。周天是不叫起床的,只是沈芩一向起得很早。沈芩吃好了早餐沈寧才出現(xiàn)在樓梯口,還穿著睡裙,一副沒醒的樣子,望著樓下的沈芩發(fā)了會呆,半晌才回過神來向沈芩道早上好。沈芩抬眼瞥了一眼沈寧,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等沈寧洗漱好再出現(xiàn),沈芩已經(jīng)回書房了。沈寧囫圇喝著熱好的百合蓮子甜粥,一邊心亂地想著還是要向沈芩問個清楚。
      吃罷,沈寧又噔噔噔地跑上二樓,到沈芩的書房。天氣熱,書房門沒有關嚴,沈芩在里面大概是在批改學生作業(yè)。沈寧敲了下門,沒等沈芩完全抬起頭就鉆了進去。
      “阿爸,”沈寧急忙開口,怕自己后悔似的,“你和那個人在一起了嗎?”問出口了又覺得自己太過孩子氣。
      沈芩微微蹙眉,仿佛不理解她的問題,但很快又想起了那天沈寧來找他的事,“我和鐘小姐只是熟人!
      沈寧又繼續(xù)追問,“可是他們都說是你想給我找后媽!”
      沈芩不是沒聽過關于自己的傳聞,只是他無心自證,“我永遠不會!鄙蜍丝粗驅幍难劬,慢慢地回答道,雖然他的語氣很輕,卻足夠讓她松一口氣。
      沈芩很少說永遠,他自覺承受不起這種話的份量。
      沈寧看著沈芩,覺得自己幾乎像犯了錯。她知道沈芩從來不說謊,所以他的回答格外讓人安心。沈寧本來打算轉身出門,隨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說“對了,高崎春讓我?guī)退麕б痪洌攩柲愫谩。?br>  “哈魯他來上海了嗎?”沈芩的語氣中帶著錯愕。
      “嗯,說是會留一陣子!鄙驅幒唵未鸬健
      “他還說了什么嗎?”沈芩接著問道。
      “沒說什么,就是你們在日本認識的,”沈寧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還問起了母親!
      “知道了!闭f罷,沈芩又低頭埋入學生作業(yè)里。
      高崎春之后約沈寧出去,總是看電影。他說他和沈芩在日本也總是看。這種妙處就在于不必找話題,看完簡單說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再吃個晚飯,這個約會就足夠體面。
      沈寧自然不會稱高崎春為哈魯,她叫他高崎先生,他也便稱她為沈小姐。高崎春足夠紳士,除了看電影吃飯,絕不越界一步。臉上時常做出笑著的樣子,不過沈寧總覺得他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不知道丟在哪里了,人看起來空洞洞的,興許因為是日本人的緣故。
      學校要辦校慶,布置會場一類的事雖然請了工人,但是總有不夠,許多老師也得時常幫著走動。搭舞臺的事,校長指明了要沈芩當場監(jiān),理由是國文課排課少,現(xiàn)在多是化學和數(shù)學還有外語一類。場監(jiān)聽起來輕松,實則是個爛攤子,老師是外行,工人們偷工減料也看不出,就算看出來了說話也未必聽,到時候出問題了,工人早就領勞資走了,只剩場監(jiān)是問。
      沈芩自知不是校長身邊的紅人,也不善與人爭辯,只得領下這個差事。結果當天,反而被搭舞臺的工人們呼來喊去,幫著搬這搬那,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到家第二天,左手的舊傷就發(fā)作了,整個手腕動彈不得,醫(yī)生看過之后煞有介事地給他上了個夾板,穿過手腕掛在脖子上,囑咐至少半月不得取下。
      雖然生活不便,但也因此校長不再好支使他做什么,他也落得自在。其他老師看他行動不便,課業(yè)上也會多少幫他分擔著點。沈芩有了更多時間在家里休息。
      在約會完回家的路上,沈寧跟高崎春提起沈芩受傷的事,高崎春提出送她到家后去探望沈芩。
      雖然沒有提前知會,不過他們是舊相識,沈芩大概也不會有什么問題。沈寧便答應下來。
      回到沈宅,踏入前院,沈家傭人本想去接人,但看見二人一起進來,識趣地沒有上前。高崎春四處打量著宅邸。院子里大部分只見綠不見紅,看得出有人精心打理過,石板鋪成小路四處蜿蜒。宅子本身沒有什么花哨的飾樣,是簡單的中西結合的風格。
      推開門,檀香撲了兩人一身,沈芩不在一樓,大約是在二樓的書房。
      “我先上去跟阿爸說一聲,”沈寧走在前面,“你先在客廳等等!鄙驅幰晦D身上去,便有傭人來領高崎春到客廳落座,端上茶水。
      茶還燙口,沈芩便出現(xiàn)在二樓的樓梯口,聽見聲響的高崎春抬眼一瞥便看到了吊著一只手臂的他!吧蚪淌,不好意思冒昧了,不請自來!
      “哈魯,到書房來吧。”沈芩有些沒聽慣高崎春對自己的新稱呼,還是和以前一樣叫他的名字,“阿寧,我和高崎先生敘敘舊,你回房間休息吧!
      兩人關門之后,沈寧沒有回房間,躲在書房外想偷聽,但是二人在里面嘰里咕嚕說起了日語,她自覺沒趣就上樓洗漱了。
      從她房間的露臺可以看到開著燈的書房,沈寧覺得自己本來無心偷窺,但是天氣炎熱,書房的窗戶并沒有關上。
      窗戶里高崎春的表情幾乎算得上凄切,嘴巴嗡息說了些什么,然后竟吻上了站在桌邊的沈芩?吹竭@里,沈寧簌地退回房間,僵在床上。
      直到聽到外面?zhèn)鱽砥嚢l(fā)動的聲響,她才緩過神來。
      沈芩第二天早上沒在家里,學校里有課,沈寧卻逃了課,趁沈芩不在進了書房。沈芩的書本歸置得很隨意,有一兩幅字畫。她站在昨天兩人的位置,怔怔看著沈芩的書架。書架上書很多,放得并沒有什么章法,各種類型各種語言交錯放著,手寫的,印刷的,因為吩咐過傭人不必整理書架,所以書堆得很亂。不過因為頻繁拿放,倒也沒有什么灰塵。大概傭人也對這個書架沒什么興趣,也樂得不必管它。
      沈寧很少進書房,即使進了也極少停留,因為大部分時候沈芩都在里面看書或者工作,不在的時候她也對這堆艱澀難懂的東西毫無興趣。
      她也不知道自己進來干什么,站在這里又能干什么。她只是發(fā)著呆,眼神盯著書架,卻聚不起焦。就這么怔了一會,聽到傭人找來說沈芩打電話回來找她,她才回過神,目光集中在一本手寫著年份的書脊上,大約是十年前。
      她在電話里托稱身體不舒服,讓沈芩代她在學校里請假,沈芩一向寬松,只讓她好生休息便不再多問。她又折回去找剛才看到的那本東西,因為她想起來,那是沈芩的筆跡。
      這一找便不得了,原來沈芩所有的日記都在這里,幾乎從二十年前就有了。雖然每年都有,但因為沈芩記得并不多,所以總共也沒有多少東西。
      沈芩回家時,沈寧還坐在書房。他一進書房門,就看到她手邊自己的日記。
      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沈寧知道她回來了,但也只是伏在桌上,一動不動。
      “你若是沒看,也許我也永遠不會說!鄙蜍瞬]有被偷窺隱私的憤怒,“如果現(xiàn)在你要問,我就全部告訴你!
      沈寧緩緩抬起頭,眼睛已經(jīng)哭腫了,淚痕滿臉都是。
      沈寧并不是沈芩的女兒,她也不應該姓沈,而該姓陸。寧是沈芩給她取的名字,和她父親同名,陸家長子的私生子,陸寧。
      陸家早些年和當權的關系匪淺,做的軍火生意。陸寧是陸家長子和洋妓的私生子,混血兒,生下來之后,母親被長子放在一個小樓里養(yǎng)著,后來男人漸漸就不來了,就自己尋了根繩子吊在了里面。
      母親去世以后,陸寧被陸家人發(fā)現(xiàn)接了回去,本來全家都當他不存在,但是他卻越發(fā)出落得好看。連來家里談生意的瞥見了都會感嘆,這孩子漂亮得嚇人。于是陸家人就時常讓他出來招呼客人,甚至送他去學了唱戲,后來這就成了他的任務,從臺上到床上。
      陸寧和他卻是在學校里認識的,顯然陸家人知道,讀過書和沒讀過書的是兩個價錢。認識之后,他們就每天廝混在一起,沈芩幾乎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在干什么卻絲毫不在意的人。陸寧美而自知,他美得艷麗,放蕩,不知收斂,仿佛要把花芯都要開給你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卻不寶貴這種美,他發(fā)瘋似的地消耗自己,到末了連枯萎的樣子都不可方物。
      之后他染上了大煙,不知是哪個床客還是他自己去沾了這東西。兩人廝混的事也終于傳到了沈父耳朵里,也就是這次,沈父打斷了沈芩的左手,接回來了,但是落下了舊疾。隨后沈芩便被沈父強制送去了日本留學,也就是在那里認識了高崎春。
      沈芩二十八歲回國,是因為沈父病重過世了,他是家中獨子,沈父知道他不是操持家業(yè)的材料,給他留夠了家底,為他在大學謀了個職位,也算是遂了他自己讀書人的愿。
      而陸寧此時已經(jīng)在教會的慈善堂里奄奄一息,沈芩找到他的時候,幾乎認不出。陸寧瘦得皮包骨頭,眼窩深陷,那雙眼睛幾乎像沼,說是染上了什么傳染病。第二次再去的時候,是嬤嬤說他不行了,按著上次留的聯(lián)系方式找到沈芩。到的時候人已經(jīng)走了,沈芩第一次相信人有靈魂。他看著床上那具骷髏,看不出半點陸寧的樣子,仿佛屬于他的特質全部被抽走了,只剩一個陌生的軀干。他上次說要是死了,把他燒成灰,撒到海里,讓他再也做不成人。沈芩照做了。
      幾年之后,嬤嬤帶著一個婦人上門找到沈芩,求他救救自己的孩子,自己實在無力撫養(yǎng)了,孩子高燒不退,再不去醫(yī)院就怕是撐不過去了。這個孩子就是沈寧。沈芩也是后來才知道,這個婦人是樓里的酒女,年紀上來了又生了孩子,已經(jīng)沒有客人了。
      沈寧的眼睛和父親像極了,湖綠色,看得人心里澄亮。沈芩給了女人一筆錢,收養(yǎng)了這個孩子,女人也承諾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這次的高燒還是對大腦有損傷,導致之前的記憶模糊。此后,沈寧便以沈芩的女兒的身份生活。
      “原來我叫了八年的阿爸,都是騙人的。”沈寧走出書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沈芩留在書房里,并沒有說別的話。
      從那天起,沈寧病了約莫一星期,沈芩請了醫(yī)生上門,也只說氣血過虛,只能慢慢調養(yǎng),不可郁結過度。
      晚飯,沈芩親自給她端進了房間,她半倚著床頭坐著,扭頭看著窗外。
      “阿寧…”沈芩想喊她,但沈寧卻開口,“你愛過他嗎?我是說我父親!
      沈芩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高崎春呢?”沈寧又開口。
      “你流連于每個人身邊,卻只寫他們的美,你從不說愛!鄙驅幗又f,沈芩日記里常寫到他交往的各色人物,也被她看了去。
      “大抵每個人對愛的期待都不相同,”沈芩把晚餐放在房間里的桌子上,“欣賞,占有,嫉妒,甚至色欲,人的感情如此復雜,每種感情都要套上一個名目,那愛一定是一個太寬泛的概念!
      “那你對我是什么感情?”沈寧突然湊過臉來看著他。那一瞬間,沈芩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她父親,不只是外貌的相似,那雙翡翠般眼睛中的神色,幾乎一模一樣。
      見沈芩沒有說話,她又接著說,“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知道我對你是什么感情!彼龓缀跏沁呎f邊感覺到自己的可悲,仿佛一只在燈光外投火的飛蛾。
      “不…”沈芩才剛剛開口,沈寧就吻在了他的嘴上。她想起了那天的高崎春,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消息。
      她的嘴唇顫抖地吻著沈芩,對自己感到絕望的眼淚從她臉頰上滑落。沈芩沒有拒絕,也沒有回應她,等她把沈芩的手拉倒自己肩上,他才推開了她,很快離開了她的房間。
      沈芩又回到了書房。他為自己剛才的行徑感到惡心。即使現(xiàn)在房間都用電燈,書房里也總是有一盞蠟燭,他點燃蠟燭,把自己的左手手心放在上面,就像每次他做錯事,父親懲罰他的那樣。左手手心反復起泡結痂,已經(jīng)留了一層疤,不知道多少是父親的手筆,多少是他的自戕。
      沒過多久,仗就打過來了。
      沈家傭人遣散了,沈芩帶著沈寧坐船去了香港。他的書帶不走,就都留在了沈宅,幾乎被打進來的軍隊燒了個精光。在香港找了個小房子住,也沒有傭人,沒有人認識他們。
      鄰居大抵認為他們是夫妻。沈寧對這樣的日子怡然自得起來,開始學會里外操持家里,人也紅潤起來,沈芩卻日漸消瘦。
      戰(zhàn)爭結束前夕,沈芩死于吸食鴉片,沈寧終身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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