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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李玉/簡隋英同人

————從今時直到永遠(yuǎn),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yuǎn)愛著您、珍惜您,對您忠實(shí),直到永永遠(yuǎn)遠(yuǎn)。

“希望誓詞有效啊!焙喫逵⒛笾〖t本,笑得一臉輕松。
李玉只是笑著望他。

很多年后在屋檐下,雨水打著向日葵往下滴,李玉抱著一只白貓,在繚繞的佛香中,朦朦朧朧又想到了當(dāng)年。
本以為是花開映日紅,誰知是清暉落溝渠,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是一路下游,再不可見。
為早逝之人,我們唯有真誠的祈福,期待再次相見的那一天。
內(nèi)容標(biāo)簽: 虐文 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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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念經(jīng)的

一句話簡介:明月照大地

立意:清風(fēng)過竹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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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近代現(xiàn)代-其他衍生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700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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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作者:白駒此間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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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發(fā)完結(jié)


      “李…玉…活下…去…”
      眼前是一片猙獰的猩紅,黑暗中只能感受到背上沉重的溫暖。
      耳畔是劇烈的喘息聲,隱隱有尖銳的警笛傳來,女人尖叫著撕心裂肺的哭喊、男人壓抑的顫抖嗚咽……
      一切的一切,全部化為撕裂般的劇痛,貫穿男人的心臟。
      猛地睜開眼,入目是潔白冰冷的天花板。
      “不…不!隋英!”李玉掙扎著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可腹腔擠壓的重傷,令他不堪重負(fù)地倒了回去。
      李玄看著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大動作,如釋重負(fù)。大喜過望地喊道:“李玉!終于醒了!醒了!”
      “哎呦我的兒子啊……”李母抓著兒子的手,幾次哭得要昏厥過去。
      李玉看著自己床前哭得撕心裂肺、感慨萬千的家人們,拼命搜索著那個人的身影。
      隋英…隋英在哪兒……不對…
      “媽,”李玉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猛的捉住了李母的手,聲線是抑制不住的虛弱和顫抖,“…隋英呢?”
      在他印象中,車輛被掀飛的最后一刻,簡隋英死死撲過來壓住自己,幾頓重的SUV直接硬生生的甩了下來……
      李母剛剛情緒劇烈起伏過,現(xiàn)在被兒子緊握住手,抽抽噎噎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知道一個勁兒頻率極快的輕微抖動,一滴一滴淌淚。
      李玉一看母親的這樣反應(yīng),登時心就涼了半截,死命要下病床找人。
      最后還是李玄好說歹說把弟弟按了回去,努力平復(fù)著焦躁說:“放心,他還活著。只是剛下了八個多小時的手術(shù)臺,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爸和伯父都在那里看著,你現(xiàn)在雖然比他醒得早,但傷勢還是…非常嚴(yán)重…”
      說到這,李玄哽咽了一下,李母也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手捂臉快步走出了病房。
      “呼——”李玄煩躁地往后一扒頭發(fā),繼續(xù)道,“你只有先把自己養(yǎng)好了,才能去陪他。不然你這樣瞎折騰,是想走在他前面嗎?”
      因?yàn)槔钚倪@一句話,李玉不鬧了,只是雙目無神,兩只手一直無意識地死抓住被子,腦里紛繁復(fù)雜。
      怎么會…明明今天只是多處理了兩個會,開車回家的路上,隋英還在副駕駛笑著跟自己討論回去吃什么…怎么會…就出了這樣的事…
      咔噠——
      門被推開了,李父眉頭緊鎖走了進(jìn)來,額上還留著兩滴未抹掉的汗珠。
      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徑直走到了自己床前,黯淡漆黑的眸子帶著期冀,閃著一抹微動的光。
      “你要做好思想準(zhǔn)備,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了七張病危通知了!崩罡傅穆曇粢苍趶(qiáng)作鎮(zhèn)靜,他看著病床上陷入絕望的兒子,心里一陣抽搐。
      “爸…”
      李玉只喊了這么一聲,就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李父接過李玄遞來的一杯水,抿了一口繼續(xù)道:“現(xiàn)在什么設(shè)備都上了,人一直還有一口氣。剛才腦科的主任醫(yī)師查過之后,說醒來的可能性很大,因?yàn)樗笊庾R很強(qiáng)…”
      說到這,李玄看了李玉一眼,他額前已經(jīng)滲出了一層冷汗,將墨黑的發(fā)簾打濕了一層,凌亂的黏在前額上。襯得他面色愈發(fā)白得不像常人。
      李玉陷在床上,聽著父親的話,已經(jīng)能感受到達(dá)摩克利斯之劍在頭頂?shù)匿h芒。
      “只是,就算他醒過來,腦部嚴(yán)重受損,極大可能性…會失憶!
      劍落。
      兩天后,李玉終于顫巍巍地扶著墻,隔著厚重的玻璃,見到了簡隋英。
      那天在聽到簡隋英可能失憶的消息后,李玉拼命也要去守著他,剛平復(fù)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一個正常人都受不住情緒這么大起大落,遑論一個剛出車禍?zhǔn)苤貍膫枴?br>  劇烈的動作中,嚴(yán)重的內(nèi)傷被牽扯,李玉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咳血。
      潔白的被套上泅出一朵朵嫣紅的花,蜿蜒曲折淌在地下。
      白底紅痕,觸目驚心。
      “不要鬧了!”
      “知道你難受,但不能作賤自己啊……”
      李玄按著自己瀕臨崩潰的弟弟,嘶聲顫抖地吼道。
      最后是李玄李父拼命按著他,醫(yī)生沖進(jìn)來打了兩劑鎮(zhèn)靜,李母靠在墻角捂臉流淚,場面一片混亂。
      ————
      就那么昏昏沉沉湊著鎮(zhèn)靜的藥效,李玉度過了他認(rèn)為人生里最煎熬的兩天。
      第三天一早,他再也坐不住了,下床就要去找簡隋英。
      因?yàn)榈艿艹隽诉@么大一場車禍,李玄這兩天也沒有去工作,爸在家里陪著媽,他就在這照料李玉。
      這次,李玄沒再攔他,他覺得太殘忍了。
      李玄看著李玉一個人拼命扶著床頭柜站起身,上去攙他,卻被李玉堅(jiān)定地拿下了自己的手。
      “哥…我自己去找他!崩钣窨粗钚难劬,輕聲說。
      李玄放下不銹鋼保溫杯,蹙眉轉(zhuǎn)頭道:“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已經(jīng)摸到了門口的李玉沒回頭,迎著走廊外初起的晨光,緩緩回道:“他在哪兒丟了我都能找得回來,何況一間醫(yī)院呢!
      就這樣,李玉一路走一路問,腹腔的傷扯得他幾欲噴血,但他從未停下,他只想去找自己的愛人。
      溫暖的陽光灑在他潔白的病號服上,盈盈散出一抹白光,渡在他身上。
      ———
      簡隋英已經(jīng)被轉(zhuǎn)到微重癥監(jiān)護(hù)室了,隔玻璃探查只需要填基本信息。
      問到了病床號,李玉簽字的手止不住的抖,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
      李玉 男 七月二十六日 愛人
      他幾乎是撐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拖著自己來到監(jiān)護(hù)室,在隔著玻璃看到簡隋英的一瞬間,就完全泄氣了。
      病床上的人身上夾著各種精密的儀器,交替的紅黑線和簡隋英脆弱的面容交雜在一起,看得人觸目精心。
      呼吸罩下他的呼吸平緩悠長,這是唯一支撐李玉站在這里的信念。
      他把額頭抵在玻璃上,想著能與里面的人近一點(diǎn)、再近一點(diǎn)。
      四下靜得恍如隔世,只有兩人交疊的呼吸聲。
      李玉在這里從早待到晚,如果不是李玄氣急敗壞地來找他,他大概率會在這里過個夜。
      接下來的兩天,簡隋英要醒的征兆越來越強(qiáng)烈,給一直守在監(jiān)護(hù)室的李玉打了一劑強(qiáng)心針。
      第五天傍晚,幾臺儀器都被撤了下來,只留了一臺監(jiān)測腦部的設(shè)備。
      簡隋英也被轉(zhuǎn)到了VIP單人病房,就在李玉對門的隔壁。
      這下李玉說什么也不肯回去了,就搬了個椅子坐簡隋英床頭,緊緊握著他的一只手,看著面前熟悉的面龐,繃著自己一滴淚都沒有往下流。
      他的眼淚,只有給簡哥撒嬌嬉鬧才會流兩滴,現(xiàn)在,不哭。
      他與簡隋英十指相扣,在這里坐著趴了一夜。
      期間李玄來添過一次水,看著此情此景,嘆息一樣輕聲慨嘆道:“簡隋英啊,你再不醒,我弟弟怕是要跟你一起長眠啊……”
      在他出門落鎖的一瞬間,簡隋英的指尖,微微動了動。
      第六天早上,晨光熹微,李玉皺眉醒了過來,傷口被壓了一晚上,緩緩直起身……
      一雙淡色的眸子靜靜看著自己。
      簡隋英醒了。
      只是眼里飽含的情感很復(fù)雜,摻了滿滿的疑惑、回憶、探詢…
      只是他也一直沒有甩開李玉的手,半晌,有些遲疑地問:“咱倆認(rèn)識吧?”
      “咱倆認(rèn)識吧?”
      聽著簡隋英略帶遲疑的問話,李玉強(qiáng)行壓抑住自己的哭腔,努力讓自己的聲線平穩(wěn):“你還記得我?”
      “噗,”頭上纏了一圈繃帶的人臉上帶了笑,簡隋英笑道,“要不認(rèn)識,會抓著我的手,在這守我到天明?”
      看著簡隋英揚(yáng)起的嘴角、面無血色卻依然英氣的面龐,李玉一下就沒繃住,低頭再看到二人十指交握的雙手。
      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極其壓抑的嗚咽細(xì)不可聞,肩頭顫抖,簡隋英看著面前的男人哭得如此傷心,心臟也跟著一突一突的疼起來。
      烏黑的發(fā)旋下墜了一顆又一顆劇痛的斷線珠,一股奇異的熟悉感劃過心頭。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抬起李玉的下巴,脫口而出道:“玉玉子,簡哥在,哭什么。”
      話音剛落,兩人都愣住了,李玉滿臉淚痕,反手緊捉住簡隋英的手腕,急切地問道:“簡哥,簡哥你想起我是誰了?”
      “不是…”簡隋英也很震驚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太順口了,就好像重復(fù)了千萬次。
      他皺著眉望進(jìn)對方的眸子,那里因自己的話而閃著異彩,向下移,劃過濕漉漉的臉頰,視線停在一對熟悉的濕潤唇瓣上…
      這里,軟得很。
      這個想法一出,簡隋英都疑惑自己怎么這么篤定,就好像,自己真的親過一樣。
      李玉看著他焦躁又茫然的神情,心再次緩緩沉了下去。向后一靠,無力地垂下一只手。
      不知道怎么回事兒,簡隋英看他那樣也難受的很,接著問了一句道:“我知道自己估計(jì)什么原因腦子懟傻、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你說,咱倆以前啥關(guān)系?”
      “跟領(lǐng)過紅本一樣的關(guān)系!
      李玉本以為這解釋一出,簡隋英可能直接要罵自己傻逼,但很意外,他只是輕輕點(diǎn)著頭,看著自己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
      “你不意外?”
      又是一聲輕笑,簡隋英挑眉道:“有什么意外的,長得唇紅齒白的,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李玉看著依舊桀驁不馴的他,覺得淚腺該割了。
      一線亮光閃過,“轟——”地鐵杯砸地聲震得二人回頭。
      只見李玄站在門口,神情驚奇又激動,顫抖地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jī)。
      半小時后——
      簡東遠(yuǎn)驅(qū)車飛速趕到了,簡隋林跟他媽正在國外度假,還沒回國,只能在手機(jī)里焦急的等待消息。
      一進(jìn)病房,就見自己前兩天還滿身插管、奄奄一息的大兒子,現(xiàn)在桌上架了個白色餐桌,上面擺了一排水果,他正悠哉地吃著李二給他撥好的龍眼肉。
      一顆晶瑩剔透的瑩白果肉遞到嘴邊,張嘴一動,一顆黑色的核被吐出來,手再接回去,二人動作都無比熟捻。
      一扭頭,就見一位中年人尷尬地站在房門口,簡隋英抬手讓他進(jìn),看著越發(fā)清晰的面容,他一皺眉道:“我爸?”
      “嗯!崩钣褡匀欢坏亟舆^話頭,又向前遞了一顆龍眼。
      那邊的簡隋英還沉浸在回憶的浩海里無法自拔,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龍眼肉就這樣滴溜溜地順著被沿滾到了地上。
      簡隋英一驚,伸手就去撿,球狀的果肉滾的飛快,下意識地,身子猛的就探到了病床下,大腦一沉,轟隆隆地血壓直往上灌。
      如同老式電視機(jī)被關(guān)閉,暗啞的畫面、一道白光閃過就直接陷入了黑暗。
      儀器爆發(fā)出尖銳的刺耳聲,氣氛陡然慌亂,簡東遠(yuǎn)奪門而出去喊醫(yī)生,李玉顫抖著將再次陷入昏迷的簡隋英抱回到床上。
      ————
      那顆龍眼滾到了病床下,本該熠熠生輝的瑩白
      果肉,現(xiàn)在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暗塵。
      最開始,簡隋英的主治醫(yī)師跑來診療,然而在查看一番后,表情越來越難看。
      撂下一句“稍安毋躁”后就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引來一位頭發(fā)花白、面上架老花鏡的老醫(yī)師,他介紹這是從事腦部醫(yī)學(xué)研究的本院副院長,因?yàn)椴∏樘^特殊罕見,不敢初步下結(jié)論,所以叫了自己老師來。
      腦科最權(quán)威的老院長皺著眉直起身子,視線劃過在場每一個人,張口沉聲問道:“誰是家屬?”
      “我是他父親,”簡東遠(yuǎn)上前一步,又看了一眼李玉,“還有他!
      “跟我出來!
      走進(jìn)一間私人談話室,燈打得很暖,像是刻意為了緩解人的緊張情緒。
      院長坐在二人對面,緩慢地說道:“我需要你們二位先做一下思想準(zhǔn)備。”
      最常見但又令人避如蛇蝎的常用語,和暖橘的色調(diào)繃裂成一道跨不去的天溝。
      只一句話,足矣把人拉近冰窟。
      氣氛沉悶無比,只有指針一格一格滑動的咔噠聲。
      院長非常耐心地等待著,也在斟酌著。
      “您…說吧!卑殡S著一聲長嘆似的話語,簡東遠(yuǎn)任命一般打破了長久的沉默。
      “好。”院長上身微向前傾,注視著二人開口道,“現(xiàn)在憑借臨床經(jīng)驗(yàn)和患者傷勢,極大懷疑為間歇性遺忘癥,這種癥狀一般是由極大外力猛的撞擊枕骨后部形成,且?guī)в卸喾N并發(fā)癥。表現(xiàn)為患者會突然失去意識、所能回憶起的零星記憶和下意識舉動逐漸消散、陌生…”
      “院長,”很意外的,李玉啞著嗓子開口,打斷了他,“你就告訴我,他能活下去嗎?”
      院長緩緩長呼一口氣道:“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了,它的并發(fā)癥之一是腦部萎縮,可以理解為某塊組織壞死,不再工作造成的。這個并發(fā)癥發(fā)病率達(dá)到了驚人的百分之百,也就是說,只要患上間歇性遺忘癥,大腦的無休止加速萎縮,就已經(jīng)開始了。目前就患者醒來第一天就再次昏迷的情況來看,保守估計(jì)…半個月!
      他的聲音沉重又遲緩,猶如一個一個字鑿進(jìn)了李玉的心房。
      “最為遺憾的是,因?yàn)檫@種病的極罕性,世界范圍內(nèi),還沒有能根治的手段!
      話音落下,這是李玉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李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談話室,回到病房的。
      簡隋英已經(jīng)連人帶病床被推到腦CT室了——要做最后的確診。
      李玉站在門口,空曠的病房,窗戶大開,天色一派灰蒙陰沉,一棵高大的白樺樹枝葉搖蕩,幾片樹葉盤旋著被吹向遠(yuǎn)方。
      連日來的苦悶、激憤、絕望…終于到達(dá)了頂點(diǎn),李玉無助地低吼了一聲,三兩步?jīng)_到小桌前,一抬手打翻了滿碗的龍眼,呼啦啦地滾了滿屋。
      “啊——”這一聲幾乎是拼了命的,李玉身子緊緊弓起,喊道失聲、喊到痙攣。
      又是一口血,噴在龍眼上。
      本該親手剝給簡隋英的龍眼。
      “李玉!”李玄沖了進(jìn)來。
      李玉一把抓住李玄的雙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絕望的搖晃:“哥…哥你告訴我為什么,他為什么,我為什么,為什么這種病會找到他身上…”
      “知道了…我知道了…”李玉眼神呆滯,收回手緊緊捧著自己的臉,緩緩蹲下身,“是我…要是我開的再慢一點(diǎn)……”
      李玄看著自己意氣風(fēng)發(fā)的弟弟,現(xiàn)在涕泗橫流、嘴角還掛著血絲,人不人鬼不鬼。
      他強(qiáng)忍難受,蹲下身平視他道:“你記住,這是天災(zāi)并非人禍,現(xiàn)在不是論錯的時候,而是要站起來,挺立地站起來,守在簡隋英身邊,好好陪著他。不要作踐自己!
      好好守著他——李玉坐在腦CT室外,腦海里盤旋著這句支撐他再站起來的話。
      簡東遠(yuǎn)剛剛走過了,他也交代李玉好好陪著簡隋英,公司和各種事物他去操持盤桓,也再去聯(lián)系別的權(quán)威,看還有沒有辦法…
      想到這,李玉又痛苦的揚(yáng)起頭,看著頭頂?shù)腖ED燈。
      誰都知道,北京的這所醫(yī)院已經(jīng)全國頂尖了,連院長都說得如此決絕,那就是,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
      門上的紅燈變?yōu)榫G燈,大門打開,簡隋英被推出來了。
      病床的車輪骨碌碌向前轉(zhuǎn),李玉抓著簡隋英的手緊緊跟著。
      “又哭了?”床上的簡隋英睜開了一條眼縫,輕輕問道。
      李玉沒吭聲,只靜靜看著他。
      “害,”簡隋英疲憊地?fù)P起一抹笑,刻意避開了只要是個病人就會問自己情況的話,“我餓了,做了這么長時間檢查…嘶,咱家以前誰做飯來著?”
      “我!
      “誰洗碗啊?”
      “我!
      “哈哈哈哈——”簡隋英樂了起來,“感情我之前娶了個清純小媳婦兒哈哈哈。”
      看著簡隋英的笑容,又想到他的病,李玉的心臟疼的抽起來,皺著眉鼻頭又紅了。
      “哎!”簡隋英挑挑眉,“樓下帶兩碗炒涼粉、再加三瓶青島上來!
      李玉剛開口要管他不能喝酒,簡隋英就熟捻地提前道:“今兒哥剛醒,別攔我啊…”
      話音剛落,兩人就面面相覷地愣住了,簡隋英訕訕一笑道:“我以前…還挺倔哈!
      李玉飛速轉(zhuǎn)身:“喝,我陪你。”
      瞎幾把養(yǎng)病最傻逼了,李玉小時候陪媽媽看電視劇就這么想過,明明主人公時日不多了,怎么還不放縱一把呢?
      走到門口了,身后又傳來一聲。
      “李玉,帶兩束花吧。你不知道名字的最好。”
      第六天中午,絕對是簡隋英車禍之后,過的最舒坦的了。
      李玉回來之后,倆人從下午兩點(diǎn)多,在病房一直嗨到晚上九點(diǎn)多。
      氣氛異常融洽,倆人狀態(tài)出奇的好,誰也沒提病的事兒,李玄也終于有空回家一趟。
      電視上放著激烈的球賽重播,簡隋英又猛灌了一口啤酒,喊道:“好!”
      李玉放下挖著涼粉的勺子,不動聲色地把最后剩下的半瓶酒接過來,兩三口全干了。
      隨意地把易拉罐單手捏扁朝垃圾筐一丟,身后簡隋英就扒拉了一把李玉:“李玉…酒呢?”
      聲音明顯帶著醉意,李玉一回頭,簡隋英半倚著一摞白枕頭,頭微仰起,眼睛不離電視。病號服開著兩個扣,露出起一大片泛著微紅的胸膛,鎖骨隨著酒氣的微喘一上一下——
      “操…”
      等李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簡隋英的鎖骨上已經(jīng)留下一個牙印了,在燈下反著奢靡的水光。
      簡隋英幾乎是拽著李玉的頭發(fā)把他拽起來的,倆人都?xì)獯跤醯摹?br>  “李老二…”簡隋英半瞇著朦朧的眼,帶著一絲笑凝視李玉,“想起來了……”
      在酒精和親密接觸的雙重助推下,簡隋英大腦中的數(shù)千萬記的突觸綿連起一片熾烈的火。
      一根一根連起的細(xì)線與感知最終化為了當(dāng)年的一個球衣少年的背影。
      那是所有的開始。
      倆人最終吻得不可開交,還把來查房的年輕小護(hù)士嚇一跳。白著臉進(jìn)來,紅著臉出去。
      “哐——”
      門一關(guān),李玉就從簡隋英身上緩緩支起身,甜蜜地笑著說:“簡哥,你把人嚇一跳!
      “你他媽的,是誰壓我身上不下來?”簡隋英眼睛也彎成朦朧的月牙。
      李玉沒再說話,就這么笑意吟吟地看著簡隋英。
      簡隋英在李玉的注視下,緩緩伸出手,摸過他的下巴、鼻尖、眉心,然后手又滑下,捏了捏李玉的耳朵。
      這一套動作非常緩慢、非常用心,兩人之間的氣氛溫情脈脈,只能感受到,早些時候李玉摘來的一把小白野花邊,靜靜穿過的風(fēng)。
      兩人相倚入眠,躺在床上,李玉輕輕開口了:“簡哥,你現(xiàn)在能想起多少!
      “關(guān)于你的,咱倆親完之后記憶暴增。估計(jì)之前太多都是關(guān)于親嘴兒的吧。”簡隋英戲謔地道。
      李玉閉著眼,嘴唇輕輕摩擦著簡隋英的鬢角,含混不清地說:“嗯…確實(shí)不少…”
      簡隋英沒再往下說,也閉上眼感受著李玉的體溫。
      呼吸漸漸交融平和。
      翌日清晨,李玉迷迷瞪瞪揮手一摸,涼的!空的!
      一下子就嚇醒了,猛的彈了起來。
      坐起身就發(fā)現(xiàn),簡隋英在床尾背對自己,面朝著墻站著。
      墻上,貼的是簡隋英的自己的入院基礎(chǔ)信息。
      窗外鳥鳴清脆,陽關(guān)透過白樺樹葉映射在米黃的窗簾上。
      李玉的心卻猛的沉到了谷底。
      果然,下一秒,簡隋英轉(zhuǎn)身,表情再次恢復(fù)了陌生:“這貼的是簡隋英,所以……你是誰?”
      第七天上午,簡隋英是被生拉硬拽拖去檢查的。
      兩個小時后——
      又是熟悉的談話室,熟悉的老院長。
      李玉剛剛坐了整整兩個小時,想得手腳冰涼、心跳加速,越想越?jīng)]底,F(xiàn)在看著院長,滿腔的疑問呼之欲出。
      不過院長正專心地看著單子,反光的鏡片后看不出神情,氣氛沉靜異常。
      “呼——”良久,院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給李玉推過去一杯熱茶。
      李玉沒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院長,聲音是自己都意識不到地顫抖:“怎么回事?”
      一派氤氳的熱氣后,院長沉聲開口道:“情況比我原來想的要復(fù)雜得多。你告訴我,昨天他已經(jīng)能想起你是誰了,對嗎?”
      “對,他記得我的名字…”李玉神情恍惚地答,“他還說,我們親了之后,能想起很多關(guān)于之前的事…”
      老院長不愧是高知分子,給少數(shù)群體以足夠的尊重,聞言只是一愣,便緩緩點(diǎn)點(diǎn)頭,沉思道:“看來你們二位之前感情很好啊,F(xiàn)在根據(jù)我的推測是這樣的,由于間歇性遺忘癥,他的大腦會封存所有的記憶,而某些在他心中具有沉重意義的人和動作,會喚起某些記憶的共鳴…”
      李玉聽著聽著,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把茶夠過來了,
      茶杯是個大白瓷杯,捧起來喝正好擋住臉,哭還是笑都看不見。
      “只是,只要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由于之前那塊負(fù)責(zé)記憶運(yùn)輸和修復(fù)的組織壞死,他會慢慢在睡夢中遺忘所有想起的回憶!痹洪L緩緩說完了最后一段話。
      “也就是說,現(xiàn)在他的記憶保質(zhì)期,只有一天了!崩钣癜巡韪追畔聛,鼻頭、眼圈都紅紅的。
      “可以這么理解,”院長取下了眼睛,那是一雙充滿老者共情力的雙眼,它正不忍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男人,“這只是目前最好的情況了。”
      ————
      李玉出了樓,拎著個牛皮紙袋,里面裝著簡隋英各種的檢查資料。
      他剛回房,發(fā)現(xiàn)簡隋英不在,問值班護(hù)士說是下樓了。
      簡隋英十一點(diǎn)開始做檢查,做到下午快兩點(diǎn),剛剛自己又跟院長談了很長時間的話,李玉以為他是餓了出去吃飯,也就跟著出了住院樓。
      往前走到一條分岔路,左邊的主路通向醫(yī)院自帶的大型食堂,右邊一條不知名的小徑,通向不知道哪里。
      很奇怪,李玉走上小徑七八步才反應(yīng)過來,正想扭頭回去的時候,一抹藍(lán)色的身影突兀地闖進(jìn)了視野。
      這里種滿了樹,一樹一樹開著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白花,那個身影就靜靜倚在長椅上,看著花瓣飄散。
      那是曾朝夕相處的背影。
      李玉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直到自己肩頭能感受到小花瓣的重量,他才慢慢走了過去。
      也慢慢地抹掉了臉上的水漬,和隨著動作飄落的小花瓣一起。
      “簡哥!崩钣裾驹诤喫逵⑸砗螅p輕叫了一聲。
      簡隋英抬頭,神情帶著憶往昔的迷茫:“你…咱倆之前,認(rèn)識?”
      “嗯”李玉揚(yáng)起了一個很小弧度的笑,“我叫李玉。”
      “李…玉…”簡隋英瞇起了眼,忽然露出了笑,“今天早上咱倆一張床上醒的…”
      后半句簡隋英沒再說下去,笑著看著李玉。
      李玉也坐到了長椅子上,臉上還掛著笑,也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呼——”簡隋英把臉扭回去,看著一樹翻飛的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就看你臉熟。”
      李玉悄悄把牛皮紙袋往后藏了藏,順著簡隋英的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簡隋英一直看的方向除了層層疊疊的樹,盡頭是一架高大的摩天輪?。
      它屹立在灰蒙的城市盡頭,從這里正好能看到最高的那個小頂尖,沐浴著陽光。
      不過簡隋英什么也沒說,只是單手支著椅背,翹著一條腿在這里坐了兩個多小時。
      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人都不認(rèn)識,在這里看著摩天輪坐了兩個多小時。
      李玉猛的站起身,很迅速地把牛皮紙袋往高高的枝椏上一卡,回身就抓起了簡隋英的手,一拽就站起了身。
      “干嘛?”簡隋英很意外地看著他。
      李玉看著簡隋英,呼吸忽然很迅疾,滿額的汗,喘著喘著就笑了起來。
      “我們跑吧。”
      ……
      我們私奔吧。
      離開滿是儀器的醫(yī)院。
      并肩跑在人行道上。
      我們身上都是病號服。
      路人看我們瘋癲。
      我們的笑容驚奇又張狂。
      夜幕下的黃光打在我們身上。
      立交橋下野貓看我們接吻。
      一百萬租了一夜的紅色摩天輪。
      你的笑像易拉罐啤酒的紅。
      ……
      “啊———”摩天輪轉(zhuǎn)到最高處,簡隋英對著大開的窗戶,在整個川流不息的城市最高處,肆意吶喊著。
      他把手卷成筒狀,喊得肩膀都顫抖起來:“李玉!老子愛你——”
      “哈哈哈哈哈哈……”
      四下是交疊爽朗的笑聲。
      夜風(fēng)呼嘯,簡隋英的發(fā)絲衣袂揚(yáng)起,英俊的面容在澄黃的夜光的照映下朦朧不清,唯有笑意張狂,眼神里還是那個簡總。
      他們最終還是回去了,醫(yī)院長長的走廊上,顯示屏上方方正正的3:36映著紅光。
      李玄看著只穿著病號服、趿著拖鞋、還酒氣泱泱的倆人,都快氣炸了。
      時令雖是晚夏,這樣也是作。
      但李玉只是單手勾著簡隋英的脖子,倆人靠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單手豎起一根手指晃晃悠悠地?cái)[在了自家大哥的眼前。
      從小一起長大,李玄當(dāng)然知道自家弟弟什么意思,煩躁地扒拉了一把頭發(fā),從衣架上拿起外套,開門就往外走:“隨你便吧!
      哐——
      大哥是懂的。
      瘋又能瘋幾天呢。
      李玉垂下手,看著懷里呼吸已經(jīng)平穩(wěn)的簡隋英,露出一個酒氣又幼稚的笑。
      ———
      翌日,倆人直接睡到下午三點(diǎn)多。
      簡隋英一睜眼,就看到一個年輕俊秀的男子,穿著黑色半衫,在向玻璃杯里倒姜茶。
      看見自己醒了,他臉上瞬間綻開笑容,溫柔地道:“簡哥,喝點(diǎn)兒姜茶吧。”
      姜茶?
      夏天喝姜茶?
      昨天干什么了嗎?
      ……
      簡隋英腦子一片空白,無意識地接過了茶,放到嘴邊了順其自然地問出一句:“你誰?干嘛對我這么好?”
      風(fēng)靜靜吹過,兩張對折起來的摩天輪門票,顫巍巍地倒在了桌上。
      “這不重要!蹦贻p男子笑了起來,“叫我你想叫的吧。”
      無論什么,只要你喊出來,那就是我的名字。
      簡隋英喝著姜茶,瞇起了眼,氤氳的白氣隔開了兩人,蒸得四周潮潮的。
      他站起身,在李玉的注視下,慢慢在病房里踱了一圈。
      “我需要做治療嗎?”簡隋英走到了窗邊,很突兀地問了一聲。
      問這句話無非為了確定,是快痊愈要出院了,還是病入膏肓治也沒用了…只有這兩種情況,是可以出院的。
      李玉半天也沒吱聲,就那么看著簡隋英的背影,大大的窗戶前,一個挺立的男人。
      他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剛聽到簡隋英病情的時候,自己也在這里歇斯底里過,但簡隋英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答復(fù)。
      雙手環(huán)過勁瘦的腰,李玉從背后抱住了簡隋英。
      他感覺到簡隋英的身子僵了僵,不過很快放松下來,一口干掉剩下冰了的姜茶,回頭親了自己一口:“別說了,走吧!
      “什么?”李玉一愣,轉(zhuǎn)瞬又反應(yīng)過來,“你要出院?”
      簡隋英已經(jīng)從窗戶邊走到大衣柜旁了,邊扒拉東西邊說:“不算是。我最后還是挺希望找個落葉歸根的地方的,不過不是現(xiàn)在,我不想整天癱床上望天看電視,我……”
      “知道了!崩钣褡叩胶喫逵⑸磉,開始幫他拿東西,“那就去最遠(yuǎn)的地方!
      簡隋英看著自己身邊側(cè)臉溫和的年輕人,好像從背后被人突然敲了一悶棍。
      頭兀自就疼了起來,死死扣住太陽穴蹲在了地上,閃現(xiàn)的白光后一段久遠(yuǎn)的談話突然插入了進(jìn)來——
      那是一個寒風(fēng)料峭的深冬。
      自己和那個年輕人睡在一張床上,屋外是寂靜的大雪紛紛。
      應(yīng)該是在外面旅游…他聽見自己突然說:“李玉,我睡不著,咱出去喝酒吧?”
      嘖,簡隋英迷迷蒙蒙地想,真幾把作,這深更半夜的,我他媽自己聽這話都想抽自己…
      “喝汽水吧。”年輕人轉(zhuǎn)臉看著自己,一雙烏黑的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帶著滿滿的愛意,“喝你最愛的橘子味,明兒再帶你出去喝酒!
      他感到自己湊上去狠狠地親了一口:“還得是哥的小李子!
      ……
      后來簡隋英在依稀的回憶里,看到了二人交握著手,一起坐在巖石峭壁上喝橘子汽水,頭頂?shù)膱A月清晰又明亮。
      那時他們覺得一定會走過一輩子。
      ————
      “啊——”簡隋英氣喘吁吁地從床上彈了起來,身邊年輕人十指交握自己的手,“李玉,走,快走,趁我還能動!
      李玉怔愣著看著簡隋英,他正掙扎著下床,突然一滴淚就毫無預(yù)兆地滴了下來。
      這是簡隋英第一次哭。
      “怎么了?”李玉輕柔地擦去了他的眼淚,輕皺著眉問。
      “我們?nèi)ノ鞑匕!焙喫逵⒀酆鴾I,笑著對李玉說。
      李玉沒答話,就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扣住簡隋英的后腦勺,纏纏綿綿的來了個長吻。
      第九天早上,護(hù)士來查房,白素的被子已經(jīng)疊成豆腐塊,整齊的碼在床角。
      兩人又踏上了征途。
      背負(fù)著孤注一擲的決心。
      幽幽藍(lán)天,澄澄浮云,鏡面建筑折射著耀眼的日光,空氣里是粗獷的清冷,一呼入肺,身心都得到了洗滌。
      拉薩貢嘎機(jī)場幾個蒼勁的紅字靜靜肅立,現(xiàn)在是晌午,旅客吞吐量達(dá)到了一天的高峰。
      一高一低兩名男子站在出機(jī)口,因?yàn)槌鎏舻耐饷埠投苏纳硇停糜慰皖l頻回望。
      “哎……”白新羽百無聊賴地晃了晃頭,“我哥他們怎么還沒到!
      俞風(fēng)城沒答話,只靜靜地盯著出機(jī)口,輕輕皺著眉。
      白新羽扭過頭,突然問道:“俞豬你今天怎么了?”
      按常理講,現(xiàn)在俞風(fēng)城該好好待在軍校上課。
      但昨天他莫名其妙地突然就拉自己跑來西藏,還順道找了趟霍喬,才知道自己哥也要來…
      對于此俞風(fēng)城只說李玉想帶簡哥散心,他這邊有人,過來安排一下,其余一概沒提。
      暈暈乎乎地就被拉到了機(jī)場接機(jī)。就在剛才,白新羽那根大條的神經(jīng)才忽然被奇怪的氛圍觸動,稍微緊繃了起來。
      “你們背著我約什么呢……四人團(tuán)建西藏蜜月?”
      俞風(fēng)城罕見地沒有接他的胡侃,伸出一只手,勾過小白的脖頸,重重拍了幾下他的肩頭,唇角緊繃地更緊了。
      “什么鬼……。「!”
      不遠(yuǎn)處,兩名年輕男子一前一后走來,白新羽一眼就看到了簡隋英,飛撲著就過去了。
      他剛沒準(zhǔn)備給他哥來個熊抱,簡隋英腳步一頓,白新羽撲了個空。
      踉蹌兩步之后,白新羽震驚地扭頭看向簡隋英:“哥……你不愛我了嗎…”
      想象中的嬉戲怒罵并未到來,簡隋英的臉上帶著一層疏離,探究的眼神掃視了一遍白新羽,然后痛苦的皺著眉:“嘖,抱歉啊…你是?”
      白新羽的手還將落未落的張著,就這么跟自己張開的嘴一起凝固了。
      他緩慢地站直了身,不可置信地凝視著俞風(fēng)城和李玉蒼白的臉,顫巍巍地道:“你們…到底瞞我什么?”
      半小時后,香格里拉國際大酒店——
      “這兩天他遺忘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崩钣褫p輕關(guān)上房門,看著對面眼圈通紅的白新羽。
      “你們出車禍…受重傷得絕癥!瞞我這么久!”白新羽搖搖欲墜地又吼了一聲。
      路上,李玉平靜地、避重就輕地把事情給白新羽說了,不出意料,情緒非常激動,差點(diǎn)兒把哮喘給逼出來。
      簡隋英倒沒什么表示,一手跟李玉十指交握,一手撐臉看著窗外藏區(qū)的藍(lán)天白云。
      還有遠(yuǎn)處連綿起伏的群山,里面或許臥著活佛。
      現(xiàn)在簡隋英去屋里不知怎么睡著了,白新羽也忍不住了,繼續(xù)咆哮道:“怎么可能說沒救就沒救了呢!我哥他明明看起來什么事兒都沒有。【蜎]再爭取一下?!他媽不差錢也不差設(shè)備啊!”
      隔音甚好的套房里回蕩著絕望的嘶吼,白新羽脖子上的青筋暴出一道又一道。
      李玉坐在真皮沙發(fā)上,頭疲憊地靠著椅背,眼神落在屋外緩緩滑動的云層。
      俞風(fēng)城不忍地皺著眉,把白新羽使勁摟進(jìn)懷里:“好了好…”
      “我們在協(xié)和醫(yī)院做的檢查。”李玉輕輕地答了一句。
      只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白新羽就安靜下來了。
      “而且,你知道很多時候,殺手都是內(nèi)斂狠戾的。病也一樣。隋英現(xiàn)在確實(shí)看不出什么了,但他越來越嗜睡了,這就是先兆,而且……”李玉一頓,又緩緩地繼續(xù)道“院長之前說,他再暈倒一次,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翌日一早,白新羽就斗志昂揚(yáng)地敲開隔壁的門,比酒店八點(diǎn)□□服務(wù)還早,扯著嗓子高喊:“快起床啦哥!”
      “篤篤篤——”又是三聲,“哥啊…一寸光陰一寸金,樓下酒店的特色酥油茶很好喝的,晚了就沒啦!”
      事實(shí)上,他們的套房早餐無限供應(yīng),并且送餐上門。
      半晌了,正當(dāng)白新羽低著頭踢地毯的花紋面無表情的出神時,門“咔噠”一聲開了,簡隋英頂著翹起兩根的毛一臉幽怨的出來:“走…”
      白新羽瞬間就切上了一層笑顏,甜甜地道:“哥我跟你說…”
      身后李玉穿著灰色帽衫出來,跟俞風(fēng)城對視一眼:“他?”
      俞風(fēng)城看著倆人的背影緩緩道:“小白一晚沒睡,早上起來就這樣了。”只字不提病,心態(tài)轉(zhuǎn)得特好,跟啥都沒事兒一樣。
      他們二人慢慢跟了上去,俞風(fēng)城繼續(xù)道:“早上出去喊你們之前,他坐床頭跟我說,突然很理解你們了!
      李玉搖搖頭,什么也沒說。
      叮!電梯到了。
      四人魚貫進(jìn)入,徐徐閉合的合金反光門,最后留著的是白新羽強(qiáng)裝的笑臉。
      卻道天涼好個秋…
      早餐的酥油茶吃得簡隋英很不爽,由此直到到地兒下車他還是一副臭臉……很快就不是了。
      一陣寒風(fēng)刮過讓他低頭縮了縮脖子,再顫巍地緩緩抬頭時,他雙目微睜,凝固在原地。
      朗日晴光下,仰視肅穆恢弘的布達(dá)拉宮。
      巍峨的五千米海拔的山岳上,由被日光打得潔白如玉的階梯蜿蜒向上。
      白底紅頂?shù)墓挪貙m堡式建筑群,靜靜承托著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暗紅殿堂——
      最高處,在一片金磚綠瓦的襯托下,一面高高支起的五星紅旗,正隨風(fēng)飄揚(yáng)。
      四個小小的身影,現(xiàn)在正站在殿門口瘋狂喘氣。
      本來就在高原反應(yīng)頻發(fā)的高海拔地區(qū),剛才還爬那么高的樓。
      現(xiàn)在除了俞風(fēng)城還有點(diǎn)兒微喘去拿票了之外,剩下三面色都不好看。
      “我說…來這是干他媽啥的……累死老子了。”
      聽到簡隋英這句上氣不接下氣的話,李玉突然眨了?此策在喘氣。
      “啊!”簡隋英盯著李玉,突然反應(yīng)過來,就要說抱歉了。
      李玉垂眼笑了笑:“沒關(guān)系。你之前不想在醫(yī)院里窩著,我們就跑出來了!
      “……”簡隋英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一股熟悉的鈍痛又從腦后傳了過來。
      “好了!”李玉突然雙手托住自己的臉,揉了兩下,他的手很涼,一激,簡隋英瞬間就回魂了,“過去的不重要,看現(xiàn)在!
      天邊又刮起了風(fēng),遠(yuǎn)處俞風(fēng)城喊他們進(jìn)殿。
      布達(dá)拉宮一圈轉(zhuǎn)下來,形形色色的佛像、唐卡,煙霧繚繞、不喜不悲。
      隔壁旅游團(tuán)的導(dǎo)游恭敬虔誠地介紹著藏傳佛教的歷史,應(yīng)和著大殿里低沉的“嗡嘛呢叭咪吽”的吟誦,有種非凡的厚重感。
      到了大門,天光云影。
      “走吧!焙喫逵[擺手,就要離開。
      “哥你沒有想看的了嗎…”白新羽輕聲問。
      簡隋英回頭,看到了李玉。
      他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陰影里,背后是一幅西方廣目天王的巨型唐卡,紅底金身、瞪目豎眉,手中握著一條通體烏黑的龍。
      導(dǎo)游介紹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這位西方廣目天王啊,乃是須彌山的西方西牛賀洲的守護(hù)神………這條龍呢,大家乍一看與金身不匹,對吧?但是,這龍可是有著重要意義的!他象征著“無邊無盡的變化”
      ……哎!很好的問題啊。這龍的意象就是佛法的根本教義“緣起性空”,也就是說這宇宙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緣聚合,不斷變化的,非恒常的……”
      有風(fēng)吹來,裊裊佛煙散作一片,李玉的臉朦朧不清,唯有眼里的愛意清明,跨過了混沌,永遠(yuǎn)烙印在彼岸的人身上。
      簡隋英笑起來,轉(zhuǎn)過身:“沒了!找個好地方,吃飯去吧!”
      ————
      吃了藏區(qū)特色餐,簡隋英覺得除了一家小店的松茸石鍋雞之外,別的譬如耗牛血腸、扎西六寶什么的都不太符合他的內(nèi)地漢族胃。
      而且剛到藏區(qū),李玉飲酒管的很嚴(yán),所以一頓飯下來,興致缺缺。
      還老想睡覺,要不是白新羽(好像是叫這個名)一直跟自己聊的歡實(shí),恐怕早就歪李玉身上睡著了。
      于是乎,上了車,簡隋英一點(diǎn)兒沒忍住,歪頭就睡。
      半個小時后再下車,他是暈暈乎乎被人拉過八廓街的身份證安檢的。
      八廓街內(nèi),兩旁的藏式平頂樓房均是木石結(jié)構(gòu),房頂四角插著五色風(fēng)馬旗,迎風(fēng)獵獵。
      黑框的門窗上,裝飾著紅、黃、白、藍(lán)色相間的短皺幔布。窗臺上都擺放著幾盆色彩濃烈的鮮花。
      走了一會兒,簡隋英終于回過神來了,問道:“這是單行道?”
      八廓街街巷窄小,所有人都是朝著一個方向前行。烏壓壓的各色背影。
      “不是的哥,如果你想,也可以逆著走。但是呢,八廓街是條轉(zhuǎn)經(jīng)路,順時針走會有好運(yùn)的!卑仔掠鹞⑽⑿χ蟻。
      簡隋英挑挑眉,沒答話。
      過了個轉(zhuǎn)角,進(jìn)到八廓街內(nèi)部,簡隋英才理解剛才的“轉(zhuǎn)經(jīng)路”是怎么一回事兒。
      香煙繚繞中,無數(shù)長痕的青石地面上,匍匐著無數(shù)磕三步等身長頭的佛教信徒。他們的臉和手都很臟,心卻無比干凈。
      藍(lán)色瑪尼布下,懷抱著嬰兒,辮著細(xì)小麻花辮與頭發(fā)花白的祖母一起祈福的藏族母親。
      低矮石墻旁,投下陰影中,許多靜靜盤腿而坐、雙手合十的閉目誦經(jīng)者。
      更多的,是與各色人種的游客一起前行在八廓街上,手拿大小不一的轉(zhuǎn)經(jīng)筒,一遍又一遍的繞著,一次又一次的轉(zhuǎn)過大昭寺的虔誠信徒。
      他們的方向和路線與游客別無二致。
      于是八廓街內(nèi),就有了藏區(qū)佛教悠然飄揚(yáng)的沉落,混合著許多不諳世事與新奇的面龐,信仰與笑語交合,平衡之中自有混沌。在未來,佛教就將這樣薪火相傳,帶給人們精神的寄托與慰藉。
      簡隋英看的出了神,他從小就是堅(jiān)定的唯物主義者,達(dá)爾文學(xué)說的忠實(shí)信徒,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純粹的信仰。
      “前面是大昭寺,進(jìn)去許個愿?”李玉輕拍了簡隋英的肩膀。
      “啊…”簡隋英一回魂,轉(zhuǎn)過身,看到了藏傳佛教勝地——大昭寺。
      萬盞酥油燈長明,佛堂中心供奉的釋伽牟尼佛像永遠(yuǎn)不喜不悲地看著世人,受著無數(shù)朝圣者的供奉,靜靜端坐。
      二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大昭寺內(nèi)部,旁邊偏殿正在舉行法事活動,被寺廟推選出的杰出僧人正在為了維護(hù)自己的信仰而有理有據(jù)的辯駁,觀者如山如海。
      白新羽和俞風(fēng)城進(jìn)殿前很有眼力見兒的說要去周圍逛逛,帶兒雞血藤手鐲什么的紀(jì)念品,讓他們有事兒打電話。
      于是,在一位小喇嘛的繼續(xù)招待下,二人從辯論法事被引到了一座小小的祈愿寺。
      長長的鐵鏈上,無數(shù)纏繞的祈福帶隨風(fēng)飄蕩。
      “簡哥,我先寫,你不要看!崩钣衲碇桓t帶子,笑著說。
      簡隋英笑著切了一聲,轉(zhuǎn)身開始參觀了。
      就在他轉(zhuǎn)到大昭寺周圍第二十八個金燦燦的地轉(zhuǎn)經(jīng)筒時,身后李玉喊了自己一聲:“隋英!
      他一回頭,就看到李玉嘴角掛著笑,白凈的面龐上映著幾道柔和的金光。
      但簡隋英眼何等尖,一下就迎了上去,揉了一把李玉的頭說:“什么了不得的大愿望啊,實(shí)現(xiàn)不了還要哭,幾歲了你?”
      李玉沒答話,抹了一把臉,悶悶地說:“你去寫吧,我的已經(jīng)掛上去了。”
      “噗”簡隋英眼底的笑紋更深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行!
      李玉很多年后一直在想,如果他們兩個是一起去寫的祈福帶,那么會不會就實(shí)現(xiàn)?
      畢竟海天一色、水乳交融。
      簡隋英站在寫字臺前,拿著中性筆,鋪展開一小條長長的紙,字跡蒼勁有力。
      留
      我
      十
      天
      留我十天吧,簡隋英把紙條塞進(jìn)祈福帶內(nèi)側(cè),慢慢地想著,我這一輩子,命這么旺,還走這么早,剩下那幾十年全轉(zhuǎn)給李玉算了,興許以后還能上個福布斯,哈哈哈哈哈。
      留我十天就夠了,我想再看看他。
      簡隋英慢慢地把祈福帶纏上去,但不知道為什么,幾次結(jié)都打不上,試了好多次,眼前越來越暗———轟!簡隋英倒在了地上,鐵鏈撞擊巨鼎,帶出震懾人心的轟鳴。
      一根小小的紅帶子,悠悠飄在了地上。
      ————
      白新羽手里的一根雞血藤手鐲突然斷開,心臟止不住地猛然跳動了兩下。
      他怔愣地捏著兩半手鐲,茫然地回頭看了一眼俞風(fēng)城。
      正在這時,手機(jī)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來電人:李玉
      在白新羽和俞風(fēng)城飛奔到祈福寺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里里外外圍坐了三圈喇嘛,雙手合十、閉目誦經(jīng),滿眼的暗金色黃袍中,李玉跪在地上,緊緊抱著了無聲息的簡隋英。
      周圍的一串又一串低吟,竭力挽留著中心的靈魂。
      “隋英!隋英你別睡過去……”李玉面色煞白,一直在小弧度地晃著簡隋英。
      但簡隋英躺在李玉的懷里,雙目緊閉,沒有一點(diǎn)回應(yīng)。
      “李玉!情況怎么樣!”白新羽摔了三個趔趄爬到簡隋英身邊,哆哆嗦嗦地吼著。
      但這時候李玉哪有神去管他的問話,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喊著簡隋英。
      只有俞風(fēng)城還比較鎮(zhèn)定,迅速撥出電話吼道:“大昭寺!能來多快來多快!”
      ———
      一個小時后,簡隋英已經(jīng)躺上了李家的專機(jī)。
      四十分鐘前,俞風(fēng)城安排的車開不進(jìn)八廓街,李玉背起人就往外跑。
      那位領(lǐng)他們進(jìn)祈福寺的小喇嘛,此刻跑得飛快在前方開路。
      “讓一讓!請讓一讓!這里有病危的病人!”
      在一路瘋狂的奔跑中,有無數(shù)的藏區(qū)佛教信徒,都默默地將轉(zhuǎn)經(jīng)筒朝向了那個飛馳的身影。
      轉(zhuǎn)經(jīng)筒一圈一圈地轉(zhuǎn)動,李玉的腳一下一下砸在布滿長痕的青石地板上。
      黑色轎車風(fēng)馳電掣,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貢嘎機(jī)場,李玉背著簡隋英又是一通狂奔。
      背上傳來陣陣溫暖,和當(dāng)時簡隋英為他擋下致命一擊的觸感,如出一轍。
      看著登機(jī)口,李玉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
      在飛機(jī)上,只給他上了一套生命體征監(jiān)測儀,小小的無菌隔間里,簡隋英躺在床上,李玉緊緊握住他的手。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幻,掠過一座沉金色的雪山,映進(jìn)了一大片湖泊…
      李玉聲音里還有點(diǎn)微喘,光映在臉上,他輕聲說:“隋英,我們好像到納木措了,本來今天晚上要帶你去的……”
      他頓了一下,苦笑著繼續(xù)道:“我媽媽之前告訴我,納木措旁邊就是念青唐古拉雪山,他們是一對戀人,在這里依偎了千千萬萬年……”
      說到這,簡隋英眼睫毛微顫,輕輕睜開了眼。
      只是,李玉還沒來得急狂喜,下一秒,簡隋英就猛得彈起,扒著床邊幾乎是照死里干嘔。
      “咳咳…咳咳———咳!”簡隋英身子痙攣,猛得咳出了一大口血。
      血花四濺,回光返照。
      這是李玉絕望的第一個念頭。
      他迅速把簡隋英靠著自己身子抱起來,一下又一下拂著背給他順氣。
      簡隋英半靠在李玉身上,嘴角掛著血絲,胸膛還在劇烈起伏,無力地扯了扯嘴:“李…玉…”
      聲音微乎其微,李玉將耳朵湊得很近:“你說!
      “如果…可以,我也想…活一萬年。”
      耳邊傳來灼熱的嘆息,轉(zhuǎn)瞬即逝。
      監(jiān)測儀器發(fā)出尖銳的爆鳴,簡隋英的手輕輕滑到了床下,房外的醫(yī)生沖了進(jìn)來,白新羽哭號的悲痛塞滿隔間,俞風(fēng)城把頭撇到一邊,低下頭……
      李玉眼前的一切,都靜默了。
      風(fēng)又刮了起來,地上枯黃的落葉斷斷續(xù)續(xù)地被推向遠(yuǎn)方。
      九月六號,秋天了。
      廚房里的一鍋濃湯煮得正沸,純郁鮮美的湯汁咕嘟嘟冒著泡。李玄看了看時間,起身收火出鍋。
      客廳的座機(jī)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左手一只瓷碗、右手端著鍋,實(shí)在抽不出空,抿著嘴半晌才叫道:“李玉啊…有空接個電話!”
      沒人應(yīng)答。半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才緩緩傳來。
      一位年輕瘦削的男人從二樓下來,兩個眼窩深深凹陷,面色蒼白無比,氣色極差,整個人仿若行尸走肉。
      拿起了座機(jī),沒有任何問候語,只等著對面說明來意。
      “您好,請問是李家嗎?”
      “…嗯!焙苓t緩,男子才從喉嚨深處滾出一聲低吟。
      “額…我是協(xié)和醫(yī)院的后勤部,前兩天接到上級通知打掃位于三號住院部李家預(yù)備的長期治療病房。在這里找到了一個筆記本,出于規(guī)定向…”
      男人眉頭一皺,終于顯出一些情緒:“有名字嗎?”
      “嗯……首頁空白頁寫著:與玉書。右下角有一個'簡'字!
      男人倒抽一口氣,瞳孔極具收縮,臉上瞬間顯出了情緒起伏,死死抓住桌邊,緊握住電話筒,哆哆嗦嗦地道:“…我現(xiàn)在…過去,把東西放回去…”
      說罷抓起一串車鑰匙就跑了出去,身后李玄喊道:“干嘛去!他媽穿件外套!”
      那抹單薄的黑色身影置若罔聞,飛速發(fā)動車就冒起煙開了出去。
      路上車速飆得極快,僅僅剩一根神經(jīng)讓他守著交通規(guī)則。李玉看著遠(yuǎn)處的紅燈,發(fā)狠地砸了幾下方向盤。
      到了醫(yī)院,下車就向住院部奔。
      蕭瑟的風(fēng)吹得李玉的身影更形銷骨立了。
      推開門——所有兩人住過的痕跡都消失了,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規(guī)整肅立中,只有床上的一本白皮筆記本,無聲地向來人訴說著前者的種種。
      李玉輕輕關(guān)上門,拿起筆記本,平滑潔白的床鋪凹起了一點(diǎn)褶皺。
      慢慢靠著墻坐下,窗戶中枝椏間的光正好映在本子上。李玉慢慢翻開了第一頁,正如后勤部人員所言,四四方方空白紙中間,三個磅礴的'與玉書',右下角還有一個張揚(yáng)的'簡'字。
      像極了那人的性格。
      李玉看著,無意識地勾起唇角——太久沒有表情了,以至于這種面部肌肉活動的感覺讓他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一樁往事。
      那會兒他們剛在一起,簡隋英生前還是公司總裁的時候。李玉練完拳進(jìn)辦公室找他,簡隋英在辦公桌前正在簽什么執(zhí)行令。
      他站桌旁邊兒隨便拿一份起來看,就看到一溜要么幼稚工整要么蓋章的各類股東簽字最上邊兒,'簡隋英'三個字蒼勁灑脫、筆力遒勁。
      他沒忍住吹了聲口哨:“字兒帥啊!
      聞言,簡隋英寫完手上的最后一筆,仰頭一挑眉,眼神里凝滿自信與傲骨,笑道:“那是,簡哥我哪樣不是出類拔萃!
      ……
      李玉顫抖地抹了把臉,沒再往下想。
      翻開第一頁,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七月二十七
      李玉,我能想起來你的名字。今天早上估計(jì)暈了挺久,丫一見我就哭了,我他媽也跟著難受。
      上午吃龍眼,你跟個小媳婦一樣伺候我,笑得我。看來之前還挺有福氣,不知道怎么拐到你的。
      吃著吃著吧,想起來一堆事兒。腦子亂哄哄的,正在那捋了,我爸來了,他我也記,叫簡東遠(yuǎn)。但就死活想不起來我媽是誰,還沒問了,撿個東西可他媽給我干倒了。
      真操蛋。
      估計(jì)是拉去做檢查,一做一上午,餓死了,出來一睜眼見丫又哭了,我心里也有底了。
      中午來頓涼粉兒,不要蔥不要香菜,你記得還怪清。
      驚的是你還帶了三瓶青島,你以前不管我挺嚴(yán)的…操他娘的這病好像比我想得還嚴(yán)重。
      ……
      七月二十八
      好吧。我也沒想到這么嚴(yán)重。
      但是先約好,在看我信的時候,不準(zhǔn)哭,要不我揍死你。
      達(dá)成共識以后!就不問你到底同不同意了哈,知道你什么都遷就我,來親一個。
      mua
      ……
      愛你的每一天
      寫日記,以前感覺婆婆媽媽,現(xiàn)在感覺這種梳理記憶的感覺還怪爽的。
      但是日期我記不清了哈。
      我做完檢查,你沒回來,我找不到你,我也什么都想不起來。
      走著走著到了一片樹林,滿樹滿樹的花兒啊,真漂亮。
      我就坐下看,結(jié)果看到一架摩天輪,賊拉酷。
      我當(dāng)時就想著,要是有人能帶我出去就好了。但肯定有為我好的人要灌我雞湯的。也沒什么意思,看看算了。
      誰知道后來你來了,居然什么都沒說帶著我就跑。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內(nèi)保安大爺哈哈哈哈哈。
      大爺:來人!有人闖崗!
      我:去度蜜月!
      大爺(鄧超臉):你神經(jīng)病。
      哈哈哈哈對不起了大爺,最后的日子讓我瀟灑一把吧。
      真舒服啊——我記得身邊人是誰,記得夕陽有多溫暖,記得晚風(fēng)吹在我臉上有多涼爽…
      記得你的吻有多熱烈。
      我的病永遠(yuǎn)帶不走他們。
      李玉看著線格筆記本上的字跡,抿著嘴一直在拼命地隱忍,淚水一滴一滴淌下來,暈開了藍(lán)色的筆墨。
      可是它帶走了你,李玉難受到極點(diǎn)了,模模糊糊地想,我要到哪里去尋找你呢?我的愛人。
      繼續(xù)緩緩?fù)路,都是?dāng)時住院和后來去西藏的往事,很多是簡隋英的隨筆和吐槽,都是在那個夏天。
      最后一頁,不再是日記了,是一封短短的信。
      我的李玉:
      看到這個小本的話,大概率我已經(jīng)去世了。
      我對死亡一直都很清晰,你知道的,我媽走得早。我知道親人的離世對于留下來的人而言,是多大的打擊。
      兩個遺愿,死死記好了嗷:
      一、看看世界的變化,我要晚上偶爾找你串門,給我講講。
      二、長命百歲。
      我的命都給你了,不準(zhǔn)活得一門心思凈想我,把世界上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搞一遍。
      你搞等于我搞嘛。
      親一個,寶貝兒。
      那,就這樣吧!
      永遠(yuǎn)愛你的簡哥
      ——————
      一年后,李玉又來到了西藏那個小小的祈福寺。把簡隋英那年沒有系上的祈福帶綁了上去,旁邊是自己的,白白的長條紙上寫了一行字。
      如果可以,請把我的壽命都給我的愛人,留給我三天吧,我答應(yīng)要帶他去納木措。
      這是李玉當(dāng)年寫下的,雖然二人的祈福都沒有實(shí)現(xiàn),但他已經(jīng)成為一道橋,永遠(yuǎn)橫亙在那條,名為死亡的長河上。
      當(dāng)年為簡隋英誦經(jīng)的一名老喇嘛站在寺廟口,看著遠(yuǎn)去的一道背著行囊的背影,雙手合十,閉眼虔誠地祝福道:“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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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發(fā)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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