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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
鐘會敗亡的戰(zhàn)報在咸熙元年正月的末尾送到了時任大將軍的司馬昭手中。一起送到的還有廷尉的卷宗。首惡雖誅,但本當(dāng)夷滅三族的謀逆大罪自然無法就此平息,廷尉雷厲風(fēng)行地把鐘家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全都抓起來下獄,而后一紙洋洋灑灑的判詞呈上,只等司馬大將軍大筆一揮,就可以殺得位極臺司鐘鳴鼎食的鐘家雞犬不留。
在這亂世之中,殺人從不是件需要猶豫的事情。后世以野心勃勃并且心狠手辣而著名的司馬文王,顯然也不是個心存憐憫的角色。就算當(dāng)年他父兄族滅曹爽、何晏等人時他尚且還會寢食難安,現(xiàn)如今批張條子就讓幾個家族全員人頭落地也已經(jīng)成為了家常便飯。——城都屠得,士卒坑得,老弱婦孺也殺得,亂臣賊子的三族就滅不得?笑話,笑話。
亂臣賊子。是了,亂臣賊子。三朝元老的鐘家,如今已淪落到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步。
蘸飽了朱砂的筆尖色澤柔潤,在硯臺的邊緣掭了又掭。司馬昭不經(jīng)意地提了提嘴角,這表情看得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小吏人人頭皮發(fā)麻。這樣的大案殺上幾千人的先例也不是沒有過,晉公這眉頭一皺嘴角一揚,不知來日市集之上又要增添多少刀下亡魂吶……
但那催命的朱筆卻長久地、穩(wěn)穩(wěn)地懸在寫滿了鐘姓名字的卷宗之上。司馬昭的聲音輕飄飄地:“這鐘峻、鐘辿……仿佛不是鐘會嫡子罷?”
“晉公明鑒。此二人并鐘毅、鐘邕,均是惠侯之子。”
司馬昭“哦”了一聲:“惠侯?”
達官顯貴的婚喪嫁娶升遷罷黜每年都有成百上千件,他如何能記得這些顛來倒去都千人一面的生前封爵身后贈謚。更何況是鐘家這樣連襁褓里的娃娃都有侯名的家族。
“鐘會兄長鐘毓,故太傅成侯三子,”下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答道,“景元四年薨,謚曰惠侯!
原來是稚叔。
這熟悉而充滿親切感的表字在唇齒之間輪轉(zhuǎn)一圈,最終卻又被咽了回去。人死如燈滅,有著鐘靈毓秀之名的男子已經(jīng)在黃土之下腐朽,空余冷冰冰的謚號又有何用。這等虛幻的榮耀,也只需一場虛幻的野心便能打破。鐘會據(jù)蜀而叛,事敗被殺,只這一件事,便足以令鐘家滿門蒙羞,乃至血流成河?v使成侯——他們的父親,三公之一的太傅鐘繇的功勛和威名,也救不了這將要傾頹的大樹;難道還要指望鐘毓,這個被夾在名滿天下的父親和即將臭名遠(yuǎn)揚的弟弟之間,顯得過于謹(jǐn)慎、平庸、碌碌無奇的“惠侯”,能護住幾顆完卵?
司馬昭冷笑。殺伐決斷的關(guān)頭他從不猶疑,他比他鷹視狼顧的父親和豐神俊朗卻腹黑的兄長都更加犀利而絕情。
不過!涡缘兀趴v自己的思緒飄向略微偏離軌道的方向——倒真是襯他!盎荨边@個字,倒真是襯極了鐘稚叔。
千余年之后明人羅本在《三國演義》里有聲有色地描繪了這樣一個典故:鐘毓和鐘會年幼時曾一起晉見魏文帝曹丕。朝堂之上,鐘毓汗如雨下,而鐘會神色自若。文帝問之,鐘毓答曰:“戰(zhàn)戰(zhàn)惶惶,汗出如漿!倍姇鹪唬骸皯(zhàn)戰(zhàn)栗栗,汗不敢出。”——其實這個典故在當(dāng)時就已然傳為美談。至少司馬昭就從不同的人那里聽過不下五遍。人人都稱贊鐘家四子的機敏過人,包括他的父親司馬懿;唯獨他很不以為然。聰明外露非真惠,他一早就有這樣的認(rèn)識,于是也樂于跟在光芒四射的兄長司馬師的身后扮演一個略顯遲鈍的弟弟。那時司馬家遠(yuǎn)不如現(xiàn)今這般權(quán)傾朝野,司馬懿在西線應(yīng)付諸葛孔明的拉鋸戰(zhàn),國內(nèi)還有曹爽等一群權(quán)臣拉幫結(jié)伙虎視眈眈。新登基的魏明帝曹睿雖不至于腦殘,但其所作所為卻著實稱得上給其父其祖抹黑——年輕的小皇帝聽說諸葛亮兵出祁山,腦子一熱就想要親征。
那時多么年輕。司馬昭想。誰都那么年輕。年輕時沖動一點不奇怪,他自己年輕時就很容易熱血沸騰!霸俚鹊,再等等。”青龍二年,在渭水之濱的五丈原,他的父親總是這樣壓住他和諸將的請戰(zhàn)表,“對手是諸葛孔明吶,切不可輕舉妄動!薄瓦@樣生生地拖死了被后世奉為神明的諸葛亮。
——當(dāng)然,那是后話了。
而魏明帝意欲親征的打算最終也并沒能成行。并非由于哪位權(quán)貴或重臣的勸諫,事實上,滿朝大臣誰都不提反對的意見,甚至有阿諛之徒已經(jīng)開始預(yù)祝小皇帝“旗開得勝”。最終站出來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他的官職——散騎侍郎,在那些權(quán)臣的眼中看來根本不值一哂。但他上疏言道:“夫策貴廟勝,功尚帷幄,不下殿堂之上,而決勝千里之外!薄眠@樣簡單的、毫無技術(shù)含量的奉承之詞,把小皇帝捧得暈暈乎乎,進而決定“鎮(zhèn)守中土,以為四方威勢之援!
從某種程度上說來,這個少年算得上司馬家的恩人。如若魏明帝親征,司馬懿則不得不跟在少年沖動的皇帝背后為善后工作疲于奔命,倘若東吳再趁虛而入——這簡直是一定的,后來的石亭之戰(zhàn)充分證明了孫吳政權(quán)不容小覷的戰(zhàn)斗力和吞并天下的野心——后果當(dāng)真不堪設(shè)想。
這份上疏,司馬昭并未曾親見。當(dāng)時他的官爵更加不值一哂,于是他甚至直到事隔多年之后才有機會親見這個少年。其時他們已共同升遷為散騎常侍,品級不高,手中無權(quán),卻多得是機會親近最高權(quán)力的中心。
那是魏景初二年風(fēng)和日麗的九月。已成為青年的少年一襲天青色的直裾,淺笑,拱手。
——太傅鐘繇家的三子,鐘毓鐘稚叔。
九品中正制的作用,就在于能把年紀(jì)輕輕的官宦子弟推上高位。十四歲起就踏入仕途的鐘毓,此時已有了十余年的“官齡”。待人接物都透著一種訓(xùn)練有素的嫻熟感。而且和功高震主屢遭猜忌,并且令曹爽大為忌憚的司馬懿不同,鐘太傅德高望重世人景仰,死后哀榮盛極一時,鐘家也正如日中天。這直接決定了在由一群貴族子弟充任的散騎常侍之中,司馬昭的和鐘毓的待遇有著天壤之別。
那真是一段飛鷹走狗的年月。魏明帝的奢侈鋪張為后世所熟知,于是這群跟隨他的年輕人日常所為,也大都是些紈绔子弟的勾當(dāng)。寶馬、香車、美女、珍玩,赤裸裸的欲望流瀉,讓人心生厭惡卻又不自禁地神往。年輕使得一切仿佛都變得可被原諒,司馬師也只輕描淡寫地囑咐弟弟“時時謹(jǐn)慎,莫要因小失大”,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鐘毓卻總是淡淡的。
他也從不缺席任何貴族子弟的娛樂項目:喝酒、田獵、欣賞歌舞,在燈紅酒綠之中應(yīng)景地寫些庸俗而空洞的詩歌助興,在美女環(huán)繞之中盡興風(fēng)流地左擁右抱——但他的神情,始終是淡淡的。待到夜深酒闌時,站起身來振振衣衫,行禮告辭,轉(zhuǎn)身之間便陌生得與這物欲橫流的淫靡場景格格不入。
這陌生感教人嫉妒、艷羨而不安。這個時代和這個國度不需要出淤泥而不染,這群人則更不需要。最好人人都下了染缸,辨不出個青紅皂白。但每一個人卻又都想要凌駕于他人之上,出類拔萃,卓爾不群。——或者至少,年輕的司馬昭是那樣渴望著的。
于是鐘毓清瘦的背影每每都成為他注視的對象。再后來,他也開始慣于在飲宴歌舞尚未停歇的時候,起身振衣,拱手告辭,然后隨著鐘毓的腳步離開。
他們往往前后不差十步之遙地走出嘉福殿,但鐘毓卻仿佛一直對于他的追隨渾然不覺。清瘦的身影緩步而行,雖有酒意,步履卻意外地沉穩(wěn)。然后在禁門之外登上等候在此的車駕,趕車的家仆一甩鞭子,馬蹄便踩著青石板路聲響清脆地遠(yuǎn)去。
洛陽的月色之下,這一幕平常至極的夜歸圖,卻總能教司馬昭駐足良久。
只有唯一的一次,鐘毓在登車之時注意到了緊隨其后的他。但那也可能是因為司馬家的車擋在了鐘家的車前。于是鐘毓下車,迎向他,拱手道:“子上也急于回府?何不多留片刻?陛下與諸君似是尚未盡興!
“不勝酒力!彼蛑S即趁著酒興大膽地,近乎輕薄地湊近鐘毓的面孔,“稚叔好酒量,盡斗酒而顏色不改,佩服,佩服。”
出于禮貌或者別的不知名的原因,鐘毓并沒有避開。甚至沒有露出不豫的神色。他回身招了招手,對自家的家仆道:“司馬大人醉了,先送他回府罷。”
然后他自然而然地扶住司馬昭的臂膀,側(cè)身,將他扶上自家的車駕。剎那間司馬昭聞到這男子身上混合了酒香的疏朗氣息,優(yōu)雅、干凈,比酒的氣息更具有令人陶然自醉的力量。
宛如黃粱一夢。
這樣的日子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一年,魏明帝終于在聲色犬馬之中耗盡了精力一命歸西,身份曖昧的齊王曹芳即位,敇命大將軍曹爽和太尉司馬懿共同輔佐這年僅八歲的小皇帝。司馬家一夜顯赫,與曹氏的矛盾也一夜之間全盤激化。司馬昭旋即陷入關(guān)乎自己身家性命的政治斗爭之中。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持續(xù)了十年之久,這時間足以把一個生澀的年輕人磨礪得油滑而冷酷。他收斂了心神專心致志地輔佐父兄,為了活命,同時也為了成就一份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野心。
這場斗爭以司馬家的獲勝而告終。曹爽妥協(xié)式的讓權(quán)也未能挽救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幾百口人殺得劊子手們手都軟了,哀哭聲和血腥氣一道在洛陽的市集上空盤桓數(shù)月之久。只不過自古成王敗寇,人們趨之若鶩地奔走投靠司馬家,卻鮮少有人去哀悼曹家荒草叢生的門庭。
重權(quán)在握的司馬昭開始在曹魏的版圖上四處奔忙——安西將軍、安東將軍,持節(jié)屯兵、都護諸軍,西征蜀漢,東拒孫吳。他越發(fā)地感覺到,權(quán)謀,似是早已深深地融進了他的骨里、血里,在之前的許多年里暗暗潛伏,而今卻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噴涌而出。這些高超精妙而又卑賤齷齪的手段教他歡喜,那狩獵一般的過程總教他欣喜異常。
朱門大院、雕梁畫棟、珍異美人、夜夜笙歌……這些俗世為之沉淪的東西,哪里比得上人與人斗的其樂無窮。
他鮮少想起鐘毓。
少年的一襲青衣,一抹淺笑,一身混合了米酒甜香的疏朗氣息,被他全然地拋在了過去。正始元年是個天然的分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記憶里的少年輕狂。
他在這十年中脫胎換骨,而鐘毓則獨自寂然無聲地出入于朝堂——他因為勸諫曹爽大興無名之師的西征,觸怒了曹爽,被貶為侍中,隨即外放到魏郡去做了個小小的太守。
所以這些年來,司馬昭更常遇到的,是從秘書郎一路升至中書侍郎的鐘會。
那是個和鐘毓完全不同的人。除了大體相似的輪廓——他們畢竟有著難以斬斷的血緣羈連。但鐘會總是給人以濃墨重彩的印象。他積極地投靠了司馬家族,并且駕輕就熟地使用各種手段排除異己。他聰慧、狡黠、鋒芒畢露,而且——縱使他掩藏得很好——充滿了對出人頭地的渴求。
當(dāng)然,野心在這個時代里遠(yuǎn)遠(yuǎn)算不得過錯。
司馬昭只是偶爾會對著他的同樣清瘦的背影略略出神——鐘會恰好年幼鐘毓十歲,就像是上天有意而為地填補了這十年的時光——然后他才想起,他現(xiàn)在已有足夠的權(quán)力決定朝野上下大大小小各級官員的生死禍福,請下一道圣旨來把身在京外的鐘毓召回洛陽,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三個月之后,鐘毓以御史中丞、侍中、廷尉的身份回到了洛陽。他親自去接了他,然后一同驅(qū)車去嘉福殿向年幼的皇帝“謝恩”。官面上的寒暄和繁文縟節(jié)令他不耐,但鐘毓卻不疾不徐地一件一件做來,毫無異色。
“舍弟有勞將軍提攜照料了!
回程的車上鐘毓這樣說道。語氣是一貫的淡泊,帶著淺笑,拱手為禮。司馬昭卻沒來由地?zé)┰昶饋怼?br> “還是稱呼表字吧??”他強笑著,握住鐘毓的手道,“便是多年不見,稚叔何至生疏如此!
“將軍功蓋宇宙,社稷賴之,毓敢不敬歟!
這樣閑閑淡淡的語氣。
敬他怕他的人世上多得是,從不缺一個鐘稚叔。他寧可面前的男子忘了尊卑貴賤之別,逾禮出矩地再稱呼他一聲“子上”,甚至是……“昭”——表字代表親切,而名代表親昵。不過這當(dāng)然不啻妄想,稚叔從來就是循規(guī)蹈矩的謹(jǐn)慎之人,弱冠之時已然如此,何況此時年屆不惑。
是了,年屆不惑。當(dāng)年十四歲的翩翩少年竟也將要年屆不惑了。他略微悵然地抬頭去仔細(xì)端詳鐘毓:這男子保持著一貫的平整、服帖和精致。時光仿佛從未流經(jīng)他的身畔,烏黑的鬢發(fā)不見一絲斑白,眉眼之間略微可見細(xì)紋,卻絲毫無損他的仿佛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和雍容。
真是個教人又羨又妒的存在。
司馬昭恨恨地,卻又如獲至寶似的想道。一種干渴的感覺自喉頭滋生,這心緒令他悸動不寧。于是他轉(zhuǎn)換了話題:“士季聰慧干練,將來必為國家重臣!
鐘毓垂下了眼睫!罢f到舍弟,有一事尚需稟明將軍——不,是毓有一事相求。”
他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何必如此客氣,稚叔但說不妨!
“士季聰慧有余,沉穩(wěn)不足,又兼挾術(shù)自重,鋒芒畢露,恐非光耀門庭之子……倘若……”鐘毓略微停頓,似是在斟酌措辭,良久卻只草草續(xù)道,“望將軍審慎查之,未可大加任用!
司馬昭按了按鐘毓的手,笑道:“是稚叔多慮了。”
——仿佛是錯覺一樣,那一刻鐘毓抬眼看他的神情,甚至可以稱作憂傷。
而后的十年又恢復(fù)了平淡,平淡到乏善可陳。司馬昭一帆風(fēng)順地節(jié)節(jié)晉升,獨攬朝政一手遮天;而鐘毓則被外放為刺史、都督,不斷輾轉(zhuǎn)于青州、徐州、荊州之間。聯(lián)系由是淡薄到只剩下公文。若不是鐘會時時出現(xiàn)在面前,司馬昭幾乎都要忘記鐘毓的模樣。
——只記得那干凈而疏朗的氣息。那種無形而不可名狀的東西卻意外地最不易忘卻。那是形貌相似的鐘會也無法擁有的東西:鐘會的氣息熾烈而又陰鷙,充滿了躁動和不安穩(wěn)。一如他的才華絢爛奪目,卻給人以天年不永的不祥之感。
在他終于趾高氣昂地把曾經(jīng)對他白眼相向的嵇康送到了鬼頭刀下之后,司馬昭想,鐘毓的擔(dān)憂,或許真的,并非杞人憂天。
——此時鐘毓遠(yuǎn)在三國交匯的是非之地。他們的不相見,已歷經(jīng)年。
再后來——所謂的再后來,就已經(jīng)是去年的事了。鐘毓的死訊自南方傳來時他正在焦頭爛額地忙著伐蜀,以至于竟未過問鐘毓的身后之事。想來那些未及細(xì)看便匆匆蓋下印信的公文卷宗之中,定然有一份用只言片語概括了這清朗男子的一生,末尾加注上“宜謚惠侯”云云的表奏。而他,便如同批閱那些“青徐宜增稅三分”、“表請修繕廷柱”之類的表奏一樣,絲毫不查地署名,蓋印,輕飄飄地將最后一枚釘鉚,敲進這男子的棺木。
然后一切皆沒入黃土。
而西征的主將,正帶著十萬人馬在劍閣和姜維周旋的鎮(zhèn)西將軍鐘會,則對此一無所知。這隱瞞消息的舉動究竟出于疏忽或者故意,在司馬大將軍的恩威莫測之中,自是無人能曉。
景元五年正月,鐘會謀反事敗,死于成都亂軍,年四十。
“晉公?……晉公?”
小吏的呼喊讓司馬昭陡然回神。手下壓著的正是那份滿載了幾百條性命的案卷,每一個名字都是那個男子的血肉至親。密密麻麻的小隸字體的“鐘”字,像是某種悄然滋生的情愫,肆意蔓延!肫鹆耸嗄昵芭c鐘毓自嘉福殿共乘而出時,鐘毓那微微闔下的眼睫和黯然憂傷的神情。
“那時,你是想求我放你的子孫一條生路罷!
這無頭無尾的喃喃自語令侍立的小吏汗透重衣。
“此案關(guān)系重大,牽涉甚廣,我須得親自上表陛下,”忽聞晉公將朱筆往硯上重重一拍,喝道:“研墨!”
小吏顫巍巍地拿起了墨錠。
—咫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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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兄子邕,隨會與俱死,會所養(yǎng)兄子毅及峻、辿,等下獄,當(dāng)伏誅。司馬文王表天子下詔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極位臺司,佐命立勛,饗食廟庭。父毓,歷職內(nèi)外,幹事有績。昔楚思子文之治,不滅斗氏之祀。晉錄成宣之忠,用存趙氏之后。以會、邕之罪,而絕繇、毓之類,吾有愍然!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惟毅及邕息伏法!被蛟唬乖軉⑺抉R文王,言會挾術(shù)難保,不可專任,故宥峻等云。
《漢晉春秋》曰:文王嘉其忠亮,笑答毓曰:“若如卿言,必不以及宗矣!
——《三國志•魏書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