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1章
遠(yuǎn)風(fēng)悠揚(yáng)
破敗草屋,滿身泥污,骯臟破爛之下,那唯一能看清的一雙眼,是如此的令人驚艷震動。
幽飏的出場,令人意外,卻也最是令人揪心。殘破不堪的小屋,破爛襤褸的衣衫,沾滿全身的污濁,還有那暴露在外任人踐踏的身體,無不令人心生憐惜。然而最是令人悸動、最是觸動心底的,是那一雙眼,一雙風(fēng)韻天成美到極致的眼。沒有波動,沒有神采,只剩下空洞死寂,即使被人上下其手地肆意玩弄,仍舊沒有一絲閃動。那眼中若是有悲傷憤怒,或是掙扎怨恨,至少說明他還活著,還有感情,而他卻像一具行尸走肉,沒有情感,沒有靈魂,只留下一具軀殼,麻木地留在世間。如此美麗的一雙眼,如一潭早已沉寂冰凍的死水,不再會閃耀光彩,不再會泛起波瀾,穿過滾滾紅塵,飄向不知何方。并非漠視一切,并非拒人千里,因為那雙眼中看不見,亦裝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心已死,無心,何以有情?可若是無情,怎會警惕地守護(hù)著流星,不讓他在外人面前出現(xiàn);怎會用自己的身體做交換,任由那種下流女子撫摸褻玩,就只為換取可讓流星裹腹的一個饅頭;又怎會在被人污辱后倒在大雨之中,任雨水沖刷著身體,沖刷著手臂上那一條條深深的傷口?是何人令你如痛苦,又是何事令你如此心殤?幽飏,悠然揚(yáng)起的風(fēng)。風(fēng),本是輕舞飛揚(yáng),自在隨意,想起時起,想息時息,是天地間最自由的物體,沒有實質(zhì),卻無處不在,宮庭街巷,山林原野,不論何處都是游樂之地。幽飏,是何人困住了你?
人前,你用污泥牛糞涂遍全身,掩蓋本來面目,以骯臟示人。不愿別人看到你的容顏,不想讓追殺之人認(rèn)出,不想因容貌惹來更大的屈辱,為此,你將自己埋入塵土。被人想盡辦法挑逗褻玩,你沒有一絲反應(yīng),心已死,身已麻林,又怎會生出快感,卻還要發(fā)出蝕骨呻吟,去取悅別人。一門之主,清白之身,堅貞之情,如今卻成為別人肆意玩弄的羔羊,你的自尊怎會充許,你的身體怎會順受,你的心怎會坦然?無法想像,當(dāng)你身中寒毒之后,無法治愈,又無法求死之時,你是怎樣的無助絕望,當(dāng)你決定用這一生為愛人而守護(hù)的純潔軀體,去用作交換,任人享用,你是怎樣的痛心徹骨。你不想自己供人褻玩,不想對不起愛人,可你只能如此,每一次,你都心如刀割,每一次,你都會在手臂上狠狠劃下一刀,每一次,你都痛不欲生。不想活,不能死,只能咬牙挺著。雌凰已去,雄鳳卻無法共效于飛,孤獨留于世間,承載如山重責(zé)與無邊苦難。人后,你強(qiáng)迫自己必須堅強(qiáng),面對流星,你只能堅強(qiáng)。保護(hù)他,照顧他,是你無法推卸的責(zé)任。你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亦是你唯一的支撐與信念,再苦,再難,縱使身墜地獄,你亦無悔。
你無視自己,你掩藏自己,你舍棄自己,除了流星,你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交集。但你可曾知道,不需要與你交談,不需要看清你泥污之下的無雙容顏,更不需要去領(lǐng)略你銷魂蕩魄的獨門媚功,你就已然令人怦然心動。那一雙眼,那一雙深藏著太多情感,而又死寂淡漠遠(yuǎn)離紅塵、于空洞飄忽之中卻仍舊能夠于不經(jīng)意間奪人心魄的眼,只需看上一眼,一眼,就足以令人沉淪。
拖著殘體苦苦煎熬,當(dāng)?shù)弥约旱暮究山鈺r,你終于失去了往日的平靜淡漠。痛苦取舍,矛盾掙扎,你最終還是將自己舍棄,將自己給了別人。心,也許早已不是痛苦,心已死,要身何用。即使失去,也是為了愛人失去。你以為自己到底還是負(fù)了她,你還是為此內(nèi)疚自責(zé),其實你沒有負(fù)她,從來不曾負(fù)她,你的一切,已毫無保留地全部獻(xiàn)給了她。你,是這般令人心痛,你的心中,何時有過自己?
想到你是為情所傷,想到你定經(jīng)歷過曲折,卻不曾想到你也曾年少多情,縱情飛揚(yáng)。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空闊雄奇的西域原野上,麗質(zhì)初成的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策馬揚(yáng)鞭,縱情馳騁快意人生。那時的你,青春靈動,情竇初開,本是年少無憂無慮;那時的你,激情蕩漾,敢想敢愛,將得勝的花環(huán)掛向愛人頸上;那時的你,燦爛奪目,盡情綻放,眼中閃爍著怎樣耀眼的神采。少年不識愁滋味,剛剛開始的幸福,注定沒有結(jié)局。不是因為愛人不愛,不是因為愛人是女皇,極寒體質(zhì),注定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合。即使這樣,你還是幸福的吧,愛人也深愛著你,你們還可時常相見,縱使無法合為一體,無法將自己完全交與,兩心相映,足以讓人欣幸。若一生如此渡過,你還是會開心的吧,雖有遺憾,已可令你滿足。天妒紅顏,得到時愈是幸福,失去時就愈會痛苦。情深如你,一定會想隨她而去,生前不能日日想伴,那就死后長相廝守。可是愛人的囑托,令你無法如此,在答應(yīng)她的那一刻,注定你已完全失去了自己,甚至是死的權(quán)利。流星,愛人與別人的孩子,本應(yīng)是你的痛處,卻成了你無法推卸的責(zé)任。一路逃亡,一路相依,不知你們怎樣渡過無數(shù)個饑寒之夜,不知你們怎樣九死一生地躲過無休止地追殺。到頭來落得有家難回,只能四處躲藏流浪,身中寒毒不敢運功,只能近于癱瘓地爬行。你始終無怨無悔,身體有何可惜,性命有何可惜,唯一能令你動容的,只有愛人的托付。若說你愛得有多深,怕已愛到了極致,就連與楚燁歡好,都是為了解去寒毒能夠保護(hù)流星,而甘愿將不能獻(xiàn)給愛人的清白之身交給了她。若心扉緊閉,需要努力地敲開,可心已死,要怎樣才能一點點使它復(fù)活?南宮明凰地托付,是否是不舍讓你隨她而去,為流星,更是為你。
天青色淡漠身影,媚色天成的眼睛,煙雨般飄遙的氣質(zhì),死寂無波的心。幽飏,何時才能見你如遠(yuǎn)山風(fēng)起,悠然飛揚(yáng)?
短短幾日地接觸,楚燁便被你吸引,她看得出你的痛,更看得出你的冷,所以她在幫了你之后,沒有市恩,不求回報,甚至得到你的身子也只為幫你。她不想與你有何糾纏,卻已在不知不覺中對你憐惜,被你吸引。而你又何嘗不是一樣,在遇到她之后,即使冰凍已死的心未有泛起漣漪,又怎能未對她生出關(guān)注?楚燁看懂了你的心,處處為你著想,卻不去窺探你的世界。兩個本無關(guān)聯(lián)的人,一旦相遇,注定從此有了牽絆,因為,你和她都是如此的特別。幾日相處,一夜纏綿,說過就此別過永不相見,到底還是見了。令人不禁要慨嘆:人生何處不相逢。
一抹天青身影,淡如遠(yuǎn)山青嵐,遙如極邊薄霧,渺如林畔清風(fēng),只可望而不可及。就如遠(yuǎn)風(fēng)時時拂過,留下絲絲淺柔,轉(zhuǎn)瞬即逝。時時隨在身邊,淡如輕風(fēng),感覺得到卻怎樣也無法抓住,近在咫尺,又遠(yuǎn)在天邊。風(fēng)起時,沁心,風(fēng)過后,無痕。
你不想再見到楚燁,不想再見到不愛卻得到你身子的人,不想再想起那一晚。不可避免的,還是再次相見。又一次她救了你,你與她裝做不識,誰也未提前事,你不想欠她,又不得不欠。為了流星,你別無它法。再次見面,你隨她一起,藍(lán)清山,寒雪峰,西域,一路行來,不再是冷淡如路人,不知何時,已如死灰的心一點一點被溫暖,被喚醒。楚燁的關(guān)愛體貼,楚燁的尊重憐惜,楚燁的心意柔情,如縷縷春風(fēng),如絲絲細(xì)雨,無聲卻執(zhí)著,點點吹拂滋潤。感覺到她的情意,感覺到自己地心動,你害怕了,應(yīng)該是怕了吧。一生只愛南宮明凰,除了她,不可以再愛她人,不可以背叛。為她生,為她死,如此深厚的情感,豈可因她人而改變。所以你裝做冷淡無情,裝做視若無睹,你的淡然與距離,此時成了倉惶地遮掩,你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盡管暗自壓抑,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泄露了心事,淡漠如你,會因楚燁的言行產(chǎn)生波動,會對她投去感動的目光,會說出“你若死了,幽飏決不獨活”。開始漸漸適應(yīng)她的存在,習(xí)慣接受她的幫助,不知不覺中,心已在慢慢復(fù)蘇。此時的你,一定是矛盾掙扎,既想愛又不敢愛,既已愛上又告誡自己不能愛,向往幸福,渴望溫情,又忠于愛人無法忘情。你在糾結(jié)在掙扎,楚燁亦在糾結(jié)在掙扎,被你吸引,對你動情,想要執(zhí)手,又得不到你的回應(yīng)。她知道你的猶豫,知道你的癡情,知道南宮明凰在你心中的位置。她會試探,會努力,會生氣吃味,最終她還是不確定你的心意,選擇了讓你自己選擇。
有時想楚燁其實有些殘忍,成功地滲入了你的心,卻又沒有勇敢地繼續(xù)向前,將你從痛苦深淵中徹底解救,而是從旁看著,由你自己去艱難抉擇。因她一句“我只碰我愛的人”,讓你原本軟化的心又感覺到冰冷。以為她并不愛你,一切都不過是誤會,也許就這樣下去,永遠(yuǎn)沒有交集。突如其來的沙暴,像是一柄重錘,猛然敲醒了你。為了救楚燁,你再次跨上駿馬,為了另一個女子,你再次策馬揚(yáng)鞭,衣衫飄舞,發(fā)絲飛揚(yáng),不是年少時的賽場奪冠,卻同樣是為了愛。生死瞬間,你終于肯正視自己的心,沒有再逃避,沒有再掩藏,你主動吻了她。這一吻,是你愛的誓言,亦是你愛的話別。楚燁怒了,真地怒了。你沒有辦法,你想將流星托付給她,你只能退出。流星是愛人的托付,比你生命更重要的托付。終于鼓起勇氣地表白,不是開始,而是結(jié)束。你已習(xí)慣了,從來不知愛惜自己,從來都讓自己受傷。
還是那天青色的身姿,媚色天成的雙眼,煙雨般飄遙的氣息,好似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又都已然改變,曾經(jīng)冰冷死寂的心,已經(jīng)為她而蘇醒,F(xiàn)在,有愛,有憾,有感動,有無奈,你已再次有了情感,有了心底的悸動。只是,給了你這些的人,你也許注定無法擁有。就這樣吧,只要流星能幸福平安,你怎樣都無所謂,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靜靜地愛著,也好。
原本以為你們之間就這樣悄然開始,又悄然結(jié)束,不會再有糾葛。誰知突發(fā)噩耗,媚門被滅,滿門的鮮血與仇恨,如一座大山壓在了你的身上。無邊的心痛,無邊的恨意,追隨自己的弟子,從小長大的師門,一瞬間化作煙塵,只剩滿地的鮮血與尸身,這叫你怎么承受得住。即使這樣,你還是會聽楚燁地勸阻而隱忍克制,因為你信她。即使楚燁說出不再對你起半點心思,你還是毫不猶豫地飛身去擋下打向她的厲掌,因為你愛她。原本想將流星托付給她,不想流星卻隨神族離開,突發(fā)地巨變,流星地成全,使得你無法再違背自己的心。而楚燁說出了那樣絕情的話,仍舊無法將你放棄。又有誰舍得放下。
你的遭遇讓人憐惜,你的風(fēng)姿讓人愛惜,你的癡情讓人痛惜。心凈如煙雨遙,情動如春風(fēng)笑,青山之外的淺黛,紅塵深處的青蓮,被羈于俗世無法自由飛揚(yáng)的風(fēng),讓人著迷,讓人癡狂,讓人發(fā)瘋想要得到。想看那柔若春風(fēng)的笑顏,想摟那縹緲虛空的身影,想喚醒那沒有生氣的心,想要那雙眼因自己而流光溢彩,想要打碎那困住你任意翩飛的樊籬。
九音都城外,不讓流星再喚你師傅,舍掉那個暗藏深意的稱呼。終于,你完成了愛人的囑托,看著流星登上帝位。看著這個曾經(jīng)柔弱單純的小小少年,在自己的保護(hù)扶持之下,逐漸成長堅強(qiáng),最終成為一代帝王。幾年來的生死逃亡、屈辱落魄,在這一刻得到撫慰;幾年來的強(qiáng)自苦撐、如山重責(zé),在這一刻得以放下;還有幾年來的愛痛糾葛、苦痛掙扎,也在這一刻變得釋然。
飛揚(yáng)殿中,你一住兩月。這兩月中,無人知道你想了什么,住進(jìn)已逝愛人為你苦心建造的院落,如此接近地感受她深沉愛意,你的心中,可有思念追憶,可有波瀾起伏?也許是身在殿中,心卻早已飄走。神族歸來,楚燁終于等到了你的轉(zhuǎn)變。往事如煙,終將深藏心底,無法拋卻,卻已能放下。放下過往,敞開心扉,隱含飛揚(yáng)的微笑,清淺風(fēng)情的溫柔,終于,真正地放下。
曾經(jīng)死寂的心,再度怦然跳動;曾經(jīng)被羈的風(fēng),重又起舞翩飛。
“前半生,我不負(fù)她,后半生,不愿負(fù)你!
一曲天魔舞,跳不盡恩愛纏綿;攜手相依處,訴不完蜜意濃情;淺笑低語間,散不去兩心相映。舉手投足,滿是風(fēng)姿清逸,眼角眉梢,終見神采飛揚(yáng)。
曾經(jīng)肆意翻飛,縱情于心中天地,灑脫飄逸,引人含笑贊嘆;卻又被困入牢籠,折斷羽翼,墜入泥沼深淵,令人痛悼心憐;而如今,終能再度化身成風(fēng),起時,因她輕揚(yáng)飛舞,息時,因她流連駐足。
幽飏,悠然揚(yáng)起的風(fēng)。是花堤柳岸輕緩拂過的絲絲柔風(fēng);是松林竹徑徐徐揚(yáng)起的縷縷清風(fēng);是遠(yuǎn)山平湖暢意飛舞的陣陣長風(fēng);是撫過心田泌入心底的片片和風(fēng)。
五載苦難,三年涅槃,半世情緣,一生牽絆。終見君,如風(fēng)悠揚(yáng)。
蝶戀花
淡雨輕煙殘夢杳。一抹天青,寂寞人間道。只身孤影幽意渺,天涯何處風(fēng)光好?
身染春陽三月峭。盡解霜寒,化卻冰封罩。起舞飛揚(yáng)隨遠(yuǎn)照,紅塵快意相看笑。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