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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的他們
1973,秋,這是他最后一次聽到宋先生的消息。
距離上次已經(jīng)過去十年,那時他在大學讀書,宋先生成親派人送請?zhí)o他,他沒收,后來又送了幾次,他以課多不可請假的理由婉拒了,之后不了了之。其實他有空,他不愿去,他不愿見到宋先生成親的樣子,因為這會使他想起一段痛苦的往事,一個泡在水里的人。
他是在樹頭下曬太陽時聽回粵探親的人說的。
那人說他們鎮(zhèn)上有個宋先生,大戶人家,生活美滿,可有一天突然就瘋了。明明清明前還好好的,一場大雨過后人就瘋了,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翻箱倒柜找一個盒子,他婆娘問他找什么,他閉口不談,只念叨著“我只剩這個了”“我只剩這個了”......
后來宋先生病了,病了很久,起都起不來,滿嘴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他婆娘聽了要跳井好在被人攔住......大家都以為宋先生挺不過了,結果有一天宋先生下床了,能走能說,跟之前沒什么兩樣,他問他婆娘,盒子呢?他婆娘說晦氣東西,燒了。宋先生沒什么反應,誰想到兩天后居然投湖了!
他聽到這一怔,問那人宋先生叫什么。
那人說,宋斐,非文斐。
他是在1960的江城遇到宋斐。
1959,他十七,從家里逃出來到江城讀書,租了巷子里的一個二樓小屋。銹跡斑駁的大鐵門,推開“嘎吱嘎吱”響;落滿灰塵的水泥地,幾張長板凳一張方桌;兩張長凳擱著一塊發(fā)霉木板的床;長滿青苔的陽臺;吊扇“吱呀吱呀”轉(zhuǎn),一股陳舊破爛的味。
他在這里過了半個秋天迎來冬天。
西南的冬天和濕漉水汽掛鉤,雨不比夏秋猛,細細綿綿,像大姑娘的頭發(fā);門檻外小蟾蜍的身影起起落落,風攜著滲入骨子的濕冷,屋子里生了火也不管用;屋頂水滴答滴答漏,墻角和床板發(fā)了霉,他挽起袖子費力打掃破舊的房子,努力讓它在新年到來前像樣點。
他買來大紅紙裁好,提筆寫下對聯(lián)“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貼對聯(lián)時房東太太來了,送他餃子,熱熱的,冒著白氣。他捂緊鐵飯盒,手暖和了許多,他想,這個新年也許不錯。
新年過一半,來了兩個租客。
租客年三十后幾天來的,廣東人。
一個黑黑的,高而結實,粗麻布衣;一個白凈漂亮,比布衣高半個頭,灰色長衫。兩人看起來像工人和他少東家。
可布衣抱著書,長衫提著行李。
布衣見到他很高興,操著一口粵味濃重的普通話和他打招呼。
他勉勉強強聽懂幾個字,連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長衫放好行李,一口普通話說的十分標準,他說,你好,他叫阿遠,我叫宋斐,今后請多多指教。
他忙點頭,有點不好意思直視宋斐,等到宋斐轉(zhuǎn)身才又悄悄看他,目光落到他臉上。廣東人生的真好哇,比江城的人靚,臉像水里的白湯圓,白白的;鼻梁生的挺,嘴唇比大姑娘涂了胭脂的唇還要漂亮......
他們住他對房,同一張床睡。
對聯(lián)缺橫批不好看,他想了半天想不出該寫什么,宋斐說,除舊迎新可好?
他一喜,說,這個好,這個好。
于是他拿來剩下的紅紙,阿遠研墨,宋斐提筆寫字。
宋斐寫的一手好瘦金體,落筆蒼勁有力,寫出來的字柔中帶剛不失帝王之氣。
阿遠說,真好看。他跟著點頭。
宋斐停筆看阿遠,目光溫柔,眼珠里流淌著光,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宋斐的粵語說得比普通話好聽,輕輕的,柔柔的,他問阿遠,鐘意?
阿遠點頭,看宋斐的眼睛也有光,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宋斐轉(zhuǎn)頭看他,溫柔還未消散,他說,請評價一下。
溫柔感染了他,于是笑意爬上嘴角,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看著宋斐的眼睛認真點評,不如徽宗。
宋斐愣了一下,真心實意高興了。
新年多了兩個人,竟一下子過完了,春天在燕子的歌聲中到來。
他起得早,出門見對門沒關,宋斐正起床,阿遠還在睡覺,宋斐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下床,轉(zhuǎn)身見到他,手指抵在嘴前。
他點頭,輕手輕腳下樓。
這時太陽還沒起來,巷子寂靜無聲,屋內(nèi)安靜得連樓上翻身的聲音都聽得到。
他把書放在大方桌上復習昨天的功課,不知過了多久,樓上傳來輕輕柔柔的粵語,是宋斐在叫阿遠起床。
阿遠的聲音含糊,阿斐...別鬧我...我再睡會..
一聲很輕很輕的奇怪聲響傳來嗎,他聽到宋斐說,我等陣再哎你。(我等會再叫你)
他沒聽過這樣親昵的稱呼,聽著有些別扭不自在。
后來他習慣了,喊他們阿宋哥,阿遠哥。
阿遠一手好船技,在碼頭渡人運貨;宋斐在學校里當助教。
很不巧,宋斐就是他的宋老師。
宋老師北方大學來的,知識淵博,見多識廣,課上的有趣,有時連隔壁同學也會翹課過來聽宋老師的課,趴在窗戶上一個頭兩個頭。
宋老師去過許多地方,沙漠地綠洲,天塹無涯;冰封北國,長河落日;也見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要宋老師再多講些。
他坐在臺下抄寫課文,他不關心什么沙漠什么形色人,他只想知道宋老師為什么放棄了北方的好工作下到西南的角落教書,北方大學的人才,不覺得憋屈嗎?
傍晚他和宋老師回家,他問,“阿宋哥,為什么你要來這里?”
宋斐久久沒有說話,久到他以為宋斐壓根不想回答或者沒聽到時,他聽到宋斐說,因為我想和我的愛人一起。
他一怔,忽然覺得天邊似血的火燒云暗淡了不少。
他問,你愛人呢?
宋斐說,小孩子就要好好學習,別想那么多大人的情情愛愛,這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想的。
宋斐同他說話就沒有同阿遠的那些輕輕柔柔。
他想,他才不是小孩子,過完年他都十八了,在鄉(xiāng)下他這個年紀早就成親了。
他們還沒走到家,遠遠地見到小屋的煙囪升起長長的白煙,像大漠風中飄揚的紗巾。
“阿遠回來了!
宋斐說起阿遠聲音又輕輕柔柔,像棉花糖,眼睛亮亮的,里頭除了有光還淌著幸福,他加快步伐往小屋走去。
宋斐粘阿遠粘的緊,這是他和他們相處了好幾個月品出來的。
阿遠在碼頭工作,經(jīng)常早出晚歸,宋斐下課早便在家做飯等他,阿遠回來了便粘著他,阿遠到哪他到哪。哪天阿遠沒去上班在家做飯,宋斐下課回家都是跑著回的;洗個碗都要一起洗。
他的疑惑在二人的動作和含著光的眼睛里冒頭,阿宋哥愛人呢?
他們洗碗,他弄收音機,三人一起聽新聞。
阿遠總是聽到一半開始找事干,有時會在一旁臨摹宋斐的字,有時會拿采來的草編織小動物。他見了新奇,向阿遠討要一個,阿遠很快便編了一個蜻蜓給他。
阿遠織的高興,織了云雀,說,阿斐可喜歡這個了。
大概是又下起雨,收音機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阿遠開始打哈欠,宋斐伸手把他攬住,阿遠頭往左一靠,靠著宋斐的肩膀睡著了。宋斐聽完新聞抱阿遠回房睡覺。
半夜不知誰做了噩夢誰來哄,隔壁有輕輕的粵語歌聲,他聽不懂是什么,但漂泊的心安了不少,甚至覺得萬丈之上的冷漠的月亮都溫柔了許多。
夜最引人深思,他望著天花板想,阿宋哥愛人呢?
關于宋斐愛人的疑惑在八月中旬有了答案。
江城的冬天冷,夏天熱,浸在高溫里,房子內(nèi)沒有風扇,只能手搖葵扇驅(qū)熱,聽窗外一撥一撥高的蟬鳴把自己哄睡。
半夜他在快把人熱融的高溫起床方便,汗?jié)耦^發(fā)濕漉漉地貼著臉,一股汗臭味,他隨手掀起汗衫擦臉上的汗,出門。
對面門開著,亮著燈,宋斐在寫字,阿遠坐在床頭給他扇扇子,月光皎潔輕柔,二人身上像披了潔白的西洋婚紗。
宋斐停筆偏頭輕吻阿遠的左臉頰。
他忽然覺得沒那么熱了,也不想上廁所。
后來他撞見宋斐和阿遠親嘴,宋斐沒說什么,但他就是明白了。
阿宋哥的愛人就在身邊。
宋斐愛阿遠,阿遠愛宋斐。
宋家不接受這段不倫關系,這讓他們丟盡了臉。父母打斷了宋斐一條腿,把他關進豬圈,牲口和糞土,斷糧斷食,要他獲得牲口不如。腿斷了,文人一身傲骨也被碾碎,愛阿遠那顆心卻打不碎碾不碎。
宋斐吃糟里的給豬吃的潲水活著,他要把腿養(yǎng)好,阿遠在等他。
宋家財大勢大,自然不放過讓少東家變成變態(tài)的人。
宋斐知道了,趁看著他的工人去方便時拖著斷腿從狗洞爬出去,在一間草屋找到阿遠。草屋到處是血,他抱著奄奄一息的阿遠哭,求他睜眼,覺得人生的太陽不會再升起。
上天憐憫他們,讓他們相愛到了現(xiàn)在。
從1956到1960.
他有好幾個晚上難以入睡,也許是太熱了,也許是他們。
阿遠落下了頭痛的毛病,會突然在晚上痛,痛的拿頭撞墻,宋斐紅著眼睛死死抱著他不讓他撞,阿遠痛得神志不清一口咬在他的肩膀,咬出了血才安定下來。宋斐輕輕撫摸他的背哄他睡覺。
他聽著隔壁的聲響揪心,翻身拿枕頭捂住耳朵,卻止不住想斷了腿有多痛,被幾個幾百斤的大漢打得渾身出血有多痛。想著想著,腿仿佛痛了起來......
一直到半夜,粵語歌又唱了起來,像小時候他枕著的媽媽腿,媽媽唱歌哄他睡覺,他在溫柔飽含深情的歌聲里睡著了。
阿遠隔一個月就要吃藥。那藥要熬上一個小時,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難聞的藥味飄滿小屋。
阿遠不愿喝,宋斐拿出糖哄他,喊他小遠哥哥,阿遠抵不住宋斐這么叫他,沒喊幾句便乖乖喝藥。
像哄小孩似的。
他不喊阿遠阿遠哥了,學著宋斐喊小遠哥哥。
阿遠不好意思,說他好的不學學壞的,自己看宋斐笑得比蜂蜜還甜。
阿遠也有哄宋斐的時候,阿遠不愛穿鞋,經(jīng)常赤腳踩冰冷的水泥地,宋斐看了生氣,說了不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阿遠這時才穿鞋,嘻嘻笑笑跑過去哄他,宋先生前宋老師后,宋斐干脆捂住耳朵背過身,阿遠把人掰過來,親了人一口,喊了阿斐哥哥才消氣。
他看著卻鼻子一酸。
這對有情人在人生路上逃亡,窮困疾病沒能沖散他們,平凡的每一天里,他們都比昨天更愛彼此,更珍惜下一個明天。
云南沒有四季分明,冬連著春,夏連著秋,葉子還仍綠油油的,大樹仍生機勃勃,像青年人的秀發(fā),他在滿山群翠中迎來冬天。
這是他在江城過得第二年,宋斐阿遠的第一年。
除夕這天很快就到了,家家戶戶換新對聯(lián),貼年畫,鞭炮響震天。
宋斐寫對聯(lián),他和阿遠打掃屋子,貼年畫。
他在印刷店幫工,加上宋斐阿遠的,終于可以在過年的面條里下點肉沫。
阿遠買了毛線織圍巾,給宋斐織,也給他織了一條。
圍巾硬硬的很粗糙,也不漂亮,他卻覺得全身都暖和極了,覺得今年的冬天沒有去年的冷。
他想,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吃過飯后三人守著收音機,和全國人民一起跨年。
宋斐把圍巾圍在阿遠脖子,繞了幾個圈,把大半張臉圍住,只露出烏溜溜的眼睛,彎彎地看著宋斐。
“五...四...三...”收音機傳來播音員的倒數(shù)聲。
他在心里倒數(shù),三...二...一...
外面?zhèn)鱽砭薮蟮溺娐,阿遠扯下面前的圍巾悄悄親吻宋斐。
“新年快樂。”他們同時說。
新年快樂,宋斐。
開年后,宋斐和阿遠多打了幾份工,省吃儉用攢錢,他們決定在西南的角落安家。
他也努力攢錢。
房東太太舉家遷往東南方,他們最多再住上三個月。
他又好幾個晚上沒睡著,望著床頭的蜻蜓發(fā)呆。
他覺得他和他們是一家人。
這天下課早,他托腮坐在門檻上望向巷子那一角天,等阿宋哥回來。
陽光探進昏暗的巷子,一寸一寸染亮灰色的石板路,然后止步與他們的小屋前。
原來還有光到不了的地方。
他伸手,指尖正夠著光。
他等來提前下工的小遠哥哥。
阿遠見到他老遠喊他,三步并作兩步向他跑來,在他身旁坐下,掏出一個糖給他。
阿遠又拿出另一顆糖塞進嘴,兩條腿伸展開,一半到光里,腳尖輕快地碰撞。
“小遠哥哥,你痛嗎?”他忽然說,問的沒頭沒腦的。
阿遠卻明白,眼睛像水洗過的天空,干凈純粹,他搖頭,“不!
“不怕嗎?”
阿遠還是搖頭,他說得堅定又幸福,“阿斐去哪我去哪。”
無謂又天真,熱誠又滿懷希望。
小遠哥哥像個小孩,他這么想,頓了頓,又想,是阿宋哥養(yǎng)成的。
阿遠問他打算去哪住。
他搖頭,眼里一片茫然,心一片茫然。
阿遠拍拍他的肩膀,說,來和我們住吧。
阿遠他們攢夠了錢,足以租另一個房子。
他沒能和他們一起住。
他們并排坐在門檻上等宋老師回家,等到太陽快要下山,大片樹葉的影子壓過來,把巷子罩住,灰色身影才出現(xiàn)在巷口。
宋斐奔跑而來,把阿遠抱個滿懷,緊緊錮住,阿遠輕輕拍他的背,擦干他臉上的汗,撩開他汗?jié)竦恼谘鄣念^發(fā),輕吻他,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進屋收拾東西。
他永遠記得這天,宋斐一手牽著阿遠的手,一手提著行李,灰色長衫,白色布衣,一切如來時一樣,阿遠摸摸他的頭,頭也不回地和宋斐去逃亡。
宋斐瘦,背影像竹子,竹子經(jīng)歷風吹雨打,在狂風暴雨中搖曳,葉子枝干折了不少仍立根破巖中。
太陽一寸一寸下山,天色將暗
他們在余光中逃亡。
影子消失在巷子轉(zhuǎn)角,他蹲下來,把頭埋進膝蓋,淚水浸濕褲子。
他相信他們有光明正大的一天。
他相信宋斐會幸福。
他多打了份工,他們走前他把半年來所有的積蓄給他他們,手頭一分不剩。
晚上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淚在眼眶一圈一圈打轉(zhuǎn),順著眼角流下,他想著阿遠唱的粵語歌學著唱出來,哄自己睡覺。
他做了個夢,夢到宋斐阿遠穿大紅喜服,牽著紅繩拜堂。
一拜天地
他們轉(zhuǎn)過來,阿遠笑的甜蜜幸福,宋斐的臉模糊不清。
二拜高堂
牽著的紅繩子斷了,大紅喜服往下滴血,一滴一滴很快匯成小血洼......
他把屋子的最后的期限住完也沒聽到他們的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這么安慰自己。
他在清明幾天后聽到這對有情人的消息。
他在碼頭上工,聽碼頭的工人說,清明那天有兩個男的被一群熊背虎腰的大漢追到碼頭,穿長衫那個上去和大漢打,布衣那個去幫忙被大漢扔到水里,撲騰幾下人就沉了下去,大漢們打斷了長衫的雙腿把他拖走。等到有人把水里那個撈起來時,人已經(jīng)腫發(fā)了。
他追問工人水里男人埋在哪,工人說不知道。
他到處托人問,求人找,最后在西南一個偏遠的角落找到阿遠的埋骨處,他沒有錢買棺材,只好把阿遠火燒了裝在盒子里帶回家。
他對盒子說,小遠哥哥,我?guī)闳フ宜?br>
1962,他在北方讀書,收到來自家人的包裹,還有一份燙金的大紅請?zhí)。他翻開一開,新郎宋斐,他才得知,原來宋斐回了東南方。
他沒去,請?zhí)謥砹藥状味急凰麃G進垃圾桶。
他想,阿宋哥成親時會不會想起那個和他在破廟拜堂的人?
他知道那個和他在人生路上逃亡的人死了嗎?
他知道他當初斷了腿也要愛的人現(xiàn)在被裝在盒子嗎?
......
舊愛尸骨未寒,新歡八抬大轎。
他覺得他看錯了人,宋斐沒有心。
1973,正鬧□□,知青下鄉(xiāng),他回到西南的角落教書,安家在江城。
他回到巷子,那里正在拆遷,小屋蓋了大大的拆字,工人喊他往后退,轟然一聲,小屋倒塌,塵土飛揚,沙石濺到他臉上。
小屋的故事埋在碎石泥土之下,沒人知道這里曾住過一對見不得光的有情人,他們在光遺漏的地方愛的熱烈,愛的光明正大。
西南的角落曾經(jīng)庇護了他們。
他是唯一的見證者。
他想起他問宋斐阿遠是他什么,他說,是愛人是伴侶是靈魂的部分。
宋斐成親半年后,他去了一趟東南方,質(zhì)問宋斐為什么成親,罵他負心漢,宋斐卻說不認識他所謂的阿遠,他氣得一拳揮到宋斐臉上,之后再無來往。
他咬牙忍住哽咽,眼淚在眼眶緩緩積蓄,溢出。
宋斐,你是不是終于想起來你有個很愛很愛很愛的人?
他什么都明白了,可太陽已經(jīng)下山。
他們都沒見到心上人的最后一面。
江城有角落,重慶有角落,哪個地方都有角落,那些光到不了的地方,無數(shù)個宋斐阿遠熱烈相愛,等著走出角落的那天,等著同光明正大的男女情人一樣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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