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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淚
一個女人,即便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即便她有著獨步天下的武藝和冰雪般的聰慧,但是若她的手足有了殘疾,那她在男人眼中,就不再是個女人,而只是個殘廢罷了。
憐星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她的姐姐名為邀月,只因她是月,那么身為妹妹的她只能是星。
伴著月的星,光芒總是被月華掩蓋。
無論漆黑的夜星光多么明亮,一旦皎月高升,星華就頓時黯淡失色。而憐星,就是在移花宮,在姐姐邀月的羽翼下長大。
憐星出生之時原本不是殘廢,她也與姐姐一樣是個正常人,只因為在小的時候與姐姐爭奪一枚鮮果,而被邀月從樹上推下,從此她就成了殘廢。
但是憐星從來不恨自己的姐姐,只因為在這天底下,姐姐邀月是她唯一的親人,而自己也是姐姐唯一的親人,那便已經(jīng)足夠了。
當憐星十五歲的時候,她見到了一個男子,那是她見到的第一個男子,她原本以為男人都應該是長得那樣,直到因為那件事發(fā)生,自己出宮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天底下的男人并非都是長得和他一樣,原來不單是男女之間是有差別,就是男人與男人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他就是江楓。
江楓無愧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原本以為風華絕代只是用來形容邀月這般的女子,但是憐星發(fā)現(xiàn),這四個字用來形容江楓也是那般確切。
江楓就像是太陽,連那孤傲的明月都不禁被他吸引,何況是月身邊那顆小小的星呢?
可是,憐星卻不能祈求那太陽灑下一點光熱給自己,只因她看到姐姐提起江楓時,那白玉一般的臉上露出了融化冰霜的微笑。
憐星的心便開始一點一點下沉,她知道此生那太陽只能待在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可是,世間的事總不如所想,她沒有料到,江楓愛上的會是月奴,那宛如小草一般的女子,比不得姐姐的高貴,但是還是比得上自己的,畢竟月奴還是個女子,雖然在自己眼中稍顯得普通了一些,但是她卻只是個殘廢罷了。
出宮,是因為看到盛怒的姐姐,她知道,從江楓帶著花月奴離開移花宮這一刻起,這輩子,姐姐都不會再快樂。
但是自己卻還是無力阻止姐姐殺江楓,殺花月奴,這天底下終于又只剩下月和星孤單相伴。
不,意外還是有的。
就像自己遇到江楓……
又譬如江楓愛上了花月奴。
看著自己懷中小小的孩兒,憐星的心軟如春水,這是江楓的兒子,即便他的身上有著一半是花月奴的血,但是畢竟還有另外一半是江楓的。
那一句話阻了邀月要殺孩子的心,要等十六年啊,至少這孩子可以在她的身邊,在她的照顧下,平平安安度過十六年。
孩子取名姓花名無缺,不單是他的容貌完美無缺,而且,他的一生都將是完美無缺。
花無缺是什么樣的?
花無缺好像另外一個江楓,同樣的風華絕代。
他的年紀越長,臉就越像江楓。不單是長得像,就是那對于女子謙和有禮的態(tài)度都如出一轍,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花無缺的微笑是沒有溫度的,不若他的父親那么耀眼奪目。
因為他在只見星月的夜晚長大,所以冰冰冷冷的氣質雖然溫和,卻高貴如月,拒人千里。
“小師父。”溫婉清冷的聲音,彬彬有禮,是花無缺的聲音。
“……,無缺!北淮驍喑了嫉膽z星回頭,面前的少年與腦中某個多年前的印象微微重合,又慢慢分離,是無缺啊,不是江楓。
“無缺來向小師父請安!被o缺溫和的聲音似乎永遠沒有起伏,這是邀月與自己悉心教導的結果,將這孩子也培養(yǎng)成和自己一樣的冰人,石人。
“無缺最近習武可有遇到什么問題?”收回了思緒,憐星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不是在月邊的冰冷,卻是帶上了連自己也無知覺的溫柔。
“……,舞月劍法雖然有些晦澀,但是經(jīng)過大師傅的教導無缺已經(jīng)有些明白了,只是無缺資質愚鈍,似乎又有些惹得大師傅不悅了!被o缺低下頭輕聲說,臉上露出了一絲落寞。
“無缺,你大師父雖然嚴厲,但是都是為了你好!睉z星的眼光落到了花無缺的手上,因為舞劍,他的手心似乎已經(jīng)有些磨破了,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取出傷藥細細涂在花無缺的掌心。
“小師父,我想,大師父是不是很討厭無缺?”看著憐星,花無缺突然問道。
“怎么會呢?”憐星的手勢微微停頓了一下,才慢慢道,“你大師父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
“哼。”話未完,就被一聲冷哼打斷,抬頭,卻見邀月站在門口。
“姐姐?”
“大師父……”
“……”邀月的目光落在花無缺的掌心,然后落到憐星的臉上,“你何必騙他?我卻還不需要你替我解釋。”
“姐姐,我…”
“無缺,你恨大師父對你如此嚴厲?”
“不,無缺不恨。”
“不恨?”邀月眼中殺機一現(xiàn),“你現(xiàn)在說不恨,其實心里恨極了我,只是不說對不對?”
“無缺不恨大師父!”花無缺大聲說道,“大師父和小師父都是無缺最親近的人!無缺不恨!
“哼,你恨與不恨,我都不在乎!毖吕淅浯驍嗷o缺,抬眼看向憐星,“你不要太驕縱于他了。”
“姐姐,無缺還小!睉z星輕輕說道。
“無缺已經(jīng)十三歲了,還有三年,我卻還要忍三年!”邀月喃喃的說完,就丟下兩人離去。
憐星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原來她竟然一直沒有忘記,那般的恨意,卻是比起十幾年前更加深重了。
十三年的時間過得很快,而三年的時間就更快了。
“我已經(jīng)見過江小魚了。”邀月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居然出現(xiàn)了罕見的笑容,雖然在笑,卻是冰寒徹骨。
“他…”
“他很好,好極了。”邀月說道,“惡人谷既然把江小魚放出谷,那么無缺也該出谷了。”
“姐姐,難道你真的要無缺去殺江小魚?”憐星不知為何心中有絲輕痛。
“沒錯,我為了讓無缺親手殺死江小魚,足足等了十六年,現(xiàn)在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毖峦蝗活D了一下,看向憐星,“連你也不行!”
那一刻,憐星的心顫抖了,“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啊,你也不相信我么?”
“從十六年前開始,我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崩淅涞囊痪湓捵阋詫⑷说男牧柽t成碎片。
月下的少年白衣勝雪,淡淡的哀愁染上了他的五官,那精致而又完美的五官從來不曾有著這樣的表情,直叫看得人的心也跟著糾緊了。
“無缺。”輕輕的聲音驚醒了花無缺,他轉身行禮,普天之下,可以這樣不知不覺的靠近自己,除了移花宮的兩位師傅,花無缺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三個人。
“小師父!
“無缺你回來了?”憐星慢慢走到花無缺面前,這個她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什么時候開始有了凡人一般的愁思?
“無缺回來了。”花無缺的微笑似乎沒有變,但是又似乎與以往不同了。
“宮外可有趣?”憐星的目光從花無缺的臉上移到了空中的那輪明月,這孩子越大就越像他的父親,那般的風華絕代。
“宮外很熱鬧!被o缺溫和的說道,“無缺認識了許多的人,也見識了許多的事,那些,都是移花宮里不曾遇到過的!
“是么?”憐星喃喃的低語,美麗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層輕紗,“那為什么又回來了?”
“……”花無缺頓了下,抬眼看向憐星,月色下的她美麗的仿佛有些透明,以前總是抬頭才能看見的小師父的臉,現(xiàn)在卻不用抬頭就可以看到她的睫毛了。
“無缺比起外面,還是更喜歡移花宮!被o缺輕輕的說。
“是么?”憐星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明媚的笑,那般的耀眼仿佛會灼傷人的眼睛一般。
“小師父!
“嗯?”
“無缺,為什么一定要殺小魚兒?”猶豫著,花無缺終于開口問道。
“……”憐星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幽幽嘆了口氣才反問道,“無缺,你以前從來不會問我和姐姐為什么,為何到了今天卻問了?”
“……”花無缺沉默了。
“無缺,告訴小師父,你對小魚兒有什么樣的感覺?”憐星溫和的說道,“你是不是已經(jīng)見過小魚兒了?”
“無缺確實見過小魚兒!被o缺似乎想了一下,才慢慢開口,“但是無缺卻沒有殺死小魚兒。”他突然跪了下來,“對不起,無缺,無缺下不去手……”
“……”雖然你不知道,但是他卻是你血脈相連的兄弟,你下不了手也是正常的。憐星在心中嘆氣,卻沒有責怪花無缺,“無缺,你起來!彼p輕道,“這不怪你,原本要你平白無故的去殺一個連見也沒見過的人,一般人都是下不去手的!彼诸D了一下,“只是,只是姐姐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得了,你明白么?無缺。”
“……”花無缺又沉默了,半響,才慢慢道,“無缺明白。只是,無缺還是想知道為什么一定要無缺殺小魚兒!
“這……”看著花無缺認真的臉,憐星猶豫了一下,“對不起無缺,只有這件事,小師父不能說,什么都不能說!彼D了一下,“但是知道原因的人,天下間除了我和你大師父,還有第三個人,如果你找到他,問了出來,那便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小師父。”花無缺看著憐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人叫做江琴,我、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至于他人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憐星轉過身,“你去吧,我知道你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花無缺聽到這句話突然緊了緊拳,似乎是想說什么,最終看著面前人單薄的背影卻什么也說不出口,只是后退了幾步,“無缺告退,”他說完,就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憐星獨自一人看著天上的孤月,不知不覺,淚水就慢慢落下,告訴無缺江琴這個人到底是對是錯?若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知道了自己是逼死他爹娘的人還會對自己如此親近么?
憐星不愿意花無缺知道自己逼死了他的親生父母,可是比起自己痛苦,她更加無法見到花無缺殺死了小魚兒后,知道真相的模樣,這個孩子肯定會因為受不了打擊而癲狂,最終只能和他爹一樣,最終還是自己逼死了他們。
憐星只是站在那里,直到流下的淚被風吹干,她還是癡癡看著天上的孤月,看著月中印出的另一人的影子……
天下沒有幾個人可以經(jīng)得住燕南天的一掌,所以當花無缺看著對方朝著自己一掌襲來,他的心中反而一片清明,就像是對方說的那樣,自己可以殺小魚兒,為什么他就不能殺自己?
如果今時今日自己死在這里,死在燕南天的手上,至少不用的與小魚兒比武,鐵心蘭也不會因此而傷心,只是,只是臨死之時,不知道為何花無缺卻覺得一片哀傷,小魚兒若是死了,會有燕南天,鐵心蘭,甚至其他人為他傷心,但是若是自己死了,可有人會為自己傷心?他這樣想著,腦中浮現(xiàn)出一張美麗得看不出年齡的容貌,若是自己死了,小師父她…她定然會為自己傷心的。不知道為何,花無缺一想到那張容顏會落淚的模樣,心中頓時興起了一股斗志,這天下就算只有一個人會為自己落淚,自己就決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他運抵全力擋住燕南天的一掌,移花接木雖然神奇,但是花無缺與燕南天比起來還是差距太大,雖然使出了移花接木,但是胸口氣血翻騰,嗓子一甜就吐出一口血來。
“不錯,不愧是邀月憐星教導出來的徒弟。”燕南天大笑道,“以你這般年紀可以接下某家一掌,天下間不出其二,移花接玉果然精妙!再接某家一招!”話未完又是一掌,花無缺避無可避,心中暗暗苦笑一聲,莫非今日真的要亡命于此?眼前突然一花,一道黑影插入自己與燕南天之間,花無缺心中一振,又是那神秘人?此人三番幾次相救卻總是避而不露真面,但是武功之高只怕與兩位師父也在伯仲之間。
卻見那人出手竟然與花無缺是一摸一樣的招式,好一招移花接玉,燕南天被逼退半步,哈哈大笑道,“移花接玉,又是移花接玉,來者是邀月還是憐星?怎么藏頭露尾,實在不像是移花宮主所為。
“……”那黑衣人擋在花無缺面前,卻是沉默不語。
“你雖然功力不俗,但是可惜受了內(nèi)傷,只怕還不是某家的對手!”燕南天冷冷道,“也罷,某家今日就繞的你們性命又如何?”他看向花無缺,越看越覺得與義弟江楓宛如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心中有些疑惑,明明不是小魚兒,但是這般模樣要他真的下手,捫心自問他也有些下不下手去,心中嘆氣一聲,轉身就大步離去,身姿瀟灑不愧大俠兩字。
“……”黑衣人一直看著燕南天離去,才走到花無缺面前,細細看著他,確定了花無缺并無大礙,才轉身打算走,卻被花無缺喚住。
“前輩受了內(nèi)傷,可是因為那次出手相救?”上次自己中了劇毒不能自制,也是這個人不惜損耗自身的功力將毒生生吸走。
“……”黑衣人還是沉默不語,只是繼續(xù)頓了一下腳步,就朝前走去。
花無缺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小師父,為什么救了無缺卻不肯見無缺?”
那黑衣人聽得這句話,渾身一震,才慢慢回頭,走到花無缺面前,摘下面紗,雪色的肌膚明眸皓齒,卻不是憐星又是誰?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就在小師父用移花接玉救無缺的時候!被o缺平靜的說道,“原先還不能肯定,但是小師父用移花接玉的招式與一般人不同,所以無缺認得,而且……”
憐星恍然,是了,自己因為自小殘疾,不喜別人見著自己的殘足,所以用招的時候會刻意隱藏,即便現(xiàn)在不是穿著宮裝,這些年的習慣卻是改不了的。
“而且什么?”聽到花無缺未完的話,憐星不假思索的追問。
“而且小師父身上的味道無缺已經(jīng)聞了二十年,又怎么會認錯?”花無缺淡淡道。
“……”憐星的臉上突然有些微紅,所幸黑夜之下月色微薄,看不清楚。
“小師父!被o缺又輕輕喚了一聲,“謝謝你!
“……”憐星的心口又開始微微的發(fā)疼,看著月色朦朧之下,少年的臉龐溫潤如玉,若是,若是你知道我今日救了你,你今后卻不得不殺死自己的兄弟,你還會謝我么?還會喚我一聲小師父么?
決戰(zhàn)前夕。
“為何所有人都要我饒了小魚兒?卻單單沒有人問過我?”花無缺站在月下,喃喃自語,沒有人知道,當今天下移花宮少主無缺公子竟然也有這般落魄的模樣,“鐵心蘭為了你求我不要殺你,蘇姑娘為了你甚至不惜與我賭命,天下的人都不希望你死,難道,難道我就該死么?”花無缺搖頭苦笑,人人都羨慕他,又有誰知道他的無奈?
他不愿意與小魚兒為敵,可是自己最尊敬的大師父卻要自己親手殺了他,所有人都求他放過小魚兒,為何卻沒有人求小魚兒手下留情?花無缺笑的幾近癲狂,這一切卻落在憐星的眼中。
沒有人可以忍受親眼看著自己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這般模樣,憐星也不例外,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無法開口,看著月下的少年痛苦不已,憐星的心也跟著發(fā)疼,終于,她還是不忍,仿佛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走出了半步,只半步身后的聲音就冷冷的響起。
“你果然是想背叛我么?憐星!
“姐姐?”憐星回頭,卻見身后的女子宛如冰雕的一般,如畫的五官,冷傲高貴的氣質,那般銷魂的嗓音卻讓憐星面如死灰,只因她竟察覺了邀月眼中那似有若無的殺意。
“我沒有!睉z星別開臉,遠遠看著花無缺,卻不去看自己親姐的眼睛。
“……”邀月冷冷看著她,突然道,“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無論做錯什么我都不會真的殺你,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姐姐,我……”
“你這樣想也沒有錯,我們自小就在一起,若是沒有你,只剩下我孤零零一個,決計等不到那么久!毖螺p輕的說,語氣卻是冰寒得沒有溫度,“只是,我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啊,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竟然等了那么久!彼D了頓,“我已經(jīng)說過,不會讓任何人阻止我,連你也不行!
“可是,姐姐你從小看著無缺長大,難道,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一點的舍不得?”憐星咬著嘴唇道。
“我看了他二十年,每次看到他就想到他爹,還有那個賤人,每一次,我的心就像在火上燒一樣,你又可懂?”邀月打斷憐星,“我養(yǎng)大他就是為了要他親手殺死小魚兒,這一點誰也不能改變!如果,你敢將真相告訴無缺,那么我就要你親眼看著自己養(yǎng)大的娃兒死在眼前!”
“姐姐你……”憐星看著邀月,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無缺若是不殺小魚兒,那么我就親手殺死無缺!”邀月冷冷道,“二十年前你還可以阻止我,今時今日你以為你還阻止得了么?”
憐星看著邀月,后退了幾步,看著那張原本傾國絕色的臉被恨意扭曲,心中一陣冰寒,瘋了,邀月瘋了!
無缺不能死,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無缺去死,無缺也不能殺小魚兒,若是無缺殺了小魚兒,又知道他是自己的兄弟,那么他肯定也會死。憐星的心不停的顫抖,一直等待夜色深得連月亮也躲進云層,她的心才開始平靜,這一切由她而起,那么必然要由她親手結束!
是夜,黑色的身影宛如一只靈巧的貓,落進小魚兒的房間,慢慢靠近床邊,借著黯淡的星光,床上酣睡的少年只有在此時才沒了嬉笑滑皮的笑容,睡顏純真得宛如孩子,與那無缺公子竟然驚人的相似。憐星抬起手掌,掌心已經(jīng)凝結了一層寒霜,但是,看著那熟睡的面容,卻怎么也下不去手。
“你的手這樣舉著不酸么?”突然,一個戲謔的男聲響起。憐星吃了一驚,再看時,卻發(fā)現(xiàn)小魚兒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看著自己。
“……”
“我真是奇怪,你們不是一直要花無缺親手殺了我么?怎么到了今時今日卻改變了主意?”小魚兒打了個哈欠笑嘻嘻地看著對方,“你是憐星二宮主對不對?我猜想你來殺我,你姐姐應該是不知道的吧!
“……”憐星慢慢解開面紗,“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忘記隱藏你身上的香味,移花宮的兩位宮主身上的香味各不相同卻都特別的緊,只要聞過一次,就不會弄錯。”小魚兒依舊笑嘻嘻的回答,“何況我們曾經(jīng)在魏無牙的老鼠洞里朝夕共處了那么久,我又怎么會忘記?”
“……”憐星竟然也笑了,“小魚兒不愧是小魚兒,可是即便你知道是我又如何?我要殺你,你以為有人阻止得了么?”
“我倒是沒想有人阻止!毙◆~兒又打了個哈欠,“其實我和花無缺本來就不想打,他既不想殺我,我更加不想殺他。我一直覺得,若是你們兩位宮主要殺我就該親自動手,這樣逼你們的徒弟實在有些不對,你說是不是?”
“……”
“幸好你想通了,親自動手殺我,既然如此,你就讓我做個明白鬼,為什么一定要花無缺殺死我?”小魚兒認真道,“我雖然自詡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但是此中的道理我卻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既然今天我就要死在你的手上,你就告訴我,讓我也好做個明白鬼!
“……,等你死后,我自會把原因告訴無缺!睉z星淡淡說道,卻仍舊是絲毫不肯吐露。
小魚兒聞言嘆了口氣,喃喃道,“若是這樣倒也不錯,至少我們之間還有一個是明白人,只是,你卻是殺不了我的。”
“你認為我殺不了?”憐星的臉上因為小魚兒這句話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但是很快,她就的笑容就隱去了,只因看到從黑暗中走出的另外一個蒼白如鬼魅的身影。
“你當然殺不了他,普天之下可以殺死江小魚的人只有花無缺!”
“姐姐?!”憐星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她竟然真的不相信她!
“不要叫我,我沒你這樣的好妹妹!”邀月看向她的眼光仿佛利劍一樣,她走到憐星面前,“我真沒想到,你竟然也會背叛我!”
“姐姐我…”
“住嘴。”邀月拉起憐星,看也不看小魚兒一眼就消失在小魚兒房內(nèi)。
“唉。”小魚兒嘆了口氣,有這樣的姐姐,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不愿意相信,活著豈非比十大惡人更加痛苦?
花無缺與小魚兒的決戰(zhàn),到場的人并不多,邀月憐星卻是在的。邀月的心情看起來好極,美麗的臉上甚至有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而憐星的神色卻是蒼白得有些病態(tài)。
“小師父?”花無缺看著憐星,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擔憂,他卻從來沒有見過憐星這般模樣。
“無缺……”憐星張了張嘴,手臂之上卻傳來一股寒意,抬頭,只見邀月拉住自己,淡淡說了一句,“憐星,不要讓無缺分心了!彼谷唤z毫不讓憐星有開口的機會,“無缺,你小心去吧!
“是,大師父!被o缺最后看了憐星一眼,大步走向戰(zhàn)場!
戰(zhàn)場之上,兩個同樣出色的少年面對著對方,良久沒有動作。
“無缺,你還在等什么?”邀月的聲音冷冷的響起,花無缺震了一下,再看向小魚兒的眼中卻滿是無奈。
“和你相識,成為朋友的三個月,是我這一生中最為愉快的日子!被o缺喃喃說道。
“呵呵,我也是!毙◆~兒突然放聲大笑道,“人總是要死的,但是若是可以死在你花無缺的手上,我小魚兒也覺得開心得很!”他話未完,手中的刀卻舉了起來,“出手吧,你我注定命中該有此一戰(zhàn)!”
“……”花無缺沒有接口,他已經(jīng)用他的劍做了回答。
“無缺,小魚兒。”憐星突然掙開了邀月的手,她不能看著他們兄弟相殘,“不要打了,你們是兄弟啊,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理她,她用盡全身力氣的聲音竟然還沒有能出得了喉間。
“我說過,誰也阻止不了!毖伦ブ鴳z星的手,在旁人眼中只覺得是姐妹情深,但是一股股徹骨的寒意從邀月的掌心傳入憐星的身體之中,“你是我唯一的妹妹,這些年來,我以為只有你可以了解我的痛苦啊!毖碌穆曇羲坪跏窃瓉碓竭h,“憐星,我不會殺死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要你好好看著,看著無缺怎么殺死小魚兒,看著你當初的計劃怎么一步一步實現(xiàn)!
“……”憐星已經(jīng)無法開口了,她渾身竟然好像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薄冰,連那剛剛流下的淚也凝固在了她的臉上,在陽光之下閃爍著冰冷的星光。
花無缺終于還是殺死了小魚兒,但是卻沒有人想到小魚兒會用詐死來騙邀月說出真相,在那一瞬間,邀月瘋了,她瘋是因為她為了報仇連唯一的妹妹也冰封了卻始終還是失敗了。
所有人都在歡呼,為了兄弟兩人。沒有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化為冰雕的憐星,憐星雖然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但是她卻還看得見,看到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娃兒露出那般宛如他父親一樣的笑容,憐星覺得仿佛自己也可以被融化了。
無缺,這樣便好。而她不忍的是自己的姐姐,唯一的姐姐好像徹底陷入了瘋狂,可是自己卻連安慰她都做不到,冰冷僵硬的手臂甚至不能彎曲擁抱一下邀月。
“憐星!毖峦蝗槐鹚,“我們回去,小魚兒死了,小魚兒已經(jīng)死了,哈哈哈哈,一切都是騙人的,一切都是騙人的!毖卤е约阂呀(jīng)不能動的妹妹宛如一陣風一樣消失了。
回到了繡玉谷,回到了移花宮,憐星因為邀月明玉功的寒氣侵入五臟六腑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冰人,她口不能言每日只靠著姐姐為她輸入明玉功的真氣和自己的真氣融合一點一點吸收著體內(nèi)驚人的寒氣,她還不愿意死,只因為自己若是死了,天底下就真的只剩下邀月獨自一人,她舍不得。
還有一個原因,她不愿意死,只因為她還想在見見花無缺,這個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孩兒,即便喜歡上了別家的姑娘,她也想著要保護他。在離開移花宮,自己化身黑衣人的那段日子里,是她最為幸福的時光,因為只有在當黑衣人的時候,自己才能表露對無缺的關心,才能表現(xiàn)最最真實的自己,只有一眼也好,自己也想再親自看看無缺,親手抱抱這個自己深愛的孩兒。
“小師父……”
宛如夢中的聲音,憐星閉合的雙目沒有睜開,只怕自己一旦睜開,必然還是看不見任何人的冷寂。
“小師父!
無缺,無缺,你可知道小師父有多么想你?多么想見到你?
“小師父……”
這般由遠及近的呼喚,憐星終于睜開了雙目,眼前的男兒俊俏如昔,白玉一般的臉蛋上五官精致!啊睙o缺?憐星想開口喚出這個名字,只是未出口的話語都化作了無聲的淚,染濕了眼眶卻連落下也不能做到。
“小師父,無缺回來了!被o缺的手掌是溫柔而溫暖的,撫摸著憐星的額發(fā),她的臉蛋宛如玉石一般溫潤而冰冷。
花無缺看著面前冰做的女子,她的容貌在記憶之中從未改變過,雖然現(xiàn)在口不能言,也不能動彈一絲一毫,她的目光仍然是溫暖的,在整個移花宮中,這雙眼睛是唯一有溫度的。
為什么要回來?你可知道,你的大師父恨你入骨,見到你,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無缺啊,你為什么要回到這個死人墳墓一般的地方?外面不好么?外面有你的兄弟還有你喜歡的姑娘,為何還要回來?憐星有無數(shù)的話要說,但是到了唇邊卻化作了無聲,微微顫抖的櫻唇吐不出一個字眼。
雖然憐星說不出一個字,但是她的眼睛卻說明了一切,花無缺突然笑了,抱起了她,就如二十年前她懷抱著他一般,“外面有的移花宮都有,可是移花宮有的,外面卻再也找不到了。”他輕輕的一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憐星聽,“小師父,我們走吧!
走?憐星口不能言,眼中的色彩卻豐富多變,她不懂花無缺的意思,只是覺得自己不能離開移花宮,因為還有邀月,她這顆星注定要倚月而生,又能走到哪里去?可是她又說不出口一句話,在花無缺的懷中她心里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世間一切都離開得很遠,這一刻她只是憐星而已,不是一個殘廢,不是伴月而生的星,只是一個名叫憐星的女子而已。
“江楓?江楓?”門外,邀月狀似癲狂,原本一向面無表情卻在看到花無缺的那一刻變得扭曲,“你為什么在這里?你不是死了么?不但是你死了,連那個賤人也死了!哈哈哈……”
“……”看著一手將自己養(yǎng)大的人變得現(xiàn)在的模樣,花無缺似乎也有些黯然,“大師父,我是無缺,我是來帶小師父走的!
“走?”邀月神經(jīng)質地緊緊盯著花無缺,“江楓,我哪點對不起你?又有哪點不如那個賤婢,你居然寧可和她一起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邊?!”
“大師父!”花無缺似乎嘆了口氣,“我是無缺,請大師父不要再侮辱我爹和我娘了!
“我不會讓你走的,我不會讓你走的,江楓。”邀月的目光落在了花無缺懷中的憐星身上,“月奴!你又想搶走我的玉郎?”她眼中殺意一勝,一掌就打向憐星。
花無缺目光閃動,躲過邀月的一掌,放下憐星,一招移花接玉就使了出來,邀月雖然練成了明玉功的第九重,卻因為人已經(jīng)發(fā)狂而無法發(fā)揮其原本實力的十分之一,那一掌就被輕而易舉擋了回去。
“為什么?為什么?”邀月失魂落魄的看著花無缺與憐星,原本冷冽的雙目中神采已失,現(xiàn)在的她不再是天下聞名的邀月宮主,只是一個名為邀月,為愛癡狂的可憐女子。
花無缺再也沒有看邀月一眼,只是抱起憐星走出了移花宮,從此之后他知道江湖之上再也不會有移花宮這個地方。
邀月已經(jīng)徹底瘋了。
沒有人再知道移花宮的二宮主與他們唯一的傳人花無缺的下落,只是在很多年后,有人在大雪山的邊緣,看到兩個白衣相依的情侶,女的傾國絕色只是手腳微有殘疾,男的風華絕代,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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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很喜歡憐星,當然是原著中的憐星,筆墨渲染雖然極少,但是卻足以讓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