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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云
人們常說,人死后會變成星星、月亮、太陽,甚至是一片綠葉,一朵浸滿水露的花,但是往往會忽略天空中那有時絲絲縷縷有時匯聚成海的云。
事實上,人死后什么也不會變成,最多從活生生的人變成細(xì)細(xì)白灰被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在世的人就會一廂情愿寄情于景。
而堯江寒卻不這么認(rèn)為,他一直都覺得,每個人在世上都會有自己的牽掛的人,可能有些人陪你走到最后,而有些人中途離開。這也許是意料之中也許是意料之外,可不管怎樣擁有執(zhí)念的人就會出于本能的想抓住他,哪怕已成為細(xì)細(xì)白灰和泥土互相融合,也想伸出手抓些泥捧在手心,癡癡望著,最后在放在心口說一聲“想你了!
堯江寒看著躺在病床上慢慢失去體溫的外公,想著昔日外公帶他的好,他竟生生忍著一滴淚也沒掉,老爺子的唇色由暗紅變?yōu)殍F紅,堯江寒明顯感到抓著自己手腕的人在一點點消逝,不知過了多久,他從那抓著他的手中感到了涼意,那手也沒有松掉。堯江寒低頭望著老爺子那滿是皺紋的臉,伸手去撫摸,無意間掙脫了那只想要挽留他的手,與其說那手是在挽留堯江寒不如說那是老爺子在挽留自己,想讓自己在臨走之前好好看看這個和他相依為命長大的外孫,可是那時的他早已昏迷不醒,恍惚間將手緩緩伸向那個好像是他外孫的人,慶幸的是,他抓住了。
隨后老爺子在醫(yī)院的安排下被殯儀館的人接走,拉去火化,堯江寒默默的跟著,說不出一句話,就連醫(yī)護(hù)人員對他說節(jié)哀順便,他連一句謝謝也說不出口,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外公而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見慣了哭得要死要活的家屬,從沒見過他這么冷靜的,頓時覺得可能死去的人和這位年輕人關(guān)系不怎么好吧,又或者是個白眼狼,可他們都不知道,當(dāng)人真的傷心到了極點,眼淚是干涸的,就像一片被撕裂的池塘。
夜晚,堯江寒回了自己的家中,坐在床上情不自禁去翻看和老爺子的舊照,想到老爺子生前就有很多人說他們很像。
他久久的看著照片里鮮活的人失神,不知覺中他竟睡了過去,那發(fā)黃的照片被他下意識的捂進(jìn)懷中,就好像小時候外公抱著他睡覺時那樣,就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八月的天還是蒸的人要死要活,老爺子仍舊陪著他,看著他走過人生這慢慢長路。
可能是太過思念老爺子,終年少夢的他竟然做了一個云霧繚繞的夢。夢境中,他來到了云霧之上,這里的云并不像想象中那樣,踩上去竟然沒有柔軟的感觸,反而更像是踩在玻璃上,隱隱約約還能映照出他的影子,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堂嗎,老爺子來到這應(yīng)該很快樂吧,他想著。看著四周白茫茫一片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往哪走,突然他感覺周圍的云有些顫動,緊接著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剎那間原本一望無際的云層間回聲四起,堯江寒環(huán)顧四周,一時間竟找不出聲音的源頭在哪,他頓時警惕了起來,覺得這里有些不像是夢境。
【親愛的朋友,歡迎來到云層之上!這里只有被深深愛著的人才可拜訪呦~】
堯江寒覺得自己有些不太清醒,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到疼痛的那一刻他心涼了。這哪里是被愛,這分明是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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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層之上每十年就會有一次長達(dá)三年之久的寒冬,可是這次,這場凜冽的寒風(fēng)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五百年。
堯江寒望著四周靜靜地聽著播報的女聲,正思索著怎樣逃出這里。
【親愛的,您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一個小時了,與其浪費這些寶貴的時間您還不如走幾圈散散心。】
堯江寒雖然沒有說話也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這只會說廢話的鬼東西。但這東西說得對,總站著不動也不是辦法于是他試探的問了一句:“你有實體嗎?”
女聲似乎被這句話冒犯到了,沉默了一會才回答:【如果親愛的找不到我,那我就有實體!
堯江寒:你在侮辱我?
堯江寒放下心來,這個東西應(yīng)該是有問必答的。
“我為什么會到這里?”他接著問道。
【因為親愛的被愛你的人陰了呢!
夠直白兄弟。
雖然才短短的幾句,但他已經(jīng)從對話中大致已經(jīng)猜到了事情的原由。
“是我的外公嗎?”
那女聲猶豫了一下。
【親愛的不好意思,我無權(quán)告知!
堯江寒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所知道的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愛他的人只有他的外公,但這人還沒等讓他從摯親去世的悲痛中走出又來讓他一遍遍的想念他。
四周的云海翻涌著,明明是一副夕陽肆意的云景,但堯江寒卻感受到了陣陣涼意。
“那我怎樣才能出去呢?”
那女聲隨即發(fā)出電子機器卡頓的呲呲聲,然后似乎被誰禁言般,久久沒有回答。
這片寂靜被一陣來勢洶洶的寒風(fēng)打斷了,堯江寒的發(fā)梢被吹得翹起,他甩了甩頭發(f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周圍的云在視覺上有了雪的質(zhì)感。
“為什么不回答!眻蚪谅晢柕。
“你出不去!币粋男聲冰冷地說道。
堯江寒顫抖了一下,表情有些錯愕,忽然間仿佛有萬千記憶跨越了他的腦海,告訴他,是故人,他驚奇地問道:“你是誰?”
【什么?親愛的,怎么了?】
女聲又重新出現(xiàn),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你沒聽到?”
女聲奇怪地說【聽到什么?】
堯江寒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沒什么。我剛才問怎么出去!
【呃,不好意思親愛的,目前沒有人能出去,能在這里生存下去,就已經(jīng)很難了!
她的話竟然那個男聲說的一樣,堯江寒有所懷疑。但他并沒有提出,而是想先順著她的意思來,畢竟能幫助他的只有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怎樣生存?”
【破解云封!
他剛想問云封指什么女聲就說到【云封就是一個個故事線的統(tǒng)稱,云層之上與其說是一個世界,不如說他更像一個角色扮演的游戲,云封就是玩家所扮演的角色所要參與的故事線!
【游戲機制比較寬松,如果玩家并未一次性破解故事線或殞命于故事線中,可以使用刷新機制,重復(fù)故事線直至破解它。】
“意思就是我在走劇情的時候如果被人殺了或者其他原因?qū)е律硗,是可以無限重生的!
【是的呢。】
堯江寒有一絲欣喜,這個機制就相當(dāng)于給他了一個霸體,不會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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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堯江寒跟著女聲引導(dǎo)破解了一個又一個云封,這其中有很多故事令他刻骨銘心,比如一個鬼王等了武神八百年,一個過門者愛上了自己的門,一個少年擁有的遺憾而盛大的夏……包括相遇的盡頭是我們的重逢。
這其中很多故事都很溫柔,但也有危險的云封,那一次他被人殺了十三次,整整重生刷新了十三次。
但那一次,他遇見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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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江寒從云封中走出,他的胸膛被捅穿了,走的顫顫巍巍,好像下一秒就即將倒下,獻(xiàn)血順著他的衣襟從胸膛順流而下,終于他支撐不住跪倒在潔白的雪地上。不經(jīng)意間一滴鮮血傾倒在了白雪之上,瞬間染紅了整片雪地,白皚皚的世界變成了血色,頃刻間,紅色的雪全部融化。
堯江寒錯愕的看著眼前的變化,自己的身下已經(jīng)成了血海,游戲的保護(hù)機制已然讓他茍活了這么長時間,這么重的傷按平常他早已經(jīng)死了。
堯江寒喘著粗氣,他想站起來,但奈何沒有一絲力氣,他閉上雙眼等待著游戲的刷新。
突然他被人輕柔的抱起,他睜開眼,抱他的人也正低著頭看他。
“是你嗎?”堯江寒虛弱的問道。
抱他的人點點頭開口道:“嗯!
依舊是那冰冷的聲音,堯江寒心里笑道,這么久都沒變,不知覺中,心里的笑意被他帶到了僵硬的臉上。
微微張咧的嘴角滲出血水,把牙染紅的血順著堯江寒消瘦的下巴流淌。
“要命!北е哪腥祟澏吨f。
抱著他的人也笑了,笑得開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那發(fā)出的顫抖的聲音卻提醒著兩人。
堯江寒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下去,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云封要刷新了,他顫抖著伸出手貼上了男人的臉,想做最后的溫存。
男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抓住他貼著自己臉的手,彎腰吻上了堯江寒的嘴唇,然后在他耳邊說道:“等我!
這是喬嚴(yán)梧的承諾亦是告白。
堯江寒忍著痛這么久都沒哭,可這一刻他的淚止不住的飛逝。
剎那間喬嚴(yán)梧懷中的人就這么化為了泡影的數(shù)據(jù)格,但很快,數(shù)據(jù)格也消失不見。
世界恢復(fù)了原樣,血海也恢復(fù)了最初的模樣,變?yōu)榱似瑵嵃椎脑贫洹?br> 女聲再度響起。
【親愛的朋友,歡迎來到云層之上!這里只有被深深愛著的人才可拜訪呦~】
喬嚴(yán)梧看著懷中空空蕩蕩,站起身,從褲腰間拿出匕首捅向了自己的心臟,剎那間鮮血四濺,就好像雪地上盛開著妖艷的紅色玫瑰。
【世界刷新成功,玩家喬嚴(yán)梧已刷新。】女聲機械的播報著。
只是過了這次,不知還要刷新多少次才能再次遇見他,喬嚴(yán)梧在刷新前想著。
黃昏的云匯聚成血海是他們念念不忘的見證,下一刻也將在度侵染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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