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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骨]趨光性
趨光性就是生物對光刺激的趨向性。趨向光源的為正趨光性,背離光源的為負趨光性。
——百度百科
——Part1——
林默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于是他隨手關了網(wǎng)頁,起身去洗漱。
室友也準備睡了,正把厚厚的外套脫下來。眼角余光掃過那件熟悉的衣服,林默撇了撇嘴,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地想著冬天真好啊,于是衣服也可以一個季度只洗一次了呀……
擰開水龍頭,三分鐘過去。林默確定不會再有任何正溫度的東西流出來,終于嘆了口氣,認命地用冰水洗臉。鏡子里的臉,二十歲零三個多月,看起來和去年甚至前年都沒什么差別,眉宇間也許成熟了些,也許沒有。但笑的時候總像有陽光綻放,畢竟還是年輕。他對著鏡子皺了皺眉,水珠順著微濕的額發(fā)滴下來。腦袋清醒了,心里就有些空白。
十二月二十三……不對,現(xiàn)在是二十四號凌晨。
在房里呆了一天,也不知現(xiàn)在下雪沒有。突然想起某個現(xiàn)在在北京的男人。男人很平凡,眉眼都平淡,但是在一起的時候又覺得內(nèi)心平靜。他想起就是這個很愛他的男人,性格有些羞澀,口無遮攔地開玩笑,最后總會看到他臉紅。剛開始覺得很有意思,明明是比自己還大三歲的人,怎么這么靦腆,所以老逗他,見他漲紅臉說不出話就有小小得意,自己也不知為什么。
時間久了又覺得無味,男人不是很有情調(diào)的類型,亦不太懂得打情罵俏,說話沒什么花巧,總覺得寡淡。是啊,就是寡淡,無論從什么方面都……
但是出國后有時會突然想起他,說不出原因,也不是什么濃烈的想念,尤其是夜很深的時候,有時是玩游戲有時是躺在床上,淡淡的感覺就浮上來,倒有些溫暖。
于是是不是只要這樣就可以了。沒什么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過程,沒什么海誓山盟地久天長的誓言,沒什么天上地下非你不可的承諾,只是簡單的在一起。
是不是只要這樣,我就能滿足。
林默問自己,鏡子里的自己看著自己。沒有答案。
夜晚不適合深思。林默堅持這一點,所以他洗洗睡了。
——Part2——
昨晚竟然落枕了,林默黑線地揉著自己脖頸,發(fā)現(xiàn)痛得幾乎不能動彈。房間里另外一個倒是睡得很歡,不知有沒有流口水。已經(jīng)開始神游的林默隨即被自己囧到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在日本呆久了都開始腦殘了不成……
往窗外看了眼,嘖嘖,還真下雪了。
想了想,林默穿上外套出門。
難得在沒有課的時候這么早出門來,冷空氣一直灌進大腦,凍得清醒。
日本不像中國,隨時隨地都有大堆的人,熱鬧得不及感受孤獨或是惶惑。
這世界純白。腳步聲咔嚓。
于是這個時候尤其覺得安靜。這里算是有些荒涼,附近只有幾個小商店,現(xiàn)在還沒開門,門口的小圣誕樹也都只能掙扎著從一片雪白中撐出點綠色,怪可憐的。
起風了。
天空是曠白的,感覺沒有溫度。僵硬的電線桿活像剝光樹葉的光禿枝干,林默突然對這場景產(chǎn)生了一種微妙的歸屬感。
此情此景。既是安靜的,同時又是清寂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選了條平時不太走的路,慢慢地走著。
忽然想到曾經(jīng)有個喜歡他的女孩子,被拒絕后依然待他很好,比一般朋友還要好許多,他不解,女孩只是笑笑,問他,你喜歡的人,沒有一些特權可以享受的嗎?
特權?
是啊,比如說,讓你帶早餐的特權,坐你單車后座的特權,生病時接受你照顧的特權,把心里的籃球游戲哥們兒推開一點點,讓她能靠得更近的特權。
…甚至是,被拒絕之后依然會對你好的特權。
而對于從來不把BG納入考慮范圍的林默來說,他只是覺得,陷入“喜歡”這種情緒的人,想法往往都很奇怪。
那個男人也一樣。明明是那樣靦腆的性子,因為說喜歡,就鼓起勇氣來追自己,要見面。還覺得自己可愛,是說,可愛這種詞也能用來形容我?林默撇了撇嘴。
又因為說喜歡,想給自己買昂貴的Cartier,想來杭州工作定居,就算因此違背母親的意愿。
用付出去證明“喜歡”的存在是不是很傻?林默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
…真的傻么。
——Part3.——
而說到和他第一次見面的話,好像也不是多久前的事。
男人一米八的個子,很壯實,但是性格卻意外靦腆。多看他一眼也會不好意思,話不多,很實誠的人,已經(jīng)工作的人,看起來倒有些像青澀的大男孩。
見面吃飯,四處走走。然后流程的最后,當然就是睡覺休息。
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當夜幕降臨準備回賓館時,男人的緊張感非常明顯,林默覺得自己完全能感覺到男人就是一準備狂奔的野豹,每一根神經(jīng)都繃到了最緊。替他感到累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好笑,甚至壞心眼地覺得如果自己不做點什么簡直對不起他的這份緊張。
當然林默一直很淡定。開房,上樓,洗澡一氣呵成。
百無聊賴地把電視頻道輪換了一遍,四處都是肥皂劇。回頭就看到男人不安地坐在床邊,一旦對上他的目光立刻飄開。空調(diào)吹得嘩嘩響,男人的額頭上卻浮著一層細汗。林默咧嘴無聲地笑了笑。
他放下遙控器,慢慢站起身,還伸了個懶腰,顯得慵懶而漫不經(jīng)心。
“這么晚了,睡吧!
“啊,哦……”
男人點點頭,便有些拘謹?shù)氐皖^去解襯衣扣子。
林默悶笑著,長腿一抬,毫無預兆地跨坐到男人腿上,男人僵住了,曖昧的燈光下似乎紅了臉,表情明顯寫著不安。林默笑起來,眼神明亮而銳利,漆黑的額發(fā)墜入瞳眸,微微前傾著身子。
然而男人咽了咽口水,嘴唇有些顫抖,就算是在暖黃的燈光下也能看到他發(fā)紅的臉色,張了張嘴,男人說道:“……我就知道要這個……”
如果不是因為覺得不合時宜,林默大概會笑出聲,一瞬間覺得這個比自己年紀大的男人有些可愛。但此時此刻他只是維持不動聲色地笑著,傾身緩緩壓了下去。
上床什么的,其實沒有經(jīng)驗,但是有些東西是本能。
……用本能來解釋的話,很多事情就顯得合情合理一目了然。結束回憶的林默這樣想著,抬起頭來。
四野闃靜無人,眼前陌生的交錯的道路讓他本能地覺得空虛且茫然。
照顧。依靠。寵溺。包容。關心。分享。忍讓。付出。
這些都是本能給喜歡的人的特權。
但是這么多這么多的特權里,有沒有一種叫做“相信”的特權?
相信對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勇氣去說一輩子。相信對方有能力去承擔一輩子。
要怎么確定。
林默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如果自己想要什么,男人是很愿意給的。只是……
什么是我想要的,什么能讓我滿足。
連我自己也沒有答案啊。
——Part4.——
打游戲的話雖然無聊又操勞,但總是打發(fā)時間的好辦法,晚上學校據(jù)說有聯(lián)誼,但是林默對這種方便男女相互勾搭的活動完全沒有興趣,所以選擇窩在宿舍當宅男。
舍友倒是顯得興致勃勃,因為林默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換了外套,而且電腦里出現(xiàn)了第四首歌,林默咋舌,哎,終于不是我的晴天是你的西天了,怎么聽都像在咒我。
紅警3已經(jīng)很熟悉,時間久了根本不需要通過大腦,手指自動自覺又機械地反應著。
傍晚很快就到了,不知是不是錯覺,林默總覺得今天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躁動的氣息,看著走來走去忙得不亦樂乎的舍友,又了然似的把目光移回屏幕。哎,怎么差點忘了,從來都只有人這種動物發(fā)情是不分季節(jié)和地點的啊。荷爾蒙這種東西,真是奇妙的存在啊。
莫名其妙的感嘆了一通,喝了口水,再活動活動指關節(jié)。一整天的游戲打下來,眼睛和手指都要抽了。還有可憐的脖子,它已經(jīng)活動不能了。林默直著脖子彎腰去關電腦,思考著是不是出去走一走,總覺得這種日子再繼續(xù)下去未免太頹廢了,要是某天真的腳步虛浮眼袋深沉面堂發(fā)青腎虧體虛……哎,光是想想就覺得背離了自己的審美。
在平安夜獨自出門,不可避免地會讓你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形單影只。
雖然一直以來都習慣獨來獨往,可是有時候又會覺得有點微妙的差別。林默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兩天變得太多愁善感了,不免有些黑線。要知道,他一向是自詡沒心沒肺并以此自傲的。
切,這么唧唧歪歪的,真不是我的作風。
就算是個縣城,在平安夜也顯得嘈雜起來,喜氣洋洋在前面蹦跶的是孩子,寵溺微笑跟在身后的是父母,牽手并肩甜言蜜語的是情侶。而煢煢獨立形影相吊的……唔,是過客。
過客林默走馬觀花地從街道旁的人行道穿過,一路上被無數(shù)個小屁孩踩了腳。
實在無法感受到這種既沒有中國傳統(tǒng)韻味又不給放長假(這才是關鍵)的洋節(jié)有什么愛的林默很無奈。
又有一大家人嘻嘻哈哈笑著迎面走來,林默往邊上讓了幾步,剛好靠在商店的玻璃墻上。
今晚是沒有星星的,月亮下也不會出現(xiàn)駕鹿東來的白胡子老頭,倒是飛來一只飽受寒風摧殘的飛蛾。
這么冷的天也有蛾子……林默站住腳,黑色的風衣被夜風須臾灌滿,看著那只在風中掙扎的飛蛾用更掙扎的姿勢飛向商店里的彩燈,然后一頭撞上玻璃墻。
——Part5.——
趨光性。
于是突然想到這個詞。解釋說是生物對光刺激的趨向性。
有了這種本能,就算滅亡也會義無反顧。
人這種生物,本能大抵都向往光明,渴望溫暖和幸福。只是還有一些人,背離了這個世界的光源而存在,也許墮落,也許被迫。
林默想著,就像我們。在把我們判定為異類的時候,我們就已經(jīng)被迫背離了光源。
往世界相反的方向走去,縮小身邊的世界,是為了保護更小的屬于兩個人的世界。
寒風里蛾子還是拼了命地把腦袋往玻璃上撞,林默面無表情地想,你怎么就這么傻,那里明明不是你可以靠近的世界。再努力結局不過遍體鱗傷。
商店里的圣誕彩燈照亮了世界的喧嘩。林默轉過頭,四周人聲鼎沸終是于己無關,脖子隱隱作痛,好像輻射影響了喉管,堵著讓人發(fā)怵的寂寞。他抬步往回走。一時間思緒空白。
直到手機響起。
有些怔愣地看著來電顯示,耳邊風聲呼嘯。
“……喂!
“喂,小默,那……今天你都沒上線啊……”
“……嗯!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都這么晚了,你……你在哪兒呢?冷不冷?出門有沒有多加衣服?”
“……沒事……不冷!
男人有些焦急的聲音像帶著微微的電流從指尖滑進左心房。
好像沒什么說話的欲望。林默握著手機,指尖凍得發(fā)疼,而那種平淡的有些溫暖的感覺卻漸漸漲滿起來。
似乎又要下雪的樣子啊。林默仰起臉,鼻尖凍得有些紅,眉梢上一點冰渣。燈光落進點漆的瞳眸,微光曖昧地輕閃。
大約是他一直不言語,就有些冷場,電話另一端男人在喘了好幾聲,卻始終沒說出話來。
好像能想象到這么冷的天男人還是漲紅臉連鼻尖都要冒汗的樣子。
“……夠了。”
“哦……。渴裁磯颉
“這樣就很好了。我覺得……”
輕輕松松打斷男人的疑問,林默重新低下頭,覺得脖子好像不那么疼了,踩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嘴角微微翹起一點,很好看的樣子。
“……所以,這樣就夠了……趙承!
——尾聲——
我不會做撲火的飛蛾。
黑暗也不算什么,誰說黑暗不是另一種意義的光明,至少,它是我的光明。
我們的光明。
所以夠了。
何況。
——如果說你的世界需要光源,那么讓我來當那個發(fā)光體,照亮你,讓你依附,讓你得到溫暖與幸福。
也請你做我的世界的光源,不要斷電,不要故障,這樣才讓我有勇氣,一直走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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