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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蓮花
她叫秦瀲滟,她是天下聞名的“香雪燕”,是峨嵋派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峨嵋派門規(guī)森嚴,平素很注重女弟子的修身養(yǎng)性,而現(xiàn)在秦瀲滟身上卻找不到一絲的女俠風(fēng)范。秦瀲滟白皙的雙手上沾滿了污泥,傾國傾城的臉上只剩下疲憊和灰塵,龜裂的嘴唇無奈的張張合合,渴望那根本見不到的甘露,只有瀲滟的雙眸掃過,才能發(fā)現(xiàn)隱藏在疲倦下的堅韌和驚艷。
秦瀲滟低頭望望剛剛爬過的千里冰封的懸崖,抬頭看看還有見不到頭的黃沙,無奈的搖搖頭,堅定的繼續(xù)施展著輕功,攀爬著幾乎無路可走的山崖。一絲絲焦急不經(jīng)意的從她眼中流露。她不能不著急,因為秦瀲滟的師傅被人打傷,急需這冰火山上的石蓮花救命。瀲滟從小被師傅收養(yǎng),師傅帶她如親生女兒,現(xiàn)在師傅有生命危險,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師傅丟掉了最后的希望,于是不顧同門師妹的勸阻,獨自來到了這相傳無法翻越的冰火山。
冰火山有著險峻的山崖和奇異的構(gòu)造,因為山極高極陡,所以半山腰的時候,就開始有冰封現(xiàn)象出現(xiàn),而山的頂峰相傳是個火山口,雖然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爆發(fā),但是熔巖的熱量卻讓山頂周圍變成了沙漠,只有在這沙漠上長成的石蓮花,才有奇效。
又半個時辰過去了,秦瀲滟越來越焦急,從山腳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將近九個時辰了,師傅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時間等待了,想到這里秦瀲滟越發(fā)不能自制,焦躁的心情擾亂了她的內(nèi)息,勉強提氣前躍到一塊看起來還算平整的地面,秦瀲滟重重的送了口氣?墒亲児示瓦@樣突如其來,腳下的沙石松動,秦瀲滟隨而滑到,只一瞬間,秦瀲滟來不及聚氣,只感覺自己在空中做著自由落體。萬丈深淵,需要多少時間到底?瀲滟不知道,瀲滟只知道自己沒能采到石蓮花,師傅最后的希望就這樣沒有了。師傅!瀲滟緊閉上的雙眼中劃出了晶瑩的淚花。
“啪嗒”一滴水滴輕巧的打在了半山腰的余笑天手臂上。下雨了!?余笑天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抬頭看了看天空,隨后自嘲的笑了笑,下雨?這里可是冰火山的半山腰,千年冰封,怎么可能下雨?但是緊跟著笑容僵在了臉上,余笑天看到了山上急速落下的黑影。沒有多想,余笑天抽出衣帶,急急卷住落下的黑影,但是那高山的下墜之勢,怎么可能是薄薄的衣帶所能承受的呢?!于是余笑天將全部內(nèi)力灌注在衣帶上,自己卻隨著黑影下墜之勢,向下掠去,飛掠的同時在穩(wěn)固的石頭上輕輕站一站,漸漸的化解下墜之勢。終于下墜之勢減弱,余笑天凝聚內(nèi)力,將衣帶卷住的身軀橫拉回自己的懷里,只是余笑天低估了自己的傷勢,這一撞之下,竟將他內(nèi)力撞得四散開去,一晃再晃之后,勉強站住腳,余笑天卻忍不住涌到嘴邊的鮮血。
隨意掃了掃地上的鮮血,一抹冷笑出現(xiàn)在余笑天的臉上,他可是殺人無數(shù)的天下第一殺手啊,何時會為了救人而浪費一滴血!?低頭看了看懷中昏迷的人,只一眼,余笑天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即使臉上灰塵遍布也掩蓋不了雪膚凝脂,黝黑的長發(fā)因為散亂遮住了半邊的臉頰,但是這絲毫沒有損害這女子的容顏,反而更添媚色。仿佛有著痛楚,余笑天懷中的女子微微顰眉,那一刻余笑天才知道什么叫心疼,心疼這女子顰眉,心疼到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直到她展顏歡笑。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余笑天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傷痛。直到懷中女子驚詫的尖叫,余笑天才愣愣的反應(yīng)過來?粗鴳阎信诱痼@的眼神,余笑天笑了,他猜對了,那真的是傾國傾城的眼睛,水波在眼中閃現(xiàn),即使震驚也是水中泛起的漣漪。
“啪”!秦瀲滟一掌打在了余笑天還笑著的臉上,順勢跳出了他的懷抱!跋铝!”秦瀲滟緊張的看著她對面傻愣的男子。
“你————你打我?!”余笑天被秦瀲滟一掌打的有點蒙,“我救了你,你卻打我?!”說完之后,余笑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可笑,怎么可能就這么讓人一巴掌打到了臉上呢?而且就算是這么厲害的打到了臉上,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只是驚奇。平時的冷若冰霜和鐵石心腸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想到這里,余笑天無奈的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你救了我?!”秦瀲滟想了想,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眼前的男子說的都是實話,頓時緋紅了臉頰,“對,對不起!這位公子,小女子失禮了。感謝公子救命大恩!實在是,實在是——”偷偷抬眼看了看表情嚴肅的余笑天,秦瀲滟把后半句話咽回了肚子里。唉,自己是一巴掌打在了別人的臉上啊,這樣的恥辱可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啊?何況人家還救了自己。秦瀲滟越想越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只好紅著臉乖乖的站在一邊,等人處置。
余笑天寒著臉,看著對面女人臉色的變化,強忍著肚子里面的笑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個門派的?”
秦瀲滟小心翼翼的道:“小女子秦瀲滟,峨眉門下!惫室鉀]報師傅和排行,秦瀲滟悄悄的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男人。
余笑天冷冷的道:“哦!”轉(zhuǎn)身欲行。但是剛剛轉(zhuǎn)過身子,就露了一抹笑意在臉上。這女子實在可愛的緊,幾句話就被他騙出了名字,誰會管她是哪個門派的呢。坑嘈μ熘辉诤跛钦l!“你跟我來吧!”冷冷的扔下了一句話,余笑天頭也不回的就向山頂攀去。
秦瀲滟乖乖的跟在余笑天身后,不見他動怒,詫異的開了口,“那個,這位大俠,請問您這是要去————”
余笑天冷冷的回頭,眼中煞氣一閃而逝,冷冷的道:“你不是要去采石蓮花嗎?難道現(xiàn)在放棄不要了?”
秦瀲滟心中一凜,玄衣公子眼中的邪氣是如此的明顯,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帶著血腥和殘酷,帶著淚和無盡的尸首,一時間秦瀲滟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話。
余笑天緩緩的道:“我內(nèi)傷很嚴重,獨自一人也無法攀到頂峰,我救你一命,我要你跟我一起去采石蓮花,以此來報答我!
秦瀲滟當(dāng)時氣絕,狠狠的道:“這位公子,我已經(jīng)一再道謝。而且這石蓮花也是我志在必得的東西,如果公子只為了救我一命,就要獨霸石蓮花的話,請公子現(xiàn)在就把我的命拿去吧!?”
余笑天驚愕,道:“你要石蓮花也是為了救人而已,如果你死了,那么你想救的人呢。俊
秦瀲滟悄悄的垂下了頭,師傅啊,師傅還在等著自己呢,但是,但是怎能讓別人得到救命的石蓮花呢。咳绻@樣,剛才還不如直接摔死,好歹可以陪著師傅,黃泉路上還能不太孤寂。一念及此,秦瀲滟猛的抬起頭,聲音很輕但是堅決的道:“請公子動手吧!”
手下亡魂無數(shù)的余笑天,在秦瀲滟抬頭的一瞬間,竟然無法言語,那是怎樣的決絕,帶著痛苦和傷心,帶著驚艷和魅力,誰能在那樣的情況拒絕如此絕色的容顏呢!?半響,余笑天淡淡的道:“峨眉門下是嗎。咳绻悴粠臀夷玫绞徎,總有一天我要讓峨眉雞犬不留!”頓了頓,余笑天接到“我叫余笑天!”
秦瀲滟驚道:“你是天下第一殺手?!”
余笑天淡漠的回頭繼續(xù)攀登著看不到頂?shù)谋鹕,他知道秦瀲滟一定會跟上他的,這樣一個女子,不會為了他救命之恩放棄師傅,自然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師姐妹們陷入險境。
一前一后的路程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經(jīng)過了多少的時間,和多少的艱險。當(dāng)拿到石蓮花的一霎,欣喜和絕望的神色同時出現(xiàn)在秦瀲滟的眼中,余笑天的心跟著狂跳的驚喜,緊跟著歸附絕望的黑色。什么時候,什么時候開始,他的心會跟著她的表情變化而變化呢。渴鞘裁从绊懥怂纠淇釤o情的心呢。坑嘈μ觳恢,余笑天只知道,自己的傷勢越來越嚴重,幾乎已經(jīng)無法支撐下去,卻不愿意拿石蓮花來救命,只因為不愿意看到瀲滟眼中絕望的神色而已。
終于,余笑天一個踉蹌跪倒在地,胸中仿佛撕裂般的疼痛,呼吸似乎都成了奢侈的想法?谥械男忍饾u漸滑出嘴邊,余笑天心中暗罵自己:何時會到這樣狼狽的境界?
秦瀲滟看著他跪倒,猶豫了一下,輕輕來到他身旁,道:“還好嗎?怎么樣?”
余笑天突然笑了,道:“這么好的機會,你還不殺了我,帶著石蓮花走?”
秦瀲滟顰了顰眉,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怎么可能殺你!?你雖然惡名在外,但實際上你并沒有做什么傷害我的事情,我為什么要殺你?我是很想救師父,但是也不能這樣那你的性命去換,沒有你,我也一樣采不到石蓮花!
余笑天不顧自己嘴邊正涌出的鮮血,大笑道:“你是說我是好人了?我?天下第一殺手?是好人?哈哈……”
秦瀲滟突然有一絲的擔(dān)心,很自然的想抬手去擦掉余笑天嘴邊的鮮血,卻呆住了,手僵在余笑天臉的旁邊。余笑天驚訝的止住狂笑,盯緊秦瀲滟感情變換的雙眼。
雙目對視,時間和地點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秦瀲滟那一刻才知道,她從沒在心里真正抗拒過余笑天,一路走下來,對他只有關(guān)心。從他救了她開始,他就已經(jīng)在她心目中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只是師父的安危和正道的義氣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不敢認識自己的感情。忽然,秦瀲滟笑了,那樣傾國傾城,那樣放松和純真。余笑天不自覺的隨著她的笑心情飛揚,一抹淡淡的笑意溢出嘴角,那么自然,親切,讓原本冷酷的臉變得英俊,魅力四射無法抗拒。
“哈哈……哈哈……余笑天也會如此狼狽嗎!?真是好機會!”陰險的笑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對視,余笑天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煞氣在眼中一閃而逝。
忽然余笑天將手搭在了秦瀲滟腰間,秦瀲滟一驚,聽到余笑天低低的聲音道:“帶著石蓮花,走!”秦瀲滟還來不及反映,余笑天就迎向來人。
秦瀲滟跪在原地沒有動,卻有低低的聲音傳入余笑天耳中,“笑天,記得要回來!我等你!”
余笑天身子一震,卻沒回頭,□□的雙肩一瞬變得柔和。
秦瀲滟最后看到的仍是余笑天的身影,以及和來人纏斗的激烈。心中的刺痛隨著轉(zhuǎn)頭的瞬間襲來,腳步越快,痛苦越明顯,揪緊了呼吸,但是秦瀲滟卻越走越快,她知道,笑天是放棄了自己給了她活著的希望,也給了她師傅活著的希望。她決不能辜負笑天的心意!眼淚隨著奔跑的速度灑落在崎嶇的山路兩旁!
三個月之后,秦瀲滟毅然的告別師傅,踏上“冰火山”的舊路,她要去找回余笑天,不論他是生是死,她總要有個答案。對于師傅,她已經(jīng)報答了養(yǎng)育之恩,現(xiàn)在只有余笑天是她的全部。
一路走走停停,瀲滟總是覺得在路上四處都有笑天的痕跡。和煦的風(fēng)吹過,她會以為是笑天溫柔的呼喚,路上的野草和綻放的花朵,她會以為是笑天曾經(jīng)看到過的,路旁的每棵樹木,她都以為笑天可能在哪里休息過。于是,這一路上都不能忍住眼淚,哭到心神俱裂,哭到心思力竭,哭到天地變換,卻哪里也找不到余笑天的身影。
終于來到最后見到他的地方,但是松濤陣陣,卻還是不能找到一點點關(guān)于余笑天的痕跡。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秦瀲滟從南找到北,從東找到西,每個江湖人都只是傳聞“天下第一殺手”在“冰火山”被仇家伏擊后,再無音訊,哪怕江湖百曉生也只知道這樣的傳聞。瀲滟卻始終沒能放棄希望。
傾國傾城的容顏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人生幾十年轉(zhuǎn)瞬即逝,秦瀲滟卻始終帶著微笑,帶著希望。自己的師妹繼承掌門之后,每年都會來看她,每年請她回峨眉主持大局,可是每年瀲滟都絲毫不動的拒絕。
垂暮十分,師妹在瀲滟的床邊,問道:“師姐,這么多年了,你可后悔過。俊
瀲滟虛弱的道:“后悔?我從沒想過,如果沒有笑天,我可能還是峨眉派的‘香雪燕’,但是這么多年了,我始終是秦瀲滟,是我自己,我后悔什么呢!?”
師妹垂淚道:“師姐,你…………”傷心的哽咽堵住了要出口的話語。
秦瀲滟淡淡的笑了,艱難的抬手替師妹擦掉眼淚,忽然眼中閃出絢麗的神采,緩緩的道:“當(dāng)年我沒有勇氣替他擦掉嘴邊的血跡,但是也因為當(dāng)年沒有勇氣,現(xiàn)在才這樣的執(zhí)著吧!”頓了頓,繼續(xù)道:“其實我早就知道,當(dāng)年笑天已經(jīng)戰(zhàn)死!不然,他一定不會扔下我自己。呵呵……他不讓我找到他的尸首,就是要我還保留著希望,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替他過完下半生,那么我就替他活著,替他看著這個世界,替他呼吸著!
師妹驚道:“師姐…………”低低的哭泣代替了要說出的話語。
秦瀲滟笑道:“傻丫頭,哭什么!?他來接我了,你哭什么呢!?…………”沒等瀲滟的手安撫在師妹的頭上,就已經(jīng)垂落。
傷心的痛哭和驚呼的哀傷,秦瀲滟都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最后的意識只看到了余笑天,溫柔的向她伸出手。
很多年過去后,沒人記得余笑天和秦瀲滟,只有“冰火山”的松林,見證當(dāng)年余笑天重傷之后跳崖的決絕。只有瀲滟的師妹記得當(dāng)年師姐在死前,最后的美麗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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