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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英國,白金漢郡,一家在普通不過的街邊咖啡廳。夏日的午后,陽光的角度很好,安靜的灑在坐在窗邊的男人身上。細碎的淺栗色頭發(fā)柔軟的搭在額角,他左手撐著腦袋,右手持著銀匙,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咖啡杯里劃出一道道不規(guī)則的圓形漣漪。他的一直望著窗外,一雙眼睛彎成了好看的弧線,似乎在看街上偶爾匆匆而過的行人,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看。陽光的影子投在他長長的睫毛下,看不清瞳孔的顏色,又莫名的給這個本來溫暖的畫面平添了淡淡的愁緒。
過了很久,門上的鈴鐺叮咚作響,無聊的趴在吧臺上的店員抬頭,一個慵懶的微笑算是迎接走進來的客人。那人并沒有在意,只是匆匆的環(huán)顧四周,然后大步走到栗發(fā)男子對面,毫不客氣的坐下。
“竟然選擇這么不華麗的地方碰面,難得本大爺特意來看你!”來者優(yōu)雅的靠在墨綠色的沙發(fā)墊上,毫不掩飾對這家?guī)缀鯖]有什么客人的小咖啡館的輕視。店員似乎幾分不滿,但是看那人的舉手投足氣質高貴華麗,而店里的裝飾的確樸素低調,心想大概是附近哪個貴族莊園的少主,倒也沒有在意,回頭喚了女侍者出來,便繼續(xù)趴在吧臺上假寐。
“請問……”女侍者習慣了店中經常出現(xiàn)的小市民,第一次對上這樣張揚的存在,不由得幾分緊張。
“藍山!崩醢l(fā)男子轉過頭,對女生溫柔一笑,算是解圍,然后認真的看向那個華麗的有點過頭的少爺,“這里,很有味道!
似乎習慣了朋友與眾不同的品味,那人只是挑了挑眉,沒有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什么時候回去?”
栗發(fā)男人一愣,依舊在咖啡杯里畫圈的右手頓了一頓,然后說道,“吶,小景~知道托馬斯•格雷么?”
“墓園派詩人,感傷主義代表人物。本大爺英國文學史可是全優(yōu),你到底想說什么?”被喚作小景的人幾分不滿蹙眉。
“聽說,格雷先生就是在白金漢郡寫下《墓園挽歌》的。真想去給他靈感的地方轉轉呢~”
“墓地有什么好轉?”嘆了口氣,然后認真的看著對方,“周助,和本大爺回去吧!
“回去?”冷笑,然后干脆放下手中的銀匙,“現(xiàn)在他不在了,回去做什么?”
“不二周助!”
沉默。然后被喚作周助的人嘆了口氣,“吶,小景,大家都好么?”
“好,都好得很!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肯回去?之前因為他在,所以你不回去,現(xiàn)在他不在了,你為什么還不回去?”
“小景……”栗發(fā)的男子垂下了頭,額前的碎發(fā)在臉上留下了不小的一片陰影,他安靜的坐在暖色的陽光中,融在一片柔和的色調中,溫暖的讓人絕望。
良久,他抬起了頭,“走吧,這不遠有一個教堂,想去看看!
兩個人并肩,走出了咖啡廳,桌上一冷一熱兩個杯子絲毫未動,店員聳了聳肩,依舊趴在那里,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張揚的家伙一通電話,幾分鐘后一輛華麗的過分的跑車停在門前。
跑車在古樸的街道上開了很久,當視線里只剩下碧綠的田野,他們總算找到了不二所說的那座教堂。
灰白色的建筑,帶有一點洛可可的風格,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鄉(xiāng)間教堂,用跡部的話就是“太不華麗的存在”。
不二并沒有在意,他徑直走向教堂后的墓地,但在看到一群黑衣人時,不由的頓住了腳步。
是葬禮,遠遠的,可以聽見牧師低沉著嗓音,“愿你塵歸塵,土歸土……”
眼眶有一點潮濕,因為兩個人都是穿著彩色的衣衫,因為實在沒有理由介入陌生人的儀式,兩個人就那樣靜默的遠遠的看著棺材被緩緩的放在墓穴里,然后白色的百合花被拋向黑色的泥土。
當夕陽燃燒盡最后一點余暉,栗發(fā)的男子才回過頭,向身后的朋友微笑。在夜幕的掩飾下,那溫柔的彎成弧線的眉眼邊看不清淡淡的水痕。
“周助……”第一次發(fā)現(xiàn)言語的蒼白無力,他走上前,拉住不二的手,“回去吧。”
“晚鐘陣陣,為將逝的一天哀悼,低哞的牛群在草原上緩緩迂行,疲憊的莊稼漢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去,把整個世界留給黑暗,和我……”
“墓園挽歌?”
“……難道銘刻著故事的碑甕和栩栩如生的雕像,能將靈魂帶回它華貴的軀體或是召回已逝的呼吸?難道贊揚的聲音能重燃死寂的灰塵?或是,諂媚能夠吹軟死神蒼白冷漠的耳根……”
不二站在墓地外,冷風吹亂了他淺栗色的碎發(fā),夜幕下的他像一個屬于黑暗的精靈,他只是閉著眼睛低聲朗誦。而他身后的人,一雙明亮眸子閃爍著哀傷的顏色。
朗誦完整首詩,墓地里恢復了平靜。送葬的隊伍早已經離開,留下那座新墳在清冷的月光下孤零零的寂寞。
“吶,景吾!彪y得正式的稱呼,讓人忍不住嚴肅起來,“他的葬禮,你去了么?”
“周助!”
“那個,以手冢為姓的女人,哭的很難過吧?”
“你……”
“他死了,我的愛卻活著,很難受呢~”
靜靜的環(huán)上好友的肩膀,跡部將頭埋在不二的頸間,“你,還有我們!
“哦呀,不說本大爺了呢~”唇角微揚的調笑,卻有說不出的苦澀,“吶,如果,如果我們,不在乎那么多,也許就不會過得那么辛苦了!
如果,如果,大家都能真正明白什么榮譽,什么財富,最后的終點也只有一抔黃土,也許,當初就不會有那么多悲劇,那么多錯誤……
也許,他們可以相守,他不用為了門當戶對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然后抑郁成疾,他也不必為了不和不愛的女人結婚,一個人在他鄉(xiāng)漂泊。也許,他的朋友也可以相愛的人廝守,而不是以事業(yè)為名,孤身一人奮斗。
然而也許和如果終究只是假設,他現(xiàn)在只能遠遠的看著別人的葬禮哀傷,只能把沉甸甸的思念壓在心底,連伏在他墳前痛苦的權力都沒有。
“陪我,辦一個葬禮吧!崩醢l(fā)男子仰起頭,月色清冷,涼意從心底慢慢擴散到全身。
“什么?”
“埋葬我的愛!
“好,也埋葬……”我的愛。
夜空下,英國,白金漢郡,某個不知名的鄉(xiāng)下教堂的墓地邊。兩個男人,蹲在地上,雙手挖開泥土。在并不規(guī)整的二十厘米見方的“墳穴”里,一個人褪下了左手的戒指,另一個人摘下了系在胸口的飾物。
給愛的墳上填了土,兩個人相依著靠在一起坐下。安靜的晚上,除了偶爾幾聲貓頭鷹凄厲的叫聲,只能聽見男人低低的唱著安魂曲。
“本大爺,第一次干這么不華麗的事情。”
“呵呵……”
“周助,和本大爺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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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墓園挽歌里的那兩段詩 是茗子自己譯的。。。大家如果感興趣,可以去找找卞之琳的版本。。。這首詩 說句實在話 被好多人譯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