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整理磁盤碎片的時候在桌子上睡到第二天凌晨，終于夢見我淪落到去拍一些尷尬大反轉(zhuǎn)網(wǎng)劇，蹲在地上給紙板寫字的畫面還進了花絮。

　　那個花絮在網(wǎng)絡(luò)瘋傳，大家都在討論畫面中心曖昧的男男女女，我看到你點贊那條微博，就開始亂想你是不是有看到里面的我。我重新點開了那個花絮，里面男主的臉突然變成了你，我依舊蹲在地上，灰頭土臉地給紙板寫字…后面的夢的細節(jié)就不再記得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感到很傷心，跟昨天晚上我們說話的時候的傷心很不一樣。我趴在桌上，看著臥室里的雙人床，房間里一股醍醐味，太陽照在被子上，那是一床我從大學開始就一直使用的被子。家鄉(xiāng)的冬天很冷，有沒有暖氣，家里都備著這種羽絨被，它很輕又暖和，還可以被壓縮成扁扁的一片。被套是我在淘寶上訂制的，上面印著太陽和綠色的原野。

　　今天的天氣很冷，讓我更加倦怠，我爬上床，想要再好好地睡一覺，希望不要夢到任何事，也不要夢到你，我的眼睛還因為昨天沒有節(jié)制的流淚而隱隱作痛。

　　最近的時間里我經(jīng)常睡覺，如果一天之內(nèi)不是有非干不可的事情，我甚至可以整天地躺在我的床鋪上，望著天花板，再看一些網(wǎng)絡(luò)上無聊的爭論，感受光線如何一點點從清晨遷移到夜晚。那時候你睡在我的旁邊，你的作息比我正常地多，十一點左右就沉沉地睡去，而我會在客廳枯坐到凌晨。那個時候我們已經(jīng)很少交談了。我知道你對我的自我放棄頗為不滿，但你也只是忍耐著，我也不說，我們在沉默里面慢慢消耗著對彼此的耐心。

　　而即便在這樣的時候，走進臥室也總能看到你在我那一側(cè)為我留的小燈，這些事情或許對你來說只是一個習慣，你總能把你的生活過得井井有條，與我截然相反�？擅慨敯l(fā)現(xiàn)這種我對你生活的入侵時，我總覺得很開心。我想我或許真的是類似菟絲花的物種，得寄生在你堅實的枝根之中。被子被你的體溫烤得暖烘烘的，你的臉，在你醒著的時候我最喜歡你的眼睛，與我們故鄉(xiāng)的人截然不同的圓潤的眼睛，看著無辜又憂郁。但在你睡著的時候，我更喜歡你的鼻子，那個突兀的，破壞了整體和諧的鼻子，燈光映照下呈現(xiàn)出山巒一般的陰影，你像是帶著整個故鄉(xiāng)的景色躺在我的身邊。我曾細致地撫摸過你的臉龐，或許早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快要結(jié)束了。

　　我沒有去找工作。你醒地比我早太多，剛開始住的時候中午你還會趕回來，起初我也會研究每天的菜式，我像母親詢問家常菜的做法，她在烹飪上毫無天賦，我也一樣，不是鹽放太多，就是毫無任何味道，但那個時候我們都吃得很開心。現(xiàn)在我都是被外賣的敲門聲吵醒才能起床，最近你甚至懶得再替我叫外賣，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以前的故事里那個面包裹了一脖子卻餓死的女人。愚蠢、懶惰又無知的女人。

　　這個世界變了太多，我醒得越來越晚，而你的工作越來越忙，各大公司的裁員消息不斷地出現(xiàn)在社交媒體上。有幾次你都直接睡在了公司，但那都是你第二天回家的時候看到我時才解釋的，我們已經(jīng)有一周都沒說話，你發(fā)給我的最后一條消息是“記得拿外賣”。我不太記得我是否去拿了，有好多次你下班回家都提著一袋布滿水珠的外賣，指責我對我自己，對生活，對人生的毫無關(guān)心。你離開之后我首先刪除了你的聊天框，我想任何能佐證我們曾經(jīng)真的可以過得很快樂的證據(jù)都會讓我傷心。

　　那天晚上我想我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個故事的終結(jié)。我轉(zhuǎn)給你下個月的房租，你一直沒有理睬我。那天我在趕著一個關(guān)于疫情的稿子，失去了親人的采訪者在電話里不斷地哭泣，我沒有辦法，只能一邊寫稿，一邊不知所措地安慰他。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了一起，那天夕陽的風吹過窗邊那棵榕樹的時候，一切又都顯得那么平靜。

　　你破天荒地很早回了家，帶著酒味，甚至帶了我喜歡的那個抹茶蛋糕。那是個周五，你看起來很開心，而我蓬頭垢面，眉頭緊鎖，邋遢地像個流浪漢，看到你回來也只是打了個手勢暗示我在工作。你在客廳的桌子邊等了我很久，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抹茶蛋糕的流心都凝固在了桌上，你只吃了一小口。那個時候你看向我說：“其實我真的不喜歡抹茶味的東西�！�

　　這是一個多么好的開頭。我一直覺得你缺乏浪漫細胞和文學素養(yǎng)，但你在處理我們的關(guān)系上卻極具浪漫主義色彩。蛋糕是香甜的，抹茶卻又那么苦澀的，混在一起就是不倫不類，不愉快，不輕松。我想我應(yīng)該回點什么，事實上我也立馬開口了，我總是憋不住話，比你的“我們分手吧”說得更快一秒，我說出了“我們結(jié)婚吧”。

　　你被我嚇在了原地，隨后很無奈地笑了。你笑起來并不好看，鼻子被扯開，像是山被撕裂，露出猙獰的冷漠與災(zāi)難。我想我們都想起了什么，最近上映的那個日本電影，因為興趣愛好相投而在一起的戀人，因為生活而分道揚鞭，他們也曾面臨過這個時刻。所有的愛情故事都是類似的，無論是幸福的，還是悲慘的。淚水不斷地流下，這次你只是沉默，一動也不動。

　　你說我們都需要靜一靜，然后你打開門。我想像所有被拋棄的言情小說女主角一樣放出狠話，但卻什么都說不出來。門關(guān)上了，帶動了風，我本來想給你看一看我最近買到的一些電影磁盤，它們裝在快遞箱里，從鞋柜上摔了下來，聲音很清脆。

　　“神的孩子不可能永遠都在庇佑憐憫世人，暮秋的蟬鳴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可是暮秋，真的會有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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