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一點點往上，最后，向芋的視線停留在了一旁的陳逸身上。

　　上課的三十分鐘，看他的第四眼。

　　這樣的場景不知道曾在這個教室里出現(xiàn)過多少次，只是沒人注意。

　　陳毅原本有些微微耷拉著的腦袋，突然抬了起來，似乎是睡醒了又似乎沒醒。向芋慌忙收回視線，去還是緊張地掉落了手里的那只筆。

　　她彎腰去撿，另一只手卻也伸了過來。
　　手背輕輕擦過她的皮膚，帶著一絲戰(zhàn)栗感，然后，那只筆就被靜靜地放在了桌上。

　　還不等她反應(yīng)，她就聽到他冷淡的聲音響起。

　　“是你的啊�！�

　　無聲的暗戀世界里，第一次響起了聲音。
　　而那只筆，向芋把它放進(jìn)了筆盒的最顯眼處，再也沒碰過。

　　在周圍女生都喜歡成績好，長相好的男生時，向芋卻偏偏喜歡上了陳毅。
　　像她的好朋友方珂，就喜歡她們班的班長應(yīng)澤。
　　那是個帥氣陽光，成績優(yōu)秀的男孩子，是家長口中的好學(xué)生。
　　而相比之下，陳毅除了成績好，身上樣樣都是壞學(xué)生的標(biāo)配。

　　抽煙，喝酒，逃課...
　　可是就是這么樣一個人，向芋喜歡了兩年，整整兩年。

　　—
　　下節(jié)是班主任老葉的課，老葉進(jìn)來的時候卻是一反常態(tài)，一本書也沒有拿，只拿了一張紙。
　　“這是高中最后一個學(xué)期了，馬上就要高考了，這一年重要性不用我多說�！崩先~頓了頓繼續(xù)道，“待會換個座位，好差結(jié)合，好學(xué)生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幫幫你們的同桌�！�

　　此話一出，臺下瞬間鬧哄哄的。
　　前排的方珂回過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向芋，“小魚魚，你打算考哪里�。俊�
　　“我嗎...？”向芋應(yīng)著，注意力卻是幾乎放在了一旁的陳毅身上。

　　他正歪坐在椅子上，同前面一個男生聊天。
　　向芋揉了揉右耳，以求能聽見一些，依舊是徒勞。
　　不過還是能聽見一些。

　　“毅哥打算考哪啊？成績這么好，還不得清華北大啊。”一個男生看著陳毅笑道。
　　陳毅難得笑著搖了搖頭，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他回過頭。

　　同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向芋四目相對。
　　只有短短一瞬間，卻是讓向芋久久無法回神。
　　耳邊傳來一陣陣微弱的鳴聲。

　　沒聊一會，老葉就打斷了她們開始安排新學(xué)期的座位。
　　“...”
　　“方珂，應(yīng)澤”
　　“陳毅...”

　　當(dāng)老葉叫到陳毅的名字的時候，陳毅抬頭，看向了比自己反應(yīng)還要快幾秒的向芋。

　　“陳毅，向芋�！�

　　當(dāng)她名字從老葉的嘴里念出來是，向芋小心地往陳毅地方向瞧了一眼。
　　他依舊看著一旁的男生，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哎，你同桌看你呢。話說你倆還挺巧，又是同桌了�！�
　　在向芋就要轉(zhuǎn)頭的那一刻，胖子的一句話讓她尷尬的呆在了那。

　　然后她看著陳毅轉(zhuǎn)過了頭，笑著同她說了第二句話。

　　“好巧啊，老同桌�！�

　　向芋后來回想，如果沒有那天發(fā)生的事，和那個笑容。她很可能在那個時候就會放棄了，而這種時候，他卻又笑著給了她一些希望。

　　一些她自作多情的希望。

　　—
　　這個老同桌卻沒有坐多久，在下個月月考的時候，她們再次分開了。
　　向芋心不在焉地搬著桌子，一面內(nèi)心數(shù)著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
　　距離五排，好遠(yuǎn)。
　　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四排，五排，兩排，六排
　　...

　　在一次次默數(shù)中，向芋迎來了高考。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切終于落下帷幕。

　　回教室收拾的那天，向芋在走向自己位置的時候頓了頓，繞遠(yuǎn)假裝路過了陳毅。
　　一張草稿紙隨風(fēng)從陳毅的桌子上飄落。
　　向芋蹲下身子，有些緊張的快速拿起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如果她能慢一點，她就能發(fā)現(xiàn)陳毅出現(xiàn)了在了教室門口，正看著她。

　　高考后的時光總是歡樂的，向芋卻時常坐在桌子前發(fā)呆。
　　手邊的手機(jī)震動了起來，是方珂的電話。

　　“晚上我們大家同學(xué)聚會，要來哦！”方珂的聲音里夾雜著喜悅，因為就在高考考完那一天，她和應(yīng)澤在一起了。

　　“我...”
　　“別猶豫！”方珂打斷她，“忘了和你說，陳毅也來�！�

　　這個在心里反復(fù)出現(xiàn)的名字響起時，向芋沉默了，然后說了一句。
　　“好�！�

　　一幫人把地點定在了KTV的包廂里，向芋在門口收拾了一下自己才進(jìn)去。
　　來的匆忙，她穿的只是一件普通外套。
　　伸手摸了一下口袋，似乎還有只錄音筆。
　　是當(dāng)初為了上課錄老師的話，以防她沒有聽見，畢竟她的右耳的聽力一日不如一日。

　　“干杯！我們畢業(yè)啦！”

　　一幫人舉著酒杯，酒杯碰撞在一起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憽?br>
　　向芋只是簡單抿了一口酒，視線卻是牢牢地停留在一旁舉著酒杯喝酒的陳毅身上。
　　喉結(jié)隨著他的舉動上下移動著，她的視線卻沒有移開。

　　然后他放下杯子，向芋也隨著他的舉動收回了視線。
　　或許是酒精的些許緣故，向芋沒有站穩(wěn)，卻是被一個手臂牢牢地扶住了。

　　三年來，他們有了第二次肢體接觸。

　　向芋慌忙站好，卻被陳毅攔住了。
　　他似乎在自己右耳邊說了什么，可惜她什么都沒聽清。

　　過于近的距離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她慌忙拉開與他的距離，轉(zhuǎn)身離開走到外面的廁所間。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已經(jīng)臉上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害羞而泛紅的臉頰。
　　向芋內(nèi)心無奈地嘆了口氣。

　　承認(rèn)吧，自己就是個膽小鬼。

　　收拾完回來，包廂里已經(jīng)開始玩起來真心話大冒險。
　　向芋推門的那一刻，剛好輪到陳毅的真心話。
　　她沒有再走進(jìn)去，只是靜靜在一旁看著。

　　“陳哥有沒有喜歡的人！是誰？！”
　　在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中，陳毅看了眼身邊那個空著的位置，點了點頭。
　　“有。不過是誰就是第二個問題了�！�
　　小胖哀嚎一聲，“那下一個問題就問你喜歡的是誰！”
　　陳毅笑著點點頭。

　　然后就再也沒輪到陳毅。

　　這之后，向芋再也沒有見過陳毅。從方珂嘴里，她聽說他去外省的某個985讀書了。
　　在有空的節(jié)假日，向芋都會買票偷偷去陳毅所在的學(xué)校附近走一走。
　　柜子里不知不覺多了很多車票的票根。

　　大四那年的夏天，向芋因為培訓(xùn)，恰好路過陳毅所在的大學(xué)。
　　然后她四年來第一次看到了陳毅，他正在一個奶茶店里，身旁還有一個女孩子。

　　估計是他女朋友吧。

　　向芋出神的想著，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她才意識到有人在叫她。
　　方珂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叫你這么多次都沒反應(yīng)。”
　　向芋回頭，笑著搖了搖頭，同她一起離開。

　　在這之后，她再也沒來過這所大學(xué)附近。

　　隨著科技的逐漸發(fā)展，身邊的不少人開始用起來微信，向芋加了很多高中同學(xué)，也包括陳毅。

　　向芋看著在某一刻突然熱鬧起來的高中微信群，點開了成員列表。
　　依舊是一眼，她就看到了陳毅。
　　不只是因為備注，還有那個頭像。
　　和他□□一樣的頭像，是她深夜看了無數(shù)次的頭像。

　　頭像在她的視線中逐漸模糊，視線逐漸漆黑，向芋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她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身旁是哭的像淚人一樣的方珂。
　　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她才知道自己得了癌癥，晚期。

　　生命的最后幾天，向芋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收拾著一件件舊物。
　　看著那個外套，她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
　　拿出來，那只錄音筆依舊放在口袋里。

　　她拿過扔在一邊，卻不小心按到了按鈕。

　　一陣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br>
　　“我... 喜歡你�！�

　　向芋坐在地上，拿著那支錄音筆反反復(fù)復(fù)地聽著，哭的淚流滿面。

　　—

　　“都準(zhǔn)備好了嗎？老公?”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看著陳毅，笑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當(dāng)然。”陳毅點點頭，“我去上個洗手間。”
　　“好�！�

　　安靜的房間中忽然響起一陣微信的電話鈴聲。
　　女生拿起電話，點了接通，還不等她說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陳毅... 我喜歡你... 喜歡了好多好多年。”
　　女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眼手機(jī)，然后按了掛斷，將這個名為向芋的聯(lián)系人點擊了刪除。

　　看著那個紅色的感嘆號，向芋在病床上，艱難地笑了出來。
　　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外面蟬鳴如舊，像極了以前。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話語聲逐漸微弱，直到停止。

　　窗外的蟬鳴還在叫著，無止無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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