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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清和蝎的相遇實在是離奇。
那一天常年干旱的沙忍村竟難得下起了雨。大片大片的烏云毫無預(yù)兆地聚在一起，伴著幾個悶雷傾盆的大雨，瓢潑而下。
豆大的雨急急地落著，潤進干燥的沙里竟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
那時才三歲的清靜靜地坐在自家的料理店前的門廊上，她望著屋外連綿的雨，神情格外得專注。
清是不屬于這里的。一個命運的玩笑將她拋到了這個干旱炎熱、完全陌生的地方。清的家鄉(xiāng)是一個多水、多雨的城市。那里連空氣里都帶著讓人舒暢的帶著青草氣的水汽。每每一下雨，細(xì)密的雨絲便將這一天一地連接起來，遠(yuǎn)處的一切都退化成了朦朧的色塊。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水珠拍打著青石地、親吻著青磚瓦的聲音。
啪嗒、啪嗒、啪嗒……
記憶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起來。清迷惑地睜開了眼睛，才發(fā)現(xiàn)她的面前在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小小的人。
精致的眉眼，白皙的膚色，水珠順著他鮮紅的發(fā)絲滾落，‘啪嗒’一聲摔在了清面前的水泥地上。
虛掩著的大門被風(fēng)吹動，吱嘎作響。
“能進去嗎？”小孩的聲音清脆。
如同水滴落進清那汪原本波瀾不驚的水潭，泛開陣陣的漣漪。
清猶豫了一下，終于側(cè)開了身，給小孩讓出了一條路。
其實清的父母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醫(yī)院。據(jù)說是姑姑生第二胎時遭遇了難產(chǎn)，性命垂危。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全家人都手忙腳亂，根本無暇顧及小店的生意。所以，今天這家店原本是不開張的。
“有紅豆沙么？”小孩慢慢地爬上椅子，坐定。
清為難地?fù)u了搖頭，但是當(dāng)她看見那小孩略微失望的眼神時，她說，“要不然我來做給你吃好么？”
蝎點了點頭。他安穩(wěn)地坐在那里，看著那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小身影忙前忙后。千代婆婆讓他在路口等她從風(fēng)影辦公廳出來，但是突如其來的雨讓他不很不喜歡。雨水落在他的臉上就好像是他在哭泣一樣，所以他選擇避開。
為什么為選擇這家店呢？
他不知道。
只是那個小姑娘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讓他很喜歡。從為數(shù)不多的照片上來看，他的媽媽也有著那么一雙黑色的眼睛。
女孩的個子很矮，一臉的稚氣。但是她卻很認(rèn)真。她很認(rèn)真地洗手、很認(rèn)真地端凳子、很認(rèn)真地爬上凳子、很認(rèn)真地用湯匙攪拌湯羹。等到食物的香氣從那扣小小的鍋子里飄出來的時候，蝎恍惚間好像聞到了家的味道。
洗手做羹湯，大抵便是如此。
又過了一會兒，女孩手捧著一個小碗從廚房里小步小步的走了出來。有裊裊的白煙不斷地從她手中那碗里飄出，模糊了她的臉，但是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愈發(fā)地清晰起來。
“蝎，該回家了。”不知什么時候千代婆婆已經(jīng)站在了店門前。
她不大的聲音驚散了女孩臉上暖融融的笑意。
清有些無所適從。她無措的視線在千代和蝎的身上來回游移。
原來他是蝎。
在清的印象里，蝎是一個沙忍的叛徒。跟他扯上關(guān)系終究會是麻煩。想著想著，她眼睛里的光芒淡了下去。
蝎站在原地，他突然很舍不得清手里的那碗紅豆沙。
他想吃完再走。
吃完再走。
以后的日子里，蝎總喜歡去那家店里找清，他喜歡跟她講一些心事。因為清才三歲，因為清什么都不懂，所以蝎告訴她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想法毫無保留。而清那個時候總是不哭不鬧地坐著，靜靜得看著蝎。等他講完之后，她會往蝎的嘴巴里塞一塊糖，然后傻兮兮地笑著。
直到他們都開始不可挽回的長大，清做紅豆沙的手藝也越來越精進，蝎就是喜歡來這家店里點一碗清親手做的紅豆沙。
直到他成為忍者之后，每一次他要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之前，他都會去那家店點一碗紅豆沙，吃完再走。回來之后，又會第一時間再去那店里吃一碗點心，偶爾還會給清帶一些外面的小東西。蝎喜歡清煮東西時認(rèn)真安靜的側(cè)臉，也喜歡她笑起來彎彎的眉眼。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個時候，全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他和她。
有時候他在想，他或許終究有一天會失去她。那個時候他有一些心慌，但是他想如果真有那個時候，他可以將她做成傀儡，那么她于他便是天長地久了。
而清呢？
她不清楚自己對蝎的感情。理智上，她知道他和她沒有結(jié)果，但是感情上她總想著對他好一點，對他再好一點。她堅持著只為他一個人親手下廚，就好像是某種執(zhí)拗。我只這么對他，那么他就是特別的。
清這輩子很少有機會離開沙忍村那個沙漠中心的小村子，所以當(dāng)表姐加流羅提出要跟她一起去雷之國玩玩的時候，她真是開心了好幾天。
她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小村子了。
但是等到了雷之國，清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是成了加流羅和風(fēng)影之間的電燈泡，她存心想要走得遠(yuǎn)些，但是加流羅卻有意無意地粘著她�；蛟S，加流羅并不想跟風(fēng)影接觸太近。
女人天性喜歡逛街，等到了集市，清心中關(guān)于加流羅和風(fēng)影之間捕風(fēng)捉影的猜測都跑了個干凈，只剩下眼前這些琳瑯滿目的飾品和衣服。
“你說這兩個手鐲哪個好看？”清對著攤位上的那兩個銀手鐲有些犯難。
“這個好看。”
一只白皙的手從清的背后伸了過來，拿過她左手上那只純銀扭花嵌著紅色水晶的手鐲。
那是屬于少年清亮的聲線。
這把清嚇了一跳，她回過頭就看見蝎正在她身后朝她微笑。此時此刻，他們的距離近極了，清甚至可以看清蝎的每一根睫毛。血液迅速涌上清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動人極了。
“加流羅呢？”清有些窘迫。
“跟風(fēng)影大人去了那里。”蝎隨手指著。
“那你怎么會在這里？”清低下腦袋小聲地嘟囔。
蝎買下了那只手鐲然后將它慢慢地套上清的手腕，“剛剛做完任務(wù)，路過�！�
蝎像是其他所有的忍者一樣，手下亡魂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他的身上沒有血腥氣，還時常帶著一股松油的味道，那股味道是清很喜歡的。她想大概是因為蝎是一個傀儡師的緣故。
接下去的時間里，兩個人相對無言在熙攘的街頭并肩走著，某種不知名的默契在兩人之間默默流動著。那一刻，仿佛吵鬧的人群統(tǒng)統(tǒng)成了無聲的背景，整個世界里只剩下他和她。
雨滴絲絲縷縷地落下，打在清的臉頰，她后知后覺地摸了摸才傻傻地沖著身邊的蝎說，“下雨了。”
“嗯。”
“你帶傘了么？”
“沒有。”
接著全世界仿佛又回到了原點，他們又變成了最普通的世人。蝎牽起清的手，合著人群狂奔起來。
他們在一片屋檐下找到了躲雨的地方。雨珠順著他們頭頂?shù)耐卟蹪L落，摔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濕，濕漉漉地粘在身上，這種討厭的觸感卻讓清想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那個多雨的地方。
想著想著，清禁不住笑了起來，朗朗的笑聲被雨幕隔絕在蝎的耳邊不斷回響。他低頭看著她，她笑得眉眼彎彎，明眸皓齒，黑色眼眸如同夜空般讓人沉醉。
他伸手撥開黏在她臉頰上的發(fā)絲，“笑什么呢？”
清仍舊笑著，她瞇著眼睛搖了搖頭，黑色眼眸閃動著狡黠卻又無邪的神采。
蝎覺得自己被蠱惑了，或者是誘惑？
他慢慢地垂下腦袋，輕柔地吻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清不笑了。
笑容從她臉頰迅速淡去，只剩下一絲淡淡的羞怯。
那天之后，他們的關(guān)系迅速變得明朗起來。他們也會在沙忍村里并肩走著，蝎每每去清的店里的時候，他的隊友們總是會揶揄地問一句，來看女朋友了么？
蝎總是沒有回答，但是清卻在一邊悄悄地紅了臉。
清也曾悄悄地想著她和蝎的后來該怎么辦？
可是后來的后來，她才明白原來他們兩個人沒有后來。
她從不是一個為愛癡狂不顧一切的女子，而蝎也剛好不是一個安于平凡，甘愿為了她而平庸的男人。
蝎終究要離開，而她絕不會跟著他海角天涯。她想要的是平淡的生活，但是剛好蝎給不起。
曉的橄欖枝，讓蝎向往不已，他想他從沒有過家庭，那么也就不再需要家庭。他想要離開，去一個新的地方，尋找自己關(guān)于永恒的執(zhí)念。
其實，他也曾想過在走之前將她做成傀儡，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永不分離。他們可以一起走過一整個地老天荒，成全一個永恒的完美。但是他知道，將她做成沒有生命的傀儡，那么他就將永遠(yuǎn)失去她那雙靈氣四溢、黑白分明的眼睛。而沒有了那雙眼睛，她還是他的她么？他還喜歡她什么呢？況且，成了傀儡的她終究不再是她，就像是自己做的那一對父母的傀儡，自始至終都是冷冷冰冰……
那一次，是清最后一次親手給蝎煮那一碗紅豆沙。
“要走了么？”雖然這么問著，但是清的心里卻是一片了然，時間不可挽回地流走，終將沖淡了他們身上的無奈。
他總是要離開的，那一年蝎十八歲，清十五歲。
“嗯……”蝎點了點頭，然后拿起湯匙舀了一勺甜品送進口中。
“還回來么？”清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很干。
“……”這一次蝎沒有回答，他覺得吃進空中的甜湯前所未有的燙，從他的嘴巴到他的胃都火辣辣得燙，直到后來連心臟的位置都隱隱發(fā)疼。蝎想，也許這輩子就痛這么最后一次了，他已經(jīng)決定要將自己做成傀儡了，從那之后，他就再也不需要食物了。
許久之后，蝎終于放下了勺子，“一起走么？”
他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
“不了�！鼻宓鼗刂�。她垂著眼眸，睫毛遮蓋住了她黑色的眼睛，蝎努力著想最后一次看清楚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但是她轉(zhuǎn)過了腦袋，故意躲開他的視線，“吃完了就早點走吧！”她說。
她明白，這輩子，他們只能是這樣了。
“嗯……”蝎起身，從清的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門。
他們終究擦肩而過，而后海角天涯。
清曾想過，要是那天沙忍村再下一場雨，那么他和她的故事也算是有了一個圓滿的落幕�？墒牵翘炱胀ǖ镁拖袷且荒曛械钠溆嗄�364天一樣，陽光炙烈，熱氣逼人。
原來，他們自始至終都是這世間上一對再不普通不過的男女，上演著相識、相知、相愛，最終離散。所有的不平凡只是那一種叫做愛的感情暫時蒙蔽了他們的視線罷了。
生活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走了，我走了，但是有什么東西因為你我而改變么？
不，一切如常，改變的只是離開的你我。
他們的故事的結(jié)局。
他成了一個通緝要犯，而她遠(yuǎn)嫁木葉，如愿以償?shù)刈隽艘粋�普通的家庭主婦。
離開之后，她甘愿為另一個人洗手作羹湯，而他也不再需要她的羹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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