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見羅冰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小小的嬰兒，在那個陽光極好的晴天，蜷在鋪著柔軟棉被的搖籃里，粉粉嫩嫩的白面團上露出甜淡的微笑，溫暖柔和如同三月的陽春。頭頂黑色稀疏的發(fā)在當時還并不怎么漂亮，但兩撇乖巧的細密睫毛卻可愛得令人心生憐意——我?guī)缀蹩梢暂p而易舉地想象到，在那絨毛一般柔軟的眼睫下，是怎樣一雙美麗的眼睛——或許剔透如玻璃，或許純粹如墨玉。事實上，不過5分鐘的時間，我的猜想就得到了證實。

　　“冰冰，冰冰�！北荒赣H溫柔叫喚起來的孩子睡眼惺忪地在搖籃里滾了半圈，只有成人四分之一大小的手掌在空中胡亂地揮舞，嘴角還殘留著甜美的笑容。她緩緩睜開茫然的雙眼，一臉迷蒙的神情，像極了待宰的小羔羊。

　　“媽……媽……唔……媽……”九個多月大的孩子嘴里像是含了塊糖，說起話來黏黏膩膩的，直叫人把骨頭都給浸酥了。

　　少婦聽了微微一笑，輕輕握住羅冰的小手掌，指著我說：“乖冰冰，叫叔叔�！笨墒切雰汉孟癫⒉荒茴I會母親的意思，一雙葡萄般黑得泛紫的晶亮亮的大眼睛直沖我看，似乎在奇怪這個從未見到過的陌生人是誰。

　　陽光的金輝撒落在她清澈透亮的眼波中，映照出一張比平時更加溫和俊雅的男人面孔。

　　“夫人。”我臉帶笑意看著身旁嫻雅文靜的少婦，衷心地夸贊道，“羅小姐真的非�？蓯�，和您長得真像。”

　　“謝謝。只是這孩子的個性卻像極了她的父親，急性的很�！鄙賸D溫文有禮的微笑上帶了抹淡淡的無奈。

　　她口中提到的孩子的父親，我也曾見到過，那的確是個很急躁的男人。說話行事間容不得半點拖沓不利索，與人交談時更時常顯露出不耐煩。這樣的性格擱在平時叫豪爽麻利，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這個臺面上，便顯得過于失禮。他幾乎很難不得罪到別人。

　　我正要說些什么，只聽小羅冰軟軟地念道：“媽……爸……叔叔……”甜膩的嗓音無畏地口齒不清，但四個字說完后她便再找不出別的話來說了，這幾個詞已將她肚子里的墨水都蘸了干凈。

　　看到她傻傻地盯著我們，小嘴巴無措地抿起，表情純真天然極了。我忍俊不禁地微笑，寵溺地把她抱起來，正想好好戲弄戲弄她，卻在看向這孩子的那一刻，驀地怔愣了。

　　——她眼里的深紫色像是液態(tài)的陽光，明明色彩深沉晦澀令人心生陰霾，但那份清澈那份天真，卻明媚朝氣蓬勃得使她由內而外帶上了迷人的光彩，陽光一般的感染力幾乎就要讓我將此行來到羅家的目的拋到九霄云外。

　　可她還只是個孩子。

　　“陽先生，陽先生？您怎么了陽先生？”羅冰的母親有些莫名地喚著處于失神的我。我同樣莫名地抬頭看著她，問道：“怎么了？”“不，我看到您在發(fā)呆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問題�！鄙賸D抱歉地微笑，似乎是認為自己打擾到了我思考。

　　但當我聽了這話時，身子卻狠狠顫抖了一下。

　　飛快地低頭再看了羅冰一眼，只覺得從心底里泛起小小的恐慌。

　　她是這么個叫人神魂顛倒的尤物，輕而易舉，不過是個眼神便輕而易舉地讓我這個身經百戰(zhàn)的男人凝視著她而不自知。她眼中的深紫色好像名貴的紫晶石，白白嫩嫩的肌膚吹彈可破，皓齒紅唇都是一副精巧柔軟的樣子，就好像是在引誘別人一口咬下去。我無法想象，無法想象將來這個女孩會長成什么可憐模樣。她或許會擁有如皎月般溫柔的美麗，也可能是艷陽似的耀眼迷人。

　　這么想著，就仿佛真的置身于一個夢幻般的溫柔水鄉(xiāng)里。

　　像是有柔韌的腰肢緊貼我的小腹，白皙的手臂纏繞上我的脖頸，粉粉嫩嫩的小嘴唇在我的頰邊流連，偶爾有濕濕熱熱的滾燙氣息撩撥過我的耳際。

　　我緩緩低下頭。

　　“嘻嘻�！睉阎械男×_冰忽的一笑。

　　亮晶晶的大眼睛，水嫩嫩的小嘴巴，娃娃一樣精致的面容，棉花糖一樣柔軟的臉頰。那副神情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又仿佛在引導我做些什么。

　　我的心跳忽然加速。

　　我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我的血液猛然沖涌上我的頭頂。

　　我渾身都滾燙起來。

　　我面部僵硬地轉頭，不太自然地微笑道：“羅夫人，不知我是否……可以帶這個孩子去院子里逛一圈？”

　　“額，沒問題，不過不要太久，她會累的。”羅冰的母親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覺得莫名。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

　　而這或許是我這輩子最瘋狂的一件事。

　　我在大馬路上奔跑，身邊擦過一輛有一輛汽車小巴，喇叭的嘈雜和司機的叫罵聲充斥在我的耳里，各色各樣的小店街市在我的眼底稍縱即逝。身后好像時有追趕的人，大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那是羅家的保鏢。

　　他們與其說是在追我，不如說是想追回這個遺失在我懷中的漂亮孩子。那位溫柔嫻靜的貴婦人此時想必正坐在名牌轎車里擦抹眼淚。只是無論那是輛多先進的轎車，它也無法越過茫茫車海，從交通堵塞中一躍而出停在我的眼前。

　　我微笑起來，洋洋自得。

　　“叔叔……”小羅冰怯怯地發(fā)出聲音，她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覺得風好大好大，吹在身上冷冷的。

　　“冰冰……冷……嗎�！蔽乙贿咃w快地奔跑，一邊將她摟進胸口，話語因劇烈運動而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卻也因此使身體變得更溫暖舒適。

　　“唔……叔……”

　　我忽然感覺到有什么觸摸上我的皮膚，帶著些微涼意。眉頭輕蹙著低下頭，果不其然，那水靈靈的孩子扯拉開了我的衣領，正用她的小掌撫摸我的胸口。

　　這一觸碰就如同在我的皮膚上點上了火，灼灼的令我的胸口頓時火熱起來，熱感漸漸向外擴散，直到把我的全身上下都燃了個遍。

　　“叔……叔……”小羅冰趴著弱弱地喚道。

　　我更加緊密卻也更加小心地抱住她：“冰冰……哦，冰冰乖，一會兒就到家了，再忍一會兒好嗎？”盡量使語氣溫柔如水，希望這樣能令她安心。

　　她似乎真的因此而有了些安全感，順從地靠上我的胸膛，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我——只注意著我一個人。

　　我頃刻間變得欣喜若狂。

　　耳邊的一切喧囂和嘈雜都仿佛不見，整個時空余留下的只有這么一雙眼睛。那里頭沉沉的紫幾乎就要墮到清亮的湖水底下，在折射進去的陽光灰燼中沉沉浮浮。

　　我不知其中的深淺，只知自己就要被那湖水淹沒，口眼鼻都會被那一顆顆的水珠覆蓋灌滿。

　　我直覺想逃。

　　然而，雙腿卻好像被釘在了湖底，死活也爬不起來。

　　好像連我的魂魄也遺失在她的眼里。

　　——她真是世上最美的寶貝。

　　我的身體仍然在馬路上奔跑

　　但我仿佛身處夢境之中

　　明媚的陽光濺落在地上

　　滾落成一顆顆葡萄似的小顆粒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可能在這一剎那

　　愛麗絲夢游仙境的主角

　　已然

　　成為了我

　　I love her beauty forever.

　　我微瞇著眼睛抬頭看向陽光，胸口趴著世上最美麗的孩子。

　　她纖巧的小手指抓挑撥拉玩的不亦樂乎，精致的頰子泛起淡淡的紅暈，簡直就像是一顆水靈靈的蜜桃。

　　她真的很美。

　　“你真美。”我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額頭，像是中了咒語一般不斷喃喃道，“你真美，你真美�！�

　　你真美。

　　你真美。

　　你真美。

　　你真美。

　　你真……美……

　　真……美……

　　美……

　　……

　　我愛你。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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