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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小劍士認定我是邪惡的黑暗生物的那些事
末日比想象中來得快多了——標志是,最高的魔法塔轟然垮塌。
垮塌之后,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生物從虛空中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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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困到那里已經好久好久了,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可以來帶我出去。但這一天,我見到了一個劍士。他看起來就是那種窮酸小劍士,我也不期望能怎么,只要他能救我出來。我開始呼喊救命,就是用那種嘶啞的絕望的語氣,也許我模擬得不太像,小劍士聽到了,并沒有我預想的那樣來救我。他只是眉頭緊皺。后來跟小劍士交流我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他把我當成了那種能模擬人聲的食人花。
不管小劍士內心想出了多少陰謀論,但他還是敵不過善良,于是他向我走了過來。我,此刻被幾根藤蔓牢牢地固定在石柱上,據小劍士說,我那時看上去很像被審判的某種邪惡生物,被正義的使者封印在此處。好在小劍士并不是同樣正義的使者,他解救了我這個“邪惡生物”——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用嘶啞的聲音說,我是這里的原住民,很熟悉這一片地形,我可以帶他出去。
就這樣,出于善良或者是走出這片沼澤的希望,小劍士把我救下來了。他砍斷了纏繞在我身上的藤蔓,那種渾身黝黑的,長著尖刺的巨大藤條。我也沒有食言,帶著小劍士走出了那片森林——說我是原住民當然是欺騙小劍士的,但另一點并沒有欺騙他——我確實感知到了出口的方向。
我不太想回答自己為什么被屈辱地困在那個藤蔓上,每個人總有一些經歷不想告訴別人,我也是這樣對小劍士說的。好在小劍士雖然面上冰冷,內里黑暗,但是心尖上還有一點點善良,他口上說過無數(shù)次,說我是一種變異了的,能化人形的食人花,但手上還是在給我包扎手臂大腿的傷口。當然,他也時不時的刻意在我傷口上瞅,像是要從我的血中看出點什么來。
“哎哎,別搓了,痛!”我實在忍不住了,他看歸看,瞧見黑乎乎的枝液也要揉一揉,“那是藤蔓的,不是我的血啊。”
小劍士還是那個冷冷的表情,但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還是被我捕捉到了,而且隨后動作輕柔了很多。
出了沼澤森林之后,我靦著臉跟著小劍士在他住的小鎮(zhèn)里生活了幾天。而我是有私心的,因為我發(fā)現(xiàn)這小劍士除了腦補的東西很可愛以外,還意外地長得很耐看,就是那種看久了,整個人心胸里都亮堂堂的感覺。巧的是,小劍士也是有私心的,他的眼神無一不在告訴我,他后悔救了我,他始終覺得我是某種邪惡生物,那天的藤蔓仿佛是我的封印。所以他要監(jiān)視我,在他心中,邪惡的妖怪大概總有潛伏期什么的,只要待得夠久,我就會露出狐貍尾巴。
我前腳剛出他家門。
“你去哪里?”后面?zhèn)鱽砝淅涞馁|問,有一點沙啞,是小劍士的聲音。
“我想出去轉轉!蔽肄D過頭,笑嘻嘻道。
“不可以,你必須跟我一起。”
于是那幾天,我只能跟著小劍士去打獵或者說消滅黑暗生物,當然是我在旁邊,然后看他用大劍一刀一刀地砍下去。小劍士年紀小,但是已經完全是成人模樣了,手臂上的肌肉一塊一塊的,而且昨晚小劍士睡覺前換衣服的時候的時候我偷偷瞄了眼,嘖嘖嘖,八塊小腹肌。
我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肚皮,尋了處同樣平坦的地兒,把我的小布毯均勻地鋪開,放上小水壺,水壺里面放的是酸梅湯,隔壁一位喚作何媽的阿姨給的。理由是瞧著我乖巧可愛,當然,也少不了我那幾聲脆脆的阿姨好。
小劍士也是可憐,沒了父母,何媽就是養(yǎng)母。“他性格孤僻一點,但是很善良!边@是何媽的原話。不過這種少年就是內心腦補很多,我解釋了多少次,我只是個人,不是個妖怪。但我覺得他不信,連砍殺黑暗生物的時候,還老往我這邊看。
我正在低頭品酸梅湯,那種一口酸,兩口甜,三口香的味道在舌尖纏綿,突然小布毯上投射了一個人形黑影。
“你那里,為什么沒有黑暗生物?”
小劍士抱著劍,站在我面前,懷疑地望著我,周圍是死掉的一大片黑暗生物,而這片黑暗生物正好無一接觸到我的小布毯。
我緩緩地咽下最后一口酸梅湯,瞇瞇眼享受了一會兒,見他仍然不走,于是放下水壺,拉著他的袖子,指著不遠處的一頭狼。
“喏,這頭,怎么死的?”
“我殺的。”小劍士答。
“吶,那頭,怎么死的?”
“我殺的!毙κ看。
我一頭一頭數(shù)過去,小劍士一句一句“我殺的!弊詈螅翌D了頓,道:“挨天殺的,這些都被你殺掉了,哪頭能靠近我呢?”
“而且,”我開始把小布毯折疊起來,收到小包里,“如果我是大妖怪,我為什么會做這些事情讓你懷疑!
我當時有點生氣了,一天到晚懷疑來懷疑去的,反正我就永遠不可能打消懷疑唄。我氣沖沖地回了鎮(zhèn)里,先盛贊過了何媽的酸梅湯,何媽十分高興,然后我又哭訴了小劍士對我的懷疑,何媽臉馬上就垮了下來,罵了一聲“臭小子”之后,就讓我先等著。何媽不一會兒就把小劍士拽了回來,哪怕小劍士能一打十,但在何媽前面就是一個搗蛋的小孩。
何媽把我的袖子輕輕卷起來,指著小劍士的鼻子,惡狠狠道,“你瞧瞧,這細皮嫩肉的,你哪知眼睛瞅著像外面那些黑乎乎的大妖怪?”小劍士接受了全部數(shù)落,沒有說話。最后何媽還是心疼了,兩人眼眶紅紅的。就在我大感迷惑之際,何媽一把抱住了我倆,對我道:“你別怪他,他自從何伯離開之后,就疑神疑鬼的。上次還突然跑進了森林里面,那處從來不允許人進去的!
原來還有個何伯,看樣子是何媽的丈夫,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小劍士要到那森林里去。
何媽繼續(xù)道:“不過也好,這樣才把你救出來了。這渾小子也算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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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小劍士并躺在木床上,我翻了個身,瞅著小劍士,可隨即就是小床吱呀吱呀的聲音,小劍士睜開眼,我倆視線一對,小劍士臉又別開了。
我壞從膽邊生,蹭起半邊身子,四目相對,又把兩只手從被子里伸出來,糊他臉上,將他頭正過來,問:“何伯怎么了,你為什么要去森林?你知道他在森林里?”
小劍士被我熱乎乎的手糊了一臉,也沒發(fā)作,只是從喉嚨里擠了一聲“嗯”。
“嗯什么嗯,你是知道他在哪嗎?”
“在森林里。”
“你怎么知道在森林里?”我大奇,這人在森林里連路都找不到。
“我看見了。我還看見了你!
“看見了?什么叫看見了,這還能看見?而且跟我什么關系!
小劍士不說話了。這小劍士的邏輯非常的令我迷惑。但我這人優(yōu)點就是,抓大放小,有些神經病不理他就是了,不耽擱我看他的臉。小劍士盯著屋頂?shù)哪程帲暰一動不動,而我就這樣盯著他看。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盯著他看。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在盯著他看。
反正就這樣過了好幾天,我一直悠哉悠哉。其實我并不知道小劍士多厲害,但從他對黑狼的手段和鎮(zhèn)里人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極為優(yōu)秀的。但打臉很快,我也付出了小布毯和小水壺的代價。
那天我們遇到了黑羽。書上說,黑羽是一種漆黑的殘暴的鷹,體型巨大,但我親眼看見后,覺得書寫的一點都不具體,明明有一個小房子那樣大,小房子是剛好能容納我和小劍士睡覺的那種大小。
我遠遠地見到了黑羽,但是我以為小劍士能輕松解決,但是事實上,小劍士手臂被深深地劃出傷口時,我才知道,原來小劍士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于是我們倆狼狽地逃跑了。
關于我的自保能力,實事求是的說,跟小劍士比起來,幾乎等于沒有吧。我試圖豎起一小面風墻,但是直接就被黑羽撕碎了。要度量的話,大概就是那種剛會小火球術的初級見習小法師?
問我為什么沒有自保能力還那么悠哉。很簡單啊,所謂一山更比一山高,這么重要的末日,高手們肯定都出現(xiàn)的。這不,雖然我倆逃的狼狽,但是明顯撐到了外援到。一頂巨大的火球,狠狠地砸在了黑羽身上,這頭巨型鷹就這樣被一位法師轟到了地上。
人們議論紛紛,這就是新駐扎在鎮(zhèn)里的保衛(wèi)者,平民很難見到的高級魔法師。
這魔法師多高級,跟我沒關系,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發(fā)生無數(shù)慘烈的爭斗,這不過是一角。我正在幫小劍士包扎傷口。傷口有點深,我覺得還是找找能救護的光明使者會比較好。怎么說的來著,一般是祭祀吧。
“祭祀長什么樣呢?”我問旁邊的小劍士,“是戴著那種高高的圓頂帽子,手上還拿著像馬桶刷的法杖嗎?”
“嗯。”小劍士點點頭,臉上除了強忍疼痛,還有一絲困惑,看樣子他應該是一時無法理解“馬桶刷”這樣不敬之詞怎么可以用來形容神圣的祭祀權杖。
要說我怎么知道長什么樣,大概是因為眼前就有這么一只小祭祀吧。
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戴著高高的圓頂帽子,全身粉粉的,手里拿著標志性的馬桶刷,正在那里百無聊賴。
我小心牽著小劍士走上前去:“大人看看這人還有救嗎?”
小女孩翹起嘴:“不救!
我拉著小劍士就走。小劍士自從被我拉著開始就懵住了,此刻也是任由我牽走了。我一邊走一邊默數(shù),數(shù)到三,耳后傳來!暗纫幌拢 笔切∨⒌穆曇,她渾圓的大眼睛似乎很迷茫,“你怎么就走了?”
很好,這小女孩果然與那群高貴的祭祀不一樣,至少帶著一絲好奇。我又拉著小劍士走回來,道:“你不是說不救嗎?”小女孩見我又回來,瞧見小劍士傷口,問:
“他流這么多血,你就不管他了嗎?”
“我管他去死!
女孩小小的腦袋大大的迷惑,但還是開始吟唱法術,一道白光閃過后,小劍士的傷就好得七七八八。我見小劍士眉頭松了下來,知是真的無事,拉著他就準備走,因為從剛才開始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留下小女孩在原地迷惑不已,我卻拉著小劍士一路狂奔。
平凡的小鎮(zhèn)可以有傻白甜的女孩,但不能有既傻白甜但有修為高深的祭祀女孩,如果有,那只能說明有更高層次的人來到了這里,不管如何情況都比較復雜。
可惜我的預感一向很準,準到無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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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全副武裝的長刀武者攔在了我們的面前,迷彩行裝也遮掩不了他飽經訓練的緊致身形,他的力量我毫不懷疑能同時撕碎十個黑羽。如果說小劍士是初生的小老虎,那這位武者就是全盛時候的老虎,超成熟那種。
哎,不對,我為什么要咽口水。
我到底算是個什么物種,食譜里面有人嗎,還偏好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風格?
我看了一眼小劍士,他全身肌肉緊繃,應當是對于不可抗力的本能反應。
“啊呀,尊敬的勇士,您好,”我不自覺把小可憐的劍士掩到身后,因為總是擔心這頭倔強的小老虎想要不自量力的去單挑,“有什么我們可以幫助的嗎?雖然您看,我們也不像是能幫到您什么的!
武者一看就是高人,自然也沒閑工夫審問兩個閑雜人等,確認無異常后,轉身就去到了小祭祀的方向。能用余光多看看一位不知名的小劍士,已經是他一天當中的破例了。武者嘛,連余光都是按份額給的,至少另一條咸魚連余光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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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是難得的沉默。誰都會有秘密,小劍士都能放過我,我為什么不能放過他。
哎,就是不能。這么好的機會,當然不能就這么放過了,我又不是什么好東西。
“哇,剛剛那人看起來就好厲害啊,”我比較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牽著小劍士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無意識的攥緊,我繼續(xù)追問,“你以前見過他嗎?”
“沒有!毙κ繌难揽p里擠出來這句話,然后任我怎么挑逗,也是不打算再說一句話了。
其實不難猜。小劍士平日沒心沒肺的,但也有那么幾個人比較在意。當然,我堅定地認為我已經在小劍士的名單上了。與我一起的,也就是何媽以及那位未曾相識的何伯。
何伯的消失多半跟這些人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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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沖突來得比我想象中早。
一天,我外出歸來時。
何媽倒在地上,周圍是碎一地的陶壺裂片,往日沁人心脾的酸梅湯此刻也蒙上了腐朽的臭味。
小劍士抵劍護在何媽身前,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滴下來,往日里倔強的小老虎眼中是深深的絕望。
我的出現(xiàn),讓他絕望的神色更近了一分。“快走……”他咬緊牙關,蹦出來這句話。
他這凄慘的一幕,也印在對面小祭祀的眼里,傻傻的女孩無法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但不妨礙她用圣光打在小劍士身上,小劍士沒有受傷,但漏過去的光線在何媽身上撕開一道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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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晚上跟小劍士一起睡的,理由是怕鬼。小劍士自然是不干的。但我選擇向何媽告狀,“何媽,他不讓我跟他一起睡。”何媽一出手,我于是又爬上了小劍士的床。
何媽為什么愿意幫忙,因為她只是想把小劍士往人的那邊推一推。
小劍士是人,應該多跟人接觸,而不是何伯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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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走了何媽,像收起什么不重要的物什,放到了一處小小的錦囊里,離開了。
我安慰小劍士,小錦囊一看就很精致,想必里面是很舒適的,不用擔心。小劍士沒啃聲。
小劍士到晚上都沒有吃飯。入睡時,我輕輕地躺在他旁邊。何媽不在了,我的靠山也不在了,他沒有表現(xiàn)出抗拒,只是把我抱在懷里,然后開始哭。
小劍士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原來只比我高半個頭,這段時間下來,已經高了一個頭。他先是輕輕把下巴靠在我肩膀上,我開始聽到他哭。然后大哭。
屋子里空蕩蕩的,小劍士哭得稀里嘩啦。我們的小大人今天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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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被窩里只有我一人。
桌上是準備好的早點,一樣的精致,與何媽做的一模一樣。
吃完收拾妥當,我推開門。
“你去哪里?”后面?zhèn)鱽砩硢〉穆曇簟?br>
“我想出去轉轉。”我轉過頭,小劍士不知什么時候已站在桌邊。
“早點回來!
“好!
既然需要我是人,那我便是人吧。
。ū菊峦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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