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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將
“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才始送春歸,又到春歸處,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荷花不能長在流動的水里,偏是江邊彎出個內(nèi)湖,里面生滿了荷花,每至蓮藕成熟的時候便有越女采蓮。
那天,清秀的越女采蓮的時候唱起了采蓮歌,路過的行人聽在耳中,便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他心底衍生,裊裊娜娜,不絕如縷。
似晚晴而非晚晴,似是而非。
顧惜朝站在湖邊,微微蹙眉,心底生起來一種他要抓住這種似乎的沖動。
歌聲停歇,越女十指靈動,已經(jīng)摘下數(shù)只蓮子,蓮舟微動,水波輕漾,有青衫倒映。
越女驚訝抬首,看著那立在船頭,神情很是寂寞的青衣男子,慢慢的羞紅了臉,抓緊了手中凝碧如水清的蓮子,為眼前的男子再次唱起了適才那一首采蓮歌。
這一唱,春采荇菜,秋摘蓮藕。
這一聽,便是三年。
這里的風情,點點滴滴,從陌生到熟悉,在悠悠的歌聲中越女看著他逐日暈紅的雙頰又漸漸慘白。
而那種感覺一直在瘋狂滋長,卻始終抓不住。
顧惜朝站在青衣江的浮橋上,側(cè)耳傾聽著晨風中傳來的寮寮歌聲。
靜謐的湖水,無聲的青山,和煦的春日下,時光似乎在倒流。
顧惜朝腳踏上小路,身后,亭亭玉立的越女撐著小船,在青碧的水面上緩緩滑行,歌聲漸行漸遠,天地俱落在了身后。
顧惜朝從眼前似是而非的虛空中穿行,茫然自問,我想要抓住的到底是什么?
他有些神不守舍的進了城,想要把草藥送去到他慣常去的藥鋪子,可是到了那街上才發(fā)覺有些異常。
偌大一條長街,冷冷清清,街尾的趙侯爺府門前人影幢幢,醫(yī)館的孫大夫、畫齋的宋老板、茶鋪的丁老四和街頭糧食行的鄭掌柜,居然都丟下了洞開的大門聚集在其中。
唏噓的嘆息著失竊的寶物;驚嘖的贊嘆著京城的捕快。
原來都放下了手中的生意,慕名候在寶物失竊的趙侯爺府前等著看曾經(jīng)的九現(xiàn)神龍,如今的四大名捕:戚、少、商。
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匹油光水滑、黑得發(fā)亮的烏騅馬,自鎮(zhèn)外急馳而來。
人群開始涌動,呼聲也熱切了起來,漸漸匯聚成了三個字:戚少商。
趙侯爺臉現(xiàn)喜色的迎了上去,那烏騅馬一聲長嘶,在他面前噶然止步,馬背上的人翻身下地,玄衣獵獵,英姿勃發(fā)。
布簾在風中翻飛,陽光打在顧惜朝身上,忽明忽暗。
有什么在血脈中流動,令他感到一陣激越。
那種他一直抓不住的似是而非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清晰。
他一直揮之不去的羈絆,戚少商。
顧惜朝漸漸覺到興奮,目光變得陰鷙尖銳,戚少商,不殺了你,我此生怎么能夠安生?
顧惜朝微微昂頭,不由自主的把手緩緩伸進了布袋中。
逆水寒劍清鳴,戚少商豁然回頭,那針芒在脊的感覺已然消失,熙熙人群后的小巷寂寂,空無一人,風中楊花漫漫,似夢自在。
趙侯爺覺察到戚少商的異樣,問道:“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戚少商淡淡笑道,“一股久違了的,殺氣!
趙侯爺左右看了幾下,那里有看到什么異常,更無謂什么殺氣,便只道戚少商在說笑,又急著想要戚少商早日破案于是也不多話便領(lǐng)著戚少商和當?shù)馗玫墓倮蠣敳犊靷冏哌M府邸直奔藏寶失竊之地。
站在寶庫中,看著完好無損的機括、空蕩無一物的寶庫,戚少商詢問道,“你說,為了慎重起見,在這密室里面存放的只有那副圖?”
趙侯爺點頭稱是,忽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大驚失色,脫口道:“還有我送給夫人的定情之物,明珠皓白!
失竊的那副圖是什么,陪同前來的人除了知道它的重要性外具體是什么其實并不清楚,但是一聽到明珠皓白時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珠皓白,大如雞卵,晶瑩圓潤,朗然照人,天下明珠何止萬千,而這一顆絕對是其中最好的那一顆。
*************
葉自飛踏進屋子,剛松一口氣,便覺察到兩道勁風左右夾攻而來,他一驚急退,總算占著一身輕身功夫獨步天下方才化險為夷,饒是如此卻也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退到安全距離站定身形看到眼前對他出手的兩人時不由錯愕,失聲道:“大哥二哥,你們這是……”
公輸歌看著他憤然道,“你還當我們是你的大哥二哥?你說你把那顆明珠皓白藏那里去了?”
葉自飛一愣,茫然道:“二哥,你在說什么明珠皓白?”
蘇子春冷冰冰的看著他,道:“葉自飛,我們今天出去踩點,無意中聽得消息,才知道原來上次侯府盜寶的時候除了丟了你盜回來的盒子外,還丟了一顆明珠皓白!”
葉自飛先是一怔而后會意過來不由得臉色一白,顫聲道:“大哥,難道你們以為那顆失竊的明珠皓白是被我拿了?”
公輸盤冷笑:“本來我們也不想懷疑你,可是上次的藏寶庫只有你闖過了殘局獨自進去過,那顆丟了的明珠皓白,自然也是被你私吞了去。”
葉自飛又急又恨,跳著腳對天賭咒說道:“二哥,我要是拿了那明珠皓白,就天打雷劈!
“你當然不會承認……”蘇子春看著葉自飛慢慢的說道:“咱們結(jié)盟的時候曾發(fā)誓說,‘兄弟一條心,有難同當,有福同享,若有背叛,不得好死!墒侨缃衲憔剐拇娑模慌抡f不得那天你就為了錢財把咱們給賣了,所以再留你不得。”
“大哥,二哥,你們聽我解釋……”話音未落,蘇子春和公輸歌兩人便已飛身向他攻擊而來,他心知做這一行的最忌遭人背叛,如果此次不解釋清楚,只怕以后天涯海角都要被追殺,永無寧日,于是只得仗著自身輕身功夫厲害一邊左挪右騰的閃避著一邊想要解釋。
三人正自這么亂做一團,忽一個清朗聲音在旁嘲笑道:“四大名捕的面都還沒有見到,你們倒是先窩里反了。”
這人是何時來的,三人竟是不知,心下俱是一凜,不由得停了手,各自后退躍開站定,才看見院門那里站了一個青衣書生。
本是棚門土墻,可那書生站了那里便有不同,竟然也能叫人覺得滿目生輝了起來。然而那書生神色倨傲,那種居高臨下的蔑視的眼光看得三人不舒服的很。
“你是誰?”三人自認行跡隱匿,行事也是小心萬分,那知道竟被這人追蹤至此,不由暗暗心驚。
顧惜朝一笑,并不回答三人的問題,只見他襟袖漫曳施施然的走到三人近前,故作姿態(tài)的說道:“我真替三位大師可惜,沒有死于趙侯爺府中的機關(guān)里卻是死在自相殘殺中!
“你胡說什么,趙侯爺府的密室機關(guān)冠絕天下我們?nèi)四抢锬苡心潜臼略诶锩娉鋈,況且我兄弟三人只是在切磋武功而已,什么自相殘殺?”三人一怔后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當即否認。
顧惜朝一笑,看著三人用著一種并不相信三人所說的語調(diào)漫聲說道,“趙侯爺府的寶庫我進去察看過,要想從里面盜走那幅圖必須連破三關(guān),那三關(guān)固然號稱萬無一失,可又怎么敵得過三位的絕妙組合?
第一關(guān),墨家機關(guān)術(shù),墨家機關(guān)術(shù)雖然冠絕江湖,卻恐怕是無法難到與之世代為敵,意欲一較高下的公輸家族吧!彼f這話時一雙黑眸瞬也不瞬的瞧著公輸歌,眼里似生了鉤子一般,生生攝住了公輸盤,竟是叫他否認不得。
“第二關(guān),絕天鎖,又稱陰陽五絕鎖,為我朝制造了水運儀象臺之已故吏部尚書蘇頌據(jù)五緯出沒于天象時節(jié)制作而成,制成以后鎖內(nèi)齒輪轉(zhuǎn)動,依天地歲月流轉(zhuǎn)之序每日變動,要解此鎖若不能掐算明白當日五星之勝負,則將啟動與之相連的斷龍石,進退兩難。
然五星出沒各有節(jié)候,以木、火、土、金、水的次序,相繼出現(xiàn)在北極天空,每星各行72天,五星合周天360度,木、火、土三星軌道大而在外,恰合乾策216之數(shù);金、水二星軌道小而在內(nèi),恰合坤策144之數(shù)。五星若按時中天,名曰勝?蓽y其相對不見之星以印證,這顆相對不見之星,名曰負。寶物失竊那天水星當位,其相對位為印證的乃是火星!邦櫹Сf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對著蘇子春用一種傾身請教的姿態(tài)笑道:“蘇大師您家學淵源號稱無鎖不開,不知道在下說對了沒有?”
“你你,……”蘇子春想問他到底是從何知道的這破解之法,那知太過驚駭之下說出來的話竟是不成句。
顧惜朝丟下蘇子春,轉(zhuǎn)身看著葉自飛,說道:“第三關(guān),殘局,要解那殘局不難,可是充當雙方那顆殺子的人若要能在那棋盤上進退自如,這份輕功放眼天下屈指不過三數(shù),然而三數(shù)之中唯有葉大俠當日在這里,這樣說來葉大俠自然是難脫嫌疑了。”
“這……”葉自飛難以作答,一吞口水竟被顧惜朝逼得后退一步。
顧惜朝見三人不作答,振袖回身,嘆道:“恐怕趙侯爺府在修建這三重機關(guān)的時候都沒有想到這機關(guān)竟似專門為三位大師量身定做一般!
三人面面相覷,竟是作聲不得,顧惜朝適才所說,竟是將當日三人如何盜寶的情景說的一字不差,縱是三人雖有心推脫卻也不知道如何開脫自己的嫌疑。
顧惜朝將三人的反應(yīng)看在眼中,知道已經(jīng)達了自己預期的效果,于是又接著說道:“只可惜吶,就算戚少商明知道是你們聯(lián)手方能偷了寶物,卻礙于無憑無據(jù)無法出手將你們緝拿歸案,更怕打草驚蛇讓你們提早毀滅了證據(jù),于是只有施下這隔岸觀火之計——卻那里是丟了什么明珠皓白,不過是讓你們自己互相猜疑斗個你死我活,然后他好坐收漁人之利。而你們,卻果然中計!
中計?難道一切都只是為了引他們自亂陣腳?
“不錯,明珠皓白如今正被趙侯爺嚴密收藏著,失竊的傳聞不過是為了引你們自亂陣腳。”顧惜朝看到三人眼中的驚疑點頭說道,停頓了一下,他又嘆息道:“天下將亂,原本是你們縱橫天下的最好時機,奈何你們卻偷了不該偷的東西驚動了那天下四大名捕前來!
顧惜朝看著已然感到驚懼的三人,閑閑的站在一邊說著風涼話,“四大名捕,邪魔無阻,就算沒有證據(jù)又如何,也一樣能將你們逮捕歸案;就算這一次你們聽信我的指點沒有中計又如何,還有下一次!據(jù)說這天下只要有那四大名捕坐鎮(zhèn),便沒有破不了的案……”
他在這里侃侃而談,說得輕松,卻教那三人心驚膽寒沒了主意,又見他似乎沒有惡意,更是為了提點他們而來,于是蘇子春便硬了頭皮大聲問道:“你不是四大名捕的人?那你是誰?來此又有什么目的!
我?顧惜朝笑得輕松,笑的感傷,卻又煞氣十足,容色殊艷,竟讓人莫可逼視,“我就是他戚少商揮之不去的煞星!你們?nèi)舨幌胂蚱萆偕掏栋,天下便只得我一人能幫你們。?br> 那一場千里追殺,江湖上早已傳遍,能將戚少商打壓至此的,放眼江湖只怕再無第二人,后來顧惜朝固然慘敗,戚少商卻也是慘勝。三人對望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升起的希望,于是蘇子春又問道:“你怎么幫?”
顧惜朝看著三人淡淡的道:“眼下你們?nèi)酥挥袃蓷l路可以走,一是向戚少商投案;二是把東西交給我,那機關(guān),你們?nèi)似频,我顧惜朝也能破得,你們把那東西交出來,此事便與你們無關(guān)了!
三人又對望一眼,心想那盜前打聽得放置的如此隱蔽的東西只道是不知道如何珍貴的寶物,可是拿到手以后打開一看,竟是兩塊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東西,于自己是半點好處也無,反倒引來殺身之禍。如果將此燙手山芋丟出去便能免了這殺身之禍那自是再好不過,三人對視交換了意見以后,蘇子春便從懷中摸出了盒子遞給了顧惜朝。
顧惜朝接過盒子,里面是一張素白的布以及一張在人皮上織就的,如赴盛宴的骷髏一群。
顧惜朝心下一怔,繼而想起一些秘聞心下大喜,表面上卻是聲色不動的看著三人,待那三人離開以后這才進到房屋里面把那副“骷髏畫”和那塊白布展開疊貼在一起之后,往燈下一映,只見折邊大小完全吻合,而且人皮上織就的盆杯酒器、亭臺樓閣、宮燈山石、花榭湖橋上出現(xiàn)了很多磷光記號,周布于畫上。
顧惜朝將畫收入懷中然后大笑,機緣巧合竟教他拿到了昔日傅宗書、鳳郁崗、諸葛先生三人聯(lián)手繪制的宮城布防圖。
這一張秘圖,關(guān)系重大,誰得之又掌握了實力兵權(quán),便可依據(jù)此圖輕易覆滅脅制皇室。昔日他逼宮失敗,也是有因了傅宗書奪圖失敗沒有透悉皇宮的樞紐派人事先鋏制的原因。
也難怪這幅圖失竊以后會驚動了天下四大名捕前來破案。
顧惜朝眼神一凜,握緊手中的骷髏畫,冷笑:“戚少商,如今這件事物在我手上,我倒要看你怎么來拿!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黎民百姓!只要能夠達到他的目的,天下也是他顧惜朝為了一己之私覆雨翻云的籌碼!
跟戚少商從來不同,顧惜朝冷笑,他,顧惜朝,從來便不是什么好人。
戚少商在房中踱著步,沉思。
明珠皓白失竊的消息已經(jīng)放出去三天了,整個府郡里面居然一點異常也無,難道是他低估了那三人之間的信任?
戚少商一陣沉吟,忽然想起長街上的那陣殺氣,心里一涼,猛的回頭,對一邊的趙侯爺說道:“侯爺,你那密室這幾日可曾出現(xiàn)被人進去過的痕跡?”
趙侯爺一愣,道:“密室現(xiàn)下空無一物,府內(nèi)防范又嚴密,恐怕不會有人再進去吧!
戚少商搖頭,按那三人的性格,相互之間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信任的,聽說了明珠皓白失竊的事情便不可能絲毫沒有動靜,除非受人指點。
思及街上遭遇的那股殺氣,戚少商苦笑,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可是只怕是經(jīng)過了三年的時間,顧惜朝跟他之間的恩怨也不曾消弭,如果是顧惜朝要找他麻煩便不會不抓住這個機會。
戚少商心想,顧惜朝有多少能耐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他進得了密室,便也能如他一樣猜得出是什么人盜了圖。若是顧惜朝在這件事上插上一手,更有甚者是讓他得到了圖的話,只怕是變數(shù)橫生,要掀起滔天的波折來。想到這里他的心一沉,脫口道,“趙侯爺,你去看看那密室是否曾經(jīng)有其他人開啟過!
趙侯爺不明所以的應(yīng)了一聲,正要去看時,門外有人來報,說是有人給戚少商送來書信一封。
戚少商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喊住了趙侯爺,苦笑道,“侯爺不必再去探查,那密室已然被人進入過了!
趙侯爺將信將疑的回身問道,“戚捕頭是如何知曉?”
戚少商苦笑著拆開手中的信,道:“信都送上門了,我如何還能不知曉!
明日辰時,小孤山半山亭。
信上只有寥寥數(shù)字,戚少商卻看了良久,他施下這離間計然后隔岸觀火等待預料中的結(jié)局,卻不想半途殺出個顧惜朝將計就計的橫插了這一手。在平靜了三年以后,只怕就連那人自己都沒有料到這次一出手就會拿到如此緊要的東西——大可至謀反篡位,就連小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整個神侯府,連根拔起?墒悄玫搅巳绱酥匾臇|西,卻沒有立即趕去京城圖謀后事反而先來找他?顧惜朝,這一次你意欲何為?
見信上只得一行字,戚少商卻沉思良久,趙侯爺忍禁不住于是問道:“這是誰寫來的信?”
戚少商不答,把信一折后放入懷中,說道:“侯爺不必擔心,此事戚某自會解決!
春雨瀟瀟地下著,半山中,煙霧流動,水氣氤氳。
顧惜朝站在亭中,低頭看著山崖下的霧氣迷漫,云海翻騰,忽聽得樹枝被踩斷的咔嚓一聲響,回身看時,戚少商正緩緩拾級而上。
其實,戚少商方轉(zhuǎn)過山崖便已望見半山亭中,顧惜朝背對著他,負手而立。山風勁疾,吳帶當風,恍如天人端立人間一般。戚少商只覺一陣目眩,眼前這個人早在大漠旗亭的高臺上驚鴻一瞥的剎那間,便已在他的心底打上了烙印,如今經(jīng)過了漫長歲月的消磨,那一襲青衣非但不見消褪反而愈見清晰。戚少商心里一陣苦澀,腳步踏出踩上了地上的枯枝,咔嚓一聲,便驚動了那人轉(zhuǎn)身過來,依舊是豐神飄逸,神采飛揚。兩人視線一對上,戚少商不由得停了腳步默默的看著他,心下五味陳雜,滋味莫辨。
顧惜朝低頭看著戚少商,眉眼輕展,淡笑道:“你來了!
戚少商復又起步,緩步走進半山亭站在顧惜朝的對面,方才說道,“是,我應(yīng)約而來。”
顧惜朝注視著戚少商,明知道現(xiàn)在兩人是敵人,心底情緒仍是難免一陣激蕩,半晌才道:“你來——是要逮捕我歸案!
戚少商注視著顧惜朝,緩緩說道,“我是來拿回圖的。”
“哦?只拿回圖?難道不逮捕我歸案么?”顧惜朝看著戚少商,臉上表露正揣測著戚少商此舉是何用意的神色來。
戚少商皺眉道,“顧惜朝,此事明明與你無關(guān),你為何插手?”
顧惜朝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雙手,重復道:“我為何插手?”他本以為在晚晴死后自己便與那些過往斷了個清清楚楚,可是來到了這菱湖聽到了那首采蓮歌卻勾起了他心底的某些牽掛。那些牽掛說不清,道不明,卻一直不清不楚的盤旋在他心底,逼得他日夜難安。
直到他那日見到了戚少商,那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才突然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缺口,
心想,或許他和戚少商之間還需要一個了結(jié)。
至于是什么樣的了結(jié),顧惜朝并不太在意。但是,骷髏畫的失竊,無疑是給了他一個最好契機。
顧惜朝揚眉,臉上譏笑之色一分更勝一分的濃重,似乎在笑戚少商明知故問。
戚少商心下一痛,沉聲道:“你拿了圖想要做什么?”
顧惜朝詫異的笑了起來,道,“戚少商,你我都很清楚,誰得了這骷髏畫便是掌握了可以彈劾諸葛先生陰謀造反的證據(jù),你說我拿了這圖還會怎么用?”
“可你沒有直接上京,卻來找我,”戚少商苦笑,“眼下你想要做什么?”
顧惜朝皺眉,笑容尚未散去、眼中笑意卻一點一點的冷寂。他冷冷的道:“我來找你還能做什么事情?”
——他自然是要上京的,但是上京之前卻先得跟戚少商做一個了斷。他以為這本該是他們兩個人都該有的認知。
戚少商依然沉靜,暗自卻早已咬緊了牙關(guān)。
他是拼命想扭轉(zhuǎn)兩個人之間沉痛的命運,但顧惜朝卻總是不停止的推動。難道兩人始終無法共存于世么?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氣,壓著滿腹的情緒,沉聲道:“骷髏畫我是勢在必得,但是,顧惜朝,當日你付出了何等大的代價才從當年的困境中脫離出來,今日又何必重蹈覆轍?”
顧惜朝看著亭山外,風吹百草盡折,冷冷的道:“我要如何不用你管!”這老天既然不要他死,他就要照他的方式重新來活!
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戚少商眉頭緊皺,苦笑著嘆息:“顧惜朝,你為何總不悔改!”
“悔改?”顧惜朝一怔,回頭看向戚少商,臉上詫異之色難掩,說道:“戚少商,且不說過去我有多少惡行,便是從今日之事你也該當知道:只要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知道還會做出什么惡來——你也是老江湖了,為何還不明白什么是除惡務(wù)盡,恁地如此,”顧惜朝微一停頓,似在斟酌著言辭,然后才慢慢說道:“婦人之仁?”
這是怎生顛倒的一個世界!
他要殺他,他卻勸諫他棄暗投明;
他要放他,他卻教導他除惡務(wù)盡!
戚少商緊閉了雙唇,眼神幽暗。他又怎能告訴顧惜朝,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于他總懷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感情。
哪個時候顧惜朝帶著驚詫問他,“你就這么信任我,把我當兄弟?”他說,“我沒把你當兄弟,我把你當作知音!
——只這一句話,在他覺察到自己心意以前,便已經(jīng)將顧惜朝和他其他的兄弟有所區(qū)別。而時隔三年的現(xiàn)在,他更是早已經(jīng)清楚明白的知道這種區(qū)別是何種意味,只是這要叫他怎么說?
他只道一切在皇城之中便已經(jīng)做了了斷,于是他終于不必逼著自己去殺顧惜朝?墒嵌刀缔D(zhuǎn)轉(zhuǎn)后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皆不可逆。
他和他始終在原地踏步。
迷茫冷風漫天漫地,吹得戚少商寒徹心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張圖若是交到方應(yīng)看抑或是蔡京的手里,屆時只怕連整個大宋都要化作流云,四散。
既然無可選擇,那便唯有直面一戰(zhàn)。
戚少商眨眼,再睜眼時,眼神銳利而堅決。他青龍劍鏗然而出,劍鋒揮處,九現(xiàn)神龍之豪氣可凌云天。“顧惜朝,出招吧!”
話音未落,顧惜朝鷹眼微微一瞇,眼中冷凜,冷笑道:“戚少商,你帶了人來?”
戚少商心下也是一凜,回身喝道:“什么人?都出來!”
“是我,戚大俠。”趙侯爺帶著一隊侍衛(wèi)從從山后轉(zhuǎn)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包圍住了,然后才站在遠處喊道:“戚大俠我是來幫你拿下他的!”。
顧惜朝臉顯譏色,似笑非笑,道:“戚大捕頭,幾年不見威風見長。
戚少商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趙侯爺心下明白,縱然自己昨天早已表明態(tài)度不要他插手,然而事關(guān)骷髏畫干系重大,趙侯爺卻不能不擔心,所以才有現(xiàn)在的擅做主張。戚少商看著顧惜朝正色道:“不管你信是不信,他們不是我?guī)淼。?br> 顧惜朝冷哼一聲,道:“是不是都無所謂,終歸都是為了骷髏畫!
戚少商淡淡道:“他們雖不是我?guī)淼模沁@里我還作得了主。顧惜朝,只要你把圖給我,我不傷你!
顧惜朝豁然轉(zhuǎn)頭,兩人目光與目光相對,火花頓時飛濺。
——戚、少、商。這樣的容忍與退讓我顧惜朝從來都不稀罕,也絕不感激。
——顧、惜、朝。今時之今日,我的容忍與讓步,只在你不僭越雷池。
兩人怒目而視。
半晌,顧惜朝目光移開,掃過趙侯爺一干人等,忽地輕蔑一笑,從懷中摸出了錦盒遞給戚少商,淡淡說道:“戚少商,今日你能放過我,他日我卻未必會放過你!
“能阻一時便是一時!逼萆偕陶f道,伸去拿錦盒的手指上內(nèi)力相附暗自提防——顧惜朝詭計多變,不得不防。盒子拿到手后,他打開盒子將兩張圖的邊角疊在一起驗明的確是骷髏畫以后收入懷中,對顧惜朝說道:“你走吧!
顧惜朝卻不動,側(cè)頭負手看著他,帶著一種靜觀其變的好整以暇。
似乎不露聲色間,他已經(jīng)推動潛流暗涌,然后勝券在握。
戚少商心下頓覺不妙,還來及有所作為全身內(nèi)力猛然如潮水退潮一般散去,竟是無法站立,不得已得靠在了欄桿上。
趙侯爺也算反應(yīng)快,見變化突起,立刻招呼了人,嘩啦啦的就要往亭子沖,可是顧惜朝隨手將劍搭在戚少商脖子上,他便不得不投鼠忌器的站在原地,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眼不能眨,話不能說,四肢僵硬動彈不得,身不由己的滑坐在地。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想是顧惜朝一早便把三寶葫蘆的氣體裝在了錦盒里面,他一打開,無覺無嗅的氣體便被呼吸入內(nèi)仍不自知。戚少商看著顧惜朝心下恨之入骨,他確不該指望這個人能從過往的慘敗中幡然悔悟,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
“戚少商,我早說過你太婦人之仁,哪么多的前車之鑒你竟然還不殺我!鳖櫹С炖锛傩市实奶嫫萆偕炭上е且鈶B(tài)悠閑的蹲下身看著惡狠狠的瞪著他的戚少商好眉好眼的一笑,然后伸手去取戚少商懷里的錦盒。
不想戚少商懷里除了錦盒外,竟還似有一本書,顧惜朝于是一起摸了出來。
顧惜朝將錦盒收入懷中,挑眉看著那本用綢布好好包裹了的書冊。
什么書竟能令到戚少商隨身攜帶?顧惜朝打開綢布,看到七略二字時登時呆立當場,不禁抬頭去看戚少商,戚少商卻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根本不愿再看他。
顧惜朝不覺伸手到自己懷里摸著另外一本用絹布包裹的書冊——晚晴的《婦女妊娠》,心下頓時大亂。
顧惜朝閉上眼睛,理了理紛亂的思緒,手緩緩的從懷中抽離出來。
這一本《七略》卻非當日那本《七略》——那本粘合的《七略》在戚少商還給他之后他便已經(jīng)毀去。
顧惜朝緩緩翻開書頁,一橫一豎,鐵畫銀鉤,看得出其中的用心。
——顧兄弟,這真是一本好書。
——這書,若是被你毀了,未免太可惜。
——若是早有此書,連云寨的義軍一定能打許多勝仗,兄弟們就會少戰(zhàn)死很多。
顧惜朝手指在七略上摩梭,一時之間不能自已。不管戚少商是因何而譽寫了這本七略,但是識他重他之心,天高地闊這世界,再無第二人能至此!
顧惜朝看著亭外怔然,手中緊緊握住了《七略》和骷髏畫。良久,松開手的時候,碎片隨風飄逝,轉(zhuǎn)瞬便散落在了天地之間,再難尋覓。
紛飛的碎片偶有撲到戚少商的臉上,戚少商一陣詫異,睜開眼睛看得真切時,心下一陣冰冷。
七略與骷髏畫俱毀,恩與怨,從此兩清。
“戚少商,從此咱們各不相欠!鳖櫹С丝跉,神情瞬間轉(zhuǎn)換,眉眶眼角滿是狠辣決絕之色。然后提了劍,大步踏出半山亭。
這一切,趙侯爺看得分明,雖不知道顧惜朝是發(fā)了什么瘋,明明占了上風卻突然罷手,又那里敢去招惹這個煞星,一看他離開忙不迭的就去扶戚少商。
戚少商死死的看著顧惜朝蕭索卻始終挺直了脊梁的背影漸行漸遠,然后轉(zhuǎn)過山崖蹤影全無。
——顧惜朝,所有的一切,那能就此撇清?
可是顧惜朝這一去后,戚少商竟然追查不到他的下樓,也是,以顧惜朝的本事若要有心躲避,天下又有誰能找得到他。
好在顧惜朝不安于室,總能再遇到他的,屆時,看是顧惜朝掀了天還是他平了亂,又抑或是人鬼殊途……
于是戚少商回京復命。
這一日,京中變動突生。
邊關(guān)烽煙再起,皇帝決意收復燕云十六州。
在大宋將士即將出征之際,蔡京忽然為大宋的三軍添了一名軍師,據(jù)說此人兵法通神,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將才,然而名號卻是陌生,諸葛神侯的人竟然從未聽聞過。
這其中必然有詐,于是諸葛神侯一邊派出人查探此人來歷的同時,一邊命戚少商去小妖那邊看看情況。
不想去到赫連府卻撲了個空,小妖人在軍營練兵,接見的他是赫連少夫人。戚少商于是在息紅淚冷冷的目光中前往軍營。
戚少商跟小妖說著話,校場忽生一陣兵荒馬亂,正驚異間,一個校尉進帳來稟報,童貫帶著新任軍師前來巡查。
小妖不耐煩的冷哼了一聲,說道:“委任狀明日才頒下,竟然就迫不及待的來耍威風了。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打個招呼就回來!
小妖掀起帳簾走出營帳,戚少商目送他出帳,一個人透過那一翕即合的縫隙閃過他的眼,頓時身軀一僵,如遭天閃。
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戚少商手心冒著汗,強作鎮(zhèn)定的掀開了帳簾,一個人被簇擁在幢幢人影中,神色不耐,如鶴立雞群,在看到向他走去的小妖時,露出了一貫鄙薄挑釁的神情。
那神情太過熟悉,熟悉到戚少商一看到便忍不住,心生怨毒。
原來顧惜朝就是童貫新任的軍師。也難怪蔡京對外要謊報姓名,那是因為顧惜朝曾逼過宮。戚少商一陣耳眩目亂,眨眼間便已天翻地覆。
不多時,小妖跟顧惜朝一陣唇槍舌劍以后回到營帳,憤憤的要倒水潤喉時,手方觸摸到茶壺,咔嚓一聲,茶水突然傾瀉而出,壺身裂成了兩半,隨即桌子也從中間斷裂,轟然倒塌。
小妖一怔,看看除了自己外別無人他人的營帳,不禁苦笑,戚少商……
戚少商帶恨鐵不成鋼的悲憤回到神侯府,卻看到隔壁鐵手的屋子房門半開。他腳步一頓,然后推開了鐵手的房門。
鐵手正在收拾行李,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到戚少商既不是像是來敘舊也不像是來問好的悲痛神情,開口道:“找我?”
戚少商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低吼道,“晚晴姑娘臨死前要你照顧顧惜朝,可是沒讓你把他送去給蔡京當謀略。”
鐵手停下,望著戚少商苦笑,道:“戚兄,我也不想辜負晚晴所托!
戚少商定了定神,控制了下情緒,說道:“那你還由著他到處跑?”
鐵手看了戚少商半晌,然后很誠摯的對戚少商說道:“戚兄,不如這樣吧,你去把顧惜朝逼瘋了,然后我接著照顧?”
“你。俊
鐵手于是看著戚少商正色道:“戚兄,你該當知道顧惜朝的習性,他要做什么,以前就連晚晴也未必能勸得住,休說我只替晚晴照顧了他一年,即便是十年,他也不會領(lǐng)我的情!
想到顧惜朝的習性,戚少商難免覺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焦躁在胸臆燃燒卻無處宣泄,最后只能低吼道,“難道就由著他重蹈覆轍不成?”
鐵手靜靜的看著戚少商不說話。
他知道戚少商何以如此焦躁,如果等到顧惜朝犯了案,他能做的就是拿下他。所以戚少商想要做的是在一切已經(jīng)成為既定事實以前阻止顧惜朝。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尤其這個人,霜寒不侵、狠辣張揚,想要扭轉(zhuǎn)他根深蒂固的信念,談何容易!
一陣風至,燭火明滅間,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顧惜朝桌前,如山矗立。
顧惜朝從沙盤上抬頭看著突如其來的戚少商,波瀾不驚,又低下頭推演兵法,漫不經(jīng)心的道:“戚大俠,深夜到訪,有何貴干?”
戚少商雙眉緊蹙,耐著性子說道:“顧惜朝,你聽我勸,……
顧惜朝微微皺了眉,截斷了戚少商的勸言,不耐的道:“我要做什么,怎么做,還用不到你來管!
戚少商滿腔的憤怒爆發(fā)了出來,喝道:“顧惜朝,你為何總也學不好?”
顧惜朝一頓,抬頭看著戚少商淡然道:“戚少商,我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來指摘了?你若看不過去我的罪大惡極,想要為民除害那就動手,除此之外你我各不相干!
戚少商手腕一振,殺意縱橫,長劍橫在了顧惜朝的頸項上,一字一頓的道:“顧惜朝!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顧惜朝面臨戚少商的怒張的殺意滿不在乎的傲然冷笑:“戚少商,我武功雖然不及你,但是頭可斷血可流志絕不會喪。我隨時等你來殺我!”
戚少商心底升起一陣無力之感,顧惜朝要做什么,他從來阻止不了,縱然他可以輕易將他搏殺,只怕,顧惜朝至死都覺得那是死得其所。
自己同顧惜朝之仇不共戴天,可是皇城之后他只盼他從此改邪歸正,希望他從此悔悟,否則終有一天他做下惡行時、他還是會殺他、給死難的兄弟做一個交代。
而現(xiàn)在雖未成禍,但雷池已僭,不殺就是放任!
戚少商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剛剛因寂寞無言而稍減的凌厲復又擴張。
顧惜朝凜然不懼的看著戚少商,神色依舊乖戾:“你們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哼,真是迂腐!在我眼中可沒這么多的是非對錯、善惡正邪,只要有一個可供我一長才華的地方,這機會是由誰提供給我的又有何關(guān)系?
況且,就算是我做了你眼中所謂的棄暗投明又如何?赫連小妖貴為指揮使都虞侯,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聲令下他還不是也只得聽從,又焉能左右戰(zhàn)事?”
戚少商心里一動,又聽顧惜朝接著說道:“就算我與虎謀皮,為虎作倀又如何,就算我的勝利助長了誰的權(quán)勢誰的聲威,那又如何?還是說,因為軍隊是由童貫帶領(lǐng)的,你就巴不得大宋——兵、敗、如、山、倒?”
戚少商心坎上被這最后一句話重重一擊,登時沉默不語說不出話來。不論由誰領(lǐng)兵他卻都不愿大宋一敗涂地的。
“戚少商,你有你的方,我有我的圓!鳖櫹С癜临迫坏溃骸拔也皇侵页,但我絕對是良將!”
戚少商心神再一震,炯炯雙目審慎的看著顧惜朝。
只要,顧惜朝能讓大宋勝,那他是借助誰的力量又有什么關(guān)系?諸葛先生縱然能穩(wěn)住朝綱,對于戰(zhàn)場之事,卻也當真是無能為力。
他見識過顧惜朝的智謀,缺乏良將的大宋的確是迫不及待的需要顧惜朝施展才華。
“不論有誰帶兵我都不愿大宋一敗涂地。”戚少商點頭承認,然后靜靜的看著顧惜朝,道:顧惜朝,我就等著看你是否是一個良將!”
不是良將又待如何,殺之而后快么?
生死何足懼,但是……顧惜朝冷笑:“我一定要天下人都看到我的本事!”
立場或許不同,但也許他們也可以并行……
戚少商緩緩收劍,每收一分,心底壓抑的千斤重石便隨之漸減一分。長劍入鞘,戚少商對顧惜朝說道:“我等著看你施展本事。”
話音落時,燭搖影晃,戚少商已如來時無痕一般已然去無跡。
顧惜朝看著自己搖曳的影子,聽見一句話穿過夜色中傳了過來:“顧惜朝,待你縱橫沙場之日,我定再與你痛飲三百杯!”
他倒,真相信他的能力?顧惜朝怔然。半晌,燈油燃盡,火焰撲哧哧跳了幾下,然后熄滅。黑暗中,顧惜朝嘴角微勾。
次日,將臺點兵,顧惜朝隨童貫站在了點將臺上。
歷盡千辛萬苦,他終于站到了這里!
顧惜朝看著將臺下的十萬將士,不久以后他必將一飛沖天,讓這所有的將士都刮目相看
忽然,他的目光掃過在赫連小妖時一怔。在赫連的身邊,有一人氣凌云天,躍然而醒目。
那人看著他的一雙眼睛閃閃發(fā)亮,灼熱又激勵。當兩人眼光相對時,他沖著他欣然一笑。
顧惜朝握緊了手。
鷹當擊長空,神飛而風越;龍應(yīng)在天地,氣壯而威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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