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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五石散——櫻花劫
她沉醉在五石散的香氣中,難以言喻的快感涌入四肢百骸,入夢似幻如置云端,她青絲飛散落在枕邊,鵝黃色的宮袖衫子染滿五石散的味道。她似乎只迷戀此刻懷里的虬龍香爐,渺渺煙氣升騰著,她一日比一日更離不了它。望一眼窗外院子里的櫻花,他該快回來了,櫻花落盡之前他一定會回來的!而現在櫻花已經滿樹了,一團團像云彩。十年前,她被這個恨透了倭人的霍紀風從海上帶了回來,他是海上最有名的海盜,不但劫掠貨船更甚至占島為王,冷酷邪美的他是個妖異男子。據說他對倭人的痛恨簡直到了切碎口中齒,恨斷腹內腸的地步,海上的倭人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如同聽到閻羅王的號角,寧可遇到風暴都不愿意與他狹路相逢。曾經年幼的他家里本來只是一戶普通漁家,過著勉強溫飽的日子,一日倭寇來了,劫掠了村子,他親眼目睹了母親被倭人奸污,父親被綁到船后拖死在海浪里,年紀小小的他被帶了回去賣做苦役,他們在他背上烙下火印,使得他終身難以返回中原,直到后來,他策劃了一次逃跑,他帶了許多人逃出了那個地獄,就在那個火光燒紅了半邊天的夜里,霍紀風第一次殺了人,后來他成了海盜。只要在海上劫掠到倭人的船一律都是趕盡殺絕,只除了一次,他截獲一倭船,船上有她——奈秀子,他逼她奶娘供出她的身世后就把所有的人都扔下了海,只留下了三歲的她,這世上也就只有他知道她的身世,那年他十九歲。
英朗的身影矗立在船頭,霍紀風迎風站著,他在想她——他的女人,那個體內流著讓他憎恨的異域血統(tǒng)的女人。在她十歲之前她只是他的小女仆,他任人奴役欺負她只是冷冷的旁觀,他就是要她,她這個異族也嘗到痛苦的滋味,他從八歲開始當了九年的苦役,在異族的土地上,在那里沒有人會關心你,人人都顧命自危,弱肉強食的爭取活下去的權利。他眼中沒有任何的同情,對于掠奪者同情是沒有必要的。
吸食了足夠的五石散的奈秀子臉色開始紅潤起來,她饜足的想念著他,十歲之后的日子,他給她請先生識字,不再讓她再凍餓交加,給她穿華麗的衣服,她知道了什么是溫飽,地獄跟天堂的差別。十五歲那年他占有了她,她沒掙扎,在這里他就是王,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那時她只想活著,哪怕卑微的活著。后來有一天,他給她吸食五石散這種東西,這是一種毒藥,能讓人上癮并且叫人興奮的慢性毒藥,會在不知不覺中迫害一個人的健康。
“秀子,咱們的船回來了!”一個晴朗的下午,他的船回來了,帶著劫掠的財物和他從海上回來了。微笑綻開在奈秀子蒼白的臉上,他回來了,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霍紀風這個海上的霸主果然氣宇非凡,站在船上筆直的像只桅桿,他深邃的眼睛絲毫不會透露他的喜怒哀樂。
“奈秀子呢?”他問來迎接他的人,每次他回來她的身影都會在島上最高的巖石上,他知道是為了最先看見他?墒沁@次她不在,一種失落的感覺蔓延在他心底。
“她來不了了,她的身子太虛弱了。”提到奈秀子大娘臉上有了憂心,不知道這幾年這個小姑娘是怎么了,身體越來越差。
“哦。”霍紀風的眼神黯了黯。
奈秀子坐在院子里的櫻花樹下等他,這櫻花樹是島上唯一的櫻花樹,除了這樹開的花她也幾乎沒見過別的花,她知道他還要很久才能來見她,因為他得陪弟兄們喝接風酒,但是她一點都不心急,一點都不。
“奈秀子!被艏o風醉了,走路都走不穩(wěn)了,一雙眼睛卻清亮的很,他身上還有別的女人的脂粉味。他接受了她的攙扶,每次見奈秀子他總是愛恨交加,她具有所有日本女性的美德——-溫順良從,可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他記得她是倭人,連喝醉了都記得。
“是!”奈秀子吃力的扶住他沉重的身體,服侍他進房間躺下,為他脫去衣服好讓他睡的安穩(wěn),她細細看他的眉眼,仔細的檢查他是否有新添的傷口,免得弄痛他,當她確定他是完好無損回來時才安心的吐了一口氣。每次他出海她總是擔心,她知道在他心里也許她根本就沒有資格擔心他,所以她總是把心情隱藏的好好的,不被任何人看見,這個大她十六歲的男人對她來說亦父亦兄,也是她有夫妻之實的丈夫,她永遠不會恨他,然而也只有把愛埋藏進心底。
胸中一陣緊滯,冷汗從她的額頭滲下來,僅僅再貪戀瞅他一眼,她就抱著虬龍香爐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間,她不能在屋里點燃香爐,她不要他也受其毒害,他要好好的,她愿意用任何方式為族人們還債。只是她腹內的小生命,可憐的孩子,雖然他一直給她喝絕育的湯藥可是五石散與之部分的藥性相抵,仍舊是令她懷上了他的骨肉。
干嘔數聲,奈秀子的視線落到了滿地的花瓣上,她不知道世上有比這更美的花,她沒見過。
“小姐!”一道諳啞的嗓音在暗處發(fā)出,是良弓,他是霍紀風的貼身侍衛(wèi),與奈秀子年齡相仿。在奈秀子心里是疼愛自己的大哥哥,在小時侯他總是袒護她,在別人欺負她時出來保護她,哪怕被人打的頭破血流。他心痛的看著奈秀子,他多想回來就看見她,可是不行,他只能在這里等,等她路過門口或者窗口看一眼她的倩影。
“你回來了,沒受傷吧!大娘很擔心你呢!”奈秀子關懷的語調是他魂牽夢繞的,可她不是他的,多看她一眼都是種幸福。
“夜深了,外面冷!蓖馊搜劾锼歉髯右粯拥睦淠,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遠沒有主子狠。短短的一句話,他把所有感情都嚴裹在面具下。
“良弓說的對,夜深了!”霍紀風出現在門口,向她伸展出一只手臂,奈秀子笑了連猶豫都沒有就撲進了他的懷里,消失在良弓面前。她永遠不會知道身后有一雙多么多情的眼睛!
“讓我抱吧!”輕輕把她放在床上的霍紀風嘴角撩起一抹笑!
奈秀子無語的順從了他,當他酣睡時,她卻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閉上眼睛感受他的氣息,她知道自己對五石散的依賴越重就越說明自己來日無多,她好珍惜同他一起的每一天,她的五臟已經脆弱不堪再加上一個孩子的重負,這個身體已經在悲鳴了,可她真的想留下這個孩子給他,她怕她走了他會孤單。
不久,霍紀風又走了!
三個月后他返回時震住了,奈秀子微微隆起的肚子說明了一切,她愈發(fā)脆弱的生命幾乎聽得到劈啪做響的折斷聲。
“誰的?”紀風慌亂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處理眼前的一切。
“你的,你走時已經有了!”奈秀子乖順的回答,她瘦弱的手撫摩著肚子一臉的幸福。
“你的身體根本受不了,你不知道嗎?”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怎么會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就是自己最后會愛上這個女人,而她會在這個時候懷上孩子。
“櫻花已經落盡了,我只想剩下的時間還足夠我為你生下孩子!彼齽偽尺^五石散所以臉色分外的紅潤!叭绻@孩子生下來請你好好照顧他,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不告訴他——他娘是個倭人!
霍紀風愣住了,他原本以為找來了高麗參王可以保住奈秀子的性命,所以他才急著出海,這次出海他不是去搶奪什么,他只是想搶奪回奈秀子的生命,他樂意用一切去換,可這個意外出現的孩子把一切努力都毀了。
扔下站在空空花枝下的霍紀風,她走回房里,背對他時兩行鼻血流了下來,她靜靜掩住,血濕了衣袖有幾滴漏灑在裙上。
“如果沒有孩子加上有高麗參王也許可以依靠藥石再活上三年五載,現在只能想辦法讓夫人吃些藥,但愿能勉強撐到分娩!贝蠓蛉鐚嵳f,大人的身體太虛弱了好在孩子的生命力頑強,就算把孩子強打掉她也不見得經受的住藥石的猛烈,就算受住了無疑在她沉重的負擔上又加一劇大的打擊。
“我要你保住她的命,孩子不重要!”霍紀風不相信這個所謂的最好的大夫對奈秀子一點幫助都沒有,他不要這些沒有用的建議,他要的是實實在在能留住她的辦法。
“這——”大夫猶豫了一下,他認為也許一切順其自然讓母子都死于分娩才是對她最大的救贖,吸食過多的毒藥的她即使能活著也無法如常人一般,而孩子早在母體腹中就深染了毒癮。
“我說的話你明白了嗎?我要你救她活命!不然你就跟著陪葬吧!”紀風吼著,他極少失控,可現在他抓著大夫的衣領,一點都沒把人家年紀一大把看在眼里,他眼底深處是深深的絕望,他為什么要那么固執(zhí),固執(zhí)的不肯面對自己的真心,他知道五石散會要人命,他原本是故意的,他故意折磨她,沒想到最后卻愚弄了自己。
“這是不可能的!你殺了我也沒——”大夫的話住了,他看見奈秀子的眼睛在流血,她已經看不見了,毒已經攻入了她的眼睛。
年邁的大夫一陣手忙腳亂,又是煙熏又是針扎,他知道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但是他沒說,他看的出身邊這個緊握住他夫人手的男人很愛他夫人,可是他已經無力回天,也許再早個一年他還有辦法,現在他只能減少夫人的痛苦,眼睛的血剛止住耳朵又開始滲血,大夫真的不想告訴這個瘋狂的男人他不用喋喋不休了,夫人已經什么都聽不見了。
奈秀子死在霍紀風懷里。
孩子是奈秀子死后剖腹生出的,孩子出生就帶著櫻花的香氣?上蓚時辰后就化成了一灘血水,他幼嫩的生命承受不了太多的毒。
霍紀風自殺了,他們一起等待下一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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