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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重寫
江顏沒想到會再次遇見陳嘉遇。
他們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望,他牽著別人的手,而她亦是挽著別人。
隔了那么多年月,他們終是只能隔著人群相望。
晚上,梁郴站在窗邊看著外面,江顏從后面抱住他。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包裹住她的,聲音是一貫的溫柔:“去吧!
從外面回來,她就一直心不在焉。他知道,有些事需要一個答案才能放下。
江顏不確定陳嘉遇有沒有換手機號,翻出他的號碼,一直盯著那串數(shù)字看,始終不敢按下去。
過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般,顫抖著手撥過去。
鈴聲響的這段時間,她不自覺咬著唇瓣,心跳快得不行。害怕電話那頭的人不是他,又害怕是他,害怕聽到他的聲音。
直到那邊傳來一道沉穩(wěn)磁性的聲音:“喂!
她的心終于定下來。
時間好像靜止了,她一時說不出一句話。良久,才艱難說出兩個字:“是我!
那邊的人低笑兩聲:“我知道!
江顏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能見一面嗎?”
“好!
他們約在了學校的籃球場。
陳嘉遇來的時候,帶了一個橘色的籃球。
雖然不是新的,看上去卻很干凈,沒有一點臟的痕跡。
她猜,平時一定被他愛護得很好。
他穿著簡單的白T,背著黑色雙肩包,始終帶著笑意走向她;秀敝,她好像看到了記憶中的少年。
待他站定在她面前,他說:“好久不見。”
聲音一如他這個人,干凈澄澈。
感情從來不是勢均力敵的,有人能在多年后輕松說出那句“好久不見”。
有人卻早已紅了眼眶,強忍著哽咽。
江顏一直以為,再次見到他,她一定會忍不住沖上去緊緊抱住他。
告訴他自己這么多年的想念。
可現(xiàn)在他們身旁都有別人,就不能只顧著自己。
陳嘉遇為了緩和一下氣氛,笑著說道:“小朋友,想看我打球嗎?”
江顏渾身一怔。小朋友,多么久違的稱呼。他之后,再沒有人這么叫過她。
梁郴雖然對她呵護備至,寵愛有加,卻從來沒有喊過她這么親昵的稱呼。
跟性格有關,他比較內斂,習慣了嚴肅,一本正經。
這樣的稱呼,不太喊得出口。
她忍不住想,他也會叫她現(xiàn)在那位小朋友嗎?
江顏怕暴露了聲音里的哽咽,從喉間憋出一個嗯字。
籃球場下聚了一群人,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看一眼,應該是在等他?粗悬c眼熟,應該是以前和他打球的同學。
他從包里拿出一頂黑色鴨舌帽,打算給她戴上的手停在半空。那自然的動作讓兩人都是一愣,他尷尬地笑了一下,把帽子遞給她:“戴上吧,不要曬到,小女生要好好保護皮膚。”
江顏接過帽子戴上,往下壓了壓帽檐,遮住早已蓄滿淚的眼眶。
等他走遠,她才敢抬起頭,看向他的背影。
男人身姿挺拔,一如當年的少年。
他像是感應到她的視線,突然往她看了一眼,沖她笑了一下。
那一刻,埋在深處的記憶拼命席卷而來。
那場她以為早就過去的夏天,原來從未過去。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節(jié)平平無奇的體育課后。
她和同學正準備回教室,突然瞥見一群男生坐在籃球場旁的臺階上談笑風生,臉上帶著肆意昂揚,屬于青春的笑容。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當時,他正低頭聽旁邊的人講話,突然抬起頭來,視線和她對上。
她忙移開目光,低頭快速離開。
他的笑就像春日和煦的風,吹進她心里。
久久沒能停歇。
她開始不可自拔地被他吸引。
等走遠后她又后悔沒有多看幾眼,說不定以后就沒機會再見了。
只能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他那時候會出現(xiàn)在那里,下節(jié)課應該是體育課吧。
事實證明,他們班的體育課確實在他們班后一節(jié)。
因為之后每個星期的體育課后,她總能在球場旁的看臺上看到他。
那時候的課間休息十分鐘,成了她一整個星期最期待的日子。
那時候,小女生的心思簡單,喜歡也純粹。
和喜歡的人有一點小小的聯(lián)系,就能讓她雀躍很久。
這短暫的快樂漸漸撐起了她無聊乏味的生活。
每次覺得日子難熬,只要想到學校里還有他,就能繼續(xù)忍受。
每個星期,她都有一個小小的愿望。
希望他們班不要拖堂,這樣他就能準時出現(xiàn)在看臺上。而她就能在回教室路上,偷偷看他一眼。
江顏覺得,她還算幸運。
因為這個小愿望總能實現(xiàn)。
有一次下完課回教室經過他們那群男生時,她朋友突然喊道:“陳嘉遇,她喜歡你!
陳嘉遇,他的名字。
她早就打聽到他的名字,卻從來不敢說出口。
他旁邊的男生跟著一起起哄。
他的視線在這時候看過來。
她感覺呼吸一窒,臉很燙。怕他看到自己,趕緊跑開了。
自從那次之后,兩人見面的頻率越來越高。
吃飯會遇到,小賣部會遇到,回家的公交站會遇到……
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她在心里不斷祈禱,千萬不要記得她。
只是,心里最真實的想法真的是這樣的嗎?
她沒想到的是,他記得她,并且坦然地和她打了招呼。
她呆呆地愣在那,不知道做出什么回應。良久,才怔怔地點了點頭。
被喜歡的人記住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很開心,激動,就像終于得到了喜歡很久的東西。
不置可否,她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其實是希望他記住她的。
原來,他聲音那么好聽。
那天,江顏一節(jié)課都沒聽進去。
心跳的頻率只增不減,嘴角的笑意就沒下去過。
原來喜歡的人和自己說話,是這么讓人興奮的事情,恨不得立刻在床上打滾。
兩人熟悉之后,她會光明正大去看他打球。
再也不是暗處偷看他的膽小鬼。
有一次一起回家,他突然唱了首歌,問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當時的心情,怎么形容呢?
被自己喜歡的人告白。
就好像撿到了寶藏那么喜悅。
之后,他們像所有的情侶那樣陷入熱戀。
他們牽手,擁抱,親吻。
那段日子,是她高中最快樂的時光。
當然,這場戀愛的壽命也像那些經不起考驗的愛情那樣短暫。
他在給了她一場獨特難忘的戀愛后獨自抽身離開。
讓當時的她一度以為,他就是隨便玩玩,從來沒和她認真過。
在那之后,她就把自己蜷縮進殼里,不敢輕易再愛。
梁郴的出現(xiàn),才讓她慢慢打開早已塵封的心。
他們打完球,他一步步朝她走來,額上的汗珠往下滑,落入衣襟,嘴角掛著散漫的笑意。
和很多年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無論過了多久,他好像一直沒變。
還是那個熱烈坦蕩,永遠懷著朝氣的少年。
她突然覺得眼睛有點澀。
經年已過,她的少年,還是當初的模樣,卻不再屬于她。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喘著氣:“幫我拿下包里的水!
可能是剛運動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經過他的同意,她才打開他的包拿出一瓶水,自然地幫他擰開瓶蓋后才遞給他。
這熟悉的動作讓她不由得一怔。
他們都有為對方擰開瓶蓋的習慣。
他打球時,她會在旁邊看著。等他下來,遞去一瓶開了的水。
出去約會時,她的飲料又是他開的。
陳嘉遇猛灌了幾口水,水珠和汗珠融合在一起,染濕了身上的T恤。
江顏不敢看他,低下頭盯著被他放在腳下的球。
這才發(fā)現(xiàn)上面的名字縮寫,cjy&jy,中間用一顆心連接起來。
江顏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把她寫在他最愛的籃球上。
兩人的名字縮寫是一樣的,她最初發(fā)現(xiàn)的時候,竊喜了好久。
他注意到她的視線,并沒有說什么,休息了一會兒后起身:“走吧。”
江顏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
再也不會了,他再也不會用他臟兮兮的手牽她了。
他們身邊都有了新的人,她也不該對他再有其他想法。
陳嘉遇帶她去了學校隔壁街的KTV,他們以前去過的那家。
“我們來這干嘛?”
陳嘉遇淺淺笑著,聲音好像也染上了笑意,在前臺開了一個包間:“給你唱歌!
江顏眉頭微皺,嘴巴稍微嘟起,一副疑惑的表情。
陳嘉遇輕笑,這么多年,她還真是從來沒變過,不經意露出的表情總那么可愛:“走吧!
從進到包房,陳嘉遇就不知疲倦般,像是陷入自我折磨,一首接一首地唱。
江顏突然明白過來,他一直唱歌的原因。
是想盡量彌補過去的遺憾。
他以前給她唱歌的時候。
她說過,他的聲音很好聽,想要聽一輩子。
原來他一直有把她說過的話記在心里。
江顏不忍心看他這么折磨自己,起身把音樂關了,盡量表現(xiàn)得平靜:“夠了。”
他的眼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染上了悲傷,聲音突然哽咽起來:“不夠,我答應你的,什么都沒做到!
“陳嘉遇!
她第一次這么正式喊他。
以前談戀愛,她雖然也會連名帶姓喊他,但每次都帶著淺淺的笑意,就不會顯得嚴肅。
“我想知道很多事,你能告訴我嗎?”
心中洶涌的遺憾不甘,總得有一個結果,才能釋懷。
有些事也總要有個答案。
要不然會一直堵在心里,放不下。
陳嘉遇知道,當年他突然離開,肯定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chuàng)傷。他應該,也必須給她一個交代:“嗯。”
“當年為什么拋下我?”
這個問題,在每個難眠的黑夜,總是會猝不及防跑出來,啃噬折磨她,讓她一次又一次陷入自我懷疑。
他就那么離開,連一句分手都沒有。
當年,他家里不知道從哪聽說他談戀愛的事。
父親知道對方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就提醒過他,趁早分手,家里不會同意。
他沒想到家里門第觀念那么強烈,他也試圖抗爭過,但結果顯然失敗了,他被迫離開,連道別都來不及。
留下他的女孩獨自痛苦。
他沒有說一些可能會讓她難受的話,輕描淡寫道:“家里不同意!
雖然他沒說具體原因,不過她大概也能猜到。
他們家是開公司的,而她家不過是普通職工家庭,一輩子賺的都沒人家一個月賺的多。
家世懸殊,不同意也正常。
沒想到他們竟然是敗給了門當戶對。
她應該早點想到的,在決定和他開始之前,就應該考慮到他們合不合適。
只是當時還那么小,又怎么能想到那么多。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他還沒回答,江顏似乎是怕知道答案,垂下眼瞼,聲音悶悶地:“算了,輸家一直是我。”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主動,包括這次,也是我忍不住來找你。讓我覺得,你根本沒喜歡過我……”
陳嘉遇連忙打斷她:“喜歡,我真的很喜歡你,想把你娶回家,和你生個小孩。”
喜歡,如果不喜歡。
又怎么會為了她,在還沒有反抗能力的年紀,第一次和家里對抗。
江顏想起談戀愛時,他總喜歡牽著她,低頭附在她耳邊,用他那獨特的嗓音說:“想和我們家小朋友生個小朋友!
那時候她害羞,總會捶他兩下,然后快步往前走。
天知道,她有多開心,恨不得馬上嫁給他。
江顏再也沒忍住,哽咽著說道:“我一直在等你來娶我啊,可你一直沒來!
“對不起,是我食言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真的喜歡過她,他又說道:“我知道你看到籃球上的名字了,本來我想寫的是,c&jy。不知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的名字縮寫是一樣的。這代表著陳嘉遇愛江顏,我又怕你不知道,以為我不重視你,就寫成現(xiàn)在這樣的,只可惜你也沒發(fā)現(xiàn)!
他說的是,她以前從來沒發(fā)現(xiàn)籃球上寫的名字。
江顏突然很想哭。
她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名字縮寫是一樣的,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想得比她還多。
他寫的要真是c&jy,她確實想不到是陳嘉遇愛江顏的意思,只會以為那是他一個人的名字,沒有任何特殊含義。
“你知道嗎?你剛走的時候,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
可能是覺得整個人已經完全袒露在他面前,再沒什么好掩藏的,大膽起來:“那你呢?會像我想你那樣想我嗎?”
他沒有一絲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會。”
輸家從來不是她。
剛分開的那段時間,他每天都偷偷看她空間,反復看著她發(fā)在空間里的他們的合照。
當時的他們是那么開心,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形成摟著她的姿勢,比了個剪刀手。
而她則是有些害羞地看向鏡頭。
他想她時,只能翻開這些照片來看。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實在忍不住,就偷偷回來看一眼。
其實他一直都在背后默默關注著她,看她動態(tài),從朋友同學那里打聽她的消息。
真正喜歡一個人,一定不舍得從她的世界就此退場,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了解她的情況。
后來,她不怎么發(fā)動態(tài)了。他和那邊的同學也漸漸失去聯(lián)系,就沒了她的消息。
江顏強忍的淚終于落下,原來只需要這么簡單的一個字,她就潰不成軍。
真的,沒有任何遺憾了。
哪怕和他走到最后的不是她,只要他的心意曾經和她想通,就足夠了。
江顏整理好情緒,和他說起梁郴:“我們分開的第七年,他出現(xiàn)了。我拼了命想把你留在回憶里,可還是慢慢把你忘了!
“我知道!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時間,真的會讓我們遺忘很多東西。
陳嘉遇像是很久之前就想說這話:“顏顏,不要再自我懷疑了。我們雖然沒有緣分走到最后,但曾經的喜歡都是真的!
當然,想對現(xiàn)在的人好也是真的。
他看向她時,帶著復雜的感情,做出了一輩子的承諾:“我保證,有些東西不會給任何人,只是你一個人的專屬!
“我只會為你一個人打球,只會為你一個人唱歌!
“有些東西給不了后來的人,就像有些東西我沒給過你一樣!
說開后,身上不再有重石壓著,他們都輕松了不少。
江顏終于能夠坦然面對他:“我也為你唱首歌吧!
“好!
她唱的是梁靜茹的情歌,他表白那天唱的歌。
他們從這首歌開始,也該由這首歌結束。
她最喜歡的歌詞:
你寫給我我的第一首歌
你和我十指緊扣默寫前奏
可是那然后呢
還好我有我這一首情歌輕輕的輕輕哼著哭著笑著我的
舍不得短短副歌心還熱著 也該告一段落
還好我有我下一首情歌
陳嘉遇就像她的第一首情歌,所有青澀懵懂的愛戀都給了他。
再不舍也該告一段落。
而他們也都遇上了下一首情歌。
他們以長長的擁抱作別。
她說:“陳嘉遇,下輩子別再輕易放開我的手了!
他說:“好!
陳嘉遇把她送回去的時候,正巧碰上在樓下等著的梁郴。
本來不確定她找的人怎么樣,現(xiàn)在放心多了。
能夠時刻牽掛你,在寒風里等著你回家的男人,一定是值得托付的。
陳嘉遇突然想和眼前的男人談談,嘴比腦子快,在他還沒反應之前,話已經出口:“能聊聊嗎?”
“嗯!
梁郴先是牽過她的手,感受了一下溫度,還好不冰,溫柔說道:“先上去,我一會兒就回家!
“好!
她沖陳嘉遇點了點頭就上了樓。
陳嘉遇遞了支煙給梁郴。
梁郴搖搖頭,禮貌說道:“我不抽煙!
記憶中江顏好像是不喜歡煙味。
高中的時候,一些男生就開始抽煙。
他偶爾也會抽一兩支,讓她聞出煙味,就會被她一頓教訓。
和你細數(shù)抽煙的危害,還說什么小孩子不能抽煙。
之前在一起,每次拿出煙,總是想起她教訓他時的可愛樣。然后默默把煙收起,算是戒了一段時間。
分開后,又重新抽了起來。
之后,就沒再斷過。
細究起來,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很好。
在他面前,他自愧不如。
梁郴給他的感覺就是,溫柔、脾氣好,又有想法主見。和他在一起,她應該不會受委屈。以后她遇到麻煩,他應該都能幫她處理好。
陳嘉遇好像有很多話要囑咐,但都匯成了一句:“照顧好她。”
因為他相信,梁郴一定能給她幸福。
梁郴不卑不亢地回道:“會的。”
他本來想說,把她交給他了,可他又有什么立場。
最終苦笑一聲:“走了。”
江顏看了眼樓下被燈光照著的身影,登上□□,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空間。
最上面的一條說說,他剛發(fā)的:說過要帶你去聽陳奕迅的演唱會,也沒做到,以后也不會和別人去。
沒想到他都還記得,她沒有遺憾了。
他為她打了最后一場籃球,唱了最后一首歌。
他給過她很多美好。
她滿足了,這場愛情也該畫上句號。
他們只是在青春里談了一場平淡難忘的戀愛。
終究會成為路人。
那幾天,江顏重復聽著江語晨的《最后一頁》。
有一句歌詞很觸動她:
如果這是最后的一頁
在你離開之前
能否讓我把故事重寫
有時候,她也想重寫他們的故事,改寫他們的結局。
可是現(xiàn)在這樣好像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他有認真對待她的喜歡。
籃球上的名字能證明,這么多年一直信守的承諾能證明。
只要愛過,便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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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jié)快樂!。
雖然只有一個周末的大學生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