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燈光聚焦，阿豪（中年，男）坐在客廳沙發(fā)，抱頭抓著頭發(fā)（內(nèi)心獨白）：（痛苦）我殺了人……（醒悟）我殺了他！那個自私自利的吳司令！是他父子害死了夏禾！不可原諒！昨天是夏禾的祭日，他居然還有臉出現(xiàn)在夏禾的碑前！太痛苦了……（看著自己的雙手）所以我殺了他……是他活該！

　　二
　　秋子（從廚房出來，在桌上擺餐具）：馬上到點了，他們要來了。

　　阿豪（走過去，抓住秋子的手）：今天他們?nèi)紩䜩�，你什么都記不得了也沒有關(guān)系，我會揭開真相，讓他們丑陋的嘴臉暴露在陽光下的！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秋子（抽回手）：真的要這樣嗎……

　　阿豪：你在擔(dān)心什么？

　　秋子：昨天那個人沒有再寄資助過來了。他每年都同一個日子定時匿名捐款過來。這幾十年來，我們的療養(yǎng)院得以風(fēng)風(fēng)火火，都是他的幫助�？梢哉f我們的療養(yǎng)院就是他建立起來的�？墒沁@個好心人到底是誰呢？為什么每年都這個時間寄過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是不是會出現(xiàn)在今天這些人里？

　　阿豪（嘆氣）：不必想了。日子相同也只是巧合而已。我清楚他們是什么樣子的人。不會是他們的。

　　三
　　門鈴響，客人來。人物分別是：吳驚鳴（男，衣著邋遢）蘇逸雯（女，漂亮?xí)r尚）大木（男，學(xué)者樣）

　　大木（與阿豪握手）：阿豪��！好久不見！

　　蘇逸雯：阿豪哥很有精神嘛，怎么突然想起來舉辦個高中同學(xué)聚會呀。

　　阿豪（尷尬）：哎呀，這不是懷舊嘛。我們這幾個話劇社團的，高中時候玩的多好。你說咋們以前那劇社活動，可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夏禾寫的劇情洋洋灑灑，吸引多少人，校里掙著搶著來看吶。怎么畢業(yè)了說散就散，我可是好想看看你們現(xiàn)在過的怎么樣。

　　蘇逸雯（媚笑）：說起來這高中同學(xué)聚會不還少一個人嘛。

　　吳驚鳴（臉色突變，輕肘擊蘇逸雯，小聲說）：閉嘴，說她干什么！

　　其他人假裝沒看到，臉色各不同。眾人圍坐餐桌，秋子上菜。吳驚鳴阿豪開酒。

　　吳驚鳴：嗨！阿豪一向重情重義吶！這次特地都邀請了我們敘舊，感激不盡啊�。ōh(huán)顧四周）你高中時還是愣頭青，現(xiàn)在還自己辦個療養(yǎng)院當(dāng)個院長，飛黃騰達，已經(jīng)過上流社會生活，嘿，看吶（對秋子笑）還有漂亮老婆。

　　秋子苦笑，收拾東西就回廚房。

　　吳驚鳴轉(zhuǎn)向大木：你們看看！看看這位！高中時就是個愣小子，書呆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xué)業(yè)有成，當(dāng)個博士了。（喝酒，湊近大木）我就是好奇啊，為什么要選個奇門遁甲陰陽八卦這種專業(yè)，還去研究《周易》？我可太不理解了！當(dāng)年大木你可是市數(shù)學(xué)競賽冠軍，那可是理性的大學(xué)者，怎么就突然轉(zhuǎn)玄學(xué)？

　　大木（尷尬笑笑）：年齡大了就都開始信鬼神，喜歡研究神神叨叨的東西嘛。

　　阿豪（鄙夷，對吳驚鳴反唇相譏）：以前你可是吳大少爺，校園里呼風(fēng)喚雨，怎么現(xiàn)在變這個行頭？（咄咄逼人）我還記得哈，當(dāng)時你和夏禾是情侶關(guān)系，畢業(yè)后與蘇逸雯相戀訂婚，怎么不久又離了呢？

　　吳驚鳴（尷尬）：這……生活不如意是常有的事嘛……我爸他在我畢業(yè)那年后就精神奇怪，不知道腦子得了什么病，他辭了官職把所有的錢都拿掉了，不知道花在什么地方，家里一下子沒了經(jīng)濟支撐，仆人都跑光了。你也知道，我自己少爺當(dāng)久了還就不會賺錢，以前和我爸共事的官啊，個個都是白眼狼！也不肯幫個忙！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天，也只是越來越窮。蘇逸雯和我過日子也不開心，這矛盾堆多了，生活就更艱難。你知道的嘛，找個人過日子多少要有摩擦。這年頭過不順了就散的那也不少啊。

　　蘇逸雯（大度地笑）：分的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過那么多時間，我早就不在乎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完整家庭，何必追究過去的事情。

　　稍沉默。

　　吳驚鳴（皺眉苦惱）：誒，你說啊，我爸這是怎么了。他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行蹤詭秘。好幾次一聲不吭就莫名其妙不見又莫名其妙出現(xiàn)，真讓我頭疼！昨天一個晚上他都沒回家�。ù藭r吳驚鳴的父親已經(jīng)被阿豪殺死）真不知道老不死去哪里了！我去警局問哦，警察說失蹤48小時立案，真無語！你說他能去哪里呢？到底有什么東西藏著掖著呢？什么都不講！警察也就不管！這這這！都怎么了……這！破事……（抱頭苦澀）

　　蘇逸雯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大木沉思。

　　阿豪：昨天是夏禾的祭日。你們還記得嗎，還記得夏禾嗎……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

　　蘇逸雯（直接打斷）慌張：好好的同學(xué)聚會，談這個干什么？晦氣！

　　吳驚鳴：嘿？前面進門不還是你先提的？

　　大木：蘇姐說的對。我們……我們還是好好敘舊……（給阿豪倒酒）阿豪哥，我知道夏禾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唔……是對大家打擊都很大……來，喝酒，放松點，事情都過去了，不要想太多了。

　　吳驚鳴（無奈，喝酒）：當(dāng)時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你說那個時代……搞革命嘛……亂的很……委屈的人多了去了……夏禾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可是這么有想法的人在那個時代……呃……大都沒什么好結(jié)局——

　　砰！阿豪拍桌立起，極其憤怒：什么叫沒什么好結(jié)局！什么叫好結(jié)局！你倒是說說！如果不是你偷偷告訴別人，哪里還會有山林里發(fā)生的事情？

　　大木（著急）：豪哥……豪哥……別啊……

　　吳驚鳴（怒）：你什么意思？你是說夏禾是我害死的嗎？搞搞清楚！她當(dāng)時在劇本里寫的那些東西早就被上級知道了，要不是我爸有關(guān)系把事情壓下去，她哪里還活的過第二天！我告訴別人？我要是不告訴你們，要是沒有人阻止她，大家全要完蛋！我們?nèi)拷o她陪葬！在那個時候還隨便亂寫東西，她不嫌命大，別拉著整個社團的所有人墊背��！我這是救了你們！記清楚了！我救了整個社團！她死沒死和我把這個告訴你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阿豪：還說和你沒關(guān)系？我還記得夏禾摔下河谷的時候你可是很害怕，說夏禾什么死了才好，這樣才不會連累你。（冷笑）后來你爸不還因為舉報并“鏟除“了夏禾這樣的危險份子而升官發(fā)財了嗎？這叫沒有關(guān)系？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的，利用她來討那點官位和財權(quán)？

　　吳驚鳴（震怒，拍桌站起）：當(dāng)時是我著急害怕了才講了胡話！你們幾個就敢說自己從來沒有那么想過嘛？誰知道你表面悲傷，心里到底是要她死還是活！憑什么說是我殺了她？我爸升官發(fā)財那是我們家的本事，我看你這是嫉妒才那么說的！你要是想知道誰殺了她，就應(yīng)該問問那天我們?nèi)ド嚼飯F建，是哪個人手賤把她推下了河谷！

　　蘇逸雯（把吳驚鳴拉下來坐下）：驚鳴，驚鳴！別說了，別說了！當(dāng)時是大家都激動了，大家都慌張了，那就只是個意外！我們原先知道了夏禾寫了那些東西，計劃著是借著這個去山林里面團建的機會勸說她的。那個時候留這種社團總歸是要小心的，還是散了為好。誰知道都那么多人去勸她了，她什么都聽不進去，有那么激烈的反應(yīng)？說什么“沒有文化，中華將敗”什么的那么大的理論？那個時候天都是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周圍全是樹，看上去也是黑的。誰又知道她人又正好站在河谷邊上？沒有個說法是誰殺了她！大家都是無辜的，那都是意料之外的！

　　阿豪（喃喃自語）：意外……

　　吳驚鳴（砸杯子，酒氣上頭）：誰知道呢？誰知道要發(fā)生這種事！說不定她摔下去還沒死，說不定還活著呢？怎么就開始怪東怪西呢！這種時候就不要提這個事情！真煞風(fēng)景！

　　大木突然瑟瑟發(fā)抖，神情異常。

　　蘇逸雯（拍拍大木的肩）：大木，你……你怎么了？你還好嗎？怎么臉色那么差？

　　阿豪（關(guān)切）：酒喝多了？來來（倒茶）喝點水，喝點水……

　　大木一下子拍掉阿豪遞過去的茶杯，痛苦哀嚎一聲，掩面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總有一天要面對這個破事兒！為什么那天死的是夏禾而不是我！啊啊啊啊——

　　蘇逸雯（尖叫）：呀——你這是干什么！
　　吳驚鳴：都說了不要提當(dāng)年的事了！
　　阿豪（扶住大木）：大木，大木，清醒點！

　　大木（痛苦地看著眾人）：快告訴我……到底是誰殺了夏禾……告訴她……不是我殺的……啊啊啊……

　　四
　　稍做整頓。
　　阿豪：是時候做個了結(jié)了——到底是誰殺了夏禾？

　　吳驚鳴（偷看蘇逸雯一眼）：說起來我有印象。當(dāng)時天黑的要命，我們在山林里和夏禾起了爭執(zhí)。我感覺在我右邊有一股力，有風(fēng)！然后她就摔下去了……這個感覺也不好講……但是有一點很清楚。阿豪啊，我好像知道……有一次蘇逸雯在睡覺的時候忽然哭了，我起來，聽到她講了一句夢話……我當(dāng)時沒太聽清楚……我思考了起來，就感覺她是在講“夏禾，我不想推你的”……后來我才回想起，那天山林里在我的右邊就是蘇逸雯……

　　蘇逸雯（炸毛）：好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你爹把錢都清空之后，是誰每天辛辛苦苦上班回來還伺候你？現(xiàn)在一下子就栽贓到老娘頭上，算個什么狗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嘛？當(dāng)年你說什么是上級發(fā)現(xiàn)了夏禾寫的東西里有錯誤思想，又由你爸靠關(guān)系將事情壓下來，都是放屁！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害怕夏禾影響到你的少爺位子？騙我們說是上級發(fā)現(xiàn)了什么，用你爹當(dāng)擋箭牌來借社團阻止夏禾？你滿腦子想的就是順便干掉一個來當(dāng)你爹升官的墊腳石，過上你父子快快樂樂的富貴生活！

　　阿豪（震驚，對吳破口大罵）：什么？夏禾其實根本就什么也沒寫？！你把她當(dāng)做工具？她當(dāng)時可是你女朋友！你個禽獸！

　　吳驚鳴（暴走）：你也知道當(dāng)年她是我女朋友��？誰都看得出來吧，你從當(dāng)年開始就暗戀著夏禾，你每天出現(xiàn)在我們旁邊就讓我覺得惡心！鬼知道你腦子里在意淫什么？每次不都是你在搞事情？合著這同學(xué)聚會嘴上說著是來敘舊，實際上就是個檢討會！你有什么資格評判我們？你真以為為她平冤，在這里站在道德至高點來批評我們幾句，就是伸張正義，就是像武俠小說里面舍己為人的英雄或是為愛犧牲的情圣！你什么都不是！你敢說當(dāng)你聽說她寫了什么不該的東西的時候，你不害怕，你不后悔，你不恨她？你敢說當(dāng)年在山林的勸說里，當(dāng)年將她一步步推下深淵的力量里，沒有你一份嗎？

　　秋子脫下面具，露出殘缺的臉（突然沖出廚房，歇斯底里大吼）：夠了！夠了！夠了——

　　眾人回頭。吳驚鳴（從椅子上摔下來，嚇地一動不動）
　　蘇逸雯（驚叫）：啊啊啊啊——夏……夏禾……夏禾……啊啊啊——
　　大木（躲桌子下面抱頭發(fā)抖）

　　（隨著秋子一步步走進，蘇逸雯在地上挪動逃離）哭叫：別別別過來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要推你下去的……誰讓你……讓你又漂亮又有才華……討人喜歡，還有個大少爺來撐腰……沒辦法，沒辦法……誰讓你搶走了我所有想要的……只有你消失了……我才能得到這一切……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生不逢時……

　　大木（沖出來）：殺了我吧……夏禾……是我害了你……我才是兇手……我受不了這一天天的折磨啦！每天晚上我都會想起你的臉，那張滿是鮮血，滿是不甘與苦楚的臉……你聽我說，夏禾，你聽我懺悔……（跪倒在夏禾腳邊痛哭）那天你摔下河谷，在大家回到營地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去解手。在河的下游發(fā)現(xiàn)了你，但那時你還活著。你渾身血跡，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祈求我救你一命……可是我為了自己的學(xué)術(shù)前途，我戰(zhàn)勝不了自己的懦弱，再沒有回頭看你一眼，仍你喪生荒野自生自滅……多年里你成為我一生的夢魘，我一閉上眼睛就是你那張血臉和那雙決眥祈生的眼睛。我從來都沒有睡好，從來都不敢合眼，看多少醫(yī)生，吃多少藥都不能緩解……于是我從數(shù)學(xué)轉(zhuǎn)到玄學(xué)，我企圖去研究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來救我自己，來解釋那些幻想。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才敢面對現(xiàn)實……是我當(dāng)年的罪惡留下的惡果……那是什么都除不掉的惡果……是我的罪孽是我必須過的劫……

　　秋子（夏禾）流淚：夠了……一切都夠了……那天摔下來，被好心人救了。但是當(dāng)我醒來，我發(fā)現(xiàn)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也好……原來是我自己不想回想起來……因為那個時候……我被所有人都背叛了……

　　大木（顫抖）：夏禾……夏禾……你真的還活著嗎……
　　吳驚鳴：天吶！
　　蘇逸雯：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秋子：我被當(dāng)?shù)剞r(nóng)民救起，醒來后下身殘疾而且失憶了。后來是阿豪把我找到，帶我回城市養(yǎng)傷。他為治療我到處尋醫(yī)求解，但是我的病沒有辦法痊愈。他說找不到方法，就自己創(chuàng)造。他在一位匿名捐助者的資助下，開了家療養(yǎng)院，為我療傷。他用了各種技術(shù)治好了我所有的外傷，可是怎么也沒有辦法找回我的記憶。

　　阿豪：所以我提議把你們都找來，把你們那些黑料都抖出來。

　　秋子：我在門后已經(jīng)聽懂了一切。我想大概在我摔下河谷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讀懂了一切，我只是不愿意相信事實是我的社團好友都背叛了我，所以我才失憶的吧。（苦笑）不如說你們倒是希望我永遠(yuǎn)消失了。

　　蘇逸雯（痛苦）：夏禾……夏禾……我對不起你……
　　吳驚鳴：你聽我說——

　　秋子（無奈搖頭）：不必了。我現(xiàn)在不叫夏禾，我叫秋子。你們走吧……

　　五
　　門鈴響。開門。
　　郵遞員：你好，請問哪位是夏禾小姐？
　�。ò研偶f給秋子。拆開有錢。秋子看信，忽然掩面而泣）
　　阿豪：怎么了？
　　（秋子把信給阿豪。阿豪震驚捂嘴，許久憋不出話）
　　秋子讀信：親愛的夏禾小姐，我是吳驚鳴的父親。這是我最后一筆財產(chǎn)了。我于意外發(fā)現(xiàn)兒子的日記本，記錄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并展開調(diào)查，直到我發(fā)現(xiàn)你還活著。對我兒子造成您無比痛苦的經(jīng)歷，我深表歉意。俗話說父債子償，反過來子債父償也是一樣的道理。我兒子犯下的罪惡應(yīng)該由我來償還。于是我辭掉了官職，每年在你受傷的那天，為你捐款。我知道我無論怎么做都無法補償你受到的傷害，原諒我沒有臉見你，沒有臉在捐募者里寫下自己的名字。但是我向你承諾，一定會在把財產(chǎn)全部捐募給你之前，去墓地見你一面……

　　阿豪（殺錯了人，瘋了）：啊啊啊啊——
　�。艄獍担�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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