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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根弦
陳敘安第一次見到李恩聲,是在米蘭的斯卡拉歌劇院里。臺上的小提琴手獨奏了一曲?夜風?,余音不絕,至今仍未消散。
“你是問陳嗎?他退學回國了!睂γ娴牡聡腥嘶氐。
李恩聲對這個回答感到難以置信:“為什么?”
顯然對面的德國男人也同樣疑惑,他聳了聳肩:“他說他在這里找不到他想要的!
李恩聲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時,德國男人又叫住她,李恩聲回頭看他,男人欲言又止:“他的養(yǎng)母好像去世了。”
李恩聲怔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李恩聲失落地走在佛羅倫薩的街道廣場上,她看著白鴿一片片飛過,但她的口袋卻沒有面包屑,不足以讓它們?yōu)樽约和A羝獭?br> 陳敘安第二次見到李恩聲,是在威爾第音樂學院與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聯(lián)誼晚會上。那之后陳敘安就開始追求她,但現(xiàn)在,陳敘安已經(jīng)失聯(lián)將近一個禮拜。如果不是李恩聲來找他,恐怕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回國了。
口袋里的手機鈴聲拉回了李恩聲的思緒。
“喂,媽媽!
“你什么時候回國訂婚?”明明是很冷漠的語氣,卻刺痛了李恩聲的耳膜。
時至今日,李恩聲聽到這個詞還是感到窒息,她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哽咽道:“媽媽,那些畫…是陳敘安畫的…”
手機里的女聲沉默片刻,說道:“李恩聲,這無關畫,當初你決定繼續(xù)學小提琴時,我就告訴過你,你的婚姻你自己做不了主了。”
這是這些天里李恩聲感到最無力的一次,“可是我——”話還未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李恩聲在深夜回到米蘭,她打算回國了,不是回北京訂婚,而是去上海找陳敘安。
“恩聲,你真的要回國訂婚嗎?!”合租的室友蘭可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她。
“不,我要去上海找陳敘安!崩疃髀暬仡^看她一眼,又繼續(xù)收拾,“許聞嘉和很多人說了這事嗎?”
蘭可翻了個白眼,聳了聳肩:“他除了在聯(lián)誼小群里發(fā)了,還發(fā)了推特,你知道的,他是朵交際花。”
李恩聲收拾完最后一件衣服后,同蘭可一起下樓,坐在吧臺邊倒了兩杯冰啤,然后一起沉默著。
蘭可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她撓了撓頭發(fā),在寂靜的夜里問道:“你之前說小提琴的四根弦怎么樣來著?”
李恩聲抿了一口冰啤,然后慢慢說道:“我的恩師曾經(jīng)說‘小提琴的第一根弦代表恩師,第二根弦代表家庭,第三根弦代表愛情,第四根弦代表初心’得到了前三者就永遠不會失去第四者。她說其實這也是她的老師告訴她的!
蘭可凝視著她的眼睛:“那么恩聲,你的老師去世了,你的家庭一向很爛,現(xiàn)在你的愛情也即將夭折,你的初心還在嗎?”
李恩聲苦笑道:“蘭可,請別這樣扎我的心!
“你們中國人真奇怪,總是喜歡在身不由己的時候搞浪漫。”蘭可喝完最后一口啤酒,然后轉(zhuǎn)身上了樓。
“等一等,”李恩聲叫住她,“蘭可,可以幫我買一張機票嗎?我母親會監(jiān)視我的賬戶!
李恩聲到達上海時正值傍晚,繁華的魔都每時每刻都車來車往,她發(fā)現(xiàn)她一點也不了解陳敘安,這導致她都不知道她該往何處去。
于是她只能沿著江邊漫無目的地走,走累了,走到天黑了,才停下歇那么一會兒。
李恩聲從包里拿出小提琴,站在江邊,拉出第一個音符。是斯卡拉歌劇院的?夜風?,現(xiàn)在它與黃浦江邊的夜風雜糅在一起。他人的目光皆與她無關,她只是閉著眼,靜靜地在這夜風中品味獨屬于她的愛情。
一曲結(jié)束后,她卻在周圍的掌聲中看到了那個她遍尋不得的男人。還是一場沉默的對視,待到人群散盡后,陳敘安說:“蘭可說你來了上海!
但李恩聲并沒有回應這句話,她說:“艾維爾說你在佛羅倫薩找不到你想要的,是什么?”
陳敘安垂眼笑道:“其實我找到了,她在米蘭的斯卡拉歌劇院里,也在黃浦江邊的夜風中!
李恩聲不說話,陳敘安又輕笑一聲:“但她好像并不屬于我!
“許聞嘉拿了你的畫是不是?”李恩聲問道,但她又不等陳敘安回答,又說,“敘安,你明白嗎?于你而言的重要之物,不過是他在我母親面前的加分項罷了,他只是在找一個聽起來比‘商業(yè)聯(lián)姻’更正當?shù)睦碛!?br> 陳敘安平靜地看著她:“也許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李恩聲落下淚,陳敘安嘆了一口氣,脫下外套,上前一步將它披在李恩聲肩上。
李恩聲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說:“敘安,接一個吻吧,給我一個吻吧!标悢驳皖^向她靠近,這個吻是浦江夜風中唯一的一點溫度。
在陳敘安家的第三天,他正在為李恩聲重新畫那幅畫。也是第三天,李恩聲的母親終于打來電話。
“李恩聲,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馬上從上海飛回北京。”畫室很安靜,安靜到陳敘安坐在旁邊也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陳敘安放下畫筆,和李恩聲對視:“恩聲,如果有個機會能讓你徹底擺脫這個牢籠,你會跟我走嗎?”
李恩聲低垂著眉眼:“你知道我會,但你也知道這并不可能!
兩人一路沉默到機場,身旁的一切喧囂都像是對他們的嘲諷。
“恩聲,”陳敘安叫住李恩聲,“你知道?新生?嗎?但丁與貝特麗絲在維基奧橋上一見鐘情,而這首詩為他們見證。”
“夜的最初三小時已逝去,每顆星星都照耀著我們,我的愛情來得多么突然,至今想起仍震懾我心魂!
李恩聲抵達北京時,腦子里仍回想著這首詩,同那首?夜風?一般,久久不能忘懷。
“恩聲,好久不見。”許聞嘉端著一杯香檳推開包廂的門。
李恩聲并不回答他,于是他又笑道:“你不要怪我,陳敘安是福利院出身,就算沒有我,你媽媽也不會讓你跟他在一起!
李恩聲終于抬起頭與他對視:“聞嘉,我想我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許聞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你怎么就肯定我會給你這個機會?”
李恩聲和她在對視中對峙!岸髀,”許聞嘉坐在沙發(fā)上喝完了最后一口香檳,嘆了口氣,“你的初心還在嗎?”
李恩聲望向窗外帝都的夜,說道:“在的,老師和爸爸永遠都活著,我也不會離開陳敘安!
“那么恩聲,我給你一個自由的機會!
李恩聲聽到這話猛地站起,瞪大眼睛望著他。許聞嘉低著頭,李恩聲看不清他的表情:“恩聲,如果要走,就走遠一點!
“他在樓下!
李恩聲頭一回覺得北京的電梯是這樣的慢,她在月色中下墜,并且知道,她再也不會回到這里。
陳敘安張開雙臂接住李恩聲,在她耳邊說道:“其實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畫是我給許聞嘉的。”
“因為我們都明白,除了他,沒人能給我們這個機會!
陳敘安松開李恩聲,最后一步,認真問道:“好了恩聲,現(xiàn)在的我一無所有,你想好了嗎?”
李恩聲輕聲說:“小提琴的第三根弦,敬我一無所有的愛情!
這一晚北京的夜風不再落寞,它是凜冽寒冬過后的第一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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