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沒有下雨，是明媚的陽光。
　　記得左司大人曾說，他不喜陰冷的雨季，喜愛四季的太陽，從前的每次陰雨天，這小老頭總是腿疼，不來朝殿訴事。
　　本是多雨的秋季，但似乎上天為了這侍奉兩朝的老者特意拉開了雨簾，給予他埋入土壤前最后溫暖的照拂。
　　我清晰的記得他愛撫摸我的頭發(fā)，他喜歡沖著我皺起眉眼笑，喜歡替我向父親說情，更記得我愛私底下叫他小老頭，愛盯著他雪白的胡子，愛吃他從宮外帶回來的小酥餅。
　　那日不止是左司大人的葬禮，亦是我一切悲傷的開端！

　　在回城的路中遇見了襲擊，豆大的子彈席卷而來，擊中了侍衛(wèi)，擦過了臉頰。前南城上將娉幼護(hù)著我逃離，當(dāng)我跑向叔叔的擁抱中時，她因受傷與疲憊一頭栽倒在地上。
　　醫(yī)院里聽到的不是娉幼從昏迷中蘇醒的消息，而是她癱瘓悲訊。醫(yī)生詢問家屬時，我回應(yīng)他，“都不在了。她是一個人�！�
　　是的，她是一個人。娉幼.杰斯維來自軍人世家，在十三歲這個不大不小的年紀(jì)，她失去了她的父母，除了一個從未見過的舅舅，家中已無他人。二十歲從軍校畢業(yè)，與同學(xué)一起加入了軍隊，可是幾年下來，又只有她一人留下了。
　　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個元旦前夕，我去燕尤替父親巡視，元旦當(dāng)日除了駐守的士兵們，半數(shù)都收拾東西回家過節(jié)去了，而娉幼上將獨坐在城墻上，我到城樓上詢問，“娉幼上將怎么不回家？”
　　“沒有家人了！我的父母戰(zhàn)死在了沙場，家里只剩我一人�！�
　　“上將一定很孤單，很辛苦吧！”我站在她的身邊與她一同吹風(fēng)，那日的風(fēng)格外的凌冽。
　　一時間沒有話語聲，只有耳邊的風(fēng)沙吹過。
　　“小殿下，其實我曾想過，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值得我為之而活，當(dāng)我的父母不在時我想過，我認(rèn)為我還有朋友；當(dāng)我的朋友都不在時我想過，我認(rèn)為為了家族的職責(zé)和國家，我也應(yīng)該活著。為了祖國而活，為了祖國而戰(zhàn)，是我這所剩一生活著的意義了�！�
　　娉幼上將似乎一直都很平淡與冷靜，自我第一次遇見她我就感覺到了，但我從未去了解過她，因為她的冷淡令我害怕靠近她。“這一生還很長，我認(rèn)為你會找到你愿意為之而活的意義所在，我堅定的相信�！�
　　“謝謝你的祝愿，小殿下！”淡漠的臉上泛起微微笑意。
　　我回頭遠(yuǎn)遠(yuǎn)的望去，白發(fā)的上將與這蒼白的沙場融為一體，她天生屬于戰(zhàn)場，歸于戰(zhàn)場。
　　但后來的她似乎沒有找到屬于她的意義，那年的元旦過后，又起了戰(zhàn)爭，她于戰(zhàn)場中受傷，右小腿折成了三段，醫(yī)生說她就算治療好了也不能再上戰(zhàn)場，當(dāng)時父親下旨讓她退休好好養(yǎng)傷。當(dāng)日晚上就聽到她自殺未遂的消息，我向父皇請旨，想讓她成為我的護(hù)衛(wèi)，隨后并去看望她，“保護(hù)我，也是護(hù)衛(wèi)了國家的未來，希望我能成為你活著的意義！”
　　這次，她又躺在了這里，這次的她不能再選擇死亡了，她只能一輩子的躺在這個浸滿藥水味的白色病房。
　　我再次去看望她時，我看見了一紅發(fā)的將士，不用她轉(zhuǎn)頭我就知道是京參，那個幾年前在東城羅賢脫穎而出的天才戰(zhàn)士，短短幾年也已經(jīng)成了少將。
　　我站在門口聽到她對娉幼說，“再給我半年，這次的仗我一定打贏！”
　　的確，半年后，京參帶著東城的半個軍隊聯(lián)合南城燕尤和部分西城庫奼的士兵把從西南邊來的崫殷打跑了。
　　凱旋而歸的那日夜里，京參也來看望她，帶來了勝利的喜訊。不過，我卻聽到了最令我難以抉擇的問題“小殿下，不會阻止我吧？”
　　本是喜樂地聽京參給娉幼說戰(zhàn)爭的勝利與趣事，但突然京參說了一句，“杰斯維上將，我想您的祈愿已經(jīng)完成了，如果您想赴死請眨兩下眼睛，不愿意請眨一下。”
　　我震驚的看向眼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紅發(fā)少將，又立刻偏頭看著娉幼，只見她蒼白，疲憊的臉，眼睛眨動了一下，又一下。不動了，娉幼不動的看著我，京參不動的盯著我，我也站在原地不動。
　　我呆在原地不說話，直到京參問我，“小殿下，不會阻止我吧？”她拿出一管針，抬著頭問我，臉上還帶著笑容。
　　我不知如何回答，就算是現(xiàn)在的我面對這個問題也還是會遲鈍的，“不會。”從牙縫里擠出這輕輕的兩個字，京參便立刻將未知藥劑注入到了娉幼的手臂，我看著那與白色病床融為一色的娉幼，她竟然又淺淺的笑了，那是我第二次見到她笑，我才知道這是她真正想要的，無負(fù)擔(dān)，無拖累的離開這個沒有牽掛和意義的世界了。
　　京參在離開病房前對我說，“小殿下，這是她想要的，你知道的。不必悲傷，她會在世界的另一處遇見她的意義�！�

　　然而此刻跪于眼前的這個紅發(fā)將軍卻和曾經(jīng)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不同了，當(dāng)然跪于眼前的不止她一人，還有右司大人——輔佐我父王的舊臣，且門外布滿了士兵。
　　他們在逼宮。
　　“陛下！我依舊尊稱您為陛下，自是希望您能自動退位，傳位于您的弟弟�！本﹨⒆笫志o握著手中的寶劍，像是我會手無寸鐵的反抗一樣。
　　“可利亞上將和右司大人，不知我可否知曉你們易主的緣由？也好讓我下位之前明白�！蔽易诟吲_之上不曾動容，腦里回響的是父親的話語“為君主者，不可隨心失容�！�。
　　伴隨著爽朗的笑聲，宮殿的側(cè)門打開了，背著光的暗影不用去看一猜便知是我那親愛的弟弟。眼前本跪著的兩人都站起望著他。
　　“姐姐！這原因還需問么？”他一步一步緩緩的像我靠近，“您，慈心無能，不識英才。滿心滿眼的和平有何實用，那簽訂的狗屁合約您真以為能讓國家安寧？誰都可知崫殷國的野心，此刻的合約不過是崫殷受炟立國的騷擾而定，不然他們會如此就肯罷休？我親愛的姐姐不要太天真了，這國家還是需要一個強大的國主�！�
　　“所以，這個國主會是你？”我抬眼看著這立于我眼前的人，此時的他拋下了平時那病弱自卑的氣息，展現(xiàn)出由內(nèi)而發(fā)的張揚與傲氣，倒真是有做君王的氣質(zhì)。
　　“當(dāng)然！姐姐！阡蒼除了你，便只有我有這資格了。現(xiàn)在的你不配！”他微微的俯身，伸出邀約的右手，嘴角是一直不曾放下的微笑，他想讓我自動退位，落得一個好名聲！
　　我顫顫的伸出我的右手，一寸一寸的靠近他的手，宮殿里寂靜的只聽得見我與他錯落的心跳聲。
　　此刻，我的手懸停在他手的上方兩寸，我抬眸盯著他那激動的閃著光芒的眼睛，“弟弟，這皇位�！蔽依∷氖謱⑵渌と牖首约喉槃莘�(wěn)穩(wěn)站立，右腿隨機(jī)壓著他的膝蓋上方，左手上的匕首抵著他的脖頸�！翱勺皇娣�？”一直處于淡漠狀態(tài)的我此刻笑了。
　　屋頂瓦碎，數(shù)十名蒙面侍衛(wèi)落地拔劍面向上將與右司，宮殿外與傳來了慌亂的聲響。
　　“這皇座是三年前我登基的時候做的，當(dāng)時我還沒這么高，現(xiàn)在給你坐，應(yīng)該更不舒服了吧？”
　　“你，一早便知？”他看著眼前的情形，已是滿眼的驚恐。“不是我給你下局，是你在引我入局！”他掙扎的想要起身，被旁邊的首領(lǐng)侍衛(wèi)一手按住了肩膀，我收起了匕首起身。
　　“當(dāng)然！”我用著他之前的語氣對他說，“要引出朝堂上反抗我的幕后者，當(dāng)然得步步示弱，步步引誘！不然如何能早早拔出國家里那骯臟淤泥里的爛樹根。我親愛的弟弟，你還是太年輕了，四歲可不是一點點差呢！”
　　“憑什么！憑什么！為何你可以從小到大受父皇的寵愛！憑什么你繼承君主之位！憑什么將母親的死亡怪在我的頭上！憑什么父皇他從不對我有好臉色！不公平！這不公平！為什么你擁有一切，是蒼天之下翱翔的雪鴉隼，而我卻是污泥地里的泥鰍！”此刻的他是瘋狂的。
　　“你錯了！自小你就錯了！”我看著他的癡狂不愿再說下去了，“你，自己去牢獄里悟吧！”我揮揮手讓人將他帶走。
　　這場荒誕的鬧劇就此結(jié)束了。
　　空曠的殿內(nèi)只剩下了我與侍衛(wèi)首領(lǐng)林示，他向我行了個軍禮，“陛下可有受傷？”
　　“未曾�！蔽一厮�，慢慢依著皇座坐到了地上，用手帕擦拭著那把銀匕首�！跋啥Y上將沒來么？”
　　“師父她在宮門外布局，未曾踏入宮內(nèi)�！彼恢钡皖^盯著地上向我匯報。
　　“她真是信守承諾呢。她真不考慮重新入職么？”我抬頭盯著他的深邃的眉眼。
　　“我認(rèn)為，您還是親自去問她比較好�！�
　　“我也有如此打算。”我漸漸低頭眸內(nèi)漸漸泛起漣漪，“你也出去吧！我一人靜靜，其他的后事我明日來處理�！�
　　他再次行禮后走出了宮殿，我望著他的背影淚珠才顆顆落下。
　　朝堂之禍今日已除，這日日積壓在我心頭的種種令我落淚。手中的匕首與手帕是柚稞姐姐的遺物，她因是從小侍奉我的侍女而被我弟弟之人暗殺，躺在街頭的那日她還未到二十五歲，我還曾許她出宮之后為她尋一個優(yōu)秀的丈夫，可這一切都消亡在日落的血色街頭，今日平叛也算為她復(fù)仇了�？粗堑厣咸芍睦渖y劍，那是京參上將的佩劍，當(dāng)時聽到她加入反叛的暗訊后，我也是有些遲鈍的，那樣英勇的少將也會為了愛情而反叛么？但我后來又想，孤兒長大的她能擁有一個同病相憐的知心人，必是心內(nèi)扎根的存在。就是不知退休的佑貝克上將知道了他的愛徒反叛會不會病的更重。
　　寂靜的殿內(nèi)沒有點燃燭火，屋外的陽光從破碎的屋頂中灑落，一束又一束將昏暗的宮殿照亮。我倚坐在皇座邊，盯著那些芒芒白光，那閃著光芒的灰塵似乎化成了父親白蒼蒼的臉，他給予我微笑，好似在說“這一次也做得很好！”

　　自三年前上將仙禮.普威自主辭退西城庫奼主將職位后，這是第一次見她。她坐于窗邊，清晨的陽光灑在金黃的頭發(fā)上，閃亮美艷。自十三歲在遠(yuǎn)遠(yuǎn)望見她，就覺她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此刻的她除了眼尾的細(xì)紋，與從前別無二致，或可以說是氣質(zhì)更韻。
　　“仙禮上將！”我喚她，她緩緩抬頭回笑于我。
　　她向我招手，“過來坐！”
　　我坐于她對面，她給我倒茶，“陛下，朝中之亂可算是除了，日后也算是會有一陣安逸了，這阡蒼的未來昌盛要仔仔細(xì)細(xì)的托陛下來掌管了！”
　　“定不負(fù)眾人之托！”我懇懇承諾，“但今日之來，是想請上將回朝中，望能輔佐我治理這茫茫阡蒼！”
　　“不必多說！”她打斷我，“陛下，舊臣我早已辭退了，朝中也容不下我這謠言滿身之人，朝中已有忠于陛下之人，他們年輕有才，清白忠實，我相信陛下有他們已能掌管好這阡蒼，舊臣我還是瀟瀟灑灑余生，少去傷痛輿論吧！”
　　我正想張嘴挽留，她卻意已決，“也不必叫再喚我上將，我已不是朝中之人，只是一閑散女民，陛下政務(wù)定是繁多，請回吧！”她按響鈴，“鵲梨，送客！”
　　侍女進(jìn)門做請狀，仙禮也起身，我自知上將去意已決，也不再說什么，只道“愿前輩隨心所愿皆順?biāo)烊缫�，愿有機(jī)會，我們能在繁華中相會敘舊！穆樰告辭�！鞭D(zhuǎn)身離去。
　　在聽見她說“再會！小殿下慢走！”后，我滿心笑意回頭望她，見她低頭做軍士之間的告別禮，這許是她最后一次行禮！許是我最后一次聽見有人喊我小殿下了吧！這往后的余生再也沒有那些從小相識的舊友陪在身邊了。

　　坐在馬車回宮的途中，我扶著額頭，在晃晃悠悠中，我憶起我登基為帝這幾年的過往。
　　四年前的冬日，父皇開始生病，從西邊民眾中傳出有阡蒼士兵與窟殷士兵合伙圍堵幾個臨邊小村，等事傳于朝堂之上便是西城庫姹有將士私通外敵，仙禮上將便被彈劾懷疑為臥底，父皇困于病癥又愁心于看勢又要起兵的窟殷，便病的更重。來年左司辭世，娉幼受傷癱瘓，仙禮受壓辭退，父皇受不住打擊也病逝了。在那年的年末我便匆匆登位了，京參打了勝仗，娉幼也去了，也終知曉了臥底的真相，也不過是敵人特意傳出擾亂民心的流言和隨路途而遠(yuǎn)的夸大。勝仗后，窟殷受炟立國的入侵后欲與我國簽和平協(xié)約，在商討了三個月的協(xié)約后，在第二年年初正式簽訂。最后的事，便是清理朝廷，深挖爛根，昨日便除去了最深的隱患，這也是最令人痛心的事。

　　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中，我緩緩睜眼，長途的馬車顛的我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剛從城外閱軍典禮回宮，腰酸眼澀，我于右司翩顏說：“這身骨頭是越來越老了，也應(yīng)該是時候考慮退位給謙黎了！”
　　“若我是外人，我會說陛下健朗依舊。可您是我的堂姐，這些年種種我都是看著過來的。所以，我很認(rèn)同您說的話，而且謙黎也長大了，也處理過許多事宜，是時候讓她接替您的位置，您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她雙手按摩著我左手的虎口，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我的側(cè)臉。
　　我放松的笑了笑，“也是！我十九歲時都已經(jīng)登基了，謙黎也肯定不會差。我呀！就和鶴羽一起好好感受一下老年生活吧。謙黎還得麻煩你在朝堂上多照顧照顧了！”我雙手覆上她的手輕拍道。
　　清合三十三年，穆樰.普利斯女帝傳位于其子謙黎.普利斯，改號明晟。

　　后記

　　明晟二十一年。
　　殿內(nèi)的蠟燭都點著，晃的我眼睛生疼，我喚婢女吹滅了多數(shù)，只留了床前的一盞煤油燈，那是今年冬天鶴羽從聯(lián)赤淘來的新玩意兒，予黑暗中點點星光。
　　“殿下早些休息，若又不適，請立刻喚我，我就在外殿�！�
　　“已經(jīng)好多了，不必?fù)?dān)心，你且去休憩�！被位问肿屗x去。
　　我裹好被子躺在床上，借著火光用我起皺干癟的左手撫摸著我右手上的銀戒，干凈又明亮。將手收回被子中，盯著那偶爾跳閃的火光漸漸又閉上了眼，好似進(jìn)入夢鄉(xiāng)又晃如在回憶過往。

　　三歲，那個小老頭又偷偷給我?guī)m外的小酥餅，外面的就是比宮內(nèi)的香。
　　四歲，弟弟出生了，第一眼看到他就拋出一句吐槽，“媽媽他好丑哦！”母親用虛弱無力的手摸著我頭，“以后就好看了！小樰要對弟弟好哦！”“那等他變好看了，我再對他好。”
　　六歲，我跑著蹦入父親的懷里，寬大的手撫摸著我的頭，臉上的胡渣扎著我臉疼，我氣嘟嘟的用手挪開父親疲憊的臉，“爸爸，該刮胡子了！”
　　九歲，似乎母親的病情更重了，本就白皙的臉像屋頂?shù)难�，白的純凈卻沒有光澤。我出了門口，聽母親喚著父親的名字“謙單，小塢生來體弱多病，以后得多多鍛煉他，別讓他像我現(xiàn)在這般�！�
　　十歲，母親挨過了冬日卻沒走過春天，她去了，她囑咐我要多多照顧弟弟小塢，好好學(xué)識以后替父親分憂。
　　十二歲，第一次帶著小塢練劍，他有些笨，木劍也拿不穩(wěn)，這幾年父親給他安排的鍛煉都白費了。不過他的眉眼很像母親，原諒他的笨啦！“起來，我教你！”“你是不是覺得是我的出生害死了母親�！薄霸鯐磕懵犝l說的？我去收拾他！讓他瞎說！”“沒有啦！我自己想的�！薄澳俏覀兝^續(xù)練！”
　　十三歲，今日看見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一位金發(fā)將軍，好生厲害。雖然我很愛我的母親，但我不得不承認(rèn)她比我的母親還要好看一點，我也想長的如她一般好看，也想有她一般的才能武略。
　　十五歲，今年又打仗了，期望能早些和平。
　　十六歲，一個朋友受傷了，聽說她腿斷了，父皇下旨她退休，我跑去請旨，讓她做我的侍衛(wèi)，因為她需要有活著的意義。
　　十七歲，在校場拜見仙禮上將，她讓她的徒弟帶我去熟悉軍隊，第一眼見到了一個如仙禮上將般好看的男子，原來好看的人都與好看的玩在一起，他說他叫林示。
　　十八歲，聽聞朝堂上彈劾仙禮上將是臥底，我不相信，可是她辭退了，父皇也為朝堂而開始生病了。
　　十九歲，又起戰(zhàn)事。小老頭不在了。我遭遇了襲擊。娉幼為我而受傷昏倒，她不能再站起來了，很對不起她。父皇病重，他用顫抖的手再次摸著我的頭，“以后阡蒼就交給你了，我很相信你，記得照顧好小塢，他總是生病。”他也走了。
　　二十歲，今年打了大勝仗，欲與窟殷簽和平協(xié)約，是個好兆頭。但我最終還是放了娉幼想要的解脫與自由，這應(yīng)該是高興的事。
　　二十一歲，在小塢門外聽見他從小的侍從說，“陛下哪有殿下您厲害，只不過比您先出生幾年而已�！�
　　二十二歲，小塢帶著將士逼宮了，我不能實現(xiàn)對母親的承諾了。
　　二十六歲，宮廷的舞會真悶人，我偷溜出去，街邊是紅彤亮彩，我提著裙角撞上路人，我們交談甚歡，我問，“你可以做我的丈夫嗎？”他驚恐的跪地而回，“陛下醉了，臣下送您回宮�！迸叮瓉硭J(rèn)識我，原來他是回家省親的戍邊戰(zhàn)士。
　　二十九歲，提拔了前左司大人的小孫子鶴羽管理宮內(nèi)財務(wù)，他管理的很好，就是喜歡日日在我面前詢問，真是煩人。
　　三十一歲，與鶴羽成婚，婚禮的那日下了初雪，我們在進(jìn)行完繁雜的禮節(jié)后跑到宮里最高的塔頂，我們俯瞰漸白的屋頂，我們于飛雪中擁吻。
　　三十二歲，我們迎來了第一個孩子——謙黎。
　　三十四歲，他因為我又一次嘉賞戍邊戰(zhàn)士而吃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些年遇見了個戍邊士兵，還想邀他娶你！”“這句話，你次次都說。雪鴉山嚴(yán)寒險峻，多分點物資本就應(yīng)當(dāng)�！�
　　四十歲，高齡的我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五十二歲，我退位了，和著鶴羽搬到了城邊的莊園里享受老年生活。
　　五十五歲，這是我讓小塢假死，囚于東城羅賢邊的莊園后的第一次看望。他如離別時那樣依舊帶著遮眼的白布，那是因為假死那日他自廢雙眼。我沒有打攪他，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站立，種花，打拳，吃飯。走的時候，聽見他蒼老的聲音說，“你還會來看我嗎？”“會！”
　　五十九歲，謙黎成婚，嫁給了林示上將的孩子。
　　六十七歲，鶴羽又從聯(lián)赤淘了個新鮮玩意回來，是個照相機(jī)。那日和著一大家人，我們拍了全家福。
　　七十三歲，鶴羽病逝了，明明比我還小三歲，怎么比我還早走呢。

　　我看見父親牽著母親的手，母親牽著小塢的手，小塢牽起我的手，他開口說：“姐姐，我們一起走了�！�

　　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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