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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希的目光一直是有些呆泄的,誰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而所有人看見的,都只是她的安靜,她經(jīng)常性的出神,沉默得就像一個透明人,任憑別人罵她也不會還口,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自然而然地忽視了她的存在。有時候隨便問單位中的某一個人顏希是誰,那個人都要想好久才記起她:“噢!是那個有些呆板的女孩子啊!
唯一使人想起她的,是她的業(yè)績,一直是優(yōu)秀的,每年都是第一。因此,每當發(fā)年終獎時,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地想起她:“顏希啊,今年年終肯定又是你的了!”
而每當這時候顏?偸庆t腆地一笑,沒有說話。有時候大家甚至懷疑,顏希會不會是個啞巴?但事實卻不是。顏希會說話,每次在和客戶的交流上她都十分流利,完全不能把她和那個呆板的顏希相互比較。
還有一點使顏希引人注目的是,單位里和顏希同年齡的女孩子都嫁人了,有的甚至已經(jīng)當媽了,而顏希還是那樣不急不躁,一點兒也沒有處男朋友的意思,還是那樣安靜地上下班。有時候單位里的一些年紀較大的阿姨要給她介紹對象,也被她微笑地回絕了。
“喂,顏希啊,你是不是打算就單身下去啊?”
這天,大家作完手頭的工作,也就沒事找些話題來聊。聊著聊著,也就扯到了顏希的終身大事上。
顏希聽了,依然是那副模樣,朝大家笑笑,也沒有答話。
“顏希,說句話嘛!你不會就打算這樣子過下去吧!”一位女同事見她還是這副模樣,也插嘴了。
“唉。靈湘你就不要問她了,問她她也不會說的。這家伙從大學(xué)就這模樣,追求她的也不少,可是就沒見過她對誰動過心,久了就從好好的女青年變成了大齡女青年。”這時顏希的大學(xué)同學(xué)煙然也開口說道。
“那,煙然,她是不是都這樣?”一些也閑著沒事的同事插了進來問道。
“恩啊。大學(xué)四年,跟整個寢室的人都沒說上二十句話,你說呢?都懷疑她是不是沒有心的!睙熑豢戳艘谎圩灶欁栽谀枪ぷ鞯念佅,語氣頗有些擔(dān)心。
“哎呀。我記得她初中時倒還蠻活潑的。就是高中以后養(yǎng)成的臭毛病!边@時坐在窗邊的沈昕怡冷哼一聲,也插話了。沈昕怡是顏希的初中的同學(xué),可她為人就比較傲慢,平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家也不太愿意與她靠近。這時她插話了,大家都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你們也別瞎猜了。”這時沈昕怡又是冷哼一聲:“她不是沒心,她有心,只是心死了。”
沈昕怡話音剛落,那邊一直靜默著的顏希突然站了起來,抱起面前的一疊資料就匆匆而去。
顏希的舉動使所有人都愣了愣,半響之后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得意洋洋的沈昕怡。沈昕怡欣賞著顏希急匆匆地背影,一邊得意道:“看吧!怎么樣,她不是沒心!
“沈昕怡你快說是怎么回事?”這時靈湘問道。
“憑什么。顏希她那樣不是挺好的嘛。”沈昕怡半響吐出這句話,眼里有著一瞬間的狠決。顏希,哼,你也有今天。
“切你!”所有人聽她這句話,都一致地這樣說道,然后轉(zhuǎn)身再也不理坐在那里的沈昕怡。
“林煙然,有人找!”這時守門的老伯敲了敲門打開了門叫道,又把無聊的人們的注意力引到了門口。
“謝謝老伯!”煙然聽到有人找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三兩步就到了門前,一看站在外面的人,驚叫了一聲:“!表哥?你怎么從C市那邊過來了?”
門外那個高大的身影含笑地看著沖出門外的表妹,有些憐愛地摸摸表妹的頭:“還不是為了你的婚禮特意趕回來的。”
煙然聽了笑嘻嘻的,一邊招呼表哥進來。
“這是我表哥!睙熑灰贿吔o大家介紹,一邊說:“這是我的同事。”
“表哥好!”大家也隨著煙然的稱呼,叫那個男人“表哥”。他們這一個辦公室的人就是關(guān)系好。除了沈昕怡,其他人相處得都不錯。上次靈湘的媽媽來找她,所有人就都叫“媽媽”,把老人家嚇了一跳。
那個男人也有禮貌朝大家點頭,自我介紹道:“我是李衿,煙然的表哥。這次來參加她的婚禮!
“咦?”這回聲音不是來自一群人,而是來自坐在窗邊的沈昕怡:“李衿?你是二班的那個李衿嗎?”
“是?”李衿也看向了坐在窗邊的沈昕怡:“你是?”
“沈昕怡,三班的。我們以前認識!鄙蜿库貟吡艘谎鬯,輕描淡寫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不知為何,沈昕怡的眼睛特別地看了一眼顏希那張空著的桌子。
每個人都認識后,所有人又都各做各的事情,有些人和李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時,抱著一大疊資料的顏希悄悄地走進了房間。只一眼,她便愣住了。這是。。她的目光停留在李矝臉上。他?可能嗎?
突然聽到有人叫他:“李衿!鳖佅2耪嬲@了。這真的是他。
眼前又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出過去的那些被她埋葬了的歲月。她如今。。
她看了看桌上的時鐘,正好是下班時間,也讓她有借口逃離這個地方。于是,她趕緊慌慌張張地收拾著東西,她現(xiàn)在只祈求,那個人不要看到自己。越快離開越好。
之后,她拿了東西,就像做了虧心事一樣,飛快地逃離了那個地方。
直跑到樓道里,她才松了一口氣?勺屗悴欢氖,她為什么要逃呢?同時無數(shù)的疑惑也浮上心頭。
貪婪地吮吸著空氣,顏希心里卻是不平靜的。
此一別,已是七八年?桑那淖龅囊磺,確實是為了他。
包括她現(xiàn)在的工作,不是她喜歡的,而是他喜歡的。當初填志愿時,她為了心底的那絲幻想,于是填了他喜歡的專業(yè)。她那時,可真傻。他都離開兩三年了,可她居然還忘不了他。她幻想著,如果填了這方面的專業(yè),那么他們以后會不會在相同的單位相遇呢?于是默不作聲地,她放棄了自己喜愛的專業(yè),選擇了最差的可是是他喜歡的專業(yè)?墒钦l也不知,為了學(xué)好這門專業(yè),她下了多少的苦功夫在里面,也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到后來工作,他已是她的記憶。從剛開始的環(huán)顧四周,到后來的心死。她明白,已是奢求,已是幻想。
于是,她開始沉淪。她開始了她安靜的人生。她喜歡這樣子的人生。沒有人打擾,世界總是靜悄悄的。讓她永遠把他記住。
于是,年華漸逝。身邊與她同齡的人一個個都找到了歸宿。就唯獨她,依然是單身。依然淡定,依然安靜。
就如昕怡說的,她不是沒有心。但她卻不是心死了。而是心倦了。厭倦思念,也不想再一次。于是,她選擇了躲避,選擇了孤獨。
每天晚上加班完之后,一個人走了車水馬龍的城市大道上,搖頭看著滿天的星辰,遠方的霓虹燈閃閃爍爍,眼瞧著一對對擦肩而過的恩愛情侶,寂寞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就連她自己,也不知何時醉了。
她沒有后悔。也許,安靜地這樣子下去,也是美的吧!
可是她不急,身邊的人卻都急了。一場場地安排她去相親。都被她拒絕了?墒墙裉欤齾s遇上了他。
說實話,他并不知她的心思。因為在以前,他們就是一條平行線,根本毫無交集。除了偶爾的交談,他們根本不熟悉彼此?墒蔷褪沁@樣奇怪,她就偏偏喜歡上了他。一喜歡,就是七八年。
手機響了,顏希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你好!
“顏希!笔菬熑,“你怎么走得那么早?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有!彼蝗幌肫鹆嗽谵k公室里的他,頓了一會兒才輕輕道。
“你平時不會那么早下班啊!劉姐剛才說看你慌慌張張地走了。到底有什么事?”煙然依然不罷休地問。
“沒!
“那,就這樣吧!”電話那頭的煙然知道也問不出什么,也就不再追問。
“等一下煙然!鳖佅M蝗豢刂撇蛔∽约盒牡椎挠,脫口而出。
“顏希?”電話那頭的煙然吃了一驚,顏希主動有話跟她說,這可是第一次。
“剛才我看到辦公室有個陌生人,那是誰啊?”顏希頓了頓,終于問道。
“顏希!”聽到她這么問,煙然給吃了一驚,這還是那個淡然的顏希嗎?辦公室來新同事,不是第一次。可她每次都不聞不問的,直到日子久了才自然認識?蛇@次。。怎么這么反常?可她還是回答她了:“是我表哥,從C市趕來參加我的婚禮的。不是新同事。”
“你表哥?”顏希也吃了一驚,世界就是這么巧?忍不住輕念。
“是啊。對了,我表哥初中也是讀你那一所中學(xué)的。他還跟沈昕怡認識,你們認識嗎?”
“不,不認識!蓖蝗灰凰,顏希心底感到?jīng)]有底氣,很快地否認了。
“李衿,他叫李衿,跟你同一屆的,二班的!睙熑徊]有就此罷休,而是繼續(xù)問道。
“真的不認識!泵鎸﹄娫,顏希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她能跟煙然說,她不僅認識李矝,還喜歡他嗎?那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愿罷了;蛟S,李衿早已不記得自己;蛟S,李衿此時已成家了;蛟S。。顏希嘆了口氣。
“煙然,就這樣吧!我掛了!鳖佅Uf道。
“啊?噢。好!睙熑槐活佅8愕糜行┠涿,但也就這樣隨著顏希了。
顏希合上手機,心里閃過一瞬失落。十一年了,他可能變了。不是她所能了解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掛了電話,煙然朝坐在沙發(fā)上的李矜說:“哥,你等我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李矜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目光盯著某一處地方,深沉如水。對煙然的話也沒有反應(yīng)。
“哥?”煙然見他沒反應(yīng),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墻上的一張辦公室的所有人的合影。
“這是我們辦公室所有人的合影!睙熑灰娏私忉尩。
“她是誰?”李矜走在照片前,指著里面一個女孩問道。
“誰?”煙然湊近一看,頓時愣住了,覺得這簡直是世紀大巧合:“哥,你怎么偏偏問顏希啊!
“顏希?”李矜的眼光不曾離開過相片:“容顏的顏,希望的希?”
“是啊!睙熑稽c點頭:“說起來,顏希初中還是和哥你讀同一個學(xué)校,也是同一屆的?墒莿偛盼覇査f她不認識你!
顏希。那個安靜的女孩子,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孩子。呵,虧他還念了她十三年,如今,卻聽她說她不記得了?
顏希顏希。你知不知道?
突然想起什么,李矜抬頭問道:“顏希怎么在這工作?她不是最討厭數(shù)理嗎?她不是喜歡畫畫嗎?”
“哥!”輪到煙然吃驚了:“你認識顏希?”
“她是我同學(xué)!崩铖胬蠈嵳f。
這回輪到煙然吃驚了:“哥?你說顏希是你同學(xué)?可是她怎么說不認識你呢?”
“可能是她真的忘了吧!”李矜依然盯著照片中的人兒,微微發(fā)愣。
“那就是顏希的桌子!睙熑粡睦铖孢@一系列的動作之中,仿佛讀懂了什么,拍了拍有些愣的李矜,指了指一張桌子,有些幸災(zāi)樂禍地說:“哥,顏希可還是單身哦!余情未了就爭取吧!老妹我就不打擾你單相思了!”說罷煙然暗暗偷笑,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仍給他:“走的時候關(guān)門。”說完拿著自己的東西就離開辦公室。離開辦公室,煙然心里不由暗暗得意,這回,哥留在B市的時間,可就長了呢。。。哈哈,誰叫他大老遠跑去C市呢!
見煙然輕輕把門扣上,李矜才挪動腳步,走近那張桌子。顏希的桌子干凈得一塵不染,這的確是她的性格。想到以前,全班里桌子最干凈的就是顏希了,每天都擦洗,干凈得甚至看不見一絲灰塵。她還是這個樣子!李矜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起。顏希,我找了你三年,終于,找到你了。看著這張一塵不染的桌子,李矜就仿佛看見,顏希在這張桌子上工作,喝茶,看書。一如當年她在課桌上畫畫,看書,談笑。一直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片角落被觸動了,滿滿的都是幸福,滿滿的都是溫暖。八年前,他也是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李矜輕輕拉開椅子坐了上去,默默地享受著心底里帶給他的這一份暖意。
而幾乎就在此同時,顏希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海邊。海風(fēng)一陣陣地拂過她的耳邊,看著海浪一陣陣地拍打著江岸,顏希心底里突然有一種釋放的快感。想起十一年前的那段青蔥歲月。那或許在別人眼中是可笑的,她是無知的?赡堑牡拇_確是她一生都忘不了的美麗。那段歲月里,她嬉笑,她吶喊,她哭泣,她徘徊,她奔跑,她有著和所有人都相同的人生,相同的幸福。也在其中,她收獲了第一個還未成熟的青蘋果。她并未采摘,也沒有任由歲月的洗涮讓它自然枯萎凋零,而是在時空的河流里,堅定著在成長的樹上堅持不解。它靜靜的等待著某一天主人的采摘。而等不到的,心就枯萎了。
都說她傻,她真的是傻。只是她自己在原地徘徊,在原地等待;秀敝g,已經(jīng)錯過了原本應(yīng)該最美的時光,錯過了原本那該屬于她的美好。
她高中時讀詩詞的時候就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v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如今也沒有“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睆漠厴I(yè)的四年,她只一直在人群中徘徊,尋找。而如今他出現(xiàn)在她眼前,卻另她不敢靠近。
“你可知啊,我放棄了考美術(shù)學(xué)院,卻等不到你!彼p聲自語,沉吟一會,她才緩緩開口,叫出他的名字:“李矜!
“世界上沒有比顏希更傻的人了!彼χ纯粗逼鸪甭,喃喃自語。
風(fēng)穿過她的長發(fā)。有一瞬的寒冷直抵她的心間。
第二天顏希去上班的時候,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她的桌子居然擦洗過了。不對啊,昨天她匆匆而去,桌子都沒擦。難道是煙然幫她擦的?不對啊,煙然連自己的桌子都懶得擦。那還有誰?
顏希有些奇怪,眼睛看向筆筒處,有一瞬的吃驚。伸手取下夾在筆筒上的紙條,那熟悉的字體便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是他!
他的字還是這樣剛毅有力,不過筆畫比以前流暢。想當初,他的字還是全班公認最好的。心底有些一絲驚喜,一絲期待,幾許開心。她看著紙條上的內(nèi)容。
“顏希,怎么,見到老同學(xué)也不打個招呼就走!李矜”
紙條很短,只有寥寥數(shù)字?蛇@對她已是天大的驚喜。他還記得她!這已經(jīng)足夠了。她嘴邊不由浮起一絲微笑。她握著紙條,竟有點輕飄飄。小心翼翼地把紙條夾進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之后,她才抬起頭開始做事。
“顏希早啊!”
“顏希這么早!”
“顏希你又在做什么呢?吃早飯沒?”
同事陸續(xù)到了,每個人都一如既往地跟顏希打招呼。每當這時候,顏希都抬起頭朝他們微笑點頭。
“顏希我就知道你來了!”煙然一進門就大喊大叫:“我有事問你!”
顏希聽見煙然的叫聲,把頭從銷售單上轉(zhuǎn)移到煙然身上,只看著她,并無其他言語。
“昨天我哥,我哥你怎么說不認識呢!你們是一個班的!我哥看照片都認出你了,你還說不認識。我昨天電話里都跟你說那么清楚了,你還敢說不認識!”煙然把抱在手上的資料堆在桌上后就走到顏希桌邊。煙然的毛病就是愛講話。
還沒等顏希開口,煙然把一包東西扔到顏希桌上:“知道你沒吃飯。我哥給你的,愛心面包。我都沒有。”說話的語氣頗有點吃醋的味道。
顏?粗拥阶约鹤郎系哪且淮姘,一瞬間有些微愣,好一會兒才伸手拿起那袋面包,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煙然:“李矜,他怎么知道我沒吃飯?”
“快吃吧!”煙然并沒有立即回答,則是催著她打開包裝。直到她慢吞吞地打開包裝,把面包送到自己嘴邊的時候,煙然才繼續(xù)說:“我哥知道你那破習(xí)慣,從中學(xué)就不好好吃早飯。這不,我早上要出門時給我來個電話,硬是要我買個面包來給你。氣死我了!對自己妹妹都沒這么好。我說,如果人家顏希吃了呢?他居然說那你自己就吃吧!氣死我了...”煙然一邊看著顏希吃,一邊在旁邊絮絮叨叨著。而這番話聽在顏希耳里,又是另一番的波瀾。
是的,她從小學(xué)開始就沒有吃早飯的習(xí)慣。剛開始是因為家里的經(jīng)濟不好,后來養(yǎng)成了習(xí)慣,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這頓早飯。不過從上初中以后,這個習(xí)慣不知就怎么地給老師發(fā)現(xiàn)了。于是老師每天都要她把飯帶到學(xué)校在她面前吃完。就是怕她不吃飯就上學(xué)?杉幢氵@樣也沒有改變她的習(xí)慣。后來畢業(yè)上高中上大學(xué),沒有了老師的監(jiān)督,她也就自然地不吃早飯。這個習(xí)慣連大學(xué)同寢室的煙然都不知,他怎么會知道。
顏希雙手捧著面包,慢慢地吃著。
“對了顏希,我的婚禮日期正式定下了,下個月一號,月底給你請柬。”已經(jīng)在工作的煙然突然抬起頭補充道,說罷又站了起來,招呼著辦公室在工作的同事們:“同志們同志們!本人下個月一號正式結(jié)婚!大家都要來。∮惺碌娜o本小姐推了!月底給大家請柬!”
“恭喜恭喜!”煙然這么一說,正在工作的人都抬起頭微笑著恭喜煙然:“煙然恭喜啦!”
“和和美美恩恩愛愛!”“早生貴子啊!”“喜糖飯局一樣都不能少!”
顏希也微笑地看著煙然。
“好啦好啦!”煙然示意大家安靜,繼續(xù)說道:“為了讓大家都開心,大家也都不必送紅包禮物!凈身而去就可以了!”
煙然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鼓掌歡呼起來:“煙然你太善解人意了!”
“我就知道你們那些想法。與其讓大家不太愿意地去,還不如不用送禮金!睙熑淮蠓降卣f道:“好了好了,繼續(xù)工作吧!主管快要查崗了!”
只片刻,辦公室便恢復(fù)了寂靜,只聽見大家打字的聲音。
“顏希,你把這份1月8日的銷售單打印出來,然后總結(jié)一下今年的銷售總額和每人平均的業(yè)績,資料等一下你把銷售單打印完送過來時我交給你。要快!”這時,顏希電腦右邊的□□頭像在閃動,主管在□□里把一份銷售單傳給她。
他們工作時公司員工與員工,上司和下屬之間都是用□□交流。每個人都得有一個工作□□,里面要有全部同事的□□號碼,所有人工作時間必須在線,這樣便于消息的傳播和命令的發(fā)布。
顏希手腳麻利地把銷售單拷到U盤上,匆匆趕到打印部把銷售單打印出來。
顏希拿著打印出來的銷售單來到主管的辦公室,敲了敲門走了進去:“主管,您要的銷售單打印好了!鳖佅kp手把銷售單遞了上去。
負責(zé)顏希他們一樓這一層的主管是一個中年女強人。做事狠決,不念舊情。為人嚴肅認真,工作質(zhì)量稍微差些就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年過三十還沒有結(jié)婚。
主管一把接過,往后翻了翻察看了一下質(zhì)量,之后把一個U盤遞給了顏希:“你把這些資料整理一下,總結(jié)出咱們這一部的銷售總額和每個人的業(yè)績!闭f著主管看了一下表,接著說:“現(xiàn)在是八點四十分,你務(wù)必九點鐘之前把這些整理好。這些要在今天中午之前全部整理完畢上報上層。所以你第一次的整理要快,最遲不能超過九點十分!
顏希接過U盤,回答:“好的,我會快的。”然后輕輕退了出去。
回到辦公桌,顏希熟練地把U盤里的資料打開,不禁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每年整理年終總額的事總是她負責(zé)的,可這也是使她最頭疼的一件事。她的數(shù)學(xué)細胞本來就不發(fā)達,選擇學(xué)數(shù)理也只是為了他。平日的工作還好一些,可每當面對年終銷售表上面那一大長串長長的數(shù)字以及極短時間讓她整理出來的命令時,她總是格外的費勁格外地辛苦。
顏希找出放在抽屜里的眼睛戴上,開始費勁地工作。顏希的視力一直都不錯,這副眼鏡也是為了她年終的這項任務(wù)特意去配的。至今只用了兩次,這次是第三次。這也是她從二十四歲讀完研究生出來工作的第四個年頭。
其實這項任務(wù)也并不費勁,只是借助電腦把數(shù)據(jù)整理出來而已?蛇@對一直對數(shù)字敏感的顏希來說,看一大串數(shù)字簡直是要她的命。她這樣的情況也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別無他法。只能盡力地去完成。
九點,九點五分,九點十分...九點十五分。顏希被眼前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弄得頭暈眼花,而電腦右下方的頭像則閃動起來。
“顏希你怎么回事,九點十五分了。你趕緊做完送過來!
顏希點開對話框后,心中一驚,一看電腦屏幕下方的電子時鐘,果然已經(jīng)超時了,趕緊把最后一點資料做完,拷進U盤直奔主管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顏希就能感覺到主管的怒氣,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遞上整理好的U盤:“主管...”
“不用說了!”主管接過U盤一擺手:“顏希啊顏希!你來這里四年了吧!我記得四年以來,你每次做年終總額的時候總是拖過時間。你是怎么回事!你在別的事情上從沒有疏漏,就單單這件事,一連四年都是這樣!你在搞什么!你可是J大的優(yōu)材生,怎么連二十分鐘整理一份年終都整理不好!
“主管對不起。”顏希低著頭,接受著主管劈天蓋地的謾罵,只有小聲地道歉。
“好了!”主管罵了幾分鐘,怒氣有些消退,重新坐回椅子上,把顏希整理的年終總額的U盤插進電腦,開始察看。只掃了一眼,主管又抬起眼,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顏希,淡淡地說:“不錯,今年業(yè)績你又是第一。繼續(xù)努力!”
“謝謝主管!鳖佅U驹谀莾旱吐曊f,等待著主管下面的命令。
“J大的優(yōu)材生果然不錯。”主管又看了看電腦上顯示的數(shù)字,夸獎道,說話間語氣又是一變:“可你這個優(yōu)材生做份表怎么就這么差勁呢!”
顏希聽到這話,心里已是習(xí)以為常的悲傷。她本來就不是學(xué)數(shù)理的材料。J大的優(yōu)材生?誰又知道“優(yōu)材生”三個字的背后,她付出了怎樣的辛酸?大學(xué),她讀了六年。四年大學(xué),兩年研究生。六年的記憶,現(xiàn)在想起簡直是不堪回首。她的努力,甚至比高三那段時間只多不少。她失去的不只是夢想,她還失去了大學(xué)校園應(yīng)該有的快樂時光。六年,她沒有像別人那樣逃課逛街,她沒有像別人那樣課余玩耍,她沒有談戀愛...她甚至J城都沒有好好看過。以至于六年后要離開J城回B市的時候,她在回想在J城的那段大學(xué)歲月時,對那座她呆了六年的城市的記憶還是那樣模糊不清,甚至連那座城市的輪廓都勾勒不出來。這就是優(yōu)材生,建立在夢想破滅上的悲哀。
“好了!顏希你也去工作吧!下星期二下午有個客戶,這是他的名片,你在星期五下午兩點的時候聯(lián)系他!边@時,主管終于把目光從電腦上的表格收了回來,從桌面拿了一張卡片交給她。
“恩!鳖佅I锨耙徊诫p手接過名片。點頭應(yīng)予之后便退了出去。
星期二一下午,顏希都在茶座和那個客戶談著生意。顏希還是第一次碰見這么難纏的客戶,死也要把價錢壓下來。顏希和他談了許久才把價錢談攏。剛從茶座里出來顏希就興奮地打電話告訴主管她把價錢談攏了。主管一聽也很興奮。顏希還是第一在電話里聽到嚴肅的女主管發(fā)出那樣的笑聲,她說:“顏希好樣的!那個難纏的客戶公司各大主管都和他談過,就是價格總是談不攏,今天這是和他最后一次談,計劃是你談不攏就算了。沒想到你居然把他拿下了!”
顏希隔著電話,仍然能感受到主管的喜悅。只微微一笑,也是滿心的喜悅。她看了看表,已經(jīng)是公司下班的鐘點了,不過平時都加班的她并沒有再回公司,而是直接拎著背包乘上公共汽車來到市區(qū)最熱鬧的精品一條街。
明天是煙然的婚禮。
顏希滿心的興奮,一頭鉆進了精品一條街里給煙然挑選禮物。
最后顏?瓷狭艘粋小巧的音樂盒。上面鑲著兩只水晶海豚,打開音樂盒,《婚禮進行曲》就傳了出來。顏希從貨架上取下它,細細把玩著。眼里瞬間閃過一絲期待。
她又想起了那個人。
想起了她的十年夢三生。
想起早上的那個面包,顏希心里沉默了。她的行為,對旁觀者來說,或許是傻,或許是堅定不移,或是是一出浪漫的偶像劇?蛇@對于她真實的經(jīng)歷,這種痛苦無人知曉。
她現(xiàn)在只想知,他還記得她嗎?一別十三年,他居然還記得她不吃早飯的習(xí)慣?顏希不知所措。
思索了一會兒,最后拿著那個音樂盒走到收營臺前:“我要買這個音樂盒。麻煩幫我包裝得喜慶一下,我要送給朋友結(jié)婚的,謝謝!”
夜幕降臨,顏希手揣那個包裝好的音樂盒,徘徊于大街之上。想起昨天,想起今天,又想起明天。
她問自己,等了這么多年,重逢之時,你,還愛他嗎?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
手里拿著要送給煙然的禮物,這是要送給煙然的結(jié)婚禮物。明天,她就要見證煙然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穿著雪白的婚紗,牽著心愛的人的手。與其共度一生。
這永遠是每個女孩的夢想。都渴望被愛,渴望溫暖。而這些,她都沒有。
早上起床,顏希習(xí)慣性地看了一下窗戶。突然吃了一驚。昨天還是天氣晴朗,今天就下雨了。顏希不由有些急。今天可是煙然的婚禮。
雨就一直下,直到顏希要出門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顏希本能地要拿雨傘。在一瞬間她突然停住了自己伸向雨傘的手。傘的諧音就是“散”。顏希想了想,覺得終究有些不好。于是從自己包里取出雨衣,穿在身上雖然有些形象不佳,但總是不會有什么諧音的問題。
擠了好久的公共汽車,顏?偸堑竭_了煙然舉行婚禮的酒店。剛一到站,顏希就遠遠地看見了站在酒店門口那些熟悉的臉孔。果然,大家都沒想到這一層,都拿著傘。
“顏希!”有人看見她叫道。
“你們..”顏希從公共汽車站一路小跑過來:“你們怎么就撐著傘呢!”顏希一到他們跟前就小聲責(zé)備道。
“顏希你干嘛不撐傘呢!”同事不解,繼續(xù)問道。
顏希的頭發(fā)已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雨水順著雨衣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伤难凵駞s是堅定的。她一字一句說著:“傘,散!
“糟了!”聽顏希這樣說,所有人都有些慌了。
“我早上起床時我媽就提醒了,我當時沒往心里去!
“我根本沒想到這一層!
“哎呀,怎么辦呢!”
所有人不知所措起來:“新郎去接煙然了。估計不久就到!
“你們趕緊把雨傘放到我車里,然后我去旁邊的商店里買雨衣!边@時有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說著。顏希順著那個聲音來源看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往身上穿著雨衣。那個身影抬眼看她——是他。
“表哥你太有主意了!”沒容顏希多想,同事們已經(jīng)興奮得叫了起來,紛紛遞上自己的雨傘:“謝謝表哥!”
“你們有多少人快數(shù)一下。”李矜一邊接過大家遞過來的傘,一邊沉聲說道:“你們雨傘太多了,我拿不了。找個人幫我吧!”
顏?聪蛩,他懷里的雨傘已經(jīng)抱不住了。走幾步就掉了幾把。同事們中都是帶雨傘,只有她是穿著雨衣的。
她走上前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雨傘,聲音平靜:“我?guī)湍惆!?br> 說話間,李矜看向她。當看見只她,并無驚訝。只點了點頭,算是問候。
“有二十九人。”這時一個人數(shù)完說。
“好!崩铖姹е陚悖c點頭回答。
“你跟我來!边@時李矜轉(zhuǎn)過頭朝她說。
“恩!鳖佅|c點頭,跟著他的身影很快向前走去。
來到停車場,李矜停了一下,按了一下打開車門。顏希也跟了上去。
這時,李矜打開后車廂,看了看跟上來的顏希,示意她把雨傘放到車廂里。
顏希把雨傘全放進去后李矜就關(guān)了車門!白,到隔壁商店!崩铖嬲f。
顏希點點頭。她自始至終都是沉默的。她看著走在前面的他,她看著頗為著急的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這或許是溫暖吧!
“二十九件雨衣,謝謝!”一進商店門,李矜就朝店員說道。
“三十吧!湊個整數(shù),吉利!”顏希也跟著進了店里,只微笑著說。
“兩位要的是一次性雨衣,還是別的?”店員并不急著拿貨,而是很周全地問道。
“嗯...全都要好的雨衣。顏色款式要不一樣的!鳖佅3了剂艘粫䞍海f道。說著就拿出錢包準備付錢。
“我給吧!”旁邊的李矜沉默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這時突然說道。
“?”顏希有些吃驚。正在掏錢的手停了下來,片刻之后她微笑堅持著:“還是我付錢吧!他們是我同事!
聽她這么說,李矜也不再堅持。等到店員把一大袋雨衣交給他時,才出乎意料地問出心里的疑惑:“你怎么學(xué)數(shù)理?你不是喜歡畫畫嗎?”
李矜的話使顏希吃了一驚,一瞬間掏錢的動作有些僵硬。她并沒有回答,而是把錢給了售貨員之后才看向他。
她只靜靜地看著他。眼里有些三分驚訝,三分平靜,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錯,她看向她的眼神,竟有三分愛戀。
“只因為我很傻!彼p輕吐出這四個字?谥械臒釟獬鰜砗蠛芸斓仉S著空氣消失不見。
“快走吧!大家等著呢!”突然她笑了笑催他快走。
他這時才想起他們出來是干什么的。抱歉地笑了笑,推開店門抱著一大袋雨衣飛快地沖進了雨里。
“李矜。我從未忘記你。”顏希眼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道。她自嘲地笑了笑,也快步地沖進了雨里。
他們一前一后回到了酒店。幸好,煙然還沒有到。李矜已經(jīng)開始把袋子里的雨衣發(fā)給大家了。大家拿到之后趕緊穿在身上在外面淋了一下雨,制造穿著雨衣來的假象。
“呀!你們怎么不買一次性的啊!這種雨衣貴!”劉大姐拿到雨衣之后,皺了皺眉說道。
“所有人都穿一次性的被人一下子就看出來!鳖佅N⑿Φ亟忉尅
“這可是顏希付錢的。”正在分發(fā)雨衣的李矜突然插話說道。
“哈哈!應(yīng)該應(yīng)該。”正在穿雨衣的靈湘哈哈笑了兩聲:“今年的年終肯定是她的。這就算是她請客吧!”
顏希沒有言語,只朝靈湘笑笑。
“顏希業(yè)績很厲害?"李矜突然問.
“她呀!別的不行。就業(yè)績好!三年年終獎全給她拿了。今年肯定又是她!”靈湘笑著回答,說罷也沖進了雨里。
“你喜歡數(shù)理?”雨衣發(fā)完了,李矜走到她身邊問。
“不喜歡。”她轉(zhuǎn)過頭凝望著他。
“那為什么..”
“如果我說...”這時候面對著他,她突然有流淚的沖動。尋尋覓覓尋尋,她在茫茫人海之中找了她四年,她等了他九年。如今走過萬水千山,他此時就在她身旁。
顏希,你還在逃避什么呢?
干干脆脆地說出十三年前那句本該說出的話吧!
一瞬間,塵封在心底的那份愛戀,突然洶涌而出。
“因為你喜歡數(shù)理。”她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心底豁然輕松。
“顏希?”李矜也驚訝了。她為了他放棄了畫畫?
“我...”顏希欲再開口,被李矜按住了。
在這一瞬,他終于明白。兩人之所以在人海中的徘徊,苦苦尋覓。都是為了對方。他們是一樣的。
“表白的話,應(yīng)該是男人說的!彼嵵卣f。
“顏希,從初中,我就喜歡你了。從高中,我找了你十三年!
“顏希小姐,你愿意成為李矜先生的女朋友嗎?”
顏希終于忍不住笑了。真正的微笑。微笑之中,眼里又流了下來。那是幸福的淚花。在好友煙然的婚禮之時,她終于也握住了自己的幸福。
“新娘來了!”
“顏?靵砜窗!”
這時聚在門外的人群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煙然的婚車來了!
顏希的目光望向緩緩駛過來的婚車,露出會心的微笑,也隨著眾人鼓掌,歡呼。
李矜的目光則看著快樂的顏希。他從這一刻知道,煙然口中的那個呆板沉默的顏希,將永遠不會回來了!他也跟上顏希的腳步,涌進人群中歡呼著。
顏希,我不會讓你..再跑掉!
尋尋覓覓,萬水千山,終執(zhí)伊手!
。10年1月17日星期日下午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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