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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標軸愛情
坐標軸愛情
冬末春初,覆蓋在地面上的白雪開始融化,有行人踏過的地面是深深的咖啡色,有些不適應(yīng)的溫暖氣流從車窗外鉆了進來,林立的高樓在眼前一座一座滑過。
顧北揚穿著米色的外套,圍巾蓋住了他堅毅的下巴。他透過車窗看了看地面,癟癟嘴低聲說了句“真臟”,然后轉(zhuǎn)頭看靠在他肩上打盹的齊小眠,隨即又瞇著眼笑了不再說什么。
司機陳叔憨憨笑了幾聲,有些沙啞地說:“把外套脫了吧,今天挺暖和的!
顧北揚不接話,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他不動,他害怕驚醒了睡夢中的齊小眠。
【顧北揚】
顧北揚很慶幸,皚皚白雪變成了讓他覺得骯臟的咖啡色,那么意味著這一年又過去了,而齊小眠卻依舊在他的身邊。
她沒有離開他,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更幸福的呢?
顧北揚還記得兩年前見到齊小眠的時候,她干練的短發(fā),微微揚起的頭,陽光透過宿舍樓下的梧桐葉在她的臉上打出了斑駁的影。
她拿著一個保溫盒遞給跟他說:“既然來了這里,那就好好學(xué),爭取早點畢業(yè)回去!
那時候背負著家庭的希望,還有和陳思琪的淚水,顧北揚的心里對未來幾乎沒有任何希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國度,離開生養(yǎng)他的父母,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要離開他愛著的陳思琪。
直到他遇見了齊小眠,一個和他一樣的人,他突然明白了。
這是命。
【齊小眠】
齊小眠的心里有一個人,在齊小眠還未離開國內(nèi)的時候,他是齊小眠的全部。他抿著嘴笑的樣子,他手指間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他親吻齊小眠的時候微微閉起的眼。
這些都是齊小眠心里無法抹去的記憶,即使是兩年后的現(xiàn)在,即使他已經(jīng)抱著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在超市里為了選擇某個牌子的紙尿片而爭吵。
那是在齊小眠回國后的第二天,小區(qū)的超市里,齊小眠遇到了齊楚,他的眼神沒有過去那么明亮,長出的胡渣也爬滿了他的下巴,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毛衣,他的兒子在他的臂彎中,稚嫩的小手在空氣中歡快揮動。
齊小眠愣了幾秒,轉(zhuǎn)身倉皇躲到了一排洗浴用品的后面,齊楚低沉的嗓音從幾米外的距離傳來,齊楚說:“小眠回來了,爸媽讓我們有時間回家聚一聚!
【顧北揚】
顧北揚已經(jīng)幾天都沒有見到齊小眠了,打去電話的時候,齊小眠也只是淡淡說,這幾天要陪陪爸媽,就不出去了。
回國后,父母安排了一系列的社交活動,顧北揚好幾次想推辭都被父親凌厲的眼神所逼退。父親說:“還有兩年你就要畢業(yè)了,是時候讓你接觸這些人際網(wǎng)了!
那是在市中心的一間酒樓,顧北揚頷首看著自己的父親不動聲色離開了酒席,留下顧北揚和一批所謂的高干子弟。席間有人談?wù)撝螘r間自己的仕途,其他人都含笑舉杯,顧北揚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符合著祝愿,心里卻惦記著齊小眠,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
飯局之后,一行人意猶未盡,搖搖晃晃選好了一個酒吧,準備再戰(zhàn)。
顧北揚裝作自己的不勝酒力,想逃出這個圈子找一處清凈,然而沒人允許放他走,一名女子靠了過來,涂著蜜一樣的嘴在顧北揚的耳邊說:“你要是走了,那下次也別想再來了!
言語之中高傲的警告,顧北揚打了個寒顫,幾秒之后微微笑著扶住她,點了點頭。
燈紅酒綠的深夜,揮金如土的生活。
顧北揚在一片喧囂之中突然很想念齊小眠的安靜,他像是在一個酒色的世界里,尋求著一杯清茶,有清香撲鼻的恬靜。
那名女子穿著黑色的裙,裙擺高于膝,白皙的大腿在昏暗的燈光中格外耀眼。酒吧里的男子都有意無意瞟了過來,卻見她坐到顧北揚身邊,微微一側(cè)頭低聲笑著問:“你沒女朋友吧?”
顧北揚笑了笑,低頭看她,不置可否。
【齊小眠】
路面上早已沒有白雪的痕跡,曾經(jīng)在客廳茶幾上放置的煙灰缸也被母親收了起來,齊小眠站在陽臺上看了看屋里那幸福的一家三口,推了推雙頰的肉,企圖擺成一個微笑的表情。
齊楚的目光一直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刻意得有些明顯。
齊小眠的媽媽打了個手勢叫齊小眠進屋,然后又擔憂看了看齊小眠的神情,終是一句話也沒說。
本是一副和諧的家庭聚會的畫面,只是齊楚和齊小眠這對繼兄妹之間并沒有任何交談。飯桌上,齊楚的妻子把孩子抱在懷里,她長得并不美,甚至有些普通,似乎是剛剛坐完了月子,身材有些浮腫。
她像齊小眠湊了過去,有些討好似地問:“長得像你的哥哥吧?”
還是皺巴巴的一張臉,大大的眼睛好奇看著齊小眠,齊小眠突然有些難過,想想這就是她的侄兒啊,是她愛的男人的孩子。
“像!饼R小眠笑了,“和齊楚一樣愛皺眉!
這一句,讓齊小眠的嫂子來了興致,哈哈笑了起來。齊小眠也只能跟著苦笑,眼神不經(jīng)意滑過齊楚,卻看見對方低著頭吃飯,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飯后齊小眠搶著洗碗,躲進了廚房愣了幾分鐘?蛷d里傳來的說笑聲,沒有那個讓她懷念許久的聲音,她一遍一遍地問自己,為什么還沒有忘記?
【顧北揚】
說來也巧,她是陳思琪的大學(xué)同學(xué),多多少少聽說過陳思琪那個背叛了愛情而出國的男友,顧北揚。
她任性要顧北揚送她回家,一行人玩味笑著看著他們,顧北揚揮手招了輛車,把她塞了進去。
車上,她靠在顧北揚的肩上,幽幽地問:“我問你有沒有女朋友,你說你心里有一個人,那那個人是不是陳思琪?”
顧北揚有幾秒鐘的怔忪,輕輕推開她的頭,發(fā)間的幽香在他的肩頭停留,好長時間都揮之不去。
他搖搖頭說:“那是過去了!
對方笑了,聲音動聽。
她說:“我可不信!”
她當著顧北揚的面打了一個電話,打了好幾次才接通。出租車已經(jīng)停在了她家樓下,顧北揚扶著她下車,告別的時候卻被她攔住。
她右手拿著電話,左手拉住顧北揚。她說:“思琪,你猜,我現(xiàn)在和誰在一起?”
【齊小眠】
齊楚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穩(wěn)定的收入。孩子剛剛?cè)齻月大,每個星期都會被送去“游泳”。齊楚一邊催促著叫妻子帶著孩子去游泳,一邊跟父母解釋說:“這對小孩子的體質(zhì)發(fā)育好!
齊小眠并不太了解這些,但是她感覺到齊楚想支開其他人,于是她垂下了眼瞼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嫂子離開后沒多一會兒,齊楚借故也要走,似是云淡風(fēng)輕地說了一句:“小眠,送送我吧。”
母親彎著腰正在整理茶幾上的果物,聽到這一句突然警覺直起了腰。她看了看齊小眠,齊小眠低頭笑了一下說:“有什么好送的,你還怕被劫?”
她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她也不是不想送送他,但是她更不想讓自己的母親擔心。
那些她和齊楚的過往一直都是自己母親心里的一個影,深深的暗暗的,像是母親鬢角白發(fā)的催生劑。
她知道母親把她和齊楚之間的秘密埋了起來,甚至拿出了家里的積蓄送她出國讀書,還匆忙為齊楚物色了一個女子,結(jié)婚生子。
齊小眠知道,萬事孝為先。
她可以割舍和齊楚之間的愛情,如果那可以被稱之為愛情的話。
【顧北揚】
這一夜似乎是一只極不安穩(wěn)的野獸,昏黃的路燈是它伺機而動的雙眼,陰深深盯著顧北揚僵直的背脊。
陳思琪在二十分鐘內(nèi)趕到了顧北揚的面前,胸脯起伏。
是成長吧,還是這些年的歷練?陳思琪早已經(jīng)沒有了烏黑的直發(fā),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金黃的卷。
她不再像過去那樣仰著頭才能看見顧北揚的下巴,現(xiàn)在她腳上的高跟皮靴,足以讓她可以和顧北揚平視。
第一句話,是顧北揚先說的,只不過話到一半便被陳思琪打斷。
顧北揚說:“原來你們是同學(xué),真沒想……到!
陳思琪說:“為什么回來不找我?”
那名黑裙女子嘟著嘴笑了,沖著陳思琪擠了擠眼,轉(zhuǎn)身獨自上樓。步伐正常,顧北揚此刻才明白,她根本沒有喝醉。
陳思琪的眼里不是沒有淚光,只是她隱藏地很好,彷佛顧北揚不先流露出一絲不舍和悔疚,她是不會讓他知道,她有多么想念他的。
他離開的這兩年,消失的這兩年,她也在試圖把他掃出她的記憶,只是還差一點而已,一點而已。
顧北揚嘆了口氣,回答說:“回來后挺忙的,沒來得及聯(lián)系你,對不起了!
陳思琪自嘲笑了,“是啊,你忙,忙著和別人花天酒地!
夜路上的行人不多,顧北揚和陳思琪就這么面對面站著,顧北揚深知這么下去那些回憶就會洶涌奔赴而來,他攏了攏外套輕聲說:“不早了,回家吧。”
陳思琪看了看他,目光肆無忌憚,似乎是想看進顧北揚的內(nèi)心,到底那里還有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咬住自己的下唇,模樣倔強。
“你在國外有別人了嗎?”
顧北揚想起了齊小眠,想起他到國外的第一個冬季,他曾在燈火璀璨的圣誕樹下問過齊小眠,“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那時候齊小眠怪異看著他,反問了他一句:“我們不就是在一起的嗎?”
陳思琪不依不饒,與其說她是任性是不可理喻,倒不如說她是在害怕。眼前這個男人,完全沒有要再聯(lián)系她的意思,她害怕今夜放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是不是沒有資格問你是不是有別人了?”
顧北揚輕輕嘆了口氣,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齊小眠】
夜那么深,那么深。齊小眠關(guān)上了燈,手有些遲疑地拉緊了窗簾,萬家燈火瞬間被她隔絕在外。
很安靜。
安靜地能夠明顯聽見自己的心跳,她睡不著。
于是躡手躡腳打開自己的門,到廚房拿了垃圾,下樓透口氣。
她走樓梯,她害怕電梯窒息的感覺。
樓梯的感應(yīng)燈隨著她的腳步一層一層亮了起來,心里沒有任何恐懼,然而卻隱隱覺得不安。
一樓的出口,一個身影站立在寒風(fēng)中,回頭看見了她,終于呼出一口氣。
溫潤低沉地嗓音對她說:“我終于等到你下樓了!
齊小眠呆在原地,手里提著的垃圾就這么掉在了地上,蔬菜和雞蛋的味道從塑料袋中透了出來。
齊楚把雙手從口袋中抽了出來,上前抱住了她。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奶粉味,不再是齊小眠過去熟悉的煙草味。
“你身上,沒有煙味了!
齊楚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說:“她懷孕的時候,我戒了!
齊小眠在齊楚的肩頭笑了一下,輕輕推開他。
“你還戒了什么?”
【顧北揚】
他是經(jīng)歷了一場暴風(fēng)雨。
心里那些回憶在陳思琪怨恨的眼神里鋪攤開開來,他不是薄情的人,他也不是什么都忘記了。只是,當過去愛的那個人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個模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所不能忘記的,是當時的她而已。
當時的陳思琪,是顧北揚愛情坐標軸上的一個單純的Y,是唯一的解,簡單的解。
而現(xiàn)在的陳思琪,不再是他的解,也不再是一個單純的Y。
她變了,從言語和外貌上都看得出來,她曾試圖用自己的改變?nèi)ネ浰麄兊倪^去。
顧北揚坐著車到齊小眠家樓下,他來找他現(xiàn)在唯一的那個解。
【顧北揚】
寒假結(jié)束的時候,顧北揚終于在機場見到了齊小眠。
她拖著大大的行李,不肯讓顧北揚幫忙。直發(fā)蓋住了她的眼,顧北揚拉起她空出的一只手,低聲問:“這些天不見,你還好吧?”
齊小眠依舊怪異看他,依舊反問了一句:“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嗎?”
顧北揚就笑了,緊了緊拉住齊小眠的手。
過了安檢,顧北揚回頭看了看機場外,然后低頭對齊小眠說:“畢業(yè)后我打算在國外工作,不想那么早回來了!
齊小眠愣了愣,仰起頭露出了她的眼。
她輕聲回答:“我也是。”
【齊小眠】
她裝作睡著了,跟剛剛回來的時候一樣。
那夜,齊楚跟她說:“除了戒煙了,其他都沒有戒掉,包括你。”
齊小眠的心還是窒息了一下,只不過不是為了齊楚的話。
她透過齊楚的肩膀,看見從出租車上下來的那個男子,遠遠看著他們,然后轉(zhuǎn)身漸漸走遠,齊小眠的心里突然痛了。
她知道,那才是她愛情坐標上的Y,是顧北揚。
在離開齊楚的時候,她是一個沒有了解的X,但是在那棵圣誕樹下聽見顧北揚問她要不要在一起的時候,她終于有了一個解。
每個人都有一個愛情坐標軸,每個人都是一個X,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那個唯一的Y。當人們覺得自己的那個Y是個錯誤的解的時候,不必擔心,也不必心急,因為每段感情,都必定會有一個正解。
只是,需要堅定地相信而已。
齊小眠了悟般閉著眼笑了,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像是陽光,打入了顧北揚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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