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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死了媽媽怎么活啊……你快醒醒!”
“別丟下媽媽一個人!”
“女兒,媽媽沒你活不下去啊……”
醫(yī)院手術室門口,一位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了整個走廊,她跌坐在地,眼淚不停的往外流,雙手拍打著冰冷的瓷磚地板。
她恨自己的無能,她恨自己不能及時拿出足夠保住女兒性命的錢,她恨自己這一輩子沒能力讓女兒過上好生活,更恨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兒,才讓她走上了絕路……
她常常一個人默默流著淚,問上天,為什么她的人生那么難,為什么她這一輩子都在不停的失去。
她出生在一個貧瘠的小山村,她的父母有著嚴重的重男輕女觀念,因此在她出生并宣告她是一個女孩時,她失去了一對慈愛可親的父母。
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家中還有一個弟弟,父母對弟弟偏愛,把她當做早晚會潑出去的水,所以她從小就幫著父母干農活,做家務,帶孩子。因此她失去了童年的樂趣和孩子的純真。
到了該上學的年紀,父母卻說要把錢留給弟弟以后上學,沒錢供她上學,她百般哀求,卻還是沒能動搖父母愛弟弟的心。這一年,她失去了讀書的權利和改變人生軌跡的第一個機會。
16歲,她被父母送進城市打工,讓她打工補貼家用,供弟弟讀書。她一個人站在火車月臺,回頭望了望母親拉著弟弟的手離開的背影,跟隨同村進城的大人踏上了務工的路。
“娃,你出門父母給錢沒有?”同行的大人問她。
她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的點點頭,偷偷觀察著這面前大人的神色。
當時的她只覺面前大人的表情說不上來的不舒服,以后的她才明白,這個表情有名字,叫貪婪。
同行的大人問她累不累,讓她睡一會兒。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不敢熟睡,同村人伸進衣兜里的手讓她徹底清醒。
但她不敢反抗,生怕一個人被丟在陌生的地方,她忍住眼淚,只能繼續(xù)閉眼裝睡。
“這是不是不太好啊?”另一個同村的人發(fā)出聲音。
“裝什么好人啊,有啥不好啊,咱給她帶來城里也需要收費不是?”摸她兜的人出聲。
火車到站,她死死攥著另一個同村人可憐她偷偷塞進她兜里的一塊錢,抬頭看了看陌生的城市和走在前面的同村人們,沉默的跟了上去。
這一年,她失去了對人的信任。
18歲,她跟同生產廠里的一個混混談起了戀愛,喜歡他的原因僅僅只是這個男生每天都等她下班一起去食堂吃飯,但男生僅僅只是因為覺得她單純好騙。
極度缺愛的少女確實很好騙,只要給她一點點溫暖和好意,她就會甘心投入這個泥潭。
混混騙她上了床,然后在少女依戀虛假的甜蜜時又騙走了她的工資,然后一走了之。
最不幸的是,當她明白過來他被騙了的時候,她還發(fā)現(xiàn)她懷孕了。
但是這時候的她,連打孩子的錢都拿不出。
好在同廠唯一跟她關系不錯的朋友,借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去打胎。
“我一個人過,現(xiàn)在也沒什么著急用錢的地方,記得還就行!
女人背靠在工廠背后巷子里的墻上,手里夾著一根廉價散裝香煙,煙霧隨著她說話緩緩吐出,沒看她,甚至都沒問她拿這筆錢去干嘛。
這畫面深深刻進了她的腦海里。
她拿著這筆錢走進了醫(yī)院,掛了號,卻沒有著急繳費。
她心里又害怕,又茫然,所以她決定先去看看。
她走進了婦產科外的等待處,找了個位置坐下。
坐在位置上的她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和手術室外面露焦急的家屬,想著她也會被推進這里嗎。她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說不出的感受。
這里面真的存在一個鮮活的生命嗎?那她算不算親手殺了這個孩子呢?
直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轉頭看向手術室,醫(yī)生正抱著一個小小皺皺的孩子出來,家屬們的表情舒展開來,爭搶著去摟抱剛出生的嬰兒,場面一度溫馨,連她也忍不住被這樣的氣氛感染,笑了起來。
在這一刻她改變了主意,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一直被拋棄的人,不愿成為拋棄的人。
多么殘忍的善良。
借錢的女人看著還回來的錢,沒說什么,卻又向她伸了手,問她要不要跟她一起住。
女人什么也沒說,卻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孤立無援的她接受了女人的幫助,月份大后女人讓她暫時停工等孩子出生,那段時間女人成為了她生活的支柱,她交了人生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摯友。
女人對她說。
“像我做皮肉生意的什么樣男人沒見過,男人都一個樣,靠不住!
“人還是得靠自己。”
于是孩子出生后,初為人母的她失去了寶貴的青春和對愛情的美好幻想,深陷在艱難的生活漩渦中,爬不出來,只能不斷掙扎。
25歲,她的女兒六歲,要上小學了,她用打工的部分積蓄交了學費,給她的女兒買了一套嶄新的文具,目送了女兒進入了學校,踏入她曾經夢寐以求的地方,眼淚不受控制。
她發(fā)過誓,絕對不會讓女兒過跟她一樣的人生。
但就在這一天,她人生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摯友在夜晚回家的路上被尾隨殺害,而兇手是個精神病人,判不了刑,只是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多么戲劇化。
警察通知她去認領尸體的時候,她愣愣的去了;替她處理后事,看她進火化爐時她也沒什么反應;抱著她的骨灰盒,下葬時她也沒反應,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掉。就在警察通知她事件的調查處理結果時,她卻像發(fā)瘋一樣,沖上前雙手緊緊捏著警員的衣領咆哮痛哭。
“為什么不判他死刑!。∧愀嬖V我!你們告訴我,憑什么啊!就憑他是精神病嗎??!”
她雙眼充滿血絲,幾天幾夜睡不著的憔悴爬在她的臉龐上,她眼淚不停的掉,死死瞪著警員。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們.......她就這樣死了,她死了!被他殺死了。槭裁床慌兴腊。?十年?哪怕是五年也行啊我求求你了警官。
“我殺了他!讓我殺了他!啊.......”
“誰能告訴我.......為什么啊......為什么啊......”
她的嘶吼聲充斥著警察局每一個角落,卻沒有一人能理解她萬分之一的痛苦。
除了那個躺在盒子里的女人。
31歲,她的女兒12歲,是時候升入初中。但因為戶籍問題她的女兒可能升不了學,她陷入了無盡的焦慮,頭發(fā)大把大把掉。她求助無門,唯一方法只能帶著女兒去學校找到校長求他通融通融。
母女二人來到校長辦公室,好說歹說校長依舊不為所動。
后來她女兒成功升學了。
因為那一天,她當著她女兒的面給校長跪下,哭著求校長幫幫她們母女兩。校長看她們可憐,最終答應了她們的訴求。
跪下的那一秒,她失去了被生活磨得所剩無幾的尊嚴和女兒心中母親堅強的形象。
她的女兒因此也學會了沉默,她不想她的母親再因為她給人下跪,丟掉尊嚴。
36歲,她的女兒17歲了,正值高三,人生的關鍵時刻。她的女兒很孝順很優(yōu)秀,從不讓她擔心,她視她為她的驕傲。
她覺得她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生下她的女兒。
上天總是愛跟她開玩笑,離高考沒幾個月時,他接到學校電話,說她的女兒跳樓自殺,從學校五樓的陽臺一躍而下,現(xiàn)在被送進了醫(yī)院搶救。
她匆匆趕到了醫(yī)院辦理好手續(xù),她的女兒正在手術室里搶救,等到她到手術室門口,在門口的老師就上前叫住她,叫她趕緊去籌錢。
她甚至來不及去深究女兒自殺的原因,只能哆嗦著手撥打著她認識的為數(shù)不多的人的電話顫抖著聲音向他們借錢。
一聽是借錢,大家都紛紛找借口掛斷了電話,輪到最后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是她多年的鄰居,答應借給她錢,但要讓她過去家里取現(xiàn)金。
她仿佛沙漠中瀕死的人終于看見了一灘水,急忙掛斷電話沖出醫(yī)院,匆忙趕到了鄰居家拿到了那筆相對于手術費來說僅是杯水車薪的錢。她又趕到銀行,把自己所有積蓄和借到的錢打進了醫(yī)院的賬戶里。
但等她趕到醫(yī)院,等到的卻是醫(yī)生下達的死亡通知。
她癱坐在地上,回顧她這艱難又悲劇的一生,她不明白,為什么她的人生如此艱難。
生命中所有她珍視的東西她沒有留住任何一樣。
她無數(shù)次想,要是她的人生能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像這一輩子一樣失去所有東西,要是能重來一次.....
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去拉這位深陷絕望的母親一把。
直到一只手輕輕撫上了這位母親的肩膀。
她感到有人拍她,她轉過頭看向來者。
她看不出他的性別,只是他一身純白,眼睛被一條白布遮擋住,皮膚也白的不像話。
“不改變出生,給你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愿意嗎?”神秘的來者問她。
她愣住了,傻傻的看著面前的來者,腦子里反復響起面前來者的話。
再重活一次,她愿意嗎?她當然愿意,她迫切希望著。她夢寐以求的重活一次,她沒有一天不在想,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那就好了。
“我愿意!”
重活一次,她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上了學,拼命學習,考上了大學,在曾經來過的城市。她一邊打工一邊上學,去工廠里找到了她人生中唯一的摯友,她們又成為了好朋友,換成她做她的支柱,讓她脫離亂七八糟的生活和工作。
然后她們一起賺錢買到了一套不錯的房子,搬了進去,那里沒有小巷,也沒有精神病。
最后她們都遇見了屬于她們的美好愛情,收獲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了屬于愛情結晶的漂亮寶寶,過著平凡普通卻又幸福的生活。
再活一次,沒有生離,也沒有死別。
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真的可以再重活一次嗎?
“誒,聽說沒,剛剛有個女人在醫(yī)院門口被車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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