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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
“哎,郁函,你總算回來了!
程郁函剛出差回來就被楊律拽著說話。
“你是不知道,這幾天咱們所可是有個大喜事!”她笑瞇瞇地遞給程郁函一個亮紅色的信封。
上面用燙金印上兩個字“喜帖”。
“是誰要結婚?”程郁函聽到喜事自然高興,正要翻開喜帖。
“還能是誰啊,唐逸。”
唐逸。
程郁函的笑容僵在嘴角,腦袋里那根線瞬間崩斷。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最終還是把打開一半的喜帖合上。
耳邊楊律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你和唐逸高中、大學不都是校友嗎,這新娘子你認不認識?聽說唐逸從高中就開始追人家了,總算是熬到結婚了!
從高中開始......
那就是......程郁函緩緩地把喜帖打開。
雨丹青,是了,除了雨丹青不會有別人了。
程郁函眼角發(fā)酸,在她還沒落淚之前,趕緊找了個借口逃走。
身后的楊律又拉著別人說個不停,“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之類的話不停地刺痛著程郁函的神經(jīng)。
她又重新打開喜帖,細細地看著照片上的兩人。
黑西裝與白婚紗。
唐逸左手攬著她的腰,右手也牽著她的手,側臉含笑看著她。
懷里的雨丹青笑得溫柔。
他向來是知道如何讓她開心的。
不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后。
——
唐逸第一次跟程郁函說話,是高二那一年的冬天。
程郁函因病休學半年,再回來已是大雪紛飛。
程郁函被趙妍拉著到操場上玩雪。
她自然是不敢和他們打雪仗的,光是站著她都凍得抖個不停。
恍惚之間,程郁函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印滿哆啦A夢的方塊形物件。
順著看上去,是一個少年的臉,他的耳朵凍得通紅,拿著東西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
“給你了!彼滞斑f了一下。
程郁函疑惑地接過。
是暖手寶。
她心里驚喜,剛想抬頭道謝,少年已經(jīng)走出好遠。
“是唐逸啊!壁w妍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摟住她的肩膀。
“唐逸。”程郁函小聲重復。
她抬頭。
少年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校服外套,藍白色校服被飛吹得鼓起來,有雪落在他的頭發(fā)上。
程郁函手中的暖手寶還在微微發(fā)燙。
操場前的鐘樓在咚咚作響,一如她的心跳。
那天少年的背影被她記了好久好久。
——
高三大榜重洗,唐逸仍穩(wěn)坐年級第一,程郁函卻沖到第二。
每次放榜,她都會早早地搶占前排。
那是她和唐逸名字挨在一起的唯一機會,兩個挨著的名字提醒著她,自己也是有機會靠近唐逸的世界的。
她享受別人把她和唐逸一起討論的感覺。
可這次,第一卻是程郁函。
唐逸沒上榜。
“哎,老唐,這次榜一可不是你了啊,采訪一下,什么心情!备端箵е埔莸降谝慌趴窗瘛
程郁函瞥了一眼唐逸,又馬上收回目光。
這次他能看見我的名字了吧。程郁函心想。
“看見了沒,第一程郁函,我們班的!备端构室鈿馓埔。
程郁函豎起耳朵,留意著旁邊。
“下次就不是了!
她聽見唐逸的聲音逐漸遠去。
就算考了第一又怎樣。
唐逸還是不會看她一眼。
哪怕是名字。
——
自從唐逸給了程郁函哆啦A夢暖手寶之后,她的物件就都換成了哆啦A夢的圖案。
搞得陳妍每次到她座位上都要吐槽一遍。
“程郁函,你也喜歡哆啦A夢啊!备端箯暮竺嫔祛^過來,打斷陳妍的喋喋不休。
“還有誰喜歡?”陳妍把他頭按回去。
“隔壁班雨丹青啊。”
“雨丹青?那個2班那個冰美人?”陳妍有些詫異:“她還喜歡哆啦A夢?怪反差的。我以為只有我們家函函這么可愛的女孩子才喜歡哆啦A夢!
程郁函被陳妍逗笑。
她不認識什么雨丹青。
她是因為唐逸才喜歡哆啦A夢。
“這位可喜歡哆啦A夢喜歡的不得了。”付斯越說越來勁:“平時你看她那個不茍言笑,誰說都無動于衷的樣子,一看見哆啦A夢眼睛都發(fā)光!
程郁函聽著新奇,也跟著笑。
“我們家唐逸,就為了能博這個冰美人一笑,瘋了似的找全世界印著哆啦A夢的東西!
程郁函聽見唐逸兩字眉心一跳。
“唐逸喜歡雨丹青?”陳妍聽到八卦來了興致,忙問。
“那可不,老唐追雨丹青都追了一年半了,天天跟人家屁股后邊跑!
唐逸......唐逸有喜歡的人了。
這一年里,程郁函無數(shù)次地想,再努力一點點,就能離他的世界近一點。他看見她的幾率就會大一些。
可是唐逸有喜歡的人了。
那邊付斯還在說個不停:“就那唐逸,為了看雨丹青舞蹈比賽,直接翹了四門考試。他從小到大第一次沒得第一,他爸快把他打死了!彼袷窍肫鹗裁,眉毛緊皺:“結果他倒好,帶著滿身傷,樂呵呵地去參加人家慶功宴!
程郁函心里泛酸,視線漸漸模糊,眼看著一滴眼淚就要砸下來。
她忙回過頭,急著把眼淚擦干。
緩了緩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手里捏著的紙巾竟然是哆啦A夢的。
程郁函雙手緊握,恨不得把紙巾碾碎。
喜歡哆啦A夢的是雨丹青。
錯過考試是因為雨丹青。
那暖手寶,也是給雨丹青的嗎。
她小心翼翼收藏的溫暖,是別人不要的嗎。
這一年,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眼淚不聽話地往下掉,身后的付斯仍在喋喋不休。
程郁函手腕被抓住,陳妍將她拉了出去。
“函函,你......喜歡唐逸?”
程郁函極少失態(tài),雖然此時只是眼眶微紅,陳妍仍察覺到了。
程郁函緩緩地點了點頭,一滴淚順勢落下。
陳妍不知所措地幫她擦著眼淚,正想說些什么,就察覺程郁函的視線被別處吸引。
她順著程郁函的視線望去。
雨丹青坐在樹下的木椅上,手上套著哆啦A夢的發(fā)圈。
唐逸從小賣部出來,手里拿著一杯氣泡水。
雨丹青接過,發(fā)現(xiàn)是冰的,皺著眉推還給唐逸,嘴里好像在抱怨著為什么是冰的。
唐逸解釋著說只有冰的了,雙手還緊握著杯壁,像是想用手把它焐熱。
他又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往雨丹青嘴邊遞去。
雨丹青喝完淺淺的笑了,唇邊還有兩個酒窩。
唐逸也跟著笑。
跟著她后頭走了。
陳妍想拉著程郁函離開,誰知她直向著小賣部走去。
“老板,給我一杯氣泡水!彼t著眼眶,聲音都是顫抖的。
剛要付錢時,她想了想,又從旁邊拿了一包紙巾,沒有圖案的。
她把吸管插進去,坐在剛才雨丹青坐過的木椅上,狠狠地喝了一口。
或許是喝的太猛,程郁函被嗆出了眼淚。
“一點也不好喝!
她低聲道。
陳妍沒聽清,又湊近她。
“陳妍!
“嗯?”
“好苦!
她抬起頭向陳妍硬擠出一個笑容。
“氣泡水一點也不好喝!
程郁函的眼淚像線一樣落下,止也止不住。
陳妍看著心疼,
在她旁邊坐下。
她撥去落在程郁函肩頭的落葉。
“函函,別再喜歡他了。”
——
別再喜歡他了。
這句話十年里程郁函聽了無數(shù)次。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個喜歡的人。
但沒人知道是唐逸。
她用“有喜歡的人了”這個理由拒絕了好多人。
卻對唐逸這個名字緘口不提。
二十六歲的程郁函,沒談過戀愛,孑然一身。
有一天,程郁函發(fā)燒一個人去打點滴。
恍惚之間,有一個人給她蓋上了毯子。
模糊中,她看見了一個人的背影。
很像。
很像那年的唐逸。
但不是他。
她再也回去不十六歲。
再也不能親口對十六歲的少年,說一句“謝謝”了。
程郁函左手打著點滴,右手從包里拿出電腦,看明天出庭的案子。
程郁函不喜歡律師這個工作。
太多悲歡離合,太多爭分,太多無可奈何。
她當初,為什么要學法來著?
大概......
是因為唐逸吧。
那時的她,
沒有夢想。
只有唐逸,是她所想。
——
高考那天,程郁函身體很不舒服,強撐著考完了前三科。
中午從考場出來的時候,被身后沖過來的人撞了一個踉蹌。
是雨丹青。
她笑著問唐逸考得怎么樣,能不能和她上一個大學。
雨丹青有舞蹈大賽的加分,藝考也過了。
早早就踏入了B大的門檻。
唐逸彎下腰掐了掐她的臉:“上了大學,你就跟我好嗎?”
“說什么呢,正經(jīng)點!庇甑で啻蜷_他的手。
唐逸插著兜跟在她后面。
風吹起他的校服。
和程郁函第一次見他那天一樣。
可又哪里不一樣。
程郁函見過唐逸那么多背影。
最熟悉的,
是跟在雨丹青身后的他。
像高傲的獅子甘愿為他的王低下頭顱。
程郁函不想看見這樣的他。
十七歲的少年,應是昂著頭的。
可程郁函偏偏沒有一刻是不喜歡他的。
哪怕是喜歡雨丹青的他。
——
最后一科英語,剛開考程郁函暈倒在考場上。
在上救護車的前一秒,程郁函模糊間看到了在校門口等著的雨丹青。
她穿著墨綠色的裙子,頭發(fā)用哆啦A夢的發(fā)夾卡住,手里還拿著一杯氣泡水。
六月的陽光刺眼,雨丹青沒卻沒在蔭涼下站著。
她大概是想讓唐逸第一眼就看到她吧。
但其實,
不論她站在那里,唐逸都能看見她。
只能看見她。
就像程郁函一眼就能認出唐逸一樣。
她無力地閉上眼。
一滴淚從眼角滑下。
她也是喜歡他的。
真好。
——
程郁函高考失利,復讀一年。
她聽說,唐逸和雨丹青一起去了B大。
他們應該已經(jīng)在一起了吧。
程郁函在填志愿那天,猶豫了很久。
陳妍給她打了電話,讓她別去B大。
她怕她看見唐逸和雨丹青在一起會傷心。
怎么會呢,
看不見他才傷心。
——
程郁函如愿進了B大法律系。
學生會招新那天,
程郁函坐在最后一排,
唐逸在臺上侃侃而談。
提問環(huán)節(jié),有好奇唐逸的學妹搭訕:“學長,你的哆啦A夢鑰匙扣在哪買的!
他低頭,把露出來的鑰匙扣往回塞了塞。
他勾了勾嘴角,眼里有少見的溫柔。
“女朋友給的!
果然,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
程郁函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很平靜,平靜得可怕,像是唐逸這個名字與她無關一樣。
她甚至在臺下一片失望聲中笑出了聲。
“那位笑的很燦爛的同學,你有什么問題嗎?”
臺上的聲音把程郁函的思緒拉回來。
她抬頭,臺上的唐逸目光灼灼。
這是第一次,
唐逸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她身上。
身邊有人把麥克風遞給她,她木訥地接過。
站起身,嘴角動了動。
不知道問什么。
“學長!
他和她對視。
“進學生會供飯吃嗎?”
周圍哄堂大笑。
就連唐逸的嘴角也擴大了弧度。
他忍著笑答道:“學生會的宗旨是不讓每個同學餓著肚子!彼辶饲迳ぷ樱骸皩W生會歡迎你,同學!
“你叫什么名字,同學?”
他果然是不認識我了。
程郁函喉嚨一哽,緩了一會才出聲道:“程郁函!
她收斂了笑容,盯著唐逸,正色道:“我叫程郁函。”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認識。
唐逸斂眉輕笑。
“春華猶未敷,氣象郁函蓄!
“好名字。”
程郁函沒想到唐逸知道這句詩。
唐逸一身黑衣站在臺上,細軟的黑發(fā)遮住眉毛。
這一年唐逸成熟了不少,眼底多了溫和。
程郁函在人頭攢動的臺下,是唯一一個站著的。
整個大廳,只有他們兩個人站著。
在對望。
這一刻,沒有那些晦澀難懂的心思,沒有一眼帶過的忽視。
三年了,他終于認識她了。
——
法學院大四畢業(yè)晚會那天,雨丹青被請來跳了一支舞。
扇舞丹青。
和她的名字一樣,很美。
程郁函從后臺幕布的縫隙里看到坐在前排的唐逸。
他的眼神就像打在雨丹青身上的那道追光。
她走到哪,他跟到哪。
程郁函在一片歡呼聲中上了臺。
給雨丹青的歡呼。
她拿了一把吉他,緩緩的坐下。
身上的白裙襯的她的膚色更加白皙。
程郁函今天化了淡妝,嘴唇比平時紅潤。
但底色的蒼白仍微微透出來,
昭示著她上一刻的心酸。
臺下的唐逸看著她微微的笑著。
和看雨丹青的眼神不一樣。
程郁函舔了舔嘴唇,拉近話筒。
輕聲道:“給他。”
給他。
給唐逸。
清冽的聲音伴著吉他聲響起。
像是道謝,像是表白,像是告別。
“我們就像隔著一層玻璃,
看得見卻觸不及,
雖然我離你幾毫米。
......
我無法傳達我自己,
從何說起,
要如何翻譯我愛你,
寂寞不已,
我也想與你能搭起橋梁,
建立默契,
卻詞不達意。
......
你身旁冷清擁擠,
我一直在這里,
不說一句!
大廳內安靜地只有程郁函的歌聲。
她看著換下戲服的雨丹青走向唐逸給他留的位置,
唐逸的手搭在她的手上,
湊近她,在她耳邊低語。
離開時,在她的側臉輕啄了一下。
吉他的弦驟然崩開,刺耳的聲音通過音箱傳遍整個大廳。
面前的唐逸和雨丹青都驚訝地看著臺上的她。
程郁函眼中含淚,強迫自己不讓眼淚落下。
她手指被劃破滲出血珠。
她把右手藏在身后。
聲音重新響起,
還略帶哽咽。
“我必須得看明白我自己,
翻譯成一句我愛你,
我也想能與你搭起橋梁,
建立默契。
卻詞不達意,
詞不達意!
周圍安靜了一會,響起了這天晚上最熱烈的掌聲。
臺下的唐逸看著她欣慰地笑了。
程郁函移開目光,
不再看他。
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態(tài)。
程郁函強撐著走下臺。
看見陳妍的那一刻,心上的弦徹底崩開。
她朝她擠出一個笑容,
很虛弱。
穿著白裙的少女搖搖欲墜。
陳妍還沒來得及上前接住她,
程郁函就徑直向后倒去。
后臺的叫喊聲不絕于耳,
程郁函好像看見了那年冬天。
少年還是十六歲的模樣。
鐘樓的聲音依舊清晰。
少年卻越走越遠。
她想追,
卻發(fā)現(xiàn)雙腳越來越沉,
再抬頭,
少年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旁人。
他們越來越遠。
只有她,
永遠被困在了那個冬天。
唐逸,你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那首《詞不達意》是唱給你的。
——
臺上燈光搖曳,唐逸站在盡頭等著他的新娘。
一如往日,在班級門口等著他的雨丹青。
程郁函畢業(yè)之后和唐逸進了一家律所。
雖然不在一個組,
但她總能聽見別人說。
“二組的唐逸今天帶了女朋友做的便當。”
“二組的唐逸早退回家陪女朋友嘍!
“二組的唐逸今天女朋友來了,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程郁函知道,唐逸主動請纓帶二組是因為雨丹青高中的時候在二班。
有唐逸在的地方,就有雨丹青的名字。
她躲不掉的。
早就不在意了。
這時雨丹青挽上唐逸的手臂,
他們一起走過花海,
一如過去十年里的每一天。
臺前還有兩個哆啦A夢的巨型玩偶,
雨丹青趁人不注意捏了捏哆啦A夢的手。
喜歡哆啦A夢的一直是她。
新郎新娘敬酒時,唐逸拿走了雨丹青手里的酒,遞給她一杯氣泡水。
程郁函想偷偷溜走,但不知道被誰按住了肩。
“哎,好久不見啊老同學,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
付斯扯了一個椅子坐在她旁邊。
“聽說你跟唐逸進了一家律所!备端篃峤j地跟她聊起來。
“咱們這幫人也算是看他們一步步走過來的!
“你是不知道,當初唐逸找了好久才找到雨丹青!
“找她?”程郁函不明所以。
付斯向來話多,聽到程郁函反問,他更來了興致:“高一的時候唐逸出車禍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他又是熊貓血,血庫里沒多少。聽說最后是咱們高中的一個女孩,輸了好多血才把他救回來。但是唐逸醒的時候就找不找人了,連個名都沒留下。唐逸找人可費了好多勁!
他忽略程郁函愣住的表情,接著說:“后來正好咱們學校組織體檢,他磨了老師好久,才知道,咱們學校一共就兩個熊貓血,一個他,另一個就是雨丹青!彼俸俚匦Γ骸八麄z這是命定的緣分。”
程郁函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出現(xiàn)裂縫,她緊了緊喉嚨,平息了好久才喘上一口氣來。
“給.....給唐逸輸血的......是雨丹青嗎?”嘶啞的聲音從她口中冒出,鐵銹味在她嘴里蔓延。
“是啊,不然是誰?”付斯反問。
她再也忍不住了,推開付斯就向門口狂奔。
她的心快裂開了。
痛得快要把她拽倒。
她停下腳步,捂著心口,大口喘息著。
這十年的不甘、難忍、晦澀的愛意在這一瞬間全部冒出來。
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明明......
給他輸血的是她啊。
——
高一那年,程郁函身體弱得要命,時不時就要住在醫(yī)院。
那天,她在走廊里透氣。
突然聽護士說急診送來一個車禍患者,是一中的學生。
失血過多,但是是熊貓血,血庫不夠了,現(xiàn)調來不及了,現(xiàn)在正到處問有沒有是熊貓血的。
程郁函聽說是一中的學生,又在生死關頭,顧不得自己的身體狀況,直接跟護士說要幫忙輸血。
護士知道她的身體,猶豫著要不要拒絕。
“姐姐,沒事的,對我來說一點血而已,但能救人命的。”她笑著安慰護士。
情況緊急,護士只得答應。
誰知情況比想象的嚴重,程郁函硬撐著輸了很多血。
她快撐不住的時候,有人說血調來了,這才放下心。
但是她身體本就弱,又抽了那么多血,終究沒撐住。
病情加重,她爸媽當晚就給她轉了院。
沒人怪她,只是心疼她。
程郁函卻很開心,拖著這幅身子,也能救人,她是滿足的。
休學半年,身子終于調養(yǎng)好了不少。
她爸媽才放心讓她回學校。
誰知道,
這半年,
讓她錯過了一輩子。
——
程郁函再也做不到和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們幸福了。
她從律所辭職。
走的那天,唐逸來他們組取資料。
他看見程郁函要走,沒像別人一樣挽留,也沒有任何不舍。
只淡淡地對她說了一聲再見。
程郁函抱著紙箱,剛要踏出門,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猶豫著收回腳。
“唐逸!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是同學,不是學長,不是組長。
是唐逸。
“嗯?”他停下手里的動作回頭看她。
她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緒。
“如果......”她輕聲道。
“如果給你輸血的,不是雨丹青。”她眼中像是有淚:“你還會——”
“我愛她!彼麤]聽她問完,就打斷她。
“不是因為她給我輸了血!
他眼神那么堅定。
“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那個人,你會懂的!
我早就遇到了。
程郁函釋然的笑了。
她轉過身,沒說什么。
“郁函,以后,別一個人去醫(yī)院了。”
身后傳來的低沉的聲音。
是他。
那天在醫(yī)院的人是他。
給她蓋毯子的人是他。
她終是沒能忍住,掉下了眼淚。
“謝謝。”她哽咽著出聲。
后來有人問她,她這輩子最后悔的是什么。
程郁函想,
是十六歲那年,
沒能對唐逸說一句謝謝。
謝謝,
謝謝你的溫暖,
謝謝你的堅定,
謝謝你的一切。
讓我覺得,
喜歡你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那天,
程郁函用最平淡的話語,告別了唐逸。
謝謝兩個字,是告白,是告別。
可惜唐逸,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
程郁函離開律所之后,進了出版社,開始寫書。
程郁函一路追隨唐逸,考了B大法律系,進了律所。
此刻的程郁函,才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真正喜歡什么。
她想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所想所感,都記錄下來。
她想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么。
在她的故事里,
她不再是躲在唐逸身后的膽小鬼。
她終于做了主角。
——
程郁函三十六歲這年,身體徹底垮了。
她已經(jīng)很感激了,
能活到現(xiàn)在。
遺憾的是,
她那本小說還沒寫完。
程郁函最后拖著病體回了他們的高中。
陳妍陪著她。
她上了鐘樓。
原來從上往下看,
什么都看不清。
整個世界里,
只能看見白色。
那年的冬天,也是這樣的嗎。
小賣部的大爺還在。
他一眼就認出了程郁函。
“小姑娘,回來啦,還要氣泡水嗎?”
程郁函沒少喝大爺調的氣泡水。
“大爺。”
她扯著蒼白的嘴唇笑了笑。
“給我一杯氣泡水!
“要加很多很多很多的冰。”
——
程郁函走后,
陳妍幫她把那本沒寫完的書出版了。
書的最后一頁,
放了程郁函的手寫信。
信的開頭向她的讀者道歉。
信的結尾,
只有一句話。
“這二十年里,我沒有一刻不喜歡你!
——
后記——
唐逸喜歡收集所有有雨丹青表演的節(jié)目單,
雨丹青的舞臺,他一場都沒錯過。
一天,雨丹青收拾雜物的時候,
隨手翻看著那些節(jié)目單。
唐逸畢業(yè)晚會的節(jié)目單掉落出來。
她彎腰撿起。
“唐逸!彼庵_找他。
“你畢業(yè)晚會那年這個小姑娘唱的歌是‘我喜歡你’嗎?”她指著自己節(jié)目的下方。
“《我喜歡你》——程郁函!
“記不清了!碧埔輷u搖頭。
“穿鞋!
唐逸蹲下身,把拖鞋套在雨丹青的腳上。
—完—
插入書簽
“春華猶未敷,氣象郁函蓄”
他要是不記得她,怎么會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