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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病人大出血,都讓開,馬上準備輸血做手術(shù)!”
楊昭把自己送進了一片猩紅的海,任由著下墜沉沒,眼里最后的一絲光點也要消失了,她回身望向海底,那里有致命的吸引力。
當眼前徹底變?yōu)橐黄诎,她的意識也消散了。
“陳銘生,我來找你了!
這是她心里的最后一個念頭。
…
再一次睜眼時,眼前是一片白茫茫。隨著腦中的混沌歸于平靜,楊昭的視線也逐漸清晰。
這是一間病房,房內(nèi)的窗簾遮擋了大部分刺眼的光線,模糊而柔和,她的右手上纏著厚厚的一圈紗布,使不上什么力氣,整個人都仿佛深深地嵌進了病床里,一動也不能動?伤囊庾R格外清醒。
她沒死成。
這是所有人眼中的幸運,卻是她最大的不幸。四年來,她無數(shù)次夢見那堅韌鋒利的側(cè)臉、熱烈強勢的親吻、直擊靈魂的碰撞和刻入骨血的煙草氣味,想抬起手觸摸,就一切成空。她耽溺于破碎的夢境,試圖將那一段時光永遠鐫刻在心里,可一點一點逐漸模糊的夢中輪廓正一遍遍地提醒著她些什么——
她快要忘記他的樣子了。
那段時光的唯一證明存在她原先的手機里,手機扔進了河,再找不回來了。
楊昭眨了眨眼,視線清晰了,楊錦天躺在一側(cè)的陪護床上,沒什么動靜,應(yīng)該是還睡著。她沒把他叫醒,依靠左手讓自己勉強撐坐了起來,除了包裹的厚實沉重的右手,其實她哪兒也沒傷到,行動自如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又坐回了床上。
身后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響,楊錦天醒了。
“姐!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
楊昭沒理會他過于激動的語氣,又抿了口水,淡淡問道: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
…
楊昭出事的消息被楊家壓了下去,沒引起什么大的風浪,但出事當天救護車的動靜不小,終究是走漏了風聲。
出事當天文磊正要去找楊昭,車到她小區(qū)門口就正好撞見了那輛開出的救護車。他起先并不在意,只將車停在在楊昭家樓下,盯著單元門,等楊昭出來看一眼就走。
他已經(jīng)連續(xù)來了幾天了,按照慣例,楊昭回美國應(yīng)該就在這兩天了,遠遠看一眼確認下楊昭的安全狀況,他的任務(wù)就算完成。
文磊這一整個白天都沒看見楊昭的身影,晚上也沒離開,他估計就是今明兩天的事兒,再晚明天也該走了。
文磊坐在車里縮了縮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著,也不敢完全睡著,時不時地還盯著看上一眼。直到再一次的晝夜更替,他才完全清醒過來。事先他查過航班信息,最近的飛往美國的航班是昨天下午四點和今天上午十點,昨天她沒走,那必然是今天了。以往的三年這個時候楊昭都是回來帶上一個禮拜就走,今年她回來晚了,但估計同樣不會待太久。
然而他這一天還是沒等來楊昭。
楊昭的車還在車位里好好地停著,應(yīng)該沒出門。文磊又在車里坐了好一會兒,猛一推開車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走向了不遠處的單元門。
他站在了楊昭家門口。
抬起的手愣在了半空中,猶豫再三,終于敲了門。
門里沒人應(yīng)。
第二遍、第三遍,都沒人應(yīng)。
文磊又一氣兒敲了十多下,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人開門。
他眉頭緊皺,終于意識到問題有些不對了。
“老王,幫我查查楊昭的出境記錄!
電話那邊愣了一下,“……我正想和你說,楊昭出事了!
…
等文磊掛了電話匆匆忙忙地趕到三院,正巧碰見楊昭被一個男人攙扶著出了醫(yī)院,她右手上纏繞的白色紗布在她墨綠的襯衫下格外顯眼。文磊默默地開車跟著她們回到了小區(qū),看著她們進了單元門,直到屋里燈亮,他才走了,邊開車邊打了個電話出去:
“生哥,楊昭出事了!
“……她怎么了?”
“…割了腕,搶救回來了!蔽睦陬D了頓,“生哥,你回來嗎?我看著她不像是……”
“不回來了…”
“…好,那等楊昭回美國了我再聯(lián)系你!
陳銘生掛斷了電話,滿手的冷汗沁濕了手機后蓋,顫抖地幾乎拿不住。
他定了一張最快能去沈陽的飛機票,沒有任何猶豫的。
他突然懷念起她微微凌亂的長發(fā),她細如凝脂的皮膚,她細微喘氣的聲音。他想輕撫她的發(fā)梢,想緊緊把她摟進懷里,可惜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身份了。
所以只要能遠遠地看看她就好,哪怕一眼也行,他太久沒有見她了。
…
抓捕白吉的那次行動雖然繳獲了若干4號□□且拿到了交易證據(jù),但白吉趁亂逃了。陳銘生中毒后現(xiàn)場一片混亂,為了確保他的生命安全首要警力先控制住了劉偉并為陳銘生解毒,就在這片刻之間,已經(jīng)坐上了車的白吉逃了,陳銘生也徹底暴露了。白薇薇已經(jīng)被白吉送出了國,無法控制,只能封鎖了各線交通逼他出現(xiàn)。
陳銘生躺在醫(yī)院里還沒“死”的那幾天,曾有便衣說是在醫(yī)院看見了形似白吉的可疑身影,沒等確認就又不見了。調(diào)了醫(yī)院的監(jiān)控來看,那人在走廊前后徘徊許久,趁著便衣出去抽煙的時候在陳銘生病房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他一路繞去了最北邊的那個安全通道,從醫(yī)院側(cè)門溜了。側(cè)門外是一條待拆的老巷子,早沒人住了,更沒有監(jiān)控可以繼續(xù)追查下去。
無論白吉是為了什么來找陳銘生,都再一次被老徐他們抓到了可乘之機。老徐文磊和醫(yī)院商量著演了一出戲,放出消息說陳銘生“死”了,白吉聽到風聲勢必回來確認真假,那便是抓捕他的最好時機。陳銘生也同意了這個方案,只提了一個要求,等一切結(jié)束后他想去北京治病養(yǎng)身子。
陳銘生其實是有私心的。他越來越能感受到自己不受控制不住顫抖的手,楊昭說她不在意,可他在意。在楊昭提出說要帶他去美國治病時,陳銘生知道他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個累贅。
他曾經(jīng)做出過許多努力,盡可能去忽視他與她之間金錢地位的差異,用純粹的愛去相互扶持?涩F(xiàn)在這份愛意不允許他成為楊昭的拖累,她本該恣意瀟灑,愛得熱烈,活得坦蕩,而不是終日忙于照顧一位臥床不起的殘廢。
她是時候應(yīng)該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陳銘生想娶楊昭是真的,想和她共度一生也是真的,可他不愿意看到楊昭委屈地過一輩子。
到頭來,她沒玩兒他,是他玩了她。
整個計劃從開始到結(jié)束陳銘生都沒和楊昭提一個字,文磊和老徐也被下了封口令。文磊曾問為什么,陳銘生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地有些顫抖:“就徹底…當我死了吧,別給她留一點念想!
計劃很成功,白吉在追悼會上被當場抓獲,這一切終于結(jié)束了。
陳銘生如愿去了北京治病,好生養(yǎng)了幾年終于有了些起色——他的手幾乎不會再無緣無故的哆嗦顫抖了,截肢的右腿重新做了理療和康復(fù)訓練,戴上制作精良的假肢也不像從前那樣需要用手幫忙才能行走了,不仔細看和正常人沒什么差別。
在陳銘生離開后,文磊一直盯著楊昭的情況,直到楊昭去了美國。
陳銘生得知這個消息時想起了在單元門前的那個男人,他擁有健全的四肢,高大體面,有錢有權(quán),或許也足夠愛她。那個男人說“你不配和她在一起”,他說的沒錯,他們兩人或許才是良配。
他們可能已經(jīng)在美國結(jié)了婚,但無論如何這都與他無關(guān)了。
他和楊昭徹底結(jié)束了,陳銘生想,別惦記了,這一次見過后就徹底放下吧。
明明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陳銘生卻硬生生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嘴角機械地向上提著,眼里不見笑意,滿心瘡痍的他嘗試給自己最后一個安慰。他的心縮成一團。
過往種種皆成云煙,唯獨愛意刻入骨髓,成了毒,再難根除。
刮骨療毒可太疼了。
…
陳銘生下飛機的時候兩腿都有些止不住的顫抖,這個城市沒有變,每一條道路、每一個分岔口他都很熟悉。
開出租時走過的每一條道依然歷歷在目,他轉(zhuǎn)頭,楊昭正坐在副駕上擺弄著導航,恍若從前。
“我之前一直沒說,我導航用得挺好的!睏钫淹蝗婚_口。
“嗯,是么!
楊昭轉(zhuǎn)頭盯著他看,陳銘生嘴角動了動。
…
在去楊昭家的路上,他突然有些后悔,他不知如何自然地出現(xiàn)在楊昭面前,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說不定曾經(jīng)的那個男人就住在楊昭的公寓里照顧她,他不過是白擔心一場。
可他無法欺騙自己那顆不爭氣的跳動的心。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實存在的,他生生壓抑了四年的感情在他回到這里的那一刻崩潰了。
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放棄或成全,塵封的記憶浮上心頭,帶著鋒利的刀子戳得人鮮血淋漓,痛是刻骨銘心的,永遠也學不會麻木。
畢竟楊昭的愛是如此燦爛熱烈。
陳銘生原本習慣了棲身于陰暗,掩藏了自己的一切過往,只怪那一抹陽光太過霸道,一點點入侵了他的世界,同時陽光又是那么耀眼,深陷其中的他無法回到過去了。
手機里的那串號碼他早就背熟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一次撥出都沒有過,上一次消息記錄是四年前——
“陳銘生,新年快樂。”
他不快樂,沒有了楊昭的陳銘生再也不會快樂了,但若是你希望的,我一定裝作過得很快樂,只要你一切都好,我就可以繼續(xù)這么欺騙自己——
離開了陳銘生的楊昭很快樂。
他在北京待了四年,前三年楊昭年年都來掃墓,他以為楊昭還放不下;第四年楊昭來晚了,他以為楊昭要開始新的生活了,結(jié)果楊昭割腕自殺了。
楊昭過得不好,也并不快樂。
他想見她,想了四年了。想和她在清晨看朝陽升起,想和她在夜晚伴月色入眠,春秋冬夏,晴雨陰霾,都一起過。
他想聽楊昭說“陳銘生,我來找你了!
陳銘生沒有敲門,抬手在門上輸入了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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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賭,賭她還愛他。
門開了 。
楊昭聞聲從房間里出來,正對著玄關(guān),嘴唇輕顫,微微皺了眉。
“…陳銘生,是你么。”
“是我。”
陳銘生一步一步走向她,步伐堅定而鄭重。
楊昭忽然笑了。
她抬起自己包著紗布的右手,說:“我手廢了,修不了古董了,你養(yǎng)我么!
陳銘生輕撫上她的手,也笑了。
“我養(yǎng)你。”
……
這一場噩夢她做得太久了,幸好這才是故事的結(jié)局。
“陳銘生,我沒找到你,還好你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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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愛《那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原書是最好的結(jié)局,只是我實在意難平,希望這篇he給自己一個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