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生張某，山陽人氏。生性狂放，不拘小節(jié)，為人直爽。既有書生之銳氣，亦不失俠士之坦蕩。因不耐官場之詬弊，未致仕途。終日里，跋涉山水之間，結(jié)交意氣中人。三五結(jié)伴，或泛舟湖上，或飲于月下。
　　一日，張生偶入山中，遇雨，不得歸，宿于廟中。老僧告之：此山多狐，年深日久，吸日月精華，遂成妖，喜作弄人。公子晚間若聞響動，勿理，其自可退去。張生應之。是夜，果聞墻外歡笑之聲不絕于耳。張生奇之，遂出。見一地月光，照之如白晝，然無蹤影。張生轉(zhuǎn)回，又聞笑語聲，復出，仍無蹤跡。如此反復幾次，張生大怒：何方妖孽，再擾吾清夢，定誅之！即時，語歇聲停。少頃，勿聞扣門之聲，只見一少年立于門外，唇紅齒白，星眸朗目，揖手施禮道：小生燕郎,適才因家姐妹在外玩耍，驚擾公子，特來陪罪，萬望公子見諒。張生還禮。笑言：勿怪張某適才所言。燕郎道：久聞公子大名,今見之，果不其然。兩人遂烹茶品茗，秉燭夜談，至天明方散。
　　張生一遇燕郎，便生傾慕之心，在此盤桓數(shù)日，不忍離去。每夜，或賞于月下，或秉燭長談，無不盡歡。時日漸長，張生之情，愈漸強烈，幾欲告之，皆因同為男子，難以啟齒。一夜，張生見月色凄清，提筆作詩云：銀月已西裁，起身常徘徊。心中悲苦，無以為繼，便棄筆至窗前，默然無語。忽聞輕笑之聲，見燕郎握筆立于案旁，續(xù)詩云：露冷霜華重，為誰立中宵。張生大喜，知燕郎亦有意，遂攜手，共入羅幃。錦被雪肌，婉轉(zhuǎn)承歡，紅綃帳底，自是春光無限。至此，張生燕郎百般歡愛，不喜日長，只恨夜短。
　　一日，張生告之：吾在此處良久，今接母之書信，急催還家.不知汝可否同往，若允，吾將終生不負。燕郎垂首不語，良久，長嘆曰：真乃吾之命中劫數(shù)也！正色道：吾身為異類，又與汝同為男子，恐不能與公子白首到老。張生亦正色道：吾與汝皆為自然之物，無分彼此。汝雖為異類，然有世間之人所不及,吾若能得汝，實為大幸。遂捻土為香，對月長拜。
　　張生攜燕郎返鄉(xiāng)。張生母見之，心生疑慮。兩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不離不棄。然，謠言四起，傳燕郎為異類妖孽。張生初聞，一笑了之，眾人又勸，張生大怒，逐之。其母聞之，泣告張生：吾聞燕郎為異類，恐對汝不利。況乎狎小官，為人所恥，汝何不棄之。張生道：吾與燕郎有約，不可負之。其母道；汝與燕郎非同類，道不相容，何談負之。且燕郎與汝同為男子，何以有后？汝有何面目見先人？張生亦感心煩，見燕郎時，每每欲言又止。燕郎心中已然，一日告之張生：吾與君之緣分已盡！張生大驚：汝何出此言？燕郎泣道：當日，吾已言明不可與君白首，因愛之心切，實難割舍。吾至愛汝，不忍見汝因吾為難。就此別過，愿君歲歲平安。張生亦泣不成聲。
　　自燕郎離去，張生每日神思恍惚，仿若燕郎宛在。其音容笑貌，每每思之，悔之如海。張生遂重入山中，但見寺廟已傾，了無蹤影。張生盤桓數(shù)月，日日呼之，燕郎終不應。山中寂寂，唯聞鳥鳴。
　　張生尋燕郎不見，悔恨交加。形消骨立，憔悴不堪，不出數(shù)月，便郁郁而亡。臨終痛哭道：初,吾與燕郎一見傾心，吾誓終生不負，然因吾之背誓，燕郎離去。吾之悔恨如海，夜不能寐，此錐心之苦，非死無以解脫！

　　后記：余入此世已二十余載，見世間人情冷暖，薄如春冰。然于世上億萬之人中，尋自身所愛，何其難也！或失于茫茫世間不可得，或困于倫理道義，或擾于金錢俗物，任其流失不復返。余作此文，望世人以張生為戒，勿重蹈覆轍。若余此生有幸，得遇意中之人，雖經(jīng)百折千磨，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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