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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紫團(tuán)子第一次看見紅團(tuán)子時,那紅色的一小團(tuán)正圍著他的腳邊四處轉(zhuǎn)著亂爬。瞇著眼似睡非睡的紫團(tuán)子對站在一旁沖著自己怒目而視的玄宗宗主說,“師尊,我喜歡這只紅團(tuán)子,讓我來養(yǎng)吧~”宗主面上的怒火瞬間因為這句話上升幾個臺階,他瞪著蒼,大怒:“給你天天掐著玩嗎?!”
紫團(tuán)子無辜的低頭,而此時的紅團(tuán)子恰巧扯住他褲腿委屈的抬頭,那紅紅的臉蛋上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掐痕。
“師尊,這不是你掐的嗎?”
宗主大人送了紫團(tuán)子一記重錘。
“我只掐了一次,你卻掐了無數(shù)次!”
紫團(tuán)子摸摸自己被揍得生疼的后腦勺,看向宗主的眼神充滿了委屈和隱忍,“師尊,顛倒黑白欺凌弱小是會被天下人唾棄的。”宗主被這句話梗住,扭頭看向小紅團(tuán)子臉上那明明白白一只小手才能掐出的罪證,無語凝噎。大約,他也是看清了一件事實,無論真相如何,這以大欺小的罪名終歸是扣死在他的頭頂。
盡管如此,紫團(tuán)子還是沒能得到紅色小團(tuán)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宗主義正言辭的曰:“你一個小團(tuán)子還想養(yǎng)團(tuán)子?簡直是可笑!
這句話給還是只團(tuán)子的小道長帶來極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這間接表現(xiàn)在,此后的每一天早晨,蒼小道長都準(zhǔn)時去宗主房中問候。
“師尊,我今日又長大了點,可否把紅團(tuán)子交給我撫養(yǎng)?”
如此執(zhí)著,持續(xù)了整整五個年頭。
終于在五年后的一個早晨,鐵青著臉的宗主大人爆發(fā)了。他扔給了蒼小道長一堆五顏六色的團(tuán)子,唯獨,沒有紅色的。
紫團(tuán)子消沉了。
哀怨的沉寂一個冬天后,在除夕這天的夜里,赭杉小道長頂著自己紅撲撲的小圓臉扯著蒼小道長的衣袖,遞上自己親手包的所有餃子。
蒼小道長感動了。
他認(rèn)真謹(jǐn)慎的接過餃子一一下鍋,再一個不剩的全喂進(jìn)自己肚子里。蒼小道長在這一剎那,察覺到幸福,他忽然醒悟,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沒什么不好。
一旁的赭杉小道長呆滯了,他怔怔地看著吃光自己辛苦勞動所得的人,好半天后擠出一句話:“你、你全吃掉了……”
那天夜里,紅團(tuán)子因為饑餓失眠了。
那天夜里,紫團(tuán)子因為太撐戀愛了。
當(dāng)赭杉小道長變成一個英挺的小少年時,他的身后開始跟上一撮小團(tuán)子。某日,蒼小道長按慣例前來調(diào)戲,不,是看望赭杉小道長時,正好看見赭杉小道長身上掛著兩只紫墨小團(tuán)子,手中還牽著一只金色團(tuán)子艱難的朝門口挪動。
蒼小道長察覺到自己心底的小小憤怒,他開始檢討自身修行的不合格。這時候的赭杉小道長看見他站在門外,就笑著打招呼,“蒼,你怎么來了?”蒼道長抬起頭,在心中斬釘截鐵的說,“我之修行并無欠缺!
眨眼間,圍著赭杉軍的三只小團(tuán)子消失不見。
“呃!”赭杉小道長很震驚,但他隨即就被猛撲過來的蒼小道長壓倒在地。蒼小道長看著赭杉小道長眼睛里浮出來的水氣才恍悟,剛剛好像讓赭杉小道長的腦袋精確的砸在了門檻上。
蒼小道長淡定的爬起身,淡定的抱起傷患,淡定的把人安置在床鋪上,輕聲細(xì)語的在赭杉小道長耳邊道:“在此等我!
痛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赭杉小道長點點頭,善良的他,絲毫沒有因為始作俑者的溫柔行為而原諒對方突發(fā)的粗魯。
他狠狠地張嘴咬了一口妄圖想伸手再捏自己臉蛋一把的蒼小道長的爪子。
蒼小道長繼續(xù)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攏進(jìn)袖子里,極其淡然地關(guān)門離去。
宗主大人正在自己房中悠哉喝茶,憑空突然出現(xiàn)三只小團(tuán)子,在他還沒從呆怔中反應(yīng)過來時,三只小團(tuán)子已經(jīng)齊刷刷地摔在地上。
驚天動地的嚎哭響徹整個房間,宗主大人忙不迭地奔過去手忙腳亂的安撫,正焦頭爛額時,一人推門,大搖大擺踏進(jìn)。
蒼瞟了一眼那混亂的狀況后,完全無視宗主眼中的求救訊息,自顧自走到宗主的床邊,對著床柱一踢,一聲清脆的機關(guān)響動后,他不客氣的掀開床被,打開床板上微微彈起的暗格,取走里頭宗主私藏的上好傷藥。
臨走時,還順手拿光宗主桌上的大紅蘋果。拿著其中一顆紅蘋果在衣服上蹭了蹭,蒼小道長啃著蘋果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tài)揚長而去。
一時之間,宗主來回看著自己被掀得亂糟糟的床鋪和大開的房門,茫然了。而剛剛還嚎啕大哭的團(tuán)子們,在看了看自家茫然的師父和那大開的房門,再回想一遍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之后,濕潤的眼睛里紛紛升起名為崇拜的目光。
這種盲目的崇拜,一直持續(xù)到某天蒼小道長偷啃了一口赭杉小道長紅撲撲的臉蛋,被赭杉小道長反射性的拍飛之后才停止。
再后來的某日,當(dāng)蒼從深沉的睡眠中驚醒,猛一睜眼的時候,他以一種極為寂寞的語氣對一旁侍立的翠山行說,“赭杉他很久沒來找我了!贝渖叫朽止荆棒魃紟熜炙蜎]主動來找過你,哪次不是你主動上門找踹?”蒼的耳朵動了動,翠山行立刻噤聲,他猜想師兄可能將他剛才的那句話聽得很清楚,冷汗,在這時候爬滿了翠小道長的脊背。
然而蒼并未因此就欺負(fù)起翠小道長,他只是,用著更加寂寞的語調(diào)喃喃,“好久都不曾見著他了……”翠小道長退后幾步,本不想再繼續(xù)說實話,但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小聲道:“師兄,你睡糊涂了吧……一個時辰前,赭杉師兄才被你的非禮嚇跑……”
蒼的耳朵又是一動,翠小道長下意識的一抖。但今日的蒼顯然確實處在一種莫名的惆悵中,這種惆悵讓他提不起半點折騰別人的心思。他緩慢地抬起手輕放在琴弦之上,一點力壓下,一個突兀的顫音后,蒼道長開始嚴(yán)肅而認(rèn)真的瞇著眼撫琴。
一曲又一曲,彈盡一生悲歡,只把站在身后的翠小道長弄得滿臉淚水,酸的。
道魔大戰(zhàn)剛開始的時候,宗主跟蒼詳談了一晚上。
他出來的時候,神情凝重,那種認(rèn)真是赭杉軍從不曾見過的。所以他走上前,低問,“師尊有何吩咐?”蒼抬起頭,只說了兩個字:“喝茶。”赭杉軍怔住,想細(xì)問,卻看見蒼又低了頭,從他身邊一言不發(fā)的走過。
頭一次,赭杉軍覺得蒼的背影讓人心疼。
如果,蒼沒有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偷摸一把赭道長的腰的話。
那天之后,蒼奉行宗主之命,每天喝茶彈琴觀天機,一派悠閑。那場景和開戰(zhàn)前沒什么兩樣,一時之間,因著他的悠閑,蔓延在眾人心中的緊張感頓時被撲滅不少。赭杉軍在這時候悟了,他想,數(shù)日之前,宗主和蒼的詳談,大約只是討論如何安定人心,更好的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
在他以一種敬佩的目光看向蒼的時候,黑色道子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多了許多說不清的愁緒。赭杉被他的神情感染,不由得主動走近,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啟口。蒼便在這時候看準(zhǔn)時機的抓住對方的手,“赭杉,此一戰(zhàn),興許你我都將不存于世。”赭杉怔怔地點著頭,微微輕握蒼抓著自己的手。
“如此,可否請好友滿足我最后的一個小小心愿?”
“只要是赭杉軍力所能及,必定達(dá)成好友所愿!
此話一出,蒼小小的翹起嘴角。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其實已經(jīng)很少顯露表情,赭杉看著他的笑容,竟生出許多懷念。
“好友,今夜和我一起睡吧~~”
赭杉有點吃驚,他懵懂的問道,“這便是你的愿望?”
“是呀!鄙n瞇著眼,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笑容不要太露骨。盡管如此,赭杉還是感覺到很強烈的危險,他猶疑著,思考是不是還是拒絕為好。蒼察覺到他的猶豫不定,半側(cè)過身,沉下聲調(diào),說出口的話怎么聽怎么揪人心。
“好友若是為難,便罷了。蒼從不愿強迫好友,更何況,同睡之事只是蒼一直以來的心愿。你也知道,當(dāng)年你剛?cè)腴T的時候,我就一直想要時時刻刻待在你身邊保護(hù)你,直到你平安長大為止。然而那個愿望終究是不得實現(xiàn),現(xiàn)今,也就只剩下這個小小心愿以作懷念……”
赭杉震撼了,因為他第一次聽蒼說這么多的話?粗怯行⿷n傷的側(cè)臉,赭杉回顧了一番過往,想想蒼這些年確實不容易,一時心便軟了。
不就是一起睡一覺嗎?睡覺還能發(fā)生什么危險,再說,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蒼沒有暗算自己的理由。
赭杉道長如此純潔的思考著。
第二天,赭杉道長頭一次發(fā)了火,拎著紫霞之濤圍著封云山瘋狂追砍蒼道長。蒼道長四處逃命之余,依舊怡然自得的捧著茶杯,逮著空隙就喝喝茶,對著身后狂追的赭杉道長揮揮手。
在他看來,這其實不是逃命,只是兩人的打情罵俏罷了。
很久后,蒼對著要獨自去面對伏嬰師的赭杉軍說,“其實那天,師尊和我談的,是命。”赭杉便問他,“什么樣的命?”
蒼轉(zhuǎn)了身,擺出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神棍模樣,微微仰頭瞧著上天,答:“玄宗的命,師尊的命,你我的命。”
宗主的命便是戰(zhàn)死沙場,臨死前,他大笑著對蒼說,“你個不孝徒,以后看你還擠兌誰!”回音還在,人卻保持著大笑的神情立在一堆尸骨中去得遠(yuǎn)了。蒼走過去,動了一根手指,宗主便頹然倒地。他將手背在身后,對跟上來的翠山行說,“收拾收拾,好歹是玄宗之主,即使是困難時期,也得找條席子好好裹了再埋!
翠山行應(yīng)了,招呼了人來抬。卻在離去時,看了眼還待在原地不聲不響的蒼,一句師兄哽在喉嚨里,再叫不出口。
蒼在這時候打了個噴嚏,他吸吸鼻子,對木然站在一邊的翠山行說,“天好像有點冷了!贝渖叫泻鋈挥X得,不管再多的悲傷和絕望,只要眼前的人還在,希望這東西,即便是滅絕了,也總會再生。
而玄宗的命,在宗主戰(zhàn)死之后也開始呈現(xiàn)。
曾經(jīng)的金紫小團(tuán)子不聲不響的跑去和魔界同歸黑暗。其實,蒼對此也并非完全無所知,金團(tuán)子打小看見他,就一臉的恨不得將之挫骨揚灰撕咬下肚。這一點,即使到現(xiàn)在,他都沒想明白。翠山行好心的提醒他,“誰叫你打小就老搶他東西?搶便罷了,還總是欺負(fù)人欺負(fù)到不哭便不罷手……”這時候,蒼的疑惑更重了,他轉(zhuǎn)頭認(rèn)真的問著翠山行,“又不是他一個這么倒霉,為什么單單是他叛變了?”
翠山行默然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眼前“誠實”的師兄解釋。
最后,在蒼的眼神逼迫下,他說,“這其實只是性格問題……”
金鎏影總是想著做天下第一,赭杉軍橫在前面就罷了,蒼還要在這前面再增加一堵又一堵的高墻,讓攀爬不過的金鎏影相當(dāng)憤怒。
而其他被欺壓的孩子,赭杉軍天生喜歡謙讓他人,即便是被欺負(fù)了,也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蹲墻角。六弦余下的五弦,打小就是某人帶大,即便有反抗心思,也被蒼一直以來的“老大”氣質(zhì)給壓得掙扎不能。而赭杉身后的三奇,除開金鎏影,剩下的紫墨團(tuán),其實對蒼,不過只有一個“老吃赭杉豆腐老被打飛的壞師兄”的奇異印象而已。
所以,翠道長意味深長的對蒼道長總結(jié)道,“金鎏影只是個特例……”
蒼道長更加不解了,他很哀怨的說,“擋道的不是還有赭杉嗎?為什么只盯著我咬?”翠道長笑著,不答話,內(nèi)心卻咬牙切齒的說,“誰叫你最欠揍……”
封印開啟的時候,蒼道長站在陣心念念有詞,不是咒語,是單純的廢話。
“為什么跟著赭杉的是小墨,為什么跟著赭杉的是小墨,為什么跟著赭杉的是小墨,為什么……”
翠山行實在是聽得煩了,便打斷他問道,“他們同為四奇,為何不能一起?”早就從小道長成長為神棍級別的大道長的蒼,皺著眉頭幽怨的答,“長期單獨相處的兩人會催生奸情……”
翠道長,無言了。
許多年后,蒼從封印里脫出時,他第一次露出極端歡喜的表情。翠山行從他的表情中解讀出一句千百年后流行一時的一句話:我X汗三又回來了。
卷入苦境的江湖禍?zhǔn),再度跟異度魔界對上,一連串的事件發(fā)展下來,讓一開始抱著美好的出山尋找赭杉將之扛回家的美好念頭的蒼道長深深地被打擊了。
嚴(yán)重的打擊之后,他深刻的覺得世間痛苦的不能只有自己一個。
金鎏影被他揍的快死的時候,忍不住大叫,“蒼,你不要總是把我當(dāng)出氣筒。!”剛剛丟下致命一擊的蒼頓悟,原來金鎏影總是憎恨自己,不是因為性格問題,只是自己太傻,老盯著一個出氣筒不放。
這件事之后,蒼對著唯一還留在自己身邊的翠山行總結(jié)道,“我錯了,原來出氣筒也是會發(fā)脾氣的……”
大叔臉的赭杉軍,蒼始終沒見到。
翻過一個個年頭,再見的時候,一個人鎖鏈加身關(guān)在漆黑的萬年牢,一個人站在牢門外救之不得。
那時候,蒼已經(jīng)知道那把翠色的琵琶碎了。他更知道,眼前的人和自己,便是曾經(jīng)輝煌的玄宗剩下的兩顆獨苗。
他曾經(jīng)幻想過不少次和赭杉重逢的畫面,這些畫面隨著時光的流逝早已模糊不清。但他想,總有一個鏡頭是不變的。那就是赭杉看著自己的眼神,和小時候一樣,清清淡淡的夾雜著永遠(yuǎn)不變的信任。
蒼又打了個噴嚏,他動動手指,引來鎖鏈輕響。有些害羞的,他對站在牢門外的赭杉說,“好友,萬年牢空氣不流通,待久了對身體不好,還是快快離開吧!
伏龍嘴角輕抽,赭杉仍然一臉正直,顯然早已刀槍不入。救不得,只能先行撤退。這個道理,赭杉自然明白。臨走前,赭杉軍說了一句話,這是蒼在很久以前對他說過的。蒼看著紅撲撲依舊的赭杉軍,在多年以后,再次感動了。
揮著小手帕看著赭杉軍被伏龍先生拖走,蒼渾然不在意扒開裂縫爬回來的棄天帝面上那極端的惱怒。
待到一切安靜,他緩緩收回小手帕,瞄著棄天帝,說:“魔神,嫉妒么。”
所以說,蒼道長經(jīng)常吃的苦頭,其實都是他自己找的。
神州大亂時,蒼道長終于在朱武的叛變中解脫。那時候的赭杉道長,渾身是傷。正式的再見面,兩人都有點感慨,世事無常。
玄宗唯二的兩只抱在一起,就好像從一開始,便只有他們倆。中間的各色小團(tuán)子宛如過客,來來去去,卻不能如過客的命運一般不留下一點痕跡。
蒼道長借著長期被囚禁的身體虛弱,摟著赭杉道長的腰裝脆弱。赭杉軍千百年來,第一次沒拍飛他。
“赭杉啊,等推倒小攤手,咱們就一起回道境吧!
赭杉想了想,點頭。蒼繼續(xù)說,“在這之前,你退隱去吧。推倒別人這種高難度動作,我比較擅長!濒魃汲聊,良久后抬頭,將蒼打量了很久,然后說,“蒼,你這句話沒什么別的意思吧……”蒼微笑,瞇縫著眼,“赭杉啊,我這推倒經(jīng)驗不都是和你培養(yǎng)出來的嘛~”赭杉思考了很久,直到蒼將自己的話付諸于行動,他才笑著習(xí)慣性的拍飛蒼,說,“好,我答應(yīng)你,但在這之前……”
那之后又過了很久。
當(dāng)獨苗真的只是獨一根的時候,蒼扼腕嘆息,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拍飛呢,少吃了多少豆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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