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彼岸之花
早上起來打開窗戶,葉亦看見院子里長滿一片血色的彼岸花,很美很美,那色彩妖嬈的有些嚇人,讓罌粟花黯然失色,明艷而詭異,是一種帶著黑暗的高貴,很矛盾,就像妖媚而純潔的東西糅合在一起卻顯得那么融洽.
他揉揉眼睛,沒有看錯,像是一夜之間綻放的.
年邁的傭人在旁邊捂著胸口,“真晦氣,下了一場雨怎么突然長出這種妖孽東西來了...”
葉亦漫不經(jīng)心的笑笑,“大概是我把花種子種錯了,本來種下的是豌豆花,長的還真快啊,挺漂亮的,正好可以放去店里賣.”
傭人變了臉色,擺放著餐盒的手抖了抖,“先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些,在我們這里,這花叫往生花,放花店里誰敢去買啊...”
葉亦覺得挺有意思,“還有這個名字啊,學(xué)名不是叫彼岸花嗎?”
傭人聽不懂什么學(xué)名,她直搖頭,“不吉利啊,傳說這種花是開在地獄里給死人送行的的,怎么會無緣無故開在院子里...”
葉亦沒做聲,拿起筷子夾了塊糯米糕點,其實他根本沒有種什么豌豆花,這樣說只是安慰這個善良無知的婦人而已,這里的人都是純良而迷信.至于它們怎么會長在我的花園里,自己完全不知道.有些事情解釋不了,特別像做自己這行的,干的多了,總會撞見些什么...報應(yīng)吧...
先生...先生您不會是招惹上什么東西了吧? 傭人有些膽顫.
“呵呵,怎么可能,世上哪會有那種東西,你知道我是不信邪的.”沖她笑笑,“徐嬸的手藝還是那么好.”
徐嬸這才舒展了幾分神色,“那您慢慢用餐,我回去了---噢!我看到徐少爺來了.”
葉亦皺皺眉頭,心想不用看,那高檔跑車的馬達(dá)聲我老遠(yuǎn)就聽到了,真煩人.
他放下餐具點點頭,“每天來來回回的給我送餐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明天開始你就不用來了,我可能要在外面住一段時間,什么時候回來還不確定.”
“這樣啊,您出去散散心也好,這段時間我會定期收拾屋子的.”
“麻煩你了,我只是想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
“小亦!小亦你同意要來我家住了?”徐晨心情很好的破門而入,打斷了一老一少的談話.
葉亦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你聽誰說我要住你家,旺季快到了我忙的很,我想住店里這樣方便些.還有,跟你說過很多次小亦這個小名不是你叫的,以后進(jìn)來要敲門,你不會是去國外留洋一年就忘了本國的禮節(jié)吧?這是我家不是你家,進(jìn)別人的家要守規(guī)矩,虧你還是學(xué)過管理的...”
徐晨有些失望,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徐嬸很知趣的告辭了.
葉亦緩慢的拿起紙巾,“早飯吃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吧.”
“亦,”他在葉亦對面坐下,語氣有些討好,“店里人手不夠的話可以問我要啊.”
葉亦面無表情的低頭吃飯,“不用,這么小的事不用勞煩你,兩個人四只手絕對夠了,多大個店啊,何況你手下那幫小弟看著太流氓了,嚇跑了客人怎么辦,雖然長的猥瑣不是他們的錯,但是上不了臺面怎么招呼顧客.”
徐晨只得好脾氣的笑笑,他沒想到他如此平淡的說出這樣刻薄的話,空氣頓時變得很安靜,彌漫了一股冷漠的氣息。
“我就怕你累著,你身體又不好...”
“就花店那點事能有多累,累不死,死了更好,省的煩.”
“你別這樣...”徐晨為難了,“其實不光是花店的事吧...”
葉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花店是他給我的,我的正經(jīng)活是祖宗給我的.”
徐晨不做聲了,半響才開口,“你那活別做了,做不完的...你現(xiàn)在總是對我冷冰冰的愛理不理,其實我...算了,我也習(xí)慣了...”
葉亦攪著碗里的湯沒去看他,每次看到他這樣失落的表情,自己的心里就有一種復(fù)仇的快感,其實他對我很好,可我卻無法接受,誰能接受一個仇人的愛呢...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扭曲了,可是兩個月前的自己明明是一個快樂的人,心里充斥的是陽光而不是黑暗,可惜那歡樂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自從那個人死后....
徐晨自討沒趣,有些無聊的踱到窗口,一眼望去,一片紅色的花盛開著.
葉亦無視他的驚訝感嘆,“挺好看的是不,不過這可不是我種的,誰知道呢?”
徐晨愣了幾秒鐘,動了動嘴唇,“搬出去吧.”
葉亦失笑,“為什么要搬?這可是我爺爺留下的東西,現(xiàn)在上哪找這么清靜的地方.”
“可這房子有些...”徐晨有些猶豫,“這房子太老了,你一個人住不害怕嗎?”
“我為什么要怕?我又沒做虧心事...”葉亦冷笑一下,看了看屋頂,“這房子是我和他的回憶啊...你一個社團(tuán)大少爺又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不會相有那種東西吧?對了,昨晚我又夢到他了...”
徐晨當(dāng)然知道那個他是誰,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還是不相信我,可我真的沒有害他.”
“你從小就不喜歡他,總是對他有敵意,我們?nèi)齻一起長大的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嗎...那天你們兩個一起去登山,回來的卻是你一個人,他真傻,居然和你一起去登山...”
“小亦,我已經(jīng)解釋過很多次了,那天中赫墜崖了...”
“我不信,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我寧愿相信他失蹤了.”
“他真的已經(jīng)死了,兩個月前就已經(jīng)...”
“中赫怎么會墜崖的?他是登山高手...你又說不出個理由來,當(dāng)時只有你們兩個人,如果他真的死了,一定是你....”
“我沒做過,要怎么說你才相信呢?難道你真的認(rèn)為我是為了吞并他的社團(tuán)...”
“難道不是嗎?他死后不到一個星期,他的社團(tuán)和產(chǎn)業(yè)全都規(guī)到你名下了,我一直很想不通,他那圖章你是怎么得來的?”
“我說了很多次了那圖章是他給我的.”
“怎么可能?!你別告訴我他在墜崖前給你的.”
“真的...”
“別說了,我不會相信你的...”
“小亦...”
“閉嘴.”
兩人各懷心事,一個低頭不語,一個看著窗外發(fā)呆.
此時一陣風(fēng)刮來,花瓣落入河中,順?biāo)?這些花會漂去哪里呢,彼岸又是在哪里?當(dāng)我死后坐著死神掌舵的船渡過冥河的時候,岸邊一定開滿了這種花.
*
我坐在花店里的搖椅上看看小伙計忙進(jìn)忙出的插花澆水,時而瞟一眼看不進(jìn)去的小說.今天難得好天氣,客人卻不多,大概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懶洋洋的在家曬太陽吧.
我被太陽照的有點昏昏欲睡,小伙計輕手輕腳湊過來,“少爺你要是困了就上樓上睡去,我都收拾過了.”
我伸了個懶腰,“不了,現(xiàn)在睡過了晚上準(zhǔn)失眠.”
“那我再給你續(xù)杯茶吧.”他往工作服上擦擦手.
我點點頭,小洪總是喜歡叫我少爺,我不怎么喜歡這個稱呼,真像個舊社會的少爺,可是他叫的久了改不過來,我也隨他去了,他跟著我干活已經(jīng)很多年了,做事能干人也機靈,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通.自從幾年前父親去世后,社團(tuán)被我解散了,其他人也都被我遣散了,只剩下他一個.
好幫手不嫌少,一個就夠了.
我的花店不大,地段卻很好,花店里的色調(diào)顯得很優(yōu)雅,裝修也大方高貴,賣的花也都是些昂貴的進(jìn)口貨,不愁沒生意.
說白了我根本不在乎花店里有沒有生意,本來就是開著玩的,這跟我的“正經(jīng)”行當(dāng)比起來賺的零頭都不到,其實做什么生意我都無所謂,賺錢什么的我也無所謂,我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一個活人成天無所事事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這家花店只是一個幌子,為了掩飾我那那見不得光的正業(yè).
花店下面是一個地下制藥工廠,入口處就在一只巨大的花瓶下面,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很隱秘,這是祖?zhèn)鞯氖炙?到我手里已經(jīng)第三代了,我完全不知道當(dāng)初為什么我爺爺會選擇干這種陰暗的事,就像他們兩個也不清楚自己的祖輩為何要組建什么地下幫派一樣,一個學(xué)市場管理,一個學(xué)金融,誰會猜到那兩個企業(yè)公子哥的真實身份是□□大少?還好,他們兩個做的都不是見血的生意,沒傷過人命.
反倒是我,不知道間接害死過多少人.
一切都是機械性的重復(fù)著前人所做的事,很無趣,真的很無趣.
現(xiàn)在就更無趣了,我已沒有任何期盼,也沒有任何愛.
我自嘲的觀賞著今早剛被我摘下的彼岸花,一大把鮮艷的花束插在古董花瓶里,色澤變得暗紅了些,有些打焉,卻顯得更加妖艷.
倒也沒有徐嬸說的那么夸張,本來我只是想看看顧客們見到此花后的反應(yīng),結(jié)果他們沒有多大反應(yīng),只是把它們當(dāng)成和店里其他普通的觀賞花一樣.
我得出一個結(jié)論,現(xiàn)在的人一個個都不尊重傳統(tǒng)文化,迷信有時候也是一種文化.
那傻小子也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說了句,這花顏色很艷麗啊!當(dāng)我告訴他這花的名字和由來之后,他有些迷茫和不解,這么美的花怎么會不吉利...
我說這只是幾朵而已,你要是看著一片花肯定會覺得不吉利,要不這樣吧,等我死了以后你把我埋在這花底下就行了,挖個坑很簡單的不用教你也會,之后嘛...那花肯定會開的更艷麗...
他瞪大眼睛說少爺,這話可不是當(dāng)玩笑開的...
我說我這不是覺得無趣嘛...
的確很無趣,無趣的我更想打瞌睡了.
“小洪!關(guān)店!”我在這個陽光燦爛又溫暖的午后,決定提早打烊.
*
“少爺,”小洪剛才在外面小聲的接了個電話,顯得有點緊張,“那邊的人催貨了.”
我厭煩的揉著脖子,“讓他們再等幾天吧,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忙活都快累死了,最近頭疼癥犯了...”這是實話,我最近的確經(jīng)常頭疼,吃了藥又總是沒精神.
“那我這就打過去...”小洪向來對我言聽計從.
“還有一件事...”我猶豫片刻,“告訴他們,做完這次之后我決定洗手不干了,叫他們以后就別來煩我.”
“啊?!”小洪有些驚訝.
“啊什么,這事做多了也傷天害理,我還想積點陰德多活幾年...”
我的本意不是想害人,這只是我的工作,職責(zé)所在,我也沒有直接做那些殺千刀的生意,只是研發(fā)出各種各樣的毒藥,把樣品賣給向我下訂單的人.
買家各種各樣的,有想藥死老鼠蟲蛇的普通花農(nóng),有準(zhǔn)備拿去做實驗的科學(xué)家,有預(yù)謀謀財害他人之命的上流人物,有心懷不軌想篡位的□□大佬,還有那幾個定期向我訂貨的組織,他們成功的把我的毒藥變成那些令人上癮的害人東西...
我管他們是誰,管他們是去藥耗子還是去傷天害理殺人謀財,我一概不過問,我只是接過他們的訂單做出他們想要的東西,當(dāng)我把貨交給他們的那一刻,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我從未想過我這是間接害人還是無心害人,懶得想,可現(xiàn)在我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我累了.
當(dāng)初我根本不想干這行,從觸摸到那些儀器的一剎那我就知道自己在某一天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而現(xiàn)在所遭受的報應(yīng)就是失去最愛的人,果然應(yīng)驗了,多可悲啊...
“那...過幾天我把樣品拿給他們.”小洪有些為難的開口,“可是他們會這樣輕易放過你嗎?”
我聳聳肩,“也許不會吧?我也不知道.”
“少爺....”小洪急了,他被我這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弄的想哭.
我無所謂的笑笑,“怕什么,那票子烏合之眾看在徐晨的面子上也不敢怎么樣.”
這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徐晨對我是什么意思,他們不敢在他面前動手動腳的,我也懂得在這種關(guān)頭卑鄙的把他拉過來當(dāng)盾牌.
“可不干這個了,你會做什么呢?”傻小子有些疑惑.
我半真半假的打著哈哈,“正正經(jīng)經(jīng)開花店咯.”
“啊?!”那傻小子頓時石化了.
我笑著的敲他的腦袋,“你會留下幫我的是吧?”
傻小子還在石化中.
“怎么,你也準(zhǔn)備走了?”我明知他肯定不會走,開個玩笑而已.
小洪回過神來握拳憤青狀,“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我頓時肉麻了,心里卻有點感動,“你個傻子肥皂劇看多了吧...”
“嘿嘿~~我也是借用臺詞嘛...”
“去,離我遠(yuǎn)點....”
花店是安中赫幾年前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這是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他說你成天研究那些毒藥啊什么的多沒意思,要不別干了吧,不適合你,等我哪天也不干了,我們一起找個安靜的地方開個很大的花店,現(xiàn)在開個小的先積累下經(jīng)驗,哈哈...
他說開花店多好啊,心里會覺得很溫暖的...
可我現(xiàn)在只會覺得冷.
而花藝是我大學(xué)時期的選修課,略懂而已,當(dāng)初學(xué)這個只是為了湊學(xué)分,順便調(diào)節(jié)一下學(xué)煩了的醫(yī)學(xué)化學(xué)和生物,可現(xiàn)在卻無論如何舍棄不了...
*
\"對了對了,差點忘了,這是徐先生一大早送來的.\"小洪捧著一只盒子,包裝精美,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高檔貨.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他送來的東西直接丟.\"我看都沒看一眼,接過不屑的扔一邊,他就愛送我些沒用的東西.
\"那個...還是打開看看吧,徐先生說要是你不喜歡就還給他,他會買別的給你...你起碼也得拆開吧...\"小洪有些為難.
\"真麻煩,無緣無故的送什么東西.\"我無奈,只得打開,得讓人家有個交待不是.
盒子里是一只琉璃花瓶,小巧精致,還是個國際大牌,限量版的.
我不由失笑,\"蠢人,這么小的花瓶能裝幾支花?\"
小洪在一旁贊嘆,\"好精巧啊!一定很貴吧,其實這只是一個擺設(shè)而已嘛,不一定和花才般配,就放著看看.\"
\"俗,花瓶不放花有什么用?送你盒橡皮泥做出來的便當(dāng)你能吃嗎?放著看看的東西都是沒用的貨.\"
\"少爺,我覺得徐先生吧,對你真挺好的...\"
\"你這小鬼懂什么?\"
\"徐先生真的幫了你很多,自從---\"他很自覺的打住不說了.
我白了他一眼,\"他給你紅包了是不?\"
小洪撓撓腦袋,\"我說的是實話嘛,大家都看得出...\"
我沒接話,徐晨的確為了做了很多,特別是在中赫死后,可他越這么做,讓我越恨他...
我瞇著眼睛看那堆五彩繽紛的琉璃在陽光下閃著,美的刺眼,琉璃比玻璃高貴,比水晶脆弱,這些全都是些美麗的東西,美的東西都有毒...毒...琉璃...
突然,我腦子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手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放開那只可憐的花瓶,花瓶滑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粉身碎骨聲,絕佳的藝術(shù)品頓時隕落為垃圾.
小洪在不遠(yuǎn)處一聲驚呼,趕忙過來,那聲驚呼包含著對我是否被碎片割傷手的關(guān)心和對那藝術(shù)品的短命而感到惋惜.
我怔怔的盯著一地的流光溢彩,片刻過后,鎮(zhèn)定的打發(fā)他去拿掃帚簸箕.
小洪皺著眉頭一邊掃碎片一邊自言自語,\"這么漂亮的東西就這樣碎了多可惜,還好碎片都挺大的,應(yīng)該可以粘好吧...\"
\"就算粘好了有什么用,一文不值,碎掉的玉石還不如一塊完整的磚頭有價值.\"我抱著手臂在邊上漠然的冷嘲熱諷,\"被我故意扔在地上也是碎,被我不小心碰到地上也是碎,結(jié)果都一樣.\"
小洪撇撇嘴,\"我也只是想想嘛...\"
還好你只是想想.
剛才我腦子里莫名浮現(xiàn)出一本醫(yī)書,挺早以前看過的,內(nèi)容很偏,有很多都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偏方,有一條記載:琉璃粉末乃上好毒物,無色無味,殺人無形...
\"小洪,我忽然想起還有最后一份訂單沒完成,很重要的.\"
\"是誰下的訂單?什么毒藥?\"
我笑笑沒回答,只有自己知道----
我給我自己下了一份訂單,將調(diào)制出一種最完美的毒藥.
*
葉亦做了一個夢,夢境全是些零散的碎片拼湊而成的,記不清年月.
小時候大家常在一起玩,自己最喜歡和安中赫在一起玩.那時候徐晨對自己總是小心翼翼的,哪怕現(xiàn)在也是,小的時候他老是捉弄中赫,搶他的零食,弄壞他最喜歡的玩具...有時自己看不下去了,去長輩那里告了一狀,徐晨挨罵之后對中赫的敵意更深了...
上學(xué)的時候徐晨偷偷在中赫的書本上涂鴉亂畫或是背地里做些小動作,害的他被老師批評...
等大家長大了,正式接手祖輩的產(chǎn)業(yè)了,徐晨就明里暗里的跟中赫斗,時不時載他一下,他的心機諱莫如深,又帶著不可理喻的小孩子脾氣...
中赫卻一直在忍讓,他太善良老實了.
每當(dāng)自己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他為什么總跟中赫過不去,從小到大一直把他當(dāng)敵人似的,大家一起長大的不算兄弟也是朋友了吧,起碼不是仇人,你對他連仇人都不如...
徐晨每次都說,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口氣特別無辜.
自己哭笑不得,難道你喜歡我就非要和他對著干嗎?我不喜歡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只喜歡他.
徐晨捏著拳頭說,我一定要把你搶過來.
自己笑著搖頭,不可能的,除非他死了....
結(jié)果他真的死了.
小亦,今天我和小晨去登山...
別去算了,前幾天下過雨,山上滑...
沒事,登山我可是絕對專業(yè)的,什么山能難倒我啊,你放心啊,晚上我一定回來吃飯,別忘了做我最愛吃的點心...
行了你去吧,小心點啊早些回來....
等我啊.....
小亦...中赫墜崖了...
不你聽我說...從那里掉下去絕對活不了...那么高的地方...尸體不會找到的...水流太急了....
他不小心踩空了....真的我沒有騙你....
他死了....
葉亦渾身冷汗的驚醒了,滿臉淚水,頭隱隱作痛,睡眠對他來說是種折磨,日復(fù)一日的做著這個夢,每每驚醒后就開始頭疼,之后再也無法入眠.
中赫...
對了,我該開始著手那最后一個毒藥了吧,葉亦從床頭抽屜里拿出厚厚的一本書,里面夾著無數(shù)張紙條---各種毒藥的配方...
醫(yī)書記載:琉璃之毒,無藥可解.
*
徐晨還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拘謹(jǐn)?shù)淖谖覍γ?我們之間隔了張矮矮的日式茶幾.
“你今天怎么會叫我來?”他低著頭擺弄茶杯,有些不可置信的語氣.
我笑笑,“難道你很忙嗎?還是你不想和我一起喝下午茶?”
他急忙搖頭,“不是不是,今天我很空...我...我只是太驚訝了...很開心。!
看得出,他在我面前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欣喜.
“徐嬸這些日子經(jīng)常幫我打掃房間,你看一點灰塵都沒有.”
“是很干凈...那個,你還回店里住嗎?”
“不了吧,最忙的一陣已經(jīng)過去了,我想休息幾個月...”
“也好...”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我這才注意到他帶了一個禮盒過來,包裝的很好,就放在他腳邊.
“這是什么?”我問他.
“噢,這是------”
廚房傳來叮的一聲,烤箱里的點心做好了.
*
他和中赫的性格截然不同,興趣愛好也完全不一樣,唯一相似的就是,他們都喜歡吃一種點心:面皮烤的軟軟的,里面是蜂蜜豆沙餡兒的,正巧我很會做這種點心,每次他倆都會一邊搶著吃一邊打鬧.
“趁熱吃吧.”我把盤子放他面前.
他很開心,直接拿手抓了一塊,“好久不見你親自下廚了.”
我托著腮看他,“是啊,自從他死后...”
他很知趣的不說話了,拿起點心咬了一口.
“好吃嗎?”
“好吃.”
“看來我手藝沒退步.”
“小亦,”他慢慢的吃著,而后頓了一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別說話,只要聽我說就行了.”
*
“那天我和中赫一起去登山,天氣不好,濕漉漉的地上很滑.我們只是一路走著在討論一些社團(tuán)和公司的事情,僅此而已...”
“你知道我登山的技術(shù)不好,可是那天失誤的確是中赫,他一腳踩空滑下去了...我去拉他,結(jié)果我也一起滑下去了,我們兩個就這樣懸掛在半空,搖搖欲墜的,上不去也下不來,下面是一條很深的河,瀑布水流湍急,上面是懸崖,兩個人不可能一起爬上去,周圍沒有一個人,沒人會來救我們,登山繩支撐不住兩個大男人的體重,很快就會斷的....”
“他說,你別管我你快上去吧,到時候兩個人都會死.”
“我說不行,小亦在家里等你...你一定要活著,我會想辦法拉你上去的.”
“他說,別想了沒時間了,你別說話,聽我說就行了,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小亦,為了他老是跟我作對,但是你從來都沒有害過我,我也沒損失過什么,所以我不和你計較,我們之間的爭斗他不會理解的.你聽著,如果你活著回去了,你一定要對他好,我的圖章放在辦公室保險箱里,密碼是小亦的生日,你接管了我的社團(tuán)和公司之后,要發(fā)誓對他好一輩子.”
“我說可他不喜歡我...”
“他說,我知道,可是我相信你這樣做是無悔的.”
“我說好,我發(fā)誓....這時我猜他要做什么了,可已經(jīng)無法阻止...”
“他說,你都記住了嗎?”
“我說我記住了,你放心.”
“他說,很好,告訴小亦我愛他...說完之后他就割斷了繩子,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掉下去,不見了....當(dāng)我竭盡全力的爬上懸崖之后,我癱在地上...”
我說不出話來,大腦一片空白,回過神來一把拍落他手里的點心,“別吃了!”
“小亦...”徐晨笑了笑,撿起掉在地上的糕點,“你今天做的點心好難吃,琉璃粉是苦的.”
我的心像沉在冰水里一樣,快要窒息了.
“你一定在想我怎么會知道的吧,你都不知道我在國外的那一年學(xué)了些什么吧?我去學(xué)了醫(yī)藥學(xué)...我只是想幫你一起做事,你太累了,每次看了我都心疼...”
驚愕和痛苦的感覺慢慢浮上來,“你為什么不說...”
“是中赫讓我不要告訴你真相的,他實在太了解你了...可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那么的愛他,為了他竟然會要殺我...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善良的內(nèi)心被復(fù)仇的陰暗蒙蔽了,可惜你從未認(rèn)真聽我解釋,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我不是在說這個!”我吼道,“知道這點心被我下毒了你還吃!”
“這個...”他很平淡的笑了笑,一絲血順著嘴角流下,“你店里那小子把盒子還給我,說你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我笑他說這東西直接扔了還還給我干嘛,他說得給你個交待啊碎片全在這里面了...我沒有數(shù)碎片,只是想試著把破碎的花瓶粘起來...最后發(fā)現(xiàn)少了一塊,不小的一塊...小亦,你把毒藥下的太多了,要是少點就不會這么苦了...他說的對,我一直都無悔,哪怕你對我那么冷漠,哪怕死在你手里...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你,可是你一直不喜歡我...只要我能一直喜歡你,這也足夠了...我像不像一個白癡?”
我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他的毒性開始發(fā)作了.
“小亦,我有點想睡覺了,真的,很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以后再也沒有煩心的事壓著我了...我想我睡死之后不會變的太難看吧...這是你調(diào)制的最成功的毒藥,不過答應(yīng)我,不要把它賣給別人,不要拿去害人...”
我點點頭,我研制過的所有毒藥都留下了配方,只有這個,我根本沒想過要留下配方...
他趴在茶幾上枕著自己的手臂,像個小孩子一樣平靜的睡去了,面容很安詳,只是微微皺起的眉頭,像是吃了顆苦糖果的孩子...
我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他是一個傻瓜,我比他更傻,放心吧,我欠你的都會還給你,我會陪你一起渡過冥河的,你不會孤獨...
我最美麗的毒藥,沒有一絲痛苦...
我掰了一小塊點心放進(jìn)嘴里,他說的沒錯,真的很難吃,苦的像眼淚一樣.
“小洪,來我家里幫忙,快點啊...嗯,來了以后別怕,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以前告訴過你的,你來了就知道...回店里去別忘了把我那本書里夾著的東西全燒了...你管它是什么叫你燒你就燒...以后好好管花店啊不準(zhǔn)偷懶,知道了嗎...別問我為什么...你這小子真煩...我掛了...”
我掛上電話,咽下最后一口點心,下輩子我再也不要做毒藥了,我要做點心,很甜的那種...
睡意漸漸襲來,我這才想起那個盒子忘記拆開看了,不知道徐晨把那花瓶粘成什么丑樣子了,算了,沒力氣了...我這才感覺到,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他.
在朦朧中我似乎看到花園里的彼岸花開的更旺盛了,帶著一種凌厲的凄涼之美,它們是在給我送行...
*
花店生意越來越好,小洪忙的腰酸背痛,苦惱的思索著我是不是該招一個小伙計...想來想去還是算了,一個人挺好的,還能守著某些秘密...
窗臺上放著一只琉璃花瓶,被膠劑粘的別扭極了,中間還缺了一塊,和店里典雅的調(diào)子格格不入,卻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小洪從桶里拿出一束剛摘下的彼岸花,放進(jìn)花瓶里,站在一邊看了會就去忙了.
今早他又去過少爺?shù)恼恿?打掃了下房間順便理了理花園,然后一如既往的摘了一把花帶進(jìn)店里.
花園里依舊是一片血紅的花海,有一片特別鮮艷......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