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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1.
大雁南飛,冬至將近。
難得出了太陽,微帶涼意的日光籠住了京城。
偶有少年郎打馬過舊廊,了卻瑣碎,便和著這曦光露出一片盛世之景。
但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他只不過是一個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隔三岔五被皇帝哥哥請進宮里喝茶的稍微有錢點的社畜罷了——社畜是什么。
算了,他也不知道,想來問出去也沒人知道。
“王爺,該去早朝了!
現(xiàn)在快要到卯時,也就是凌晨五點。
他,一個身份尊貴的王爺。
早餐都沒吃就要去上朝。
“嗯。”
好想吃包子。
小廝小心翼翼地抬眸望了一眼青年俊美秀氣的臉蛋,不明白為什么王爺天天都憋悶著一張臉。
活像死了老婆。
2.
王爺覺得很奇怪,不是他很奇怪,是他身邊的人都很奇怪。
他的同僚們最近總是很不對勁,他們都有問題。
具體什么問題又說不上來,
聽說攬月樓來了個頭牌,
無數(shù)人為她爭風吃醋。
王爺好心動,他也想去攬月樓轉轉,也想體驗一下俗人的快樂。
他原本有個通房丫頭,
被他皇兄,現(xiàn)在的皇帝,一劍殺了。
皇帝笑意盈盈地擦著血跡斑斑的劍柄,他說,“你應當不是什么色/欲熏心之人,她伺候的不好,阿兄替你處置了,省的你親自動手。”
他頓了頓,看著地下先前還在為自己添茶,羞澀繡荷包的少女丑陋的尸體,“皇兄,我是!
我想讓她回來。
我喜歡她繡的荷包,也喜歡她羞澀的笑。
約摸是喜歡的。
3.
皇上不是他的同胞兄弟,王爺?shù)哪稿琴F妃,貴妃只有他一個兒子,而皇帝他的母妃是個冷宮婢子。
但是皇上很疼他,不僅自稱阿兄,還天天給他送好東西。
他第一次看見阿兄時,在寒冬臘月的時節(jié)。
不見青山見白頭,雪蓋塵陸,宮里四處都是走來走去的厚襖宮婢,太監(jiān)。
偶爾有幾個妃子見了他都安安靜靜地行禮。
因為那時他是太子。
他去冷宮給阿妹找風箏,她膽小怕被母妃知道了罵,所以求王爺去。
風箏沒找到。
看見了快要凍死的阿兄。
身上都是傷,腳趾頭都凍的僵硬,又臟又可憐地縮在門口。
王爺猜他當時應該是期望有奴從門口路過,好心幫他一把。
可惜了,這是吃人的皇宮。
但王爺去幫他了,他把母妃給他求來的白狐大氅披在他身上。
又脫了兩件外衣給他裹住腳,還把偷偷從父王那里帶回來的梨花糕全給他了。
“你要是挺過這一劫,孤下次還請你吃梨花糕!
他覺得他可憐,就幫他了。
后來他太子之位被奪,父皇被斬,阿兄踏著萬人血路走上龍椅。
斬了所有公主,將他阿妹風光大駕,讓所有妃子陪葬,卻封他母妃為太妃。
殺了所有兄弟,讓王爺叫他阿兄。
4.
王爺喜歡和丞相玩。
倒也不是玩,就是覺得和他一起很是舒服。
丞相生的一雙柔情鳳眸,玉面公子般好看,笑起來叫人如沐春風。
他在旁人面前喊王爺,私下叫他“阿毓”。
毓是他父皇取的,說他自小鐘靈毓秀,便取一個毓字做小字。
他不覺得自己配得這個字,但是父皇取得便讓它。
丞相不會帶他出去亂混,他常常請奏與他一同去外省辦公。
然后帶王爺去看星星,逛小吃,與他爬半個小時的山路共賞夜間燈火萬家。
夜晚的寒風很涼,樹蔭也很黑,風一吹便是桀桀桀的聲響,有點駭人。
他們眼前是萬家燈火,頭上是茫茫星河,身后是錦繡山河。
沒有一處屬于他們,卻每一處都攬入懷中。
“阿毓想當皇上嗎?”丞相總是問他,一遍又一遍。
“不想!蓖鯛斠惨槐橛忠槐榛厮。
他連王爺也不想當。
做個將軍多好,鎮(zhèn)守邊關,不用上朝。
一桿紅纓槍,護他想護之人。
讓每個孩子都能有爹有娘。
給他們河清海晏的安穩(wěn)日子。
5.
機會很快就來了。
外境匈奴大舉進犯,毀了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之人,只留鋪地尸骨。
王爺不想要這個機會了。
如果當英雄之前要有人死。
他寧可繼續(xù)當個溜在殿朝里的寵。
他上奏,與大將軍一起去平定戰(zhàn)亂。
皇帝不讓,他就在大殿門口跪了一天,時不時能聽見里面阿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和咒罵。
后來丞相給他包扎了腿,他還是去了。
穿著厚厚的甲胄,握著陪自己走了二十來年的紅纓槍,騎著威風的大白馬。
不是打馬過街。
身后是烏泱泱的鐵騎和步兵,隊伍很長,每一步都地動山搖。
“阿毓!”
是他阿妹。
她總是不聽話,喜歡直接喚他小字。
王爺從馬上低下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認真地盯著她,“阿兄要去保家衛(wèi)國,保護你,等我回來。”
公主嗚嗚地哭,然后借了他的紅纓槍斬斷一節(jié)發(fā),護在他的荷包里。
“阿兄,要平安!彼χ棺I紅著眼對他笑,看他騎著馬從自己身邊奔過。
塵土飛舞,她的英雄替她尋盛世。
6.
將軍很年輕,他的父親前些年剛去世,他家有什么護駕之功,所以他襲了位,大家叫他小將軍。
王爺剛開始不受他待見。
后來有人告訴他這個天天冷這張臉的錦衣玉食貴公子為了請軍出戰(zhàn),在皇上寢宮跪了一夜。
再后來王爺看見流民后在戰(zhàn)場上不要命般的殺人。
他攬著他的肩膀,說,“我今天就認下你這個兄弟了!”
王爺挺開心的,也和他喝了點酒。
他今天殺了一百多人。
城墻又壘厚一點了。
很開心。
戰(zhàn)場每天要死很多人,還有很多他們的同胞。
王爺和將軍一起在戰(zhàn)后的場上挖人。
挖他們的軍,送他們在黃泉路上不留遺憾。
給家中的妻兒有個交代。
晚上為了慶祝勝仗大家又熱鬧了一番。
將軍躺在王爺旁邊陪他一起看星星,“阿毓,你是個好將軍!
王爺應了一聲。
“回去后我請你去攬月樓玩玩兒?”將軍笑著問他,篝火的光亮照出他鋒利俊美的年輕面龐。
王爺又應了一聲。
這回將軍不說話了。
他突然不想去攬月樓了。
若是能帶阿毓一起去看看自己父親......
多好啊。
7.
凱旋歸來那一天。
四處煙火人群絡繹不絕,許多漂亮小娘子丟得絹花都能鋪滿整條街。
他們的笑容很好看,都是真的,都是喜悅的,都是安定的。
所以王爺也笑,他很少笑,大家都說他兇。
他一笑好多人就不笑了。
王爺有點委屈,覺得長得兇也不是自己的錯,所以也不笑了。
皇上給他們開了慶功宴。
賞賜王爺許多珠寶和好東西。
非常多,整整兩個大箱子。
獨獨沒有給他賞美人。
正好,王爺心想,他才不想要美人。
他把能變賣的貴重東西全部變賣了,用來私下里安撫流民,給他們造房吃飯用。
宴會上很多大臣,還有他們的家眷,些許漂亮的大家閨秀紅臉看他,看丞相,看將軍,看皇上,也看別的公子。
阿妹也在,身邊跟著駙馬——一個鳳眸狹長的狀元郎,現(xiàn)在位居一品。
自從阿兄登基,便再也沒什么駙馬不可參政的規(guī)矩了。
哦,因為只有一個公主。
酒,舞,笙歌。
還有美人。
攬月樓的活招牌,聽聞還是一戶部尚書的庶女,前些日子鬧得厲害,還會做什老子蛋糕。
好吃。
招牌確實長得好,身材窈窕,美目盼兮,黑發(fā)如瀑。
好看。
但是沒有阿妹好看。
阿妹有個稱號,叫燕國第一美人。
8.
冬天就快過去了。
現(xiàn)在是初春時節(jié),外面卻沒有文人們說的什么楊柳依依,春鳥輕啼。
就是冷,比十二月還冷上一些。
因為下雨。
丞相反了。
說實話,王爺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溫潤如玉的丞相總是對王位這么執(zhí)著。
宮變那一天,天上還在下雨。
下的不大,一點一點,細細的,密密的,讓人淋的頭腦不清晰。
早朝時那支陌生的軍隊就闖了進來。
門外都是哭喊和拔刀的鏘鏘聲。
大臣們在殿柱子后瑟瑟發(fā)抖。
王爺站著,站在角落,沒有人動他,他身上沒有武器,也沒有紅纓槍。
皇帝坐在龍椅上,常年的病痛讓俊美的臉蒼白暴戾,此刻靜靜地坐著,不許王爺上前護駕。
王爺看見將軍也在殺人,殺的是禁衛(wèi)軍,他不敢和王爺對視。
血跡一直蔓延到殿內(nèi),弄臟了阿兄請自選得地毯。
丞相沒穿白衣,一身玄衣,手里握著劍,劍上都是血。
他一刀架在阿兄脖子上,還是溫柔地問他,“阿毓想當皇上嗎?”
王爺這次沒聽阿兄的話,走到龍椅旁邊用手接住了劍,再次重復,“不想。”
他的手被劃傷了,流下很多血,一直弄臟了阿兄的衣襟。
丞相握住他的手腕,把劍收回,“我不殺他,但這個皇帝,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9.
先皇沒有死,被丞相的人帶走了,王爺想去追回他,但是很多人攔住。
駙馬笑嘻嘻地說,“小姐夫,明日就喊你皇上了,笑一笑嘛。”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與當年阿兄斬的通房丫頭有五分相似。
他叫王爺姐夫。
王爺不想理他,他只想找阿兄。
阿兄不是一個好兒子,但他是一個好皇帝,好哥哥。
但他找不到,他開始有些討厭丞相,將軍,駙馬他們、。
王爺?shù)腔翘,底下是文武百官,有熟悉的也有生面孔?br>
丞相他們就在第一排。
他頭上戴著琉璃冠冕,穿著抓緊趕出的精致龍袍,唇角抿的緊緊的。
祭天問神,燒香做法。
王爺,不,現(xiàn)在是燕皇了。
直到圣旨被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念出來時他才恍然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和丞相看過的山水。
都是他的了。
10.
成為皇上的第一件事,他去見了阿兄。
阿兄還活著,倒也無人怠慢。
“阿毓,不必不安!毕然势届o,“若不是我,你早該坐上這位置的!
皇帝不說話,抱住了阿兄,像年少時阿兄抱他一樣。
他也恨過,父王待他很好,卻被阿兄一刀斬于足下,其他嬪妃覺著他可愛,幼時私下總是逗弄他,弟弟們也真心敬重他,后來他們都死了。
死在阿兄手里。
但是他不是什么白眼狼,阿兄封他為王,封他阿妹為公主,風光大嫁,給他母妃一條活路。
已經(jīng)夠了。
“這天下,就當我替你守。”
紅宮墻,綠楊柳。
山河社稷,黎明百姓。
我都替你守。
【皇帝視角】
他的生母很卑賤,地位也卑賤,人也卑賤。
她終其一生都在想著怎么爬上龍床獲得圣寵。
他從小就看著她癡癡愛愛那個男人,那個天下共主。
他的父王。
他八歲以前都沒見過所謂父皇。
有一日悄悄溜出冷宮,近乎恍神望著偌大皇宮時,才心生些許怨恨。
這樣的怨恨在看見那個高大男人抱著比他小兩歲的太子時,愈演愈烈。
太子生來尊貴,母妃是貴妃,后面有丞相作為母族勢力,與他像是天壤之別。
先皇很疼愛他,都說自古薄情帝王家,但是這個男人確實把半輩子的柔情都給了這個模樣精致,性格木愣的太子。
他心里說不出的不甘,只是遙遙看了一眼,就再一次回到了又臟又冷的冷宮。
和他那瘋癲的母親。
第二次見太子,是他已經(jīng)十二歲時。
母親已死一月有余,尸體都臭在宮殿。
還是冬日,冷的人牙齒打顫。
他餓了三天,離死就差一點。
躺在冷宮門口卻沒有奢望那些捧高踩低的閹人和宮婢來救他。
麻木等死之時他平靜地有些過分。
后來一張大氅毛茸茸地蓋在身上,還帶著上個人的溫暖。
然后是一包微熱卻在寒天雪地里燙的人發(fā)抖的梨花糕。
“你要是挺過這一劫,孤下次還請你吃梨花糕。”
三日后,有圣旨下來。
他被記在貴妃名下。
走出冷宮。
貴妃待他不好也不壞,不會動輒打罵,也不會明朝暗諷。
她待他就像是不存在。
公主倒是對他從來不假辭色,每每對上面便是冷哼一聲。
他知道,他們都怕他搶走了太子的皇位。
哪怕他那時沒一處值得忌憚。
太子對他很好,他對身邊每個人都很好。
他偷偷和他睡在同一張塌上告訴皇上,“阿兄,其實我不想當皇上,但也不想讓父皇母妃他們失望。”
“若你最后還是坐上了皇位呢!
“我會努力護好我燕國的百姓!碧忧宄旱捻J認真真地對著他。
他捂住了他的眼,低聲說了一句“睡覺吧。”
后來他替他坐上了皇位,想護著蠢太子自由一輩子。
【丞相視角】
丞相很久以前就認識王爺,那時他還是個太子。
他則是被精挑萬選來的御前伴讀。
每個皇子都有伴讀,唯有他,精挑萬選。
“你是寧大人家的?”
初次會面,太子端坐在案前,長而卷的睫毛微微往下垂,因為年歲小,稚嫩青澀,倒是有幾分雌雄莫辨的清麗。
“是!彼皇谴掖覓吡艘谎,不敢越矩。
太子人很好相處,功課做的也好,練武也用工,聽話又乖巧。
也很信任他,待人寬厚,克己守禮,但就是笑容太少了。
倒是讓他心里的石頭落下去一大半。
但他實在乖過頭了。
“外頭好熱鬧。”
今天是千燈會,而他們卻要去為皇家祈福思過。
“想去看看嗎?”丞相問他,看著他向往出神的側臉,伸手有些大膽地戳了戳。
太子抓住他的手,感受到冰涼后塞進自己衣袋,“不去了。”
他又搖搖頭,眼睛還看著窗外,卻還是道,“不去了。”
“孤是一國儲君,以后登上皇位后,護我大燕子民日日過千燈會又有何不可?”
丞相望著外頭萬家煙火千家燈,車水馬龍和人人喜悅,若有所思。
“殿下以后肯定會是個很好的皇帝吧!
“孤一定是!
太子轉頭平淡道,微長的額發(fā)散在白/皙的臉頰。
如玉的容顏在暗黃的燈光下,似是朦朧一夢。
丞相下了個決定。
他要輔佐太子成皇。
無論如何。
【公主視角】
公主出生后第一次睜開眼睛來看見的第一個人不是母妃也不是父皇。
是她阿兄,大燕的儲君,尊貴的太子殿下,宿毓。
她從小到大總是無憂無慮的,母妃疼愛她,父皇偶爾也會寵一寵。
太子哥哥一路護到大。
她從來不害怕闖禍,多大的禍事太子都會面不改色替她扛下來。
最過分的是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皇后的古瓷。
皇后無子無女,久怨成疾。
她最怕她了,宮里壓根沒有哪個公主皇子不怕她。
皇后發(fā)怒的時候,太子擋在她面前,明明只比她高一個頭,卻站得那么直。
“朕再問你一遍,到底是誰打碎的?”聞訊而來天子低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太子平靜的聲音像是一座安穩(wěn)的避風港,“是我。連累阿妹也不小心被罵,也是我!
天子定定地看著他,偶爾略陰鷙的視線掃向她,像是被寒水浸泡過一樣,她害怕的手腳冰涼,直發(fā)抖,嘴唇囁嚅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只不比她大多少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溫暖干燥。
“錯了那就罰,給咱們大燕的好太子長個教訓!”皇后陰惻惻的聲音嘶啞,像是吃人的蛇。
太子第一次被打,打得高燒三日不下,養(yǎng)了一個月的傷。
母妃第一次打她,一巴掌,腫了兩天。
聽聞那個傻瓜醒來第一句居然是問阿妹有沒有被罰。
從那以后公主再也不亂惹事了,她開始潛心學習禮儀,琴棋書畫。
最后那個男人登上皇位讓后妃陪葬那天,公主去請了命。
她一步一步走向皇后寢殿,笑著扼住她的下巴,頂著她陰毒的視線漫不經(jīng)心用最優(yōu)雅的禮儀細細為她把白綾一圈一圈圍上去。
笑容好似甜蜜的花,手指猛地往兩邊拉扯。
看著那張青紫憔悴的臉,低聲伏在她耳邊,“給我們大燕尊貴的皇后好好長個教訓,送你下地獄時別與他人走散了如何!
手一松,居高臨下看著眼球瞪大,近乎出框的尸體,又扯了張白帕擦擦手,摔在那尸體臉上。
她走了,去看她的笨蛋阿兄。
“阿兄!我餓了!我們一起溜出去吃燒雞,再給母妃帶點桃花糕好不好?”
【將軍視角】
將軍從小跟在父親身邊在烽火彌漫間長大。
他和阿娘見得少,每逢年末才小聚一番,十五歲的少年兒郎滿心熱血,生的高大俊秀,又早早攢下軍功,出生好樣貌好,自然有姑娘家惦記。
阿娘就打趣他,何時帶個人回來。
將軍臉皮子薄,在一群痞兵蛋子里混的還行,但是一開黃腔大伙都不帶他。
他就抿著唇不說話,佯裝生氣。
后來母親病逝,他還是沒有個知心人,家教嚴,連個通房都沒有。
他鮮少上朝,聽聞過那也二十好幾還沒個正經(jīng)女侍的王爺,心里便舒了口氣,像是覺著有了伴。
再后來,父親戰(zhàn)死沙場,他在塵土飄揚,血流成泊的戰(zhàn)場上跪地發(fā)誓此生定要踏破敵國的宮門,親手取他們的項上人頭。
第一關被破的那天,城中尸橫遍野,血腥味重的惹人作嘔,他們前去支援時只能看見老人孩子和男子的尸骸,年輕的女人則是被人生生蹂躪虐待,手中的刀險些握不住,只覺得全身冷的發(fā)麻。
情報上傳,快馬加鞭。
皇上派了個只聞能玩善諂的閑散王爺。
將軍在父親的墳前跪了一夜。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好多人。
卻聽聞,那閑散王爺竟也是在皇帝殿前跪了一夜,第二日跨馬揚鞭而來。
他親自領人前去迎接。
不為別的,即這份心他無以不觸動。
高大的棗紅色馬匹上的青年黑發(fā)如墨三千,白/皙如雪的臉頰上沾著塵土,偏生在那漂亮過頭的臉頰上顯出幾分嬌俏,他背著紅纓槍,一桿極有分量的紅纓槍,騎裝勾勒出纖細的腰肢,那雙眼睛,明亮而澄澈,帶著他熟悉的無畏和堅毅。
那顆心——好像突兀地加快了速度。
他們在血濘交融的土地上挖人,在篝火旁斗酒,他在萬籟俱寂之時在青年唇邊輕吻。
丞相找了他。
他想和他聯(lián)合,把青年重新送上皇位。
將軍同意了。
他想,如果是阿毓的話,一定是最好的明君了。
【駙馬視角】
駙馬原先只是個書生,父母偏著他,八歲送他讀書,讓姐姐去給人做事,家務活也都給姐姐干。
他讀了書知道何為君子,于是努力搶著干事,在外護著姐姐,在家?guī)鸵r姐姐。
爹娘去世,他就邊讀書邊打雜,和姐姐相依為命,彼時不過12歲。
姐姐心疼他,一咬牙,這個溫婉嫻靜的清秀少女便入了王爺府做丫鬟,后來被人弄混了名單,竟變成了通房貼身。
姐姐日子好過了,經(jīng)常有假回來,弟弟就問她有沒有受委屈。
她就笑,笑得好甜。
她說,王爺是個好人,沒碰我,還給我買好吃的,教我識字,陪我一起洗衣裳,還幫我教訓了欺負我的人。
弟弟心想,那確實是個好人。
16歲那年。
滿嘴王爺是好人,懷著女兒家心思的溫柔少女死在了王爺府。
駙馬拼命地敲王爺府的大門,被人打回去一次又一次。
門開了,有人聽說他是死去通房的家人,去找了王府主人。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王爺,身材纖細高挑的漂亮青年站在桃花樹下,人比花嬌。
王爺生生挨了他兩拳,駙馬覺得沒意思,他只想好好守著阿姐了。
王爺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姐姐的遺物,還有一句眼眶紅通通的對不起和節(jié)哀。
他才知道,姐姐是皇帝殺的。
他拿著一百兩銀子、一路考成狀元,殿試那天拳頭攥出了血。
還是要笑,笑得不卑不亢,從容不迫。
明明恨得牙都要咬掉了。
他收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的招攬。
第一美人兼唯一的正統(tǒng)公主。
公主要他和自己假成親,降低皇帝的警惕,然后暗生根枝,最后和別的反徒一起殺他個措手不及,將那王爺推上皇位。
狀元郎懶懶地撐著腮幫子,生的風流多情相,鳳眸微挑,同意了。
逼宮那天他始終注意著王爺。
覺著真是許久不見,還這么意氣用事,心軟如豆腐......人若桃花。
他笑瞇瞇喚他小姐夫,心里想的是姐姐死去時的模樣和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告訴自己,算了吧,把那多余情誼收一收。
怎料情若決堤,偏生那人不知而無動于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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