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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即終章
昆侖山冬季,狂風呼嘯,漫天飛雪,幾如刀削,冷得讓人絕望,茫茫雪原,除了白,還是刺目的白,綿延到遙遠的地方,遮天蓋地看不到的盡頭,肆無忌憚。
一身白狐裘的女子,在刺骨的風中搖搖欲墜,卻又倔強如同深秋不肯凋零的落葉,眼中是無盡的虛茫,南宮沉殺像看到了另一個荒原,人心的荒原,仿佛在那里,時間也是荒蕪的,沒有盡頭。
南宮沉殺知道她,當他還是南宮世家大公子的時候,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子,在飛魚塘一戰(zhàn)成名,憑一把風刃,成為江湖名人榜上第一人,而那個倔強的女子,渾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
那時,她的眼神如火,燃燒著無盡的熱情,撩動了他的心中那一根莫名的弦。
于是他出手救了她。
現在這個女子仿佛把所有生命的活力燃燒殆盡一般,她看著他,虛弱無力地笑了,聲音蒼涼,風雪肅殺的味道:南宮,請你收留我。
南宮沉殺心痛如絞,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候,在他隱居昆侖山的五年里,曾經無數次想到過這個女子的眼神,她眼神里的火焰,倔強不服輸的樣子,曾經小小地點亮他的心。
南宮沉殺記起,在她療傷的時候,她告訴他,她叫蒼色驚鴻,因為是孤兒,所以注定一生如同驚鴻,漂泊流離,那時她并不在意,嘻嘻哈哈的樣子。
她對他說:南宮,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蒼色驚鴻眼睛投向茫茫無際的虛空里,他的沉默,細微地刺痛了她的心,她在等他拒絕,唇角,漫出淺淺的笑,苦澀未明。
南宮沉殺在漫天的風雪中,點了頭。
蒼色驚鴻微微扯了扯嘴角,毫無驚喜,跟著他,飛身踏雪而去。
一個巨大的山洞,簡陋的木門擋住了狂暴的風雪,山洞深處,有溫暖的火光在搖曳,蒼色驚鴻對上忽然轉過身來的南宮沉殺的眼睛,在他一瞬間糅合了驚訝和痛惜的眼神里,她來不及給他一個笑,軟軟地倒在他面前。
南宮沉殺沉默地看著躺在炕上,眉頭緊皺的女子,她的內傷嚴重,功力幾乎只有六年前的一半,上昆侖山,怕是拼著一口氣,才上來的。
是誰,把她傷成這樣?
蒼色驚鴻咳嗽了幾聲,越來越兇,幾乎無法抑制,終于她笑著,嘔出了一口血,顏色發(fā)黑,這是內傷導致的瘀血。
她笑著對他說:我活不久了,是嗎?
蒼白的笑容,看透了一切,所以淡然從容。
南宮沉殺深深地看進她的眼里,他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清的的感情,她瞳孔一縮,心中刺痛,趕忙轉開了視線。
南宮沉殺問:你為什么放著內傷不治,卻要上昆侖山?
蒼色驚鴻故作輕松:因為沒有人敢?guī)臀抑蝹?br> 她轉過頭來,迎上他詢問的眼神,咯咯笑著,遮住他的眼,語氣淡漠:因為我殺了顧無言,被人追殺,皇上放話,誰救了我,誅九族。
南宮沉殺眉頭緊鎖,顧無言,就是當初逼得他和南宮家斷絕關系的罪魁禍首,也是他,讓他在暗無天日的天牢里,度過了三個月。
御醫(yī)顧無言嫉妒南宮沉殺的醫(yī)術,憑借權勢,栽贓嫁禍,為避免牽連家族,南宮沉殺斷絕了與南宮世家的關系,在假死逃出天牢之后,孤身上了昆侖山。
南宮世家忌憚皇上寵信顧無言,皇上亦是忌憚南宮世家的江湖地位,雙方僵持不下,始終無法為他討一個公道。
這幾年,他也會想起她,她是唯一一個值得他銘記的女子。
終于,他問:為什么?
蒼色驚鴻輕輕笑,卻不回答,只是問道:南宮,你這五年有沒有想起過我。
南宮沉殺點點頭,這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他會想起她,這是事實,他沒有必要撒謊。
蒼色驚鴻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眼里燃起小小的火苗,她對他道: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死,南宮,我上昆侖山就是想讓你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她困難地喘息:南宮,你一定要治好我。
說完,又拼命地咳嗽起來,他握緊了她的手,她的手冰涼,臉頰卻因為咳嗽,呈現出不正常的紅暈。
一時間,他忘了自己是大夫,他覺得這個女子的痛苦,幾乎將他淹沒。
終于,他回過神,為她配藥熬藥,昆侖山上最不缺的,就是珍貴藥材。
他知道,他能治好她。
半個月后,她的傷勢大好,終于得到他的允許,和他一起出去透透氣。
她不滿:待了這么多天,我都發(fā)霉了。
似乎回到了她十七歲,依然那么自在。
在南宮世家,她曾對他說:南宮,我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我在你面前我可以這么自在?
他記得當時他回答:可能我長得好看,人也溫和。
她反復打量他,嘆口氣,承認了他的說法。
走了大約一里路,她眼尖地看見前邊有一團灰色的東西,小小的,幾乎被雪掩埋,她心癢癢的,欲飛身過去,被他一把拉。哼沒有完全痊愈,你就想用輕功?
她頂嘴:我剛到這里那天,我也是用的輕功!
他皺緊了眉頭:聽不聽話?
她吐吐舌頭,乖乖跟他走過去。
他終于滿意了地拍拍他的腦袋。
那是一只灰色的小狼崽,因為太弱,在食物匱乏的冬季,它的父母無法養(yǎng)活一窩狼崽,不得不把它丟棄。
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抱在懷里,輕輕撫摸它的皮毛,小狼崽發(fā)出細弱的哼哼,在她懷里拱來拱去,像是在尋找母乳一般,她小小地驚呼一聲,咯咯對他笑:南宮,我想養(yǎng)它。
他嘆口氣,摸摸她的頭:好。
她開懷:這只小狼運氣不錯。
回到山洞,給小狼喂了一些食物,又給它做了一個窩,她抱著它,撫摸著它,若有所思。
南宮沉殺靠著她坐下,問:你在想什么?
她笑,眼神閃閃發(fā)亮:你聽說過么,如果你被同一個人救了三次,那么你就是他的。
南宮沉殺搖搖頭:這在我身上不成立,我救很多人救了不止三次。
然后慢吞吞補充:但是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因為醉心醫(yī)術,我至今未婚娶。
她逗弄著恢復了一點元氣的小狼,樂不可支:可是如果有一個人救了我三次,我無論如何都會永遠追隨他。
她看著他漸漸凝起的表情,撲哧一笑。
她說:開春了,我要翻過昆侖山,看看山的那邊究竟是什么。
她心里默默補充:帶著你。
他為她的話,感到了莫名地離別的心痛。
昆侖山的冬季很漫長,當春天來臨的時候,他們已經養(yǎng)了九只小狼。
蒼色驚鴻笑:我們帶著小狼們翻過昆侖山吧。我想去那邊看看。
一個月后,他們翻過了昆侖山,風依然暴烈,她長發(fā)飛舞,注視著遙遠的地平線,南宮沉殺想:她也許要說再會了,她終是要離去的。
他沉默地等待離別的到來,心痛得無法忍受,他想開口留下她,心里卻在說服自己:山上的生活那么清苦,你怎么忍心困住她。罷了罷了,讓她走吧。
她側首對他道:南宮,你還記得你十七歲的時候,救過一個五歲的小乞兒嗎?
他搖搖頭,他救過那么多人,很多人,他都是記不住的。
她笑:南宮,其實那個小乞兒是我,我十七歲那年,你第二次救我,當我知道你被陷害的時候,我下定決心,一定為你報仇,我等了五年,終于找到機會殺了顧無言,我受傷時我想也許這是宿命,你終究要救我三次,我總是要追隨你的,如果你拒絕,我就只能遠遠走向西邊,因為狄旭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她想了想,補充道:還有,其實,我十七歲就愛上了你。
南宮沉殺眼神柔和:如果,你不介意山上生活清苦,我比你大一輪,我也不介意告訴你,當年我被人陷害,投入天牢,我除了母親外,只想起過一個女人,那就是你。
他伸出手:那么,跟我回家吧。
她笑嘻嘻地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第三年開春,和小狼崽一起出世的,還有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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